天妃策之嫡后难养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叶阳岚
那么,他之前这么多年究竟是在做什么
两手空空,一无所有
他揣着满腔的热忱和希望,为的难道就是这样的结局吗
不
不可以这样
也
不应该这样的
“宜华。”千钧一发,眼见着宜华的身影即将隐没在门内的黑暗之中,他突然急切的跨出去一步,声音沙哑的叫她。
宜华知道他这个人有多固执,既然该说的话都说开了,她就没打算再跟他纠缠下去,所以即便是他从背后喊她,她也没有挺住脚步。
她走得这般决绝,这般意志坚定
阮先生突然就无比的慌乱起来,他再也无法忍受,几步冲上前去,伸手挡住了即将被她推上的大门。
宜华蓦然抬起头来看他,眉头深锁,深邃的瞳孔里看不见丝毫的温情。
头顶有暖融融的火光照落下来,阮先生却被她的眼神刺得心脏抽疼。他眼睛血红的盯着她,竭力的克制住情绪,声音里甚至带了哽咽“我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们之间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宜华,我回不去了,没有你,我还能回哪儿去我知道你不爱我,我不在乎的。我错了,我承认我错了,我不该算计梁晋,我保证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这么做了。够了,真的够了,这个鬼地方困了你快二十年了,我知道你恶心这个地方,我知道你心里对这样的境况比我都恨你跟我走吧啊”
这个女人不爱他
纵然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当初周太后要送她来南梁,她不愿意,母女两个见面就吵,直接撕破了脸,闹得不可开交,可是那时候他找找到她,想要带她走,她却想也不想的就就绝了。
其实那时候他就懂了,他在她的心里并不重要,她跟周太后那般据理力争,为的只是抗争自己的命运,而不是为了他。
可是没有办法,从他年少懵懂的年纪,情窦初开时就将这个明艳大方性格飒爽的女子镌刻于心上了,他知道失去她,他就会失去生命里所有的希望和向往,他活不下去。
所以最终他半点也不留恋的放弃了胤京的一切,家人和前程,繁华锦簇,已经可以预见到一片坦途的人生
他追随她的脚步来了南梁,他没有力量与整个南梁皇室抗衡,也没有机会接近他,可是他愿意呆在有她的地方,倾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在为两个人的未来坐着筹谋和打算。
为此,他可以跪在梁氏父子的脚下称臣,也可以不择手段不惜一切的去算计任何人。
他已经身处深渊,痛不欲生了,又哪有心情去管其他人是不是无辜,是不是幸福,又或者会不会被他毁掉。
他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倾尽全力了
可是,宜华的态度却像是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脸上,试图将他扇醒,让他承认这二十多年她一直都的都是一条错误的路。
男人的眼泪沿着眼角流下来,滚烫的洒了满脸。
他看着她的目光,像是溺水的人扒着唯一可以救命的浮木,也像是一个虔诚的教徒在祈求他的神祗,赐予他一线生的指望。
宜华并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和她一起长大,情谊深厚的表兄。
她印象里还能清楚的回忆起十八年前他的模样,定国公府周家的二公子,才华横溢,倜傥风流,名满京城,俊朗儒雅的面孔上时常带着温和的笑容,走在眼前就像是一幅缱绻的画卷。
可是现在,他却把自己磋磨成了这副模样,外表的变化还是其次,当初年少时,他的眼睛是会发光的,不知道折煞了多少胤京的闺秀,可是现在,这双眼睛里,要么就是疯狂冰冷的算计,要么就是深刻痛苦的绝望。
曾经认识他的那些人,现在一定没有一个人能认出他了。
看着这样的周畅源,宜华其实也是打从心底里会觉得有一根神经被牵扯的生疼。
可她还是极尽克制,用力的抓着门板阻止了自己想要伸手去擦他脸上泪痕的冲动,咬着牙道“离开这里吧,我的所有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你在我这里已经失去利用价值了,而且如你所见,你我之间到这会儿早就把什么情分都断干净了,也没有必要再对彼此执着不放了。而且我了解你,从小到大你都是站在云端的天之骄子,你的内心比任何人都更骄傲,对你自己和对你身边的人的要求都比旁人更严苛,如今我这样的身份,早就成了扎根在你心里的一根刺,如果以后我们真的在一起了,这根刺就会成为隐疾,你不会苛责我,那么最后刺伤的就只会是你自己,你会很痛,没日没夜每时每刻的都痛。既然勉强在一起了你反而会更痛苦,那又何必呢所谓的覆水难收,就是这个道理。表哥,正是因为咱们份属血亲,我现在才会坦白的对你说这些话,我想我的意思你明白。”
她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平静冷淡,可如果仔细去看的话,却能发现她在说话时候脸上肌肉不同寻常的僵硬。
只是周畅源整个人都沉浸在巨大的痛苦和绝望之中,又一次被这番话狠狠的打击到了。
他没有反驳宜华的话,因为就算他此刻没有心情去仔细琢磨,也隐约能够明白这种心情,他之所以迷恋宜华,是以为从小到大,宜华就是他心里最美好的存在,他舍不下,放不开,可是这座南梁的深宫玷污了她,毁了他。他知道她的不得已,也能包容她,可是他又是真的恨
恨周太后,恨梁帝,恨大胤和恨南梁,恨所有将他和宜华逼迫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的人或物,否则他不会想要杀死梁帝和周太后。
宜华就是太理智,太清醒了,她能将眼前的局势看透,也将他这个人看透,她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所以她甚至都不准他去自欺欺人。
周畅源的表情已经痛苦到扭曲,手用力的看着门板,拒绝让宜华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内。
宜华就伸出手去,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
他极尽挣扎,目光死盯着她不放。
宜华却始终平静的低垂着眼眸没再与他对视,斟酌再三,终于说了句算是安抚话“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就只能算是你我此生无缘。”
话落,她已经掰开了周畅茵卡在门上的最后一根手指,动作稳稳地将大门关上了。
这最后一句话,她看似是留了一线希望给他。
这已经是她能给他的最后的一点生机了。
周畅源扑在那两扇闭合的大门上,在这深宫之中,他即便有满腔的悲愤和痛苦,却连哭都哭不出声音来,只能压抑着所有的痛苦,眼泪模糊了视线,他用尽全力试着去推那门,可里面抵得死死的,他便如同蚍蜉撼树一般,只感觉到了深深地无力。
他不想走,可是理智和情感将他的一颗心撕扯成了两半。
这里是南梁的后宫,是一个稍有不慎就能立刻叫他粉身碎骨的地方。
所以
哪怕是悲伤他都能尽情的哭泣,只过了一会儿,他便飞快的拿袖子抹干净眼泪,匆匆的离开了。
转身的一瞬间,伸手从袖袋里摸出一个纸包,从里面拿出两颗糖塞进嘴巴里。
他以前是不喜甜食的,可自从失去宜华之后,却养成了嗜甜如命的习惯,无时无刻不在嗑糖,因为
心里实在是太苦了。
别人也许以为他是为了改变外貌掩藏身份才故意把自己吃成了个胖子
他将那些糖块咬碎,咽下去,又掏出几颗塞进嘴巴里,咬得咯咯响,最后干脆把整包都倒进嘴巴里全部吃掉,嘴巴里全是一股香甜的麦芽糖的味道,他才终于觉得好受了些,于是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停下来,重新擦干净脸上风干的泪痕,整理好袖子上被水渍弄出的褶皱。
他身上穿了一套太监的衣服,刻意的把帽檐压低,刻意低着头的在人来人往的御道上,步调很从容。
因为他太冷静太轻松了,所以不管是迎面走来的宫女太监,哪怕是路过的御林军都没有任何人多看他一眼。
他一路轻车熟路的走,他跟了梁元轩多年,手上自然有这皇宫御道和宫殿分布的最详细的一份图纸,所以即便这是头次进宫来,他却将一切的线路烂熟于心,没费半点周折。
他一路从容自在的走,穿过花园最后一个拐角的时候,正好看见前面由一个小太监引路带着梁元旭一行人往宫门去的背影。
周畅源唇角扬起一丝冷笑,然后从袖子里摸出一物,然后
他竟然半点也没避讳的直接小跑着往前追去,一边扬声道“前面的是靖王殿下么王爷留步您斗东西掉了。”
而与此同时,周畅源离开之后,宜华一直背对着大门抵着门板站了许久,等到外面的脚步声走远了,她才重新开门,面无表情的又站到了大门口。
那些侍卫又过了一会儿就匆忙的回来了。
之前那小太监只是个小毛贼,已经被抓住了,不过虚惊一场,皇帝那边正生气呢,他们自然不会拿这样的小事去烦他,那领头带侍卫回来见她还站在门口,倒是十分意外,吓了一跳的快跑过来,还刻意探头往她身后院子里和四周看,确定没有什么异样才小心翼翼的问“对不住您了娘娘,方才实在是有些事,耽误了。您还是要求见陛下么那奴才这就去给您传话”
宜华并不为难他“本宫见不见陛下都行,就是你去问一下陆启元,本宫的乳母和丫鬟是不是能放回来了”
第679章 锄掉她!
既然梁帝已经被逼得不得不收敛起他的野心蛰伏起来,那就等于是对大胤服软了,这样一来——
哪怕她身上的嫌疑和罪名仍未得到澄清,他也不能将她怎么样了,必须把她放出来,这是一个态度,做给大胤的皇室看的。
宜华本来就不在乎梁帝对她的态度和看法,所以她也丝毫不在乎这时候紧跟着去他那要人是不是会打他的脸进而激怒他。
逼迫梁帝,甚至惹怒他,对她而言都是无所谓的。
那侍卫听她改口,却不禁暗暗松了口气,态度上就不免更恭敬几分,拱手道:“那好吧,奴才这就去替娘娘传话,娘娘您还是请进去等候吧。”
临走,还是不放心的又看了看宜华身后的院子和四周。
没看见什么可疑的人影和痕迹,又想着这是在宫里,他们刚才离开的时间也不算久,应该也不至于发生什么,就不再多事,赶紧去替宜华传信。
梁帝被气得不轻,写完国书和亲笔诏书之后就躺回内殿休息去了,陆启元被叫到他寝宫的外面又被告知了宜华的要求,眉头就狠狠的皱了起来,压着声音怒斥:“不是告诉你们要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要在贤妃娘娘面前乱说话吗”
他的第一反应是梁帝这边发生的事已经被宜华知道了,所以对方才会幸灾乐祸,甚至迫不及待的来趁火打劫。
那侍卫诚惶诚恐,被他一吼,脸都白了,连忙躬身,惶恐的告罪:“大总管冤枉啊,小的们得了您的吩咐,当值的时候可是连聊天都不敢的,实在不知道贤妃娘娘怎么会突然……”
他确实是不知道其中关窍,更不懂这些大人物心思里的弯弯绕绕,他奉命看管宜华这些天,也确实是尽职尽责,没出过任何纰漏,如果一定要说有,那就是今天傍晚离开的那一会儿,可是吧,宜华说要见梁帝却是在他们离开之前就已经要求了,他也就完全不怀疑是他擅离职守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惹怒了陆启元,他心里也着实是怕的,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想到了什么就赶紧说道:“大总管,昨夜大胤的晟王妃入宫探望贤妃娘娘,大胤方面既然明确出面表示是要来给娘娘撑腰的,娘娘或许是想着如今借娘家的势,这才……”
昨夜宜华的寝宫外也是他当值,虽然没得机会进那院子,但是后来梁帝和武昙在院子里争执,他守在门外也听了个大概,自然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么一说,倒也合理。
主要是梁帝这边的消息是陆启元亲自封锁的,他确实也相信被他封过口的心腹不敢随便去给宜华递消消息。
既然事情解释的通了,陆启元脸上的怒气就渐渐地散了。
但是这时候去叫醒梁帝,跟他说宜华找他要人这显然是火上浇油!
陆启元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又琢磨了片刻才缓和了语气吩咐那侍卫:“陛下身体不适,喝了药刚好睡下了,你去跟娘娘回话,就说她的事咱家记在心上了,等陛下休息好了再替她传话。”
“是!”虚惊一场,那侍卫应诺就赶紧回去复命了。
因为陆启元没把话说死,并且有大胤的朝廷在背后撑着,大家都嗅到了一丝气息,这位贤妃娘娘这次应该是有惊无险的,所以回去复命时这侍卫的态度就又格外恭敬了些,尽量好声好气的将陆启元的话转述了。
宜华果然没有再为难他,只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就进殿里去了。
宫门这边,梁元旭被周畅源叫住,一开始还浑浑噩噩的有些茫然,等回头看见是他,登时就瞪圆了眼睛,险些扑上去把他给生吞活剥了。
周畅源面上却带着几分透着明显讨好意味的笑容,表情无懈可击的快步上前行礼,顺手把捏在手里的一块玉佩呈上:“王爷,您东西掉了。”
梁元旭赤红的双目在看见那块玉佩的瞬间突然就哑了火,眼中闪过一丝骇然的情绪,仓惶的抬头看向周畅源的脸,自己则是脸色青青白白控制不住的变换。
周畅源笑容可掬的看着他,表情是内侍对待皇族时候的那种标准的讨好。
梁元旭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是动了杀念的——
他心心念念的皇位,都是因为这个人的算计才会在一夕之间就失之交臂,他既然都失去一切,一无所有了,纵然不能将这位阮先生的阴谋宣之于口,可既然这人不怕死的主动送上门来了,他却完全可以立刻栽一个偷盗的罪名借宫里侍卫的手立刻就将对方弄死。
而且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身边又有人手可用,他完全可以保证让对方没机会开口吐露一个字……
可是——
看见周畅源献给他的那块玉佩时,他浑身的血液瞬间就冷透了。
什么仇恨,什么怒火,什么不甘心……这些统统都瞬间放弃了。
无他,这块玉佩是他周岁时梁赐下的,每个皇子都有,只是细微处做了区分,每个皇族成员都将这玉佩视作身份的象征,得了之后就基本不会离身的,他更是一直贴身佩戴,而就在今天清晨他起身更衣准备进宫之前却发现自己的玉佩消失不见了,但他清楚的记得,昨天下半夜回府之后他是自己亲手将玉佩解下并且放在桌上的托盘里了。
他只是睡了一觉,他的贴身物件就在眼皮子底下不翼而飞!
他昨夜因为回去的晚,并且心里揣着事,就没回后院休息,直接宿在了前院的书房里,玉佩不见了之后管家迅速将院子里外的人手都过了一遍,却没查到丝毫线索。
他急着进宫,便只能暂且放弃不提了。
而现在,这东西却是拿在眼前这位阮先生手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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