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守财奴(重生)
作者:剪笛
侯门嫡女重锦穷死了!暴尸街头,草席裹身,因为身上没钱,走黄泉道的时候还差点被黑白无常丟进畜道轮回。重活一世,重锦改变命运的方式很简单粗暴——多存钱发家致富,斗渣渣尽情撕逼。顺便,抱着小钱箱去撩汉子。这一世,重锦人生格言是银子堪取直须取,莫待无银饿肚子。某人那再问下你的爱情宣言。重锦愿有钱(大写加粗)人终成眷属。某人巧了。在某个他自以为是幽会的夜晚,他说,像你这么爱钱的姑娘真的很少见,不过我觉得很好,这让我知道你深爱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日更不坑,放心看。入文将在20日入V,当天更新万字,感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鞠躬!
侯门守财奴(重生) 第1章 黄泉买路财
“走人间,勾新魂,收了买路财娶鬼媳,入了洞房生鬼娃娃啰……”
幽森漆黑的黄泉路上,凄风阵阵,道两旁尽是阴翳的古木折竹,枝叶竟是不同寻常的茂密,或黑发飘摇或长舌曳地的鬼魂们倏忽其中。
地府钦差黑无常头顶黑冠身着长袍,手里提着一根哭丧棒,正哼着小曲儿。一旁是背上勾着新魂的白无常,他一路上好奇地东张西望,偶有三眼鬼、六足鬼等凑上前来,他便吓得躲到手里的招魂牌后,身后勾着的新魂也随之一晃。身为鬼差却惧鬼民,只因这白无常也是新鬼,因着身世出众,才死便已当上了鬼差。
眼看行将到奈何桥,黑无常便领着白无常在一树墩处坐下,他望着白无常身后孤独的新魂,叹了口气:“这两日死人愈发少了,走了这一天才勾了这一个魂。咱们这薪饷一千年没变了,要不是平日里收点买路财贴补贴补,照这样下去,我倒何时方能攒够钱娶媳?”
白无常是新官上任,又是头一回办差,自然无法体会黑无常的抱怨,只对勾魂这事还新鲜感十足。他将背后勾着的新魂拉扯到面前,细细端详起来。那女鬼被冻得僵硬,散开的黑发胡乱贴在颈间,饶是这般,她还是美得惊人--惊鬼。
白无常道:“黑哥,这女鬼真美。”
黑无常瞄了一眼,“长得美有屁用,是个穷鬼。惨死的,你不看连具棺材都没有,只一张草席裹着,更别说陪葬了。还是先处置了罢,交了差好用午膳了。”
白无常有些不舍地摸了摸鬼面,“如何处置?”
人死了有六个去处,被称为六道,分别是天道、人道、阿修罗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天道、人道为善道,余下的为恶道。
黑无常从怀中摸出生死簿的拓本,翻到有这女鬼名字的一页,“你看,这女鬼的名字后面写了,她是重生之命。只不过昨日有个富鬼,本来是该进畜道轮回的,我收了他的银子,给他改到人道了。现在就用这女鬼来填了昨日的空。”
入畜道者,下辈子投胎出来是畜生,空有颗为人的心,无奈只能个畜生的形。
白无常勾着女鬼,忽感觉有些异样,“黑哥,她动了。”
女鬼其实早已醒来,只是纳闷不知身处何地,便一直装做没醒,一听到黑白无常这样说,她就忍不住了。好不容易能重生,只因她没钱,这两个鬼差竟要把她扔进畜道?
“她是魂醒了。别叫她醒,弄晕吧。”
“如何弄?”
黑无常操起哭丧棒,将女鬼一棒打晕。“就这样。”
“那接下来呢?”
“喝孟婆汤。”
奈何桥上,乌云缭绕,阴气笼罩,孟婆在烹着一大锅汤。奈何桥下是一望无际的血海,红浪翻滚间,鬼身骸骨若隐若现。黑无常打了个响指,那孟婆便奉上一碗汤来。白无常接过汤,灌了女鬼喝下。
“这孟婆汤一喝,三魂七魄一散,就什么也不记得啦。”
“然后呢?”
黑无常指着不远处几个黑漆漆的洞口,“左边第三个就是畜道的入口,带她过去排队吧。”
白无常应了声,拖着女鬼来到洞口,丢在了队伍的末端。前排有鬼回过头来,弯下身捏起女鬼的面皮,一脸冷漠道:“长得这么好看,还不是要变成畜生。”
阴风飒飒,草木呜咽。
洞里传来哀嚎之声,不知是人是畜。
两个鬼差办完了差,正要返回地府,忽看见陆判官派来的鬼吏急急来报信,“黑哥,不好啦,阎王派了钦差来巡查,这马上就要到了。”
这钦差一百年才来巡一次,偏偏却挑他动手脚的一天来,怎么就这么巧。黑无常自知偷梁换柱的事要瞒不住,又命白无常把女鬼拖了回来。
他将女鬼翻了个身,从背后将她提起,拍打她的背。几下拍打后,女鬼咳出了些绿色的汤水,正是他们刚才灌下的孟婆汤。
“黑哥,那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黑无常拖着女鬼直走到一块大石前,大石上赫然血红二字:三生。
“便宜她了。这是三生石,将她钉在这三生石上,七日后自可还魂重生。”黑无常说罢从腰间取出锁魂钉,对准女鬼的额间,三两下便将女鬼钉在了三生石上。
女鬼被折腾了一番,又醒了过来,她摸了额间的锁魂钉,狠狠吐掉了口中残留的孟婆汤。
三生石上,鬼门关前,女鬼阖上双眼许了个愿--下辈子,做个守财奴!
侯门守财奴(重生) 第2章 穷鬼附身
四月末的金陵城,日光朦胧,柳絮轻飘飘落了一地,倒春寒刚过。昨夜一场小雨,临近天亮时才下的,淅淅沥沥下了小半个时辰,今日城里的屋檐瓦片上便都盛了点雨水,枝头叶下也都挂着些水珠,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七彩的光。
金陵城大富大贵的人多,秦雀街就住了一户。
那秦雀街后面的宅子门宇宏敞、气势恢宏,周围将近二百里,足占了秦雀街的一半还多。外头人看得到的,是院子的围墙长得看不到尽头,顶上盖的是釉绿琉璃瓦,若是下起雨来,墙檐足可供一街的人避雨。外头人看不到的,是院内规制壮丽、堂宇宏邃,大小庭院中又磊石环山,凿池引水,不论是正厅厢房还是回廊穿堂,皆是雕梁画栋、涂金染彩。真个是富贵奢华,非是寻常人家。
这院子名唤靖安府,里面住的是世勋靖安侯。
快至晌午时,昨夜留在屋瓦上的雨水已发散殆尽,阳光却还是不急不徐照着,将侯爵府的朱漆大门照得明晃晃的。
侯爵府的看门仆役这会子正坐在门边闲叙,忽看见打远处急匆匆走来一名妇人。那妇人穿着玫瑰色缠枝纹对襟禙子,步子虽小倒得却很快,到得府前已是满额大汗,扯着帕子狠狠擦了擦脸,擦掉半颊的胭脂。
一个仆役起身迎向她,“张大媒婆,您今日来的可不是时候啊。主子们特地吩咐了,谁也不让进。”
那张媒婆有点怏怏,踮起脚尖眯眼往门缝里瞧了瞧,门里面依旧富丽繁华,也没什么不同。
她是金陵有名的官媒,专给名门望族说亲,议亲单子上的公子贵女约有上百号人。这次请托她的人家是打从晋地新遣来的商贾,虽落户不久但出手十分之阔气,给的定金比别家给的酬金都多。凭她多年经验,这家若不是没个世职,配个郡主那都是够的。偏偏这家的要求还很简单,只要是祖上有爵位的官家小姐,品性相貌过得去便是,只求个官商结合好办事。
赶上这样的好买卖,她岂能不勤快着点,便连夜把自己议亲单子上的人儿都筛了一遍,这才定下了重府四姑娘,顶着大太阳巴巴地赶过来。
看门仆役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凑近了掩着嘴小声道:“做法事呢。”
“法事?谁的?”
那仆役虽是个男的,但有颗三姑六婆的心,最是爱嚼人舌根,拉着张媒婆到了边上,兴致冲冲道:“我告诉你,你可不能跟别人说去。今儿这里头的法事,有两桩。”
任凭她张媒婆一张嘴早就吃尽侯门公府里的珍馐佳肴,也是头一次听说做法还做双数的。
那仆役先说一桩法事是给府里的小爷做的,小孩子都八岁了还尿床,才请了个道人来给看看。这第一桩已经做完了,第二桩,是给姑娘做的。
“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有点抠门。要说这四姑娘以前也不这样,就是这两月好像突然转了性子,活像个穷鬼附身,老太太不放心,才顺道一块给做了。你可知到了什么地步,就是地上落了粒玉米,这么点大,那也是要拾起来喂鹦鹉的。”
那仆役说得有声有色,什么四姑娘打赏下人只给几个子儿,什么四姑娘给其他姑娘送贺礼只把旧宫扇提了两句诗,什么四姑娘撤了院里的小厨房只到老太太屋里用膳等等,直把他知道的“抠门”事情都说了一遍。
张媒婆怔了怔,一时竟不敢相信自己所闻,穷鬼附身?
那可真是闻所未闻。
这四姑娘是她昨夜千挑万选出来的,相貌最是出众,品性也算乖巧,没想到竟有这样的毛病,抠门都抠到需请道人来做法事了……
罢了罢了,若真是如此,那她是万万不能选她的。
张媒婆主意一定,提了裙子转身就走,只给仆役留下一句:“你家这邪物想必有几分厉害,我还是改日再来。”
那仆役还想挽留她再说些闲话,她已用着比来时更快的脚步离去了。
*
此时,重生后立志做个守财奴的重锦还不知道,她刚刚错过了一个嫁给钱的机会。
四姑娘重锦打小没娘,从三岁开始就被抱到老太太的拂夕堂里养着,直到去年才搬到了自己的小院里。她起居的院子叫纾玉院,在重府的西南边,院子虽不是很大,但好在精致有序,有房舍十余间,大小庭院两处,前厅后舍俱全。
院内载着白色的玉兰和绿色的芭蕉,往常到了三四月,正是玉兰花盛开的时节,整个庭院里青白片片,走近了能闻得满树花香,一阵阵轻飘飘的。
而此时的纾玉院已然变成了的天戊道人的法场。
只见院中的房舍门窗紧闭,门窗花木上都贴上了红黄符纸,沿着院墙还摆放了七七四十九幅*幢。院中抬来了一张黄花梨嵌螺钿牙石花鸟长方桌,铺上了明黄色的法幡,临时搭了个神台。神台上又有序地摆着令旗、镇坛木、天篷尺、朝板、飞箭等诸多法器,正中还供着一鼎兽首雕花铜炉,铜炉中燃着三根长短相同的檀木香,香烟一缕缕盘旋缭绕。神台前的地上撒了满地的表文和金银纸,被风吹得飘来荡去。
神台旁边,放了个大米缸。米缸里没有米,只露出个脑袋。
重锦就是那颗脑袋。眼下她刚重生不到一个月。托那天戊道人的福,说什么“万事有因果,贪念既生,因归生处”,要把附身重锦的穷鬼做法逼出来,再封到米缸里。
从开坛做法到现在,已是半个时辰有余,空气中尽是焚香烧纸的烟雾,熏得重锦几乎要眼泪鼻涕横流,原本透着灵气的姣美面庞此刻已是一片模糊,一双波光流转的杏眼也眯得只剩了条缝,任凭她身材纤瘦,困在米缸里也跟个粽子没什么两样。
那天戊道人戴着倒半边三角方巾,穿着新浆的三镶道袍,煞有介事地瞎忙活着。重锦把脑袋枕在缸沿,意兴阑珊地看着他,一张脸有些生无可恋,心中不禁暗想:哪里是什么穷鬼附身,我就是个穷鬼,连走黄泉路都没有半分买路财的那种。
重府内的女眷大都来到了纾玉院,此刻都聚靠近院门口的地方看法事。太太姨娘们围搀着老太太,姑娘们和大丫鬟们三五做堆,小丫鬟们来回走动忙个不停,一会帮着递法器,一会又帮着烧表文。重锦的两个大丫鬟分别在米缸左右立着,一人手捧着一柄通体锈红色的桃木剑,一人端着一个青白玉水盂。
这些人当中,有像老太太这样真正关心重锦的,也有好奇来一探究竟的,更有幸灾乐祸来看热闹的。重锦经历过上一世,有些人千人一面的“关怀”和“同情”下是一副什么样的嘴脸,她心里早有个七八分数。
这时打从院门窜进来一个小孩,提着裤子跑到米缸前,扒着缸沿左看看右看看,一会掏掏米缸,一会又捅捅重锦。重锦瞪了他一眼,他就跑到姑娘们中间,指着重锦脆生生地问:“锦姐姐得了什么病,为何要在缸子里?”
“她啊……”其中一位姑娘说着看了重锦一眼,附到小孩耳边低声说,“你是什么病,她就跟你一个病。”
这小孩是府中最小的一位爷,年仅八岁,刚刚才叫天戊道人做完一场驱逐尿床病的法事。
小孩子天真无邪,一听这话就哈哈大笑起来,又大喊道:“锦姐姐怎么这么大了也尿床,跟我一样,哈哈哈哈……”
姑娘丫鬟们听了这话,个个掩嘴笑起来,饶是成熟稳重的两房太太,也忍不住嘴角上翘。
重锦对小孩龇了龇牙,要不是被塞到了缸里,她就上去扯掉他的裤子打他屁股,心想恁一个八岁还尿床的小屁孩,也好意思笑别人,谁跟你一样。
重萱掐了掐弟弟胖乎乎的脸蛋,“方才我哪里是这样说的,你瞎说什么。”
她叫重萱,与小屁孩一样,都是重锦的继母所生。她的表里不一重锦是知道的。她既想让重锦难看,又碍于老太太在场不好直接奚落,才这样借着弟弟之口嘲弄了一番。只因不是一个母亲所生,她又长得远不如重锦好看,打小对重锦羡慕之余,很是不待见重锦。
要说这不待见,还得怪重老太太。那个时候她们不过三五岁,重老太太儿抱着两个孙女比较了一番,不经意说了她一句“黑得像颗块炭”,让重萱至今耿耿于怀,所有的帐也就都算在了重锦身上。
“叫你乱说什么话,自个儿什么时候把毛病改了才是。夜里想尿了喊一声,一犯懒就睡死过去的。”说话的人正是重锦的继母大太太姜氏,也是重家的当家主母,她有着一张长脸、一副高颧骨、一张薄嘴唇。
姜氏拉过自己的儿子,佯装打了下他的屁股,那小孩当下便捂着屁股佯装叫疼,哭喊撒娇叫“祖母”,终是为他亲娘讨了老太太一个白眼。
因“抠门”而请道人做法,大约是金陵城里的第一桩。
老太太年纪大了,只是花钱买个心安。她心疼重锦,顶着烈阳也殷殷注视着,可见众人大都在私语嬉闹不甚严肃,便不高兴道:“都别玩闹了,我看那些个邪物最爱挑不正经的人,当心这个鬼那个鬼都附了你们的身,叫你们都变得颠三倒四才好!”这样一喝,众人才都安静了下来。
重锦闷在缸中百无聊赖,恨那天戊道人工序太长,干脆掰手指头算起帐来。这几天她攒的钱不如前几日多,铜钱共是二百八十一钱,银子共计七十七两,黄金没有……
正当重锦准备算第二遍时,一枚赤金镶翡翠如意戒指咕噜噜朝她的米缸滚了过去。
戒指碰上米缸,“叮”一声响。重锦探头出来看到了,一串数字从心头闪过:二十两。
侯门守财奴(重生) 第3章 向钱看(修)
这些首饰钗环本就是发光的物事,如今更是闪亮得耀眼。
上辈子重锦算是穷死的。
在重府被抄家后,她就彻底失去了官家小姐的体面和尊严,活得寒碜又辛苦,便是如此,也还是没有好日子过,一直持续到她死的那天。因为没钱,她还差点进了畜道轮回,所以重生回到了抄家前的一年,她满心满眼都只装着一个“钱”字。
这辈子如果能有钱,至少不用再挨饿。
这时那天戊道人嘴里已经开始念道:“拜请三清三境天尊,太上老君,玉皇大帝,地母元君,三茅真君,五星二十八宿……打救众生苦难,降魔除邪,避却奸恶,驱走穷鬼,弟子专心拜请,愿威灵显著,千叫千应,万叫万灵!”
接着他取了丫鬟捧着的桃木剑,按着不知什么步伐舞起剑来,舞毕又以桃木剑戳上一张早先用小狼毫沾朱砂画的符纸,置于香火上缓缓烧了,然后对着青白玉水盂漱了漱口,提起酒壶灌了自己一大口酒,忽地朝重锦米缸前的地面上一喷。
重锦惊得头一缩,连忙躲到了缸里。
最后那道人又取了一叠符纸,命人沿着缸边贴了一圈,这才放了重锦出来。
丫鬟婆子们搀着双脚发麻两股战战的重锦,又是递水,又是披衣的,一群女眷则拥上前去,将天戊道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七嘴八舌地问是否成了。
那道人只说:“穷鬼已封入缸中,待将此缸埋入地下,七七四十九日后自当病除。”
重老太太听得这话,心中自是高兴,命人端来五十两整银,以添香油的名义全数赠给了他。
重锦歪在丫鬟的身上,眼看着天戊道人接过了香油钱,那些银子一个个圆头圆脑的,煞是可爱。她微微挑起下巴,悄悄给丫鬟春语使了个眼色。
待一切事毕,众人送走了天戊道人,老太太命人将重锦扶回了屋里,又吩咐婆子给重锦炖了碗红枣血燕。她坐在重锦卧着的金丝楠木罗汉榻上,慈爱地望着重锦,一边抚摸重锦的白嫩小手,一边轻声安慰,“不怕不怕,穷鬼已除。你的病就好了。”
“老太太放心,我很好。你瞧我身子多壮,那邪物打不过我。”她轻轻地蹭了蹭老太太的手。
老太太又关照了几句,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大太太姜氏是当家主母,面上少不得也要意思意思,便朝丫鬟吩咐了两句,让好生照应着,重锦有什么需要的就尽管给。
余人也都一一问候了重锦一番,唯独五姑娘重萱低声嘲弄了句“一个抠门病还真当了是病,真是再找不出更有意思的了”。
重锦笑笑,只当没听见。
待丫鬟们将众女眷一一恭送出去,她才歪在罗汉床上吁了口气。
大丫鬟秋思端来茶水,她啜了口,然后又翩然倒回榻上,抓起一柄泥金芍药花绫纱团扇,漫不经心地扇起来,一张娇憨小脸因累了半天还泛着红,一身月牙色绣梅花百褶裙轻飘飘垂了下来。
重锦歇了会,掐算着时间也该差不多了,对秋思说:“去外面瞧一眼,看春语回来了没有。”
秋思刚应了话,打帘的小丫鬟已在外头道:“春语姐姐回来了。”
重锦一个骨碌爬起来,“去把我的箱子拿来。”
秋思应诺去取了一个红酸枝木的官皮箱,正巧春语进得门来。重锦一脸期待地望着她,“到手了?”
春语摇摇头。
“他敢诈我?”她急了。
春语这时才取出一小包银子,笑道:“我逗姑娘的。三十两,一点不少,还粘着点符纸烧的灰呢。”
重锦出了口气,“我还以为要白忙一场了。坏丫头,快装起来。”
其实重府的法事本来只有一桩,是给尿床的重桓做的。
后面这一桩,是重锦给自己加上的。
她先让春语去找那天戊道人,两人对好口,自己再去找老太太,说些什么穷鬼上身的胡话。见过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谁见过给自己做法事的?彼时春语听了整个人都傻了。
这一天下来,重锦困在米缸里,熏了半天的烟,吃了满嘴的纸灰,好不容易才得了三十两,本来心中应该高兴才是。可看到老太太担心自己,她心里又有些内疚。
*
因收了三十两,这夜重锦睡得香甜,可到了二更时分,又做了个梦,一梦惊得醒来。
她梦见自己进入了畜道轮回,变成了一头猪,却骨瘦如柴没一日吃的饱,还得受人日日鞭打。这梦梦境十分真实,与她重生时见的畜道一模一样,偏那猪头又是自己的脸,肥头大耳的,鼻子还总是拱着空空如也的食槽……这场景叫重锦半晌还心有余悸。
她靠着枕头呆坐了一会,不知不觉地摸了摸腹部,一摸竟觉腹中空空,五脏六腑都扁了,脑中登时涌上一个字:饿。
重锦掀开帷帐唤了两声。
睡在外间的春语听见了,便举着灯走到她床前,瞧她冷汗涔涔,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问:“姑娘是做噩梦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做了噩梦。”
春语摆好灯,用袖子替她擦了擦汗,“可是今天驱逐穷鬼,姑娘日有所思,夜里便梦到了。”
重锦摇摇头,“比鬼还可怕……我饿了,你去瞧瞧可还有吃的。”
春语怔了怔,眼下都二更了,厨房早就关了门,便是有耗子也都睡了,哪里还有人要吃东西?
“姑娘可真是饿了?这会吃了不消化,一会又该睡不着,对身子不好。”
见春语纳闷,重锦很是认真地看着她,道:“我真的饿了。好春语,快帮我找些吃的来。”
“这三更半夜的,小厨房也撤了,院子门也锁了,也不知哪里有吃的。”春语犹豫道,“我去小丫头们和婆子们的屋里瞧瞧。”
两人的动静也吵醒了秋思,秋思披了件薄衫过来,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道:“我记得早些老太太让给姑娘炖的血燕还剩了一碗,我放在柜子里了。原是姑娘说要留给春语姐姐的,我倒忘了说了,不知道还能吃不能。”
重锦与春语听了相视而笑,春语赶忙去把血燕端了来,伺候重锦吃了。重锦直吃得碗都见了底,肚子里有了充实的感觉,心里的饿念才下去了。
*
第二天一早,重锦起床,整个人神清气爽。
梳洗打扮完了,她习惯地走到一个紫檀八仙八宝文顶竖柜前,打开上了锁的柜子,再打开柜子里的官皮箱,看一眼她攒下的银子。
箱子一打开,只见三色物品整齐地排列着,足足大半箱。左边是一块块平整的金条,中间是一颗颗圆润的银锭,右边是一串串铜钱,箱子的角落还放着点碎银。重锦摸了摸金条,又摸了摸银子,心中一阵舒坦,一张脸傻笑得像朵花一样。
这时有人在外面传,“姑娘的早膳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