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未眠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惜之
「因为你的爱让旁观者不能不为你动容,绘蓝,善待你自己。」
她无语。谁不想善待自己,只是她的爱早成洪水猛兽,淹没了她、吞噬了她……
手机响起,陆杰犹豫著要不要接。
「快接,一定是你的新女朋友。」甩甩头,甩去伤心,她换上笑睑。
他耸耸肩,打开手机,几个短言交谈後,绘蓝催促他快去赴约。
「我把你的酒全倒光,又不留下来把你弄睡,明天你会不会带著熊猫眼去跟阿儇告状。」他环上她的肩膀,她笑著把他推出门外。
「放心,我不是这种小人,我才要担心你,要是女朋友跑了,你硬要我以身相许,我才亏大了呢」
「我要是有个像你这麽痴情的女朋友,打死我都不会让她跑掉。」
「快去快去,我不承担莫须有的罪名,下次女朋友又跑掉,别赖到我头上。」关上门,送走陆杰,一屋子的清冷袭来,缩缩肩膀,她有些冷。
打开电视,让热闹的声音在耳膜间充斥,眼睛盯著萤幕。不晓得里面演些什麽,她却哭哭笑笑的,演尽剧中人的心情。
☆☆☆
星期日,黎儇、季昀和扬扬站在懋承的坟前,一炷清香,点出心头宁静。
「懋承,我们来看你了。扬扬是不是又长大一些?有没有注意到他又胖了?这都是绘蓝的功劳,她好会带孩子,扬扬宁愿跟她也不想黏我。他越长大越像你,一个小小懋承在我眼前提醒著我们的那段恩爱。我好想你、好爱你,几次怨天对我不公平,它夺去你、夺去我的终身幸福,幸好,你一直在我心里,不曾离去,想著你、念著你,我就会满心欢喜。
最近想很多,我不知道把黎儇绑在身边是对是错,总觉得自己太自私,他有权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可是我占尽便宜,把他牢牢系住。你的托付、他的专心,让他不去正视自己的心情,我想他是爱绘蓝的,可是他不肯承认,只因为,他认定自己爱我。
我不懂他、一直都不懂,只觉他像巨人,有他在身边一切事情全部搞定。我是个糊涂虫,连我都搞不清楚要他在身边,是因为我的心接纳了他,还是贪图有他的方便,嫁不嫁他,我的心没有定论,你告诉我,好吗?」季昀对著懋承的照片,心里翻翻涌涌的全是旧时情意。
「爹地,妈咪在做什麽?」扬扬拉拉黎儇的衣服问。
「她在跟爸爸说话,你乖乖不要吵。」
「爸爸死了,我们跟他说话他会听得到吗?」
「当然会,你有心事也可以对爸爸说,他不但会听到还会帮助你美梦成真哦。」
「好,那我也要跟爸爸说话。」扬扬双手合起,对著懋承说:「爸爸,你叫妈咪赶快嫁给爹地好小好?学校小朋友都有爸爸,我好想把爹地变成爸爸,带到学校炫!你帮帮我好不好?」
扬扬的童言稚语引得两个大人对视。
「好吗?」黎儇用眼神徵询她的笞案。
能吗?这一点头,她就剥夺了绘蓝的快乐,她真能为自己自私?犹豫在眉间游走,她真的下不了决定。
黎儇理解她的意思,没再勉强,蹲下身,握住扬扬的肩膀。「跟爸爸说完话了吗?如果说完,爹地带你和妈妈去六福村玩好不好?」
「我要去!我要去!」他乐得困住黎儇的脖子,一手牵著妈咪,三个人高高兴兴的出发。
☆☆☆
他们说要去扫懋承的墓,清晨出门,下午回来。但是已经黄昏,太阳慢慢收起一束束金色光芒,准备返家。绘蓝端著食篮,等过一小时又一小时,等得菜凉心也凉。
星期天嘛!全家人出去走走玩玩是应该的,培养亲子关系嘛!他们……他们是一家人,那麽她呢?她在「一家人」之外……交握住双臂,她无力地坐在门外,背贴住冰冷的铁栏杆。
他们去了哪里?野外踏青?游乐区?不管去哪里都是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吧,我的家庭真可爱,整洁美满又安康……而她,她是他们可爱家庭中的唯一缺憾。
假设当初她和黎儇的婚姻成功,那麽她现在也会有一个宝宝,也许在肚子里、也许抱在怀里,呵护著、宠著,她要当个最好的妈妈。
她曾问过黎儇,为什麽想当玩具商,他说他喜欢听孩子的笑声,一个喜欢听孩子笑的男人,一定是个好爸爸,那麽,孩子有好爸爸、好妈妈,她的孩子会是个幸运的安琪儿。
当我还是个小娃娃,妈妈常对我们说话,
她说孩子你会长大,有句话千万别忘记它……
妈妈说,你不要羡慕那有钱的人,有钱的烦恼你一定听闻,
也不要追求那虚荣名声,爬得越高就跌得越深。
她哼著小时候妈妈在她耳边常唱的歌曲,她要是有宝宝,她会把这条歌当成催眠曲,一夜一夜唱下去。
歌儿唱过一遍又一遍,她唱出皎洁月光、唱得星辰闪烁,唱到月亮升上中天,唱得口乾心焦。翻翻腕表,快十点了,可是她不想走,从包包里拿出纸笔,她要写信,写上她失落的心,和她没有归依的情。
天堂就在那里,在那道门之後,在隔壁的房里;
可是我把钥匙弄丢了,或许我只是把钥匙放错地方。
我知道你就在那里,在那扇镂空雕门之後,在季昀的身边,可是我把钥匙弄丢了,让我走不进你心里。我想……这个错出在我,所以,我继续待在角落享受孤独,等待你把门扇开启。
亲爱的黎儇:
来台湾一年,走来走去就是那两条路,一条通向季昀姊的家、一条通向你的公司。
今天放自己一天假,我从复兴北路直直行,转向南京东路,然後从敦化北路往下走,走到敦化南路。在地图上两个箭步就能抵达的地方,我却花了好几个小时才走完。
在南京东路上有一家小小的咖啡店,地方不大,但是布置得雅致,金黄色的厚重垂帘,让我想起英国城堡的富丽堂皇。一走进去,舒曼的月光曲来相迎,我很喜欢那个绑著短辫子的服务生,每次笑开,她的眼睛就眯成一条线,仿佛全天下事都值得开心大笑。
我点了一份抹茶蛋糕,味道淡淡的,不甚甜,上面的鲜奶油打得恰恰好,一点都不腻口,还有它的蓝莓夹心勾引得我食指大动。换了你这个挑嘴的饕客,也会觉得滋味不错,不过;我不喜欢它的咖啡;煮过头了,有点焦味。
我在敦化南路看到一家很大的诚品书局,里面的气氛让人想坐下来,好好阅读。於是,我找到一本书,坐下来,花了两个小时,和作者的心灵相通。
想不想知道我看了哪一本书?我看一本「愿作鸳鸯不羡仙」,那是张曼娟小姐编的古典小说,白话版本,很适合我这种中文造诣不高的外国人。
序里面,她提到房玄龄的妻子,在历史上她是个善妒妇人,不准丈夫和其他侍妾接近,连皇帝送来的几位美人待遇也一样,一经发现便大动干戈,闹得全家不安宁。
皇帝气极败坏,宣妇人进宫,一方面斥她三从四德乃女性本分,一方面备了毒酒,恐吓若妒性不改便圣旨赐死。妇人认为丈夫应守婚姻盟约,专修一世,否则,虽死无憾。
举起毒酒,一饮而尽。她用最激烈的方法宣示爱情的独占性,她坚持不容许旁人介入地的爱情,她的勇气和决心让皇帝输了这一著,她赢了,千千万万的中国女性都要为她击掌喝采,她做了许多人想做却不敢做、不敢想的事——在那个女权还是梦想的时代。当然她喝的不是加了鸩毒的酒而是醋,从此吃醋成了嫉妒的代名词。
我自问,她是不是也做了我想做却不敢做的事?几经思考,仍然摇头,不是矫情虚伪,是因为我和她的立场不同、心情不同,不管她有多嚣张跋扈、张牙舞爪,但她有丈夫的爱可以依仗,而我……并没有。手上没有握住足够资源的人,无权嫉妒。
走出诚品,招来一辆计程车,司机伯伯不断告诉我生意难做、经济不景气,我在他的叨念中下车,结束假期。
十一点钟!你们大概己经在外面吃过饭,今天玩得开心吗?我想扬扬可能累坏了,帮我把这几本童话书带给他,也顺便帮我把这几期的服装杂志交给季昀姊,先走了。祝你有个好梦。
新婚夜未眠 第五章
开车,黎儇沿著复兴北路直直走,然後转向南京东路,在上面来来回回找,找到这家有著厚重金色垂帘的咖啡厅。坐下来,他跟服务员询问,那个扎著短辫子,笑起来眼睛会眯成一条线的女孩,他们告诉他,女孩只在星期日来这里打工,其他时候在学校上课。
点一份抹茶蛋糕,和一杯焦焦的咖啡。就如她所说,蛋糕好吃得引人食指大动,吃掉了鲜奶油、蓝莓和绿绿的蛋糕,他再点一份相同的抹茶蛋糕。
打开刚从诚品买来的古典小说,他读到绘蓝说的那一段,好个反叛的女人,却不能不教人为她的特异独行鼓掌叫好。
他也花了两个小时和作者心灵交会,抬起头,他才想起来自己延若了一个商务会议,秦秘书一定急得跳脚。
打电话,取消会议,他把焦味咖啡轻啜两口,她大概也是这样喝了两口,就走出咖啡店门口。一股兴起他也想写封信给她。
打开手提电脑,他在萤幕上打下了几个字,模仿起她的格式。
如果冬天说:「春天在我心里。」
还有谁会相信冬天?
如果我说:「你不在我心里,连我都不相信我自己。」
亲爱的绘蓝:
今天我走过……
黎儇忽地僵下动作,她已经在他心里了?这个想法在他的脑里钻探,想探出自己的真心情,秋绘蓝已经在他心里扎根?会吗?不会吧……
每天还没起床,他就在心里想著她,猜测她会不会穿那套他送的紫色洋装,送来热腾腾的早餐,然後一跃身,用最快的速度打理好自已,下楼,在庭园里藉著浇花等待她的小小红色奥斯汀。
中午,十一点半一到,他身上的生理时钟就频频催著他看向门边,预测下一个开门的会不会是她?
他习惯在书桌上留下一叠纸,让她在为他收拾房间後,写下片刻心情,他习惯把她的信一张张抚平叠起,在空闲的时候,拿出来复习一遍,他习惯在她送回洗净的西装上嗅嗅闻闻,在上面找寻她的味道。
他爱上午休时间,话匣子一开,东拉西扯,两个人说个没完,他爱上和她讨论设计稿的时光,两个人争得面红耳赤,争得她一脸艳红,暂时摆脱苍白。
他的习惯因她成形,他的感觉因她而不同,她加入了他的生活,再也退不了位。
她进驻他心上了?不知不觉中,他们从对立走到相同阵线,他们已经是最要好的朋友。至於,有没有比好朋友更好一些?他不敢多想,再想下去,他会愧对季昀、愧对已逝好友。
按下delete,把打出来的五行字消掉。
绘蓝:
我走了一趟你说的咖啡厅,可惜没有看到那位满面春风的女孩,他们说她只有星期日才上班,下回,我们一起来吧!来看看不识人间烦恼的女孩长什么模样。
抹茶蛋糕好吃,我连著吃掉两份,咖啡的确过焦,我猜你也是喝了两口就没喝了,是不是?
找来你说的那本「愿作鸳鸯不羡仙」,花了两个小时看完。印象最深的是陶辅的「心坚金石传」,你相信两个相爱却不能结合的男女,火化之後会在心脏中央找到一块如金如玉的情人雕像吗?我不相信,但我感动,爱情精诚至此,能不让人一掬同情?
你设计的披萨大王在市面上很获好评,我想你在这上面是有天分的,想不想正式加八旭暲,成为我们的一员?
停下手,想法在心中成形,这样一来,他们就能朝夕相处,往後,他们不只是好朋友还是工作夥伴,好点子,这个提议连他自己都欣赏。把信存档,他迫不及待想把这个消息当面告诉她。
走出咖啡厅,灿烂阳光照映著他的心。
他没想过这个决定是否会影响他们三个人未来的关系,只是直觉想要她留在自己身边,催动油门,他一路赶回「家」:那个他将近一年没踏进过的家。
打开门,她不在,乾净的房子整理得纤尘不染,振奋的心被浇熄,她去哪里?是了,这个时候她在季昀那里做晚餐,真槌!
打开cd匣,里面没有添上新东西,冰箱也和他自己住时一样,除了矿泉水什麽也没有,他在房子里寻找她住过的痕迹。
厨房里有几瓶增添的调味料和新米,衣柜中,她的衣服占去一半,浴室中几瓶没见过面的保养品放在玻璃柜,再来就是客厅里那张放大的结婚照。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其他。
接上列表机,他把信列印出来,放在枕头边,但愿她一回家,就能看到。
☆☆☆
星期日,绘蓝来到季昀家门口,她和扬扬约定要带他去看电影。
按下铃,来开门的是黎儇,目光扫过她的衣服,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夏天快到了。」脸上净是不悦神色。
她看看自已身上衣服,找不到错误处。「我穿得不对?」
「你不喜欢我送你那套紫色洋装?」他没答反问。
「谁说,我好喜欢,喜欢得不得了,我觉得你的眼光是最顶级的。」
「喜欢为什麽不穿?那是春装,再不穿,夏天就到了。」
「舍不得啊!那麽漂亮的衣服没有重要场合,我才不肯拿出来秀。」
这句话贴上他心底,唇边拉起一道笑意。他说:「别舍不得,穿旧了我再买套新的给你。」
「无功不受禄,我常拿你的东洗,以後会手短嘴也软。」
「反正你的手本来就不长,再短一点也无妨。」拍拍她的头。他笑说。
「你不能欺负我们短腿族。」她也笑著闪开他的魔掌。
「上回我跟你提的事,你考虑得怎麽样?」
想起他提的事,想起他回给她的信,她笑得好甜。他终於回覆她的信——在她写过三百二十七封信给他之後。
那夜她抱著信一读再读,脑中不停画出假设。有没有可能,他对她,比友谊多出一点点?有没有可能,他的心中除了季昀,又添了她的身影?有没有可能,他总算被她的专心感动,想要回馈她一些?
「不说话,你傻了?」黎儇推推她,把她从幻想中推入现实。
「我……」是傻了,为著他的「一分分反应」。「我想想,还是不要去,我害怕被老板管,不过我可以当你们的特约人员,在家里画设计稿。」她喜欢为他做饭,喜欢看他吃饭时的幸福表情,固定了上下班,她必须牺牲午休。
「好吧尊重你。」他有些失望,但是他把失望隐藏得很好。
「姨,我准备好了!」扬扬推开客厅门往外探,见是绘蓝,立刻穿上鞋子跑出来。
「对不起,我要带扬扬去看电影,回头再聊。」
「你们要去看电影?扬扬,妈咪呢?」他蹲下来将扬扬抱起。
「妈咪在赶设计图,要我「别去吵她。」
「那……你们等等,我去跟季昀说一声,然後陪你们去。」
他要陪他们一起出去?望著他的背影,绘蓝呆呆的笑了,从他手中接过扬扬,她忘情地在他脸上重重亲了好大一下。
除了吃饭、除了公事,他给她写了信,他还要陪她出去玩。他们同时朝对方迈进一大步,只要再走过几步,他们就会触到对方的手,碰到对方的心了,是不?
喜悦在她脸上勾勒成形,她的未来再度光明。
☆☆☆
黑黑的电影院中,扬扬的两颗眼珠子盯著萤幕上的卡通,一瞬也不瞬,谁跟他说话,他全听不见。
他在电影院外吵著要买的爆米花,忘记要吃,於是,那个方形盒在黎儇和绘蓝手中交互传递。
每个接手,她就碰到了他的指尖,微温从他手中传向她,她看不见电影演些什麽,一颗心兀自用它的方式,不规则律动……
「爹地,我看不到。」对身旁两个大人视若无睹的扬扬发出求救讯号,不知几时,他的前面位置坐了个大小孩。
「我跟你换位置。」黎儇移到扬扬的位置,把小孩抱到自己的座位上,和绘蓝并肩而坐。
位置换过,她更真切地感受到他的体温,盯住萤幕,她不敢挪动身子,即使她知道,来自他身上的两道眼光正炽烈地燃著她。
「我受不了,卡通实在太无趣。」怨叹声在她耳畔轻轻响起。
她终於鼓起勇气转头迎向他,一个不经意动作,他的唇刷上她的,濡湿的唇带著诱人魅惑,悸动在她胸间漫开。一个不算吻的碰触,碰出她奔腾的情潮:
「你的唇很甜。」他又凑近她耳边。
「轻薄『朋友』是不道德的。」黑暗隐去羞涩,她在他耳边轻轻回话。
「可是我想吻你。」绘蓝的声音僵硬不自然,作弄她的想法油然升起。
「不好。」她一口拒绝,她想他的吻、想他的拥抱,但不是在这种轻慢随意的情况下。
「为什麽?」他刻意再凑近她,两个人的脸几乎要贴在一起。
「我感冒好久,还没好。」推推身边的庞然大物,没推开他,手反而被箝制住。
「有没有看医生。」他坐直身,握她的肩膀问。
「看了。」可是发烧断断续续,时好时差,连她自己也被弄得烦透顶。
「如果没记错,你起码生病一个月之久。」
「大概吧,我没去算,不过我体质本来就不好,一个小感冒都要拖上很久。」她笑笑,不以为意。
「明天去大医院检查,看看是哪个免疫系统出毛病?你不敢去,我陪你。」
「免疫系统?你不会是指aids吧!拜托,我又没有不正常性行为。」
「难说,你老跟陆杰混在一起,那家伙脏得很,难保你不会被感染。」
「你在说什麽?我们只是朋友。」她气恼。食指戳上他的胸膛,硬邦邦的,甩甩手指,好痛!
只是朋友?黎儇笑了,就为著她说她和陆杰只是朋友。
「少跟陆杰在一起,他太花心,不适合你。要找男朋友,我帮你。」
他的话把她打入地狱,几天的兴奋喜悦被他杀死,他们还是「朋友」,情况并无改变,往前走再多步,他们都只是朋友。
叹口气,她回答:「他是我的好朋友不是男朋友。」
「要好朋友,有我一个就够了。」他独断地说。
「不够,你很忙,白天要工作,晚上要陪季昀姊和扬扬,我一个人在台湾,有时会寂寞,没地方去,又没人可以听我说说话,我会很恐慌的。」
「你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他推掉她的说辞。
「如果我是你的妻子,你白天工作,晚上还要应付一堆『女性朋友』的寂寞,我一定会受不了,何况,你还要拔点时间给扬扬,他是个孤单的孩子。」
别过头,她不想再谈。交握起双臂,眼睛盯起萤幕,思索他们两人的关系。
绘蓝的话提醒了他的立场,不是吗?对一个朋友,他怎能做得太多?
电影散场,扬扬伸伸懒腰,一回头却见爹地和姨都在沉思,他走到他们两人中间,一手握住一个,笑意盎然地说:「我们一起去吃炸鸡、逛夜市,好不好?」
他的声音扰醒了两人,对上他的笑脸,谁都不忍心拒绝,他们不约而同回答一声:「好!」
走出电影院,走入炸鸡店,点了餐找到位置坐下。一路上听扬扬叨叨絮絮说个没完,看过电影他有好多想法,急著找人分享。
「爹地,我希望长大以後当考古学家,去挖很多很多恐龙化石。」
「很好!爹地支持你。」摸摸他的头,黎儇喂他喝一口可乐。
「你会送我很多铲子吗?大的、小的,和中的都要。」他天真地仰头问黎儇。
「为什麽要那麽多种尺寸?光买一支不可以?买那麽多很贵呐。」
「大支的要挖雷龙、霸王龙!中支的要拿来挖禽龙和盗蛋龙,小支的可以挖贵州龙,如果我拿大支的挖贵州龙会不小心把它的骨头挖断掉。」他说得头头是道。
「你说的很有道理,那我要拚命赚钱,希望等扬扬长大後,我能赚到很多很多的钱买大支、小支和中支的铲子给我最心爱的小扬扬。」黎儇顺著他的话,把自已的「希望」说出。
「姨,我们都有希望了,你的希望呢?」他是事事讲求公平的天秤座。
「我希望……」希望在结婚周年纪念日那天,有人相陪。摇摇头,她该许个不会制造敏感的愿望。「我希望能亲眼看到扬扬挖的恐龙化石,最好能挖到鱼龙和薄板龙,我最近迷上海里的恐龙。」
「好!我一定挖到鱼龙送给你。」咬下一大口炸鸡,他说得认真。
「你有一个好儿子,让人羡慕。」对上黎儇,她在他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情绪,那是什麽?绘蓝不知道,在她还来不及捕捉前,它就消失无踪。
「我是幸运的男人,有个好儿子、好未婚妻和一个真心诚意的好朋友。」抵抗过心底的蠢蠢欲动,到最後,他还是将绘蓝归位在「好朋友」范畴内。
☆☆☆
做好饭、拖完地、把他的衣服压得平平整整,挂进衣橱中。插上两朵郁金香,绘蓝坐在他的书桌前,拿起笔,记下心情。
突然,一阵湿咸从鼻孔里冒出,她忙拿卫生纸擦拭。
又流鼻血了,这阵子老是流鼻血,说火气大,这几天她已经煮了很多菊花茶退火气,喝了却没见效。
仰躺在他的床上,她静静等待血停。
摸摸额头,又发热了,这波顽强的感冒病毒非要跟她作战到底吗?好吧!听黎儇一句话,明天就上大医院,把它彻底消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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