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亦舒
“呵是。”
这又叫夏铭心想起了一个人,认真百上加斤。
三个月後,她终於看到故园拍卖的消息。
提到故园,已经面目全非。
铭心用手掩着面孔,恍如隔世,到了今日,还能到甚么地方去找卓家兄妹?
第二天清晨,电话铃响起来。
“夏小姐,”爽朗的声音:“我是拍卖行的林栩琪。”
“呵是林小姐。”
“我已替你投得那批照相架子,价钱是--”
“没问题,我马上来。”
到了拍卖行办公室,林栩琪请她喝茶。
“这张是证明文件,你可到这货仓去提货。”
“卓家的人有没有同你联络?”
林小姐答:“我们与银行破产管理部直接联络。”
“一点消息也无?”
林小姐摇摇头,“东南亚旺过廿多年,世事盛极必衰,应早有准备,他们已享尽人间富贵,夏小姐不必介怀。”
可是铭心还是长长吁出一口气。
没想到高楼塌得那样快。
取出那批银相架,铭心把它们陈列在小房间内。
为甚麽,为甚麽个多月的故园生活会使她余生都念念不忘?
她开始寻找卓家後人的艰巨工程。
打开电话部,她先寻找邓澈思医生。
辗转了好几间医院,她知道他还在本市,听到他声音时,不胜欢喜。
“邓医生,你可能不记得我--”
他打断她,“你是夏铭心小姐。”立刻认出她声音。
铭心鼻子发酸,感动地说:“你记得我。”
“谁会忘记一个天使。”
“邓医生过奖了。”
“有事找我?”
“想与你见面。”
“真巧,下星期我便动身到东部出任新职,今日你可以到医院一次吗?”
铭心立刻赶到儿童医院。
见了面,她大力与邓医生握手,他热情如昔,连声问好。
“那位金发漂亮的安德臣医生好吗?”铭心似有预感。
邓医生微笑,“我们去年结婚了。”
“恭喜你。”
“夏小姐你好像有重要的事。”
“邓医生我想知道卓元宗下落。”
邓医生怔住,缓缓变色,“你不知道,他们没通知你?”
“不知甚麽?”铭心混身寒毛竖起。
故园 第七章
邓医生轻轻说:“半年後卓元宗旧病复发,不幸辞世。”
可那像是大力被人掌掴了几下,耳畔发出嗡嗡声,眼前有金星乱舞。
邓医生说下去:“我们三人的心血都付之流水,接着,我也与卓家失去联络。”
铭心伸手撑住抬角才站得稳。
忽然之间,她的头颅重得不是脖子可以支撑,歪在一旁,铭心再三努力,只是抬不起头来。
“夏小姐,最重要的是,我们已经尽了力。”
邓医生又嗟叹了几句,得不到铭心的回应,他转向她,发觉她面色煞白。”
“夏小姐,”他扶着她坐下,“你没有事吧。”
她终於抬起头来,邓医生看到她眼睛里绝望的神色。
邓医生曾经在病人至亲脸上见过这种神情,知道当事人心情如何。
他轻轻安慰:“你到今日才知道消息?最近我才知道故园已经易主……”
没有一日她不想起他,却原来他已不在人世上,铭心感觉凄酸非笔墨可以形容。”
“他们兄弟人才出众,的确是难忘的人物。”
半晌,夏铭心才站起来,“邓医牛,祝你前程似锦。”
邓医生给她一张名片,“希望我们可以保持联络。”
“是。”
“卓元宗的安息地在昆士兰墓园。”
“邓医生,真感谢你。”
“夏小姐,你的手在颤抖,所以我们一直不赞成捐赠者与病人见面。”
铭心悄悄离去。
走到门口,看到车子,脚步忽然踉跄,内心一片茫然,准备了不知多少话想再次见面时说,此刻都落了空。
“细胞有记忆,你有无沾染到我的习气?”
“这几年生活好吗,你仍然独身?”
“以前都忘记问你,你在学校读哪一科。”
铭心上了车,驶往昆士兰。
管理员替她查位置:“东北方向,一列樱树那里,b十二。”
铭心抬头一望,只见一排数十株樱花树正盛放,一片香雪海似花浪,走近了,樱瓣纷纷如雪片般落在行人身上,这是大和之魂,象徵生命灿烂的速逝。
山丘以外是大海,无比宁静,元宗会喜欢这里。
铭心找到位置。
小小平放的大理石碑上刻着他的名字。
铭心凝视良久。
这时,她头顶肩膀已满满沾着花瓣,铭心也无暇抖落,一转身,却看见一双老年人。
这不是老鲁两夫妻吗。
呵终於碰到熟人了。
老鲁扶着妻子,鲁妈蹲下,放低鲜花,暗暗垂泪。
铭心低声问:“鲁妈,你记得我吗?”
鲁妈抬起头,又苍老许多,她喃喃说:“那天出去,他没有再回来。”
铭心吃惊,鲁妈思维已经混淆,这五年的变化可真意外。
老鲁歉意地说:“对不起,她思念亡儿过度……”
“老鲁,我是夏铭心。”
老鲁看着她,摇摇头,“我们认识吗?”
他已忘记故园从前的客人。
“其实,我们的孩子并非在此安息。”
“老鲁,元声呢,他在甚麽地方?”
老鲁已不再回答,他扶着妻子到附近长凳上坐下。
铭心只看到两人的白发在风中拂动。
她不忍再打扰他们。
那天回到家,铭心只觉得小房间的四面墙壁像盒子似朝她合拢。
她痛哭失声。
第二天上学,连小孩子都问“夏小姐是否生病,”她头脸浮肿,形容憔悴,终於叫代课老师来帮忙。
她去报馆去刊登广告。
“寻人:元声自五年前夏季别後一直思念不已,请尽快联络,铭心。”
广告部负责人是一个红发的年轻人,信短短两句话小知怎地感动了他。
他纠缠不已,“五年你都没找到别人?”
铭心不出声。
他的同事警告他.“彼得别骚扰客人。”
“可是彼得仍然非常震荡,“在这个喝一杯咖啡时间可结一段情缘的时代,寻找五年前旧爱令人恻然,千多个日子还没有找到更好的?”
忽然之间铭心决定回答这个陌生人:“没有。”她落下泪来。
广告登出来了,一连三天,面积虽然不大,可是该看见的人定看得见。
不过,夏铭心还是失望了。
每天她都到报馆问消息,红发年轻人殷勤招呼她。
“也许,他已经不住在本市。”
铭心当然知道有这个可能。
“希望有朋友会转告他。”
铭心惆怅地低下头。
“你一直在等他?”
铭心却问:“刊登我自己的电话会不会好一点?”
“在大城市,一个女子在报上公开电话号码是十分危险做法。”
“你说得对。”
“看,午饭时间已到,我们到隔壁去进餐如何?”
铭心摇摇头,“我不饿,谢谢。”
年轻人有点无奈。
一个星期后,铭心已没有时间再去报馆打探消息,她需准备学生成绩表。
可是红发人的电话来了。
“夏小组,有人亲手送件包裹到报馆给你。”
“谁?”
“据同事说,是一名华裔年轾男子。”
“姓甚名谁?”
“没留下姓名,也没多话,留下包裹就走了。”
“我立刻来。”
红发彼得在等她。
包裹不大,一看就知道是一幅画。
铭心急不及待,当着外人就拆开来看。
油皮纸一打开,她呆住。
呀,水彩画中的正是夏铭心,花丛里,背着身子,坐石凳上,这正是卓元宗的作品。
故园中有无数名贵家私杂物,有人万分匆忙中只带了这幅无关重要的习作出来。
可见这些日子以来也不是夏铭心一个人多情。
铭心拍着画作不得声。
彼得问:“画中人是你吧,一看就知道。”
“是谁送画来?”
“那人没留下任何口讯。”
铭心急得直摇头。
“或者,他暂时还未打算见你,有一日,他会准备好。”
铭心颓然。
“让我请你喝杯咖啡。”
这次,铭心随他走到附近咖啡店。
他却替她叫了一杯热可可。
接着,他大惑不解地问:“为甚么其中担搁了五年时间?”
问得真好。
因为自尊的缘故吧,既然扫地出门,她想忘记整件事,没想到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彼得说:“我虽然在广告部工作,但是也时时做特写,如果你想讲故事的话,我有只好耳朵。”
铭心只点点头。
喝完可可,她告辞。
铭心一直把那张小小水彩画抱在胸前,路过一片画廊,她推门进去。
一位中年太太迎上来招呼:“小姐想看甚麽?”
“我来镶画。”
“呵,我们的服务定叫你满意。”
夏铭心把画轻轻打开来。
那位太太一看,不由得再看,然後问:“配木架子可好?请到这边来挑,我们有防紫外线不反光玻璃,画不会褪色。”
然後,她回到店後小办公室去不知同谁说了两句话
铭心选了橡木架子,一抬头,看到位老先生站在她面前。
他自我介绍,“我是画廊东主史东。”
铭心颔首。
“我可以看看你手中的画吗?”
铭心给他看。
“嗯,”银发的老人说:“画中人是你吧。”
奇怪,只是小小一个背影,每个人都看得出来。
“你的发型与服饰没有太大改变。”
他有甚麽话要说?
终於,他咳嗽一声,“这位小姐,原来画家卓元宗是你的好朋友。”
铭心发怔,“你怎麽会认识卓元宗?”
老史东比她更加诧异,“我是一间画廊的东主,我自然知道卓元宗是谁。”
铭心一时还不明白。
老人笑道:“我虽然没见过卓元宗,但他是一个很出名的画家,那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实。”
铭心呆住。
不不,她却不知道,她握紧拳头,内心凄惶酸痛,她还没来得及好好认识他,他已经离开这个世界。
“卓元宗的画带有极大温柔的伤感,笔触细腻,十分受到赞赏,画家在四年前不幸英年早逝,今日有许多人愿意出高价徵求他的作品。”
老先生的语气十分兴奋。
铭心从来不知道卓元宗有一份成功的事业。
她一直以为写生不过是他的嗜好。
“小姐,你可愿意把把这幅画出售?”
铭心退後一步。
“不。”
“小姐,我可以出一个理想的价钱。”
“永不。”
铭心抱起画,立刻走出那间画廊,头也不回的离去。
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许多非卖品,曾经有人问夏铭心的骨髓值多少,无价,这幅写生值多少?也属无价。
第二天,铭心托彼得再替她刊登分类广告。
“元声,画已收到,请予进一步接触。”
这一次,音讯全无,个多月没有任何消息。
自从离开故园之後,夏铭心晶莹的眼睛已添了一层思虑,这阵子更加忧郁。
她寻找卓元宗的资料,发觉他是画坛一个相当重要人物,自十八岁开始就举行私人画展,获得佳评。
孤陋寡闻的夏铭心有眼不识泰山。
她遇见他的时候,他已病重,家人也全无提到他的成就。
她竟不知道他是谁。
要到现在才把拼图一块块凑在起,知道图画的大概。
铭心深深叹息。
她料不到彼得会把这件事写成特写刊登在报纸上。
题目叫:“寻找昔日的爱”。
他用简单的笔调,丰富的感情,把某位年轻女子两度刊登寻人广告的过程叙述出来。
他的忠告是:“抓住对方的手臂,今日,现在,立刻就爱他,不要放走机会,遗憾一生。”
读者显然是感动了,据说报馆的电子邮箱塞满意见书,纷纷表示同情。
不愿主动爱人的人泰半却十分渴望被爱,所以爱情故事永远会受欢迎。
彼得说:“也许他会看到这段特写。”
铭心也这样希望。
“有无想过聘请私家侦探?”
“他不会喜欢。”
“你说得对。”
“我已尽了我的力。”
“电视台愿意访问你。”
“甚麽?”
彼得说:“请你亲身讲述你的故事,并且把他的照片登出来,一定有人见过他。”
铭心吁出一口气,“他不是逃犯。”
彼得说:“你说得对。”
“把你故事写出来,你不恼怒吧。”
铭心微笑,“不,那不是我的故事,那只是你看到寻人启事後的感觉。”
“仍然是朋友?”
“是,不过,总得有心理准备:甚麽都有可能被你写出来。”
彼得笑,“所以写作人都叹寂寞,没人敢同我们做朋友。”
铭心被他逗笑了。
“你的确不方便在电视出现,学生家长会认得你。”
这也是原同?不,夏铭心只是怕卓元声不高兴。
换了是她,也怕人穷追猛打,硬是把她揪出来见面。
暑假,铭心并没有空下来,她主动教暑期班。
一位家长接女儿放学时问:“夏老师,你愿意教孩子们普通话吗?”
夏铭心一怔:“你怎麽知道我会普通话?”
“好像是周太太说的。”
“你们有何建议?”
“我们有十名孩子,我愿意借出起坐间做课室,每天下午二至四时上稞,希望暑假可以学懂会话。”
“孩子们多大年纪?”
“六至十六岁都有,我也想旁听,夏老师,此时再不谙普通话,真是甚麽地方都不用去了。”
铭心低头一想,“也好。”
家长徐太太说:“谢谢夏老师,酬劳方面--”
“我愿尽义务,不计这些。”
那徐太太欢天喜地走了。
铭心低下头。
呀,教授普通话,记忆犹新。
她的脚步即时沉重起来。
过两日,徐太太已经来约日子,许多家庭主妇都十分具组织能力,学习时间表很简单,每节课三十五分钟,当中半小时吃点心小息上卫生间,并且有问卷徵询学生们喜欢吃甚麽喝甚麽。
这样费劲地免费招侍,真是难得。
徐太太解释:“下次轮到周太太主办网球班。”
多麽益智,三五年下来,孩子们可以学到所有武艺。
“夏小姐,八个星期,各凭天份,学到多少是多少,学生无怨。”
铭心不敢怠慢,准备了有趣吸引的讲义。
徐家环境极佳,用了近一千平方尺的地库起座间做课室,两张乒乓球桌排开,一桶笔,一叠拍字部。
铭心诧异,在她那个年代,要学甚麽,简直需苦苦追求,哪比现在,甚麽都准备妥当,请君入座。
学生都守时,可是人数超出许多,一数人头,足足十八名。
当然难不倒夏铭心,她的教授幽默,精简,速成,啊,五年过去了,她的工夫比起千多个日子前,当然精进十倍。
可幸热诚也不减当年,她精力的凝聚感动了六岁至十六岁的学生。
小息时她坐在一旁喝矿泉水,徐太太过去陪她。
“夏小姐没有男朋友。”
铭心摇摇头。
“这样的人才,怎么可能。”
铭心微笑,“可见男性看女性,与女性看女性,观点角度完全不同。”
轮到徐太太摇头,“不,你不用谦虚,这里边有个故事。”
铭心失笑,“你倒说说看。”
“‘悠悠我心,岂无他人,唯君之故,沉吟至今’。”
铭心一听,讶异得睁大了眼,从此对家庭主妇改观,她原本以为所有无业的年轻妇女均属盲毛,看样子甚有商榷馀地。
铭心苦笑。
徐太太接着说:“我愿意替你介绍男朋友。”
“我十分感激,心理上尚未准备好。”
不料徐太太坦率地说:“结婚同生孩子一样,如何准备?边学边做罢了,待你准备好,这一辈子已经过去。”
这种原始的哲理叫铭心震荡。
说得也真有道理。
过几日,班上又添几名学生,都是成年人,廿多岁,某校博士生,某医院见习医生,以及执业会计师等三数名。
铭心知道是徐太太的美意,心中却也加凄惶,对卓元宗加倍思念。
小孩们努力用普通话与铭心交谈,世上最好听便是幼儿讲国话及法语,夏铭心是华人,当然觉得国语是世上最动听的语言。
成年学生趁小息与她攀谈,其中王百就律师说:“我有一位同事,她的普通话也说得很好,我来学习,是想给她一个惊喜。”
铭心只是陪笑。
“听说她也是跟家庭教师学习。”
这几乎是一门新兴事业。
“你们的名字中,也都有一个心字。”
铭心忽然抬起头,“她贵姓?”
“姓区。”
铭心又松懈下来,见这位男生说起他同事时有一股眷恋之情,不禁微笑地说,“你俩一定谈得来。”
“是,”他承认:“我真心喜欢她。”
“那还有甚麽障碍呢?”
“夏老师,你真聪明,但是,她结过一次婚,有个小孩,家母不高兴。”
啊。
“那真令我难做。”
铭心点点头,“你会努力克服困难吗?”
“希望时间可以冲淡家母偏见。”
“我代她高兴。”
王律师很愉快地离去,女友在门外接他,驾驶一辆小小德国车。
那女子穿白衣,只看到身形一角。
可是,你看小说也毋需看全篇,开头一万数千字已经知道内容是否精采。
夏铭心肯定那一子之母是个十分出色的女子。
学生们已经会得朗诵“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周太太感动得流泪,好母亲的要求均至低至谦卑。
一日小息,铭心看到小德国甲虫车在门口等,司机的手仲在车外,铭心被吸引住,一步一步走出去。
她认得这双手,她知道这个人。
她只希望她也记得她。
夏铭心探头过去,轻轻问候:“元心,你好。”
司机一愣,抬起头来,她脸上稚气已经褪掉大半,但却秀美如昔。
铭心的假设刹时得到证实,鼻子发酸,强作镇定,“元心,我们又见面了。”
元心比她更讶异,“夏老师,”她推开车门下车来,“你在这里……”话说不下去。
她抖抖衣服,拨拨头发,再指指车内。
后座放着幼儿车座,一个幼婴正在熟睡。
夏铭心张开双臂,“元心。”
元心泪盈於睫,含笑与她拥抱。
“铭心,我们终於又见面了。”
“元声呢?”
元心一怔,“我没有他的音讯。”
“怎么会,他那麽友爱。”
“该日他离家出走之後,没有再与我们联络。”
“我去过故园--”
元心却不是那麽悲伤,“故园已成过去。”
铭心连忙说:“快把电话地址给我,”怕再次走失。
“铭心,可方便到舍下来喝杯茶。”
“太好了,我们马上走。”
元心微笑,“我还要接一个人。”
啊对,那个王律师。
“有甚麽话不能对他说?”
元心答:“全可以说。”
“你真幸运。”
“我也是这么想。”
“元心,我想念你。”
“我也是,真没想到你也是百就的老帅。”
“他为你学普通话呢。”
“你听他的,他的客户全是华人,他不学行吗?”
“元心,你彷佛把新生活处理得好。”
她不出声,隔一会才答:“凡是记住太痛苦的事,倒还是忘却的好。”
王百就真是好男伴,竟熟手地把婴儿照顾得无微不至,好让女伴与朋友叙旧。
卓元心完全变了,她实事求是,一点也无花巧,闲谈间手不停把奶瓶全部洗妥,又熨好衣服,五年不见,她把自己训练得如个铁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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