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来时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严沁
「你坐一坐!」他转身又进厨房。
十分钟,他弄了火腿煎蛋出来。
「要你服侍我,很抱歉。」她心中颇受感动,原是萍水相逢的人。
「只是不想破坏广告中自己的形象。」他很幽默。
她看他一眼,开始吃火腿蛋,直到吃完为止。
肚子里有了东西,人就感到舒服一些,额头上的冰毛巾也很有作用,当然,还有旁边的江浪。
「今夜在你面前很没面子。」她说。
「没面子事小,你不能任意醉在别人面前。」他说得很平淡,却有一丝征世听得出的关怀。
「怕我被坏男人占便宜?」她开玩笑。
江浪笑一笑,摇头。
「你要征服世界,大概坏男人也不敢来你面前。」他说。眼中的捉狭很引人。
「你在暗示自己不乘人之危?」她把冰水一口喝完。
「我不暗示什么,」他摇摇头,望着她看了半晌:「你该去洗个澡,再上床。」
「你呢?」她问。关心的。
「这个时候我不想开车回浅水湾!」他看钟,四点了。「我会在这儿休息到天亮。」
「我陪你。」她想也不想的。
「你总要洗澡的,是不是?我不能忍受一个脏女人坐在我对面!」他笑。「忘了说抱歉,我没有征求同意而用了你的浴室。」
「你这家伙!」她忽然开心起来。
一阵风般地冲进浴室,十分钟,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居然容光焕发的出来。
江浪依然姿式不变的坐在那儿,那些空杯,空碟却己不见了。
「你收拾的速度倒蛮快的。」她坐下。
「王老五嘛!」他摇摇头。「没有人照顾,自己就得照顾自己。」
她凝视他半晌,拍拍身上的白色毛巾短浴衫。
「江浪,能不能告诉我,刚才一个人在黑暗中想什么?」她是好奇的。
当然,她不会对每个人都好奇,起码,对方要十足的吸引她。
江浪吸引了她,这是事实。
「一个人。」他寂然说。
「真奇怪,现代还有对一个女孩念念不忘的男人!」她笑得犹如小孩子般。「现代的爱吗?简单!」
「不要侮辱了一些沉默的好男人!」他也笑。「现代的古代的感情其本质根本没变。」
「但是我目睹的现代爱情都很可怕!」她不以为然。「看对了眼就说哈罗,然后就上床,分手的时候有时连名字也忘了间。」
「你太偏激,全世界不是只有这一小撮人。」他还是大摇其头。「你看见的是被夸张和丑化的一小部分。」
「我不再相信现代还有爱情这回事。」她还是摇头。
「那是你的不幸。」他黑眸中的光芒是严肃的。「没有感情的人生是一幅永远不完整的拼图,总差那么一点点。」
「这一点点重要吗?」她傲然问。
「足以令你一辈子牵肠挂肚,一辈子的低迥惆怅。」他是认真的。
「成语用得很好啊!」她打趣。
他盯着她看了半晌!
「你有没有恋爱过,何征世?」他问。很突然。
「我拒绝了。」她想一想,说:「世界还没征服,壮志末酬,谈什么恋爱,何况——」
「何况什么?」他心急的问。
「天底下值得去爱的男人太少。」她透一口气。「我犯不着为结婚,为上床而随便找个男人,我很珍惜自己!」
他眼中闪过一抹特殊的光芒,很特殊。
「你不成熟,何征世。」他说。
「别讨论我了,我好奇的是你那个她。」她笑起来。
他眼中的特殊光芒又沉寂了。
「一开始我就知道没希望的。」他说。
「没希望还一头撞过去,你是白痴?」她叫。
「是情不自禁。」他说。
「我的天,这是什么话?土得在几十年前的小说里才有的对白。」她哈哈大笑。
「完全是我当时的反应,」他认真的。「我有一种粉身碎骨,万死不辞之感。」
「好了好了,不想告诉我也不必编排这一个故事来吓我啦!」她说。
「是真的,征世。」他握住她的手。
她呆楞一下,因为她感受到他的手冰冷而潮湿,他是真的,他没有开玩笑。
「她是谁?江浪。」职业病又来了。
「杀了我的头,把我倒吊起来逼问我也不会说,」他的认真与执着令人心折,「但是——相信我,何征世,她是绝对值得的!」
「我现在有点相信,」她还是笑,笑容却认真多了。「你们来往了多久?」
「两天!」他吸一口气说。
「两天?」她突然从沙发上跳起来。「你开我玩笑!还害我丸乎信以为真,江浪,你好可恶。」
江浪握住她的手,令她再坐下。
「我不是开玩笑,是真的,」他凝定的黑眸有一抹凌厉——不,是惊心动魄的光芒。「两天有四十八个小时,对我来说,或是——对一段爱情来说,已足够了。」
「老实说,江浪,我被你弄胡涂了,」她耸耸肩,苦笑。「我们还是换一个话题吧!」
长长的透一口气,似乎令自己——从一股巨大的压力下逃出来。
「还是说你比较好。」他极力令自己轻松下来。
「我啊——其实你可以一眼就看完。」她说。
「你一个人住?」他打量房子问。
「不,我收藏了男人,他今夜没出现而已。」她大笑。
「我想问——什么原因使你离开美国的家来香港工作?」他有一种关心的探索味道。
他希望能了解她,是吗?
「那自然不是为逃避感情,」她顽皮的。「在我征服世界以前,起码要先踏遍世界。」
「香港是你的第一站?」他再问。
「不,我在夏威夷工作了半年,东京九个月,台湾四个月——那儿节奏太慢,我不适合,然后我来香港。」她一口气说。
「来香港多久了?」他问。
「对不起,才三个多月,」她笑,好象小孩子捉弄了人一般的开心。「我才来了三个多月。」
「你看来对这儿很熟。」他说。
「第一,我喜欢这儿,都是象自己黄面孔的人居多。第二,我的工作。记者是无孔不入的,我到处钻,所以我熟得快。」
「香港不是治安很不好吗?」他问。
「我这样人高马大的,怕什么?」她笑。「不少男人当我是同类,我安全得很。」
他摇摇头,笑了。
「我第一眼看见你时,觉得这个女人真性感!」他是有点捉狭的。
「性感?当然,我不否认性感,」她笑得爽朗。「任何女性都有性感的一面,但要看她如何发挥而已!」
「怎么正面说,反面说都有理呢?」他摇头。
「事实啊,女人的性感是自然散发的,不能强装!」她掠一下头发。「有些女人就是强装,穿件露肩露背装,娇声乱笑几声,嘴唇似闭非闭,真笑死人,这叫性感?老天!性感。」
「你的话我以为该出自男人之口。」他微笑说。
「不要把男女的界线分得这么清楚,」她摇摇头。「男人所说的,女人也能说,不是吗?」
他感兴趣的盯着她。
「你认为性感该是怎么样?」他问。
「性感?没有一定的形态啊,总之美丽动人得自然,不是夸张做作,就行了。」她说:「所以你说我性感,我一点也不反对,我自然啊!」
「你多大年纪了?」他问得率直。
「放心,你看我,全身肌肉都是结实有弹性的,还没到要强装性感的危险年龄,我二十六,还可以性感几年!」她回答得更直率,直率得可爱。
「你条件这么好,真没男人追你?」他眼中隐有笑意。
「追什么呢?我又不肯跟男人上床,男人们在今天都没耐性,ok?我不肯,有人肯啊!于是,一二三向后转。」她拍拍他。「这就是我!」
「你这二十六岁的小女人很有味道!」他笑。
「算了,算了,你还是沉醉在你那段四十八小时轰轰烈烈的爱情里吧,我这小女人只能和你称兄道弟!」她摇头又摇手,一本正经得好笑。
「我的爱情一点也不轰烈,沉默得甚至没有交谈。」他有些黯然。
「你却陷得很深?」她意外的。
「大概我是不属于这一代的感情,我很执迷不悟,」他无奈。「我的形式——也许上一代得很,但我喜欢。我不需要得到或占有我享受爱情的滋味和感觉。」
「听来很吸引人,」她望着他。「有吗?爱情的滋味和感觉?我看到的不是如此。」
「我说过了,这是你的不幸。」他笑。
她想一想,一下子站起来。
「不行,看你讲得如此美丽,或者我也该去找我爱情的滋味和感觉!」
「爱情可遇不可求,寻找一辈子也未必有。」他摇摇头。「爱情是偶遇。」
「看你讲话,真不象广告影片中的你,」她凝视他。「萤光幕上下,相差真有那么大?」
「你在电视台工作,应该比我更清楚。」他说。
「我做记者,与演戏无关。」她摇头。
「怎么把我说成演戏的呢?」他笑起来。「我只不过为一种香烟拍过两辑广告影片,如此而已,和演戏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以前念广告的?」她问。
「不!数学系。」他说。
她呆愣了半响,忍不住仰天大笑。
「你骗我,你象念数学的人?」她怪叫。「别想骗我,我认识不少念数理的人,那象你这样?」
「那应该是怎样?」他反问。
「比较刻板,单调,很没趣味的一种人,」她想一想。「面对他们,我会闷死。」
「我难道不闷?」江浪问。
「当然不,你很幽默,味道很好?」她顽皮的。
「味道?那是什么?」他笑了。
「那自然不是数学系出的那种刻板,纯理论,乱抽象的人。」她说。
「什么?我没听懂,再说一次,」他捉住她的手。「什么纯理论?乱抽象?」
「这是那几个数学系的朋友自己说的,」她不以为意的笑。「他们说自己所学是这样的嘛,数学是不是纯理论,有许多不可想象的假想?那不是乱抽象?」
「数学到了伤口中变得如此可厌,」他摇头。「事实上我是数学系的!」
「那真是意外中的意外,」她说:「你猜我学什么?」
「嗯——」他故意拖长了声音。「让我想想,身材这么好,你学体育,和纪政同学。」
「你看你,专门胡说八道,」她轻拍他一下。「我学的可是正宗的英国文学哪。」
「哦,失敬,失敬!」他故意的。
「别胡扯,看你的样子,可有一丝敬意?」她瞪他。「你看,天亮了!」
他转头看窗外,真的,天已亮,是他该离开的时候。
「我走了!」他站起来。「何征世,我可以再来吗?」
「当然,只要你喜欢。」她笑。
「我喜欢这里的温馨。」他说。转身走出大门。
征世在电视台忙了三天。
这三天没有轮到她报道新闻,所以她出外勤,她做了人物专访,还去访问了一处谋杀案的现场。
她工作做得很起劲。
刚从立法局回来,是拍立法局议员老爷们发表演说的新闻,正预备写特写,一个同事拍拍她。
「何,有人找你!」男同事是英国人,一脸胡子。
「在那里,什么人?」她站起来。
「大门口警卫处,」男同事耸耸肩。「他不愿进来。」
征世三步两步的奔着下楼,她宁愿自己走楼梯,也不愿慢慢的等电梯,她说人的腿是用来走路的。
门警旁边的石柱上倚着一个男人,懒洋洋的半垂着头,旁边几个女学生对着他指指点点。
江浪,原来是他来了。
「嗨,怎么不进去?」征世拍拍他的肩。
他看看那些女学生,又看看征世,无奈的摇头。
「我怕进去被人品头论足,谁知在门口也是一样。」他用英语说。
「老早告诉你,你在香港是知名度最高的广告明星。」她笑。「进去吗?」
「我的车就在对面,现在可以走吗?」他摇头。
她只犹豫了一秒钟,点头说好。
「我打个电话交持一声,你先上车。」她说。
他才上车,她已打完电话,半跑着过衔,跳上车,
「看你的样子依然情绪低落!」她笑。
「我大概注定一辈子都是这样!」他说。
「你的朋友呢?不陪你。」她问。
「人人都要工作的,不是吗?」他看她一眼。
「你呢?打算几时回去?」她不经意的。
「不想回去!」他说。
「嗯——」她不信他的话。
「不想回去!」他加重语气,「我厌烦了广告工作!」
「男主角也不当!」她笑。
「下一辑广告要等到明年春天才拍。」他摇摇头。
她想一想。
「你有什么打算?」她问。她已当他是朋友。
「我打电话给弟弟,他帮我代理广告公司,反正公司小,生意普通,我在不在也无所谓。」他说。
「然后呢?」她再问。
「当然是要在香港找份工作,暂时做一下吧。」他耸耸肩。
「什么原因使你留下?」她好奇的。
「你该不是要我说你吧?」他笑了。
「你这恶棍,」她用英语笑驾。「你能做什么工作?去教数学?」
「开玩笑,」他说:「我想进电视台!」
「英文台?好,我帮你问问,或者我们有机会做同事!」她热心的。
「不,中文台!」他半真半假的,「我并不想做新闻工作,我想演戏。」
「你——」她指着他,仰天大笑,「你演戏?你那比我更糟的广东话,你演戏?」
「为什么不能?」他也笑。「我演不讲话的冷面杀手,为什么不能?」
「好,我也能介绍你去,你有知名度,你是众多吸烟人士的偶像!」她不认真的。「说不定你一炮而红,比那个什么——东方——东方猛男还红!」
「东方猛男?什么?」他不懂。
「开玩笑的。」她说。「我们去那里?」
「石澳!」他说:「我去超级市场买了莱准备做晚饭请你吃!」
「哦!很能干嘛!」她看看车后面,果然有些塑胶袋、纸袋什么的。
「要炒菜就不行,我请你吃火锅,他笑,「用小煤气炉,自己煮自己吃。」
「你的请客好方法!」她笑。
「主要不是吃,和你聊聊天是很开心的事!」他说,听得出他话中的真诚。
「可以到我家,我能煮一点中国菜,至少,我的面煮得不错。」她说。
「有机会让你表演的,」他说:「如果工作有了着落,我不会再住石澳,借人家的房子不能住得太久。」
「真要在香港落地生根似的!」她笑。
「说真的,香港是个吸引人的城市,」他说:「比起美国,它更繁华,更热闹,也更多采多姿了。」
「因为香港小,所有的一切都是密集的,浓缩的,所以比其他大城市更能令人目眩。」她说。
「你说得有道理,」他同意,「何征世,说真的,如果我去拍戏,你认为我有没有机会红?」
「你要我说真话?」她凝望着他。
「当然是真话。」他是认真的。
她思索一下,终于摇摇头。
「江浪,在亚洲,你的机会不会大,」她说得相当中肯。「如果只拍一辑辑的广告,你会成为偶像,因为你不同于一般的亚洲人,虽然你是中国人,因为你这种带有美国味道的不同;一旦拍戏,观众将很难接受你,因为你令他们没有共鸣感。」
他听着,思索着,没出声。
「而且,你对于拍此地那些过份夸张的戏,」她再说,「你能习惯吗?」
「说得我好象就要签约似的,」他笑起来,「不过我同意你的意见,很有道理。」
「这是事实,所以我这道地中国人只能在英文台做事,」她摊开双手,「在中文台,人家不接受的。」
「好!我打消此念,」他笑,「那我该做什么呢?」
「我不能替你出主意,我不是你!」
他不信,汽车从黄泥涌峡道转入浅水湾路。
「我真想什么都不做,去流浪!」他说。
「流浪?谁不想?但是流浪要有本钱。」她说。
「这问题不大,」他叹口气,「我想去希腊,只坐在码头上看渔船进进出出,或者钓鱼!」
「你的想法太消极了,」她不同意,「你才多少岁数?」
「经过一次爱情的洗礼,人是会变老的,」他说:「当然,我是指心灵。」
「没有那么严重,」她绝对不同意,「爱情肯定的伤不了我一根汗毛。」
「那是你没有经历过,」他淡淡摇头。「经过了那四十八小时,我回到纽约,在街头独行时,一抬头,望见天空只是黑压压的一片,真的,是黑压压的!」
「过份夸张,你该去写小说!」她说。
「如果我会写,等我老的时候,我会把这段经历写出来,那一定很美,很深刻,很动人,也一定会——轰动全世界!」他说。
「也会很遗憾。」她笑。
「是,是遗憾,」他正色的点头,「你知道吗?经过这么些日子,我渐渐的发觉,遗憾的事挂在心头,竟也是一种美好的情怀!」
「不懂,不懂,」她怪叫,「一个大男人,说什么遗憾是美好的情怀,真受不了你!」
「你怎么常常受不了我呢?」他也笑,「以后我们还有很多的日子要见面,不是吗?」
「那你就得改,」她肯定的说:「我这人是不会改的!」
「要我们长时间的好好相处,你得改!」
「说得好象我们要相处一辈子似的!」他笑。
「我不会选你,」她挥一挥手,「你太重感情,我不喜欢太重感情的男人!」
「你选冷酷的男人?」他笑。
「理智,冷静的,」她想也不想,「我们都不要以家为重,事业——或理想才是目标的男人,我会喜欢。」
「那样,日子岂不是过得很冷清?」他问。
「不同,日子冷清没关系,因为我的狂热在另一方面,不要忘了我要征世!」她笑。
「永远忘不了,」他也笑,「所以我们这两个个性完全不同的人在一起,永远没有危险。」
「危险?」她反问。
「我们之间不会有爱情!」他说。
她想一想,耸耸肩。
「也许吧!」她不置可否。
然后他们回到石澳他朋友的那幢别墅。
「此屋主人,你的朋友怎么从来不出现的?」她问,只是为了好奇。
「此人忙于事业,全世界跑,在外面时间多,在香港的时间少,」江浪说:「我也是在美国认识他的!」
「哦——做什么的?就是香港人所谓的‘老豆大把’那种人?」她开玩笑。
「什么老豆大把?什么意思?」他问。
「父亲留下大笔钱的那种人!」她说。
「不是,不是,他不是那种人!」江浪立刻否认。「他全靠自己,他是我所见过最能干的一个人!」
「是吗?」她随口问。
「此人心中永远只有工作,只有目标,只有理想,」江浪说:「连交女朋友的时间都没有!」
征世呆愣一下,江浪口中的「此人」怎么如此的熟悉?她仿佛认识,仿佛——啊!仿佛看见镜中的自己——啊!自己!
此屋主人象她?
「喂!他是谁?我想见他!」她冲口而出的叫。
「他——」江浪正待说。
「是我!」一个低沉的男声加了进来。
他?此屋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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