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牧场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春溪笛晓
袁宁因为父母的死从小就对土地和环境特别关心。以前他没机会到昌沧来,只从书上、报纸上了解到这边的情况,等亲眼见了才发现这边的荒漠化有多触目惊心。与沙漠接壤的土地因为没有人居住,植被又被人为地破坏,只剩下人工栽种的防风林勉强地抵御着风沙侵袭。
隔着防风林往远处看去,到处都是漫漫黄沙。凛冽的风吹过来,令那黄沙如海浪般活动,像是随时会将周围赤裸得毫无防备的土地彻底侵袭。
袁宁忍不住问:“师兄,整个沙漠边缘都这样吗?”只靠着这样薄弱的植被抵御着这么一只黄沙怪物的侵蚀?
杜建成沉默着点点头。目前还没有有效的方法可以阻挡荒漠化的加剧,他也希望袁宁的设想能成功,但他很清楚这样的做法不过是杯水车薪,带不来多大的改变,一个人——甚至一群人所能做的事终归是有限的。
不过不能因为“有限”而什么都不做。
也会“云山模式”会给昌沧带来意外的惊喜呢?
杜建成陪着袁宁跑了大半圈,领着袁宁去附近一个牧场吃晚饭。牧场是典型的北方大牧场,进门之后是一望无际的牧草。正是冰消雪融的时刻,枯黄的大地渐渐冒出些新绿,有牛羊成群地散布在远处。日头已经开始西斜,但还没到黄昏,是以动物们还安如泰山地吃草,时不时嘶叫几声,仿佛在热络地呼朋引伴。
与袁宁的云山牧场相比,这边少了几分精细,多了几分粗犷。牧草也不大一样,连苗儿都长得要粗壮一些,罗元良一路上仔细地分辨着,像在考虑有没有适合引种的牧草种类。
牧场主人是个爽朗的北方汉子,广眉深目,鼻梁笔挺,还长着一下巴胡子。他乐呵呵地接待了袁宁一行人,得知袁宁的计划之后大方地表示可以帮忙联系人手。他的牧场够大,忙碌时免不了要招些临时工人来做事,对附近有多少可用的人了如指掌。
知道袁宁也有个牧场,牧场主人招呼袁宁喝了碗马奶,领着袁宁几人骑马看牧场,交流一下经营牧场的心得。华中的土地到底要比昌沧贵,这边的牧场比云山牧场要大上好几倍。袁宁翻身上马,与罗元良、牧场主人绕着牧场骑行,享受初春临近傍晚的明媚阳光。
“除了牛羊之外,养的基本就是赛马了。”牧场主人说,“我们这边流行赛马,草原上每年都会举办各种马赛,有时候一匹好马就能养活整个牧场。你们可以挑几头回去养养看,不过华中那边水土不一样,不知道我们的赛马到了那边野性还在不在。”
袁宁没有推拒,笑着向牧场主人道谢。
有时候接受别人的善意也会增进友谊,牧场主人就非常喜欢爽快大方的袁宁,高兴地说:“你这小孩不错,我喜欢!”
牧场主人领着袁宁转了一圈,踏着夕阳余晖缓缓回到住处那边。一位头上戴着帽子的妇人抱着小孩出来,朝牧场主人说:“阿古拉,艾彦先生来了,要和你商量防疫计划呢。”
牧场主人转头对袁宁和罗元良说:“那正好,小袁先生和小罗先生来看看我们这边的防疫计划和你们那边的一不一样。”
袁宁欣然答应,与牧场主人一起往里走,只见有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坐在那儿,正用左手捧着热茶在喝。见牧场主人进来了,对方露出了温和的笑容:“阿古拉先生,又来打扰你了。”明明已经过了不惑之年,男人身上却还是透着种干净美好的气质。
第198章 艾彦
袁宁没真正管理过牧场, 防疫方面一直是罗元良在管, 看方案的自然是罗元良。袁宁和艾彦攀谈起来。艾彦相貌不像是北方人, 更不像是草原人,看起来文质彬彬。
晚霞在天边铺展了一层绚烂的锦绣。阿古拉的儿子和牧场其他工人放马归来, 过来和他们打了个招呼,马上跑去厨房看有没有吃的,显然是放了一天马饿坏了。阿古拉叹息着说:“别看艾彦先生像个文化人, 驯马可比我们很多人要强。要不是不能上马,早帮我们拿个头名回来了。”
艾彦先生摇头,温声笑道:“真要我上马, 我可能往哪边跑都弄不清楚。”
袁宁早就注意到艾彦先生的右手接的是义肢,没多问, 见罗元良放下了防疫计划, 不由转开话题:“罗哥你看完了?”
罗元良点头:“畜种不一样, 常见病也不一样,防疫方案自然也不一样。不过既然要带些马回去, 了解一下也是要的。”华中那边没有赛马风气, 不过罗元良还没养过赛马,对这方面有些兴趣, 刚才早就和阿古拉商定好要带匹种马和几匹母马回去。
艾彦先生趣道:“你们要挑种马的话, 可别挑那两匹白色的。那两匹虽然是非常好的公马, 但做不了种马。”
阿古拉提起这个也一阵无奈,叹着气说:“没错,不能挑那两匹白色的。”
袁宁顿时来了兴致:“为什么不能挑它们?”
阿古拉:“……唉。”
阿古拉的妻子见阿古拉憋不出半句话来, 含笑插话:“那两匹白马从小一起长大,从来没离开过对方。到了发情的年纪也不找母马。后来阿古拉把它们分开,分别和顶好的母马关在一起,它们不但不和母马交配,还玩起了绝食。阿古拉心疼死了,又把它们放到了一块,它们才再一次欢快地吃起了东西,年长的那匹去年比赛时还拿了个第二,这可是我们牧场最好的成绩——阿古拉对它们是又爱又恨啊!”
罗元良:“……”
袁宁说:“……我不会拆散它们的。”
晚饭好了,阿古拉邀请艾彦先生和他的助手留下吃饭。艾彦先生没有拒绝,坐下吃了晚饭,才问起阿古拉:“恩和在这边还习惯吗?”
“当然习惯,恩和是个很好的孩子,牧场的账目都是他在管。可惜今天他去省会那边了,要不然他肯定会很高兴。”阿古拉说完,又向袁宁他们解释,“恩和是艾彦先生的侄子,是我们这边难得的大学生,只是比较喜欢牧场的工作才到我这边来,呆在我们这种小地方真是委屈那孩子了!”
艾彦先生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阿古拉却打开了话匣子:“艾彦先生两个侄子都是艾彦先生一手养大的,他们亲生父亲就是畜生——”
艾彦先生面色尴尬,忙打断阿古拉:“阿古拉先生,请不要再说了。”
阿古拉说:“你就是心肠好,心太软,要不怎么被拖累得一直没娶?”他拍拍艾彦先生的肩膀,“要不多留两天见见恩和,我叫你嫂子给你介绍个好姑娘。”
艾彦先生说:“不必了,”他认真地望向阿古拉,“不是恩和他们拖累我,是我自己没那个想法。我觉得现在挺好的,恩和有出息,伊勒也马上要成年了。他们都是有良心的孩子,等我老了总不会连口饭都不给我吃,”艾彦先生一脸敬谢不敏,“我可不想再生个小孩从小开始养起。”
阿古拉没再多劝,等艾彦先生告辞之后才和袁宁说起艾彦家里的情况:“亲儿子不如养子啊!自己犯了事,吃了颗子弹就一了百了,剩下一老两小都靠艾彦先生养活。恩和还是好的,伊勒那混小子就跟他那畜生爹一个样,都是没良心的白眼狼!不久前他们爷爷病倒住院了,那混小子居然当众说‘都七老八十了还治什么治’‘你是不是想联合医生把爷爷的家底都掏光’,闹得人人都知道他们家那点破事。家底?要不是艾彦先生有能耐,他们家能有多少家底?能吃饱穿暖就不错了。唉,他们爷爷明明是心善的人,怎么就有那么混蛋的儿子、那么混蛋的孙子?”
听到这一摊事,袁宁只能说:“好心是有好报的。”
阿古拉说:“也是。当时他们家里自己都吃不饱,他们爷爷还是收留了艾彦先生。那时候艾彦先生也不知遇到了什么事,连话都不会说,大家都劝他们爷爷偷偷把艾彦先生扔回沙漠里去,他们爷爷不忍心,花了大半积蓄给艾彦先生接了义肢,当自己亲儿子养着。艾彦先生学了他们爷爷一身兽医本领,又靠着政策照顾进了防疫站,一家人的日子也算越过越好了。可惜他们爷爷享不了福,去年就得了重病,现在还躺在医院里靠钱吊命。”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袁宁没对艾彦先生家里的事作出评价,只陪着阿古拉感叹了一下,把话题转到了别的方面。阿古拉非常健谈,很快忘记了艾彦先生的事情,和袁宁聊起了草原上的趣事。
袁宁在牧场住了一宿,第二天见到了阿古拉他们谈论过的“恩和”。比起草原上的汉子,恩和显然更像艾彦先生,只不过不如艾彦先生从容可靠。恩和生性腼腆,在数学方面很有天赋,平时除了管账之外就是做各种各样的统计,这附近的人口数量、牲畜数量、人均收入水平,他都能拿出个详尽的数目来。
袁宁大喜过望,拉着恩和商量改造防风林的事。杜建成在品格上是十分可靠的,只是统筹规划能力差了点,要是有人能帮忙把统计和分析工作给做好了,让杜建成拿主意和付诸实践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恩和早就从牧场主人阿古拉那里知晓袁宁一行人的来意。他们本就是在这边长大的人,知道风沙侵吞了多少草原、让多少人不得不往别的地方迁徙。袁宁希望他做的事正好又是恩和的兴趣所在,因此恩和马上答应下来,表示会认真勘测沙漠边缘的情况,分析地势和气候,时刻盯紧改造进度。他们比谁都希望改造计划能成功!
又挖到一个可用的人,袁宁非常满意。对教出恩和这么个好青年的艾彦先生多了几分好感,他记得艾彦养父所在的医院,回到省会之后买了水果和营养品去探望。
那是位非常质朴的老人家,听到袁宁对恩和的夸赞之后乐不可支,面上的憔悴都少了几分。袁宁看得出老人家已经病入膏肓,心中有些叹息,不由挑拣着牧场主人阿古拉对艾彦先生和恩和的赞美继续哄老人家开心。
小牧场 第178节
艾彦先生过来之后,见到的便是一老一少相谈甚欢的画面。一老一少的话题已经不再局限于艾彦先生和恩和了,老人家正在给袁宁说起当年在草原上当兽医遇到的种种意外,讲到自己救活过的一匹匹赛马和见识过的一场场比赛,老人家整个人精神焕发,像是年轻了几十岁。
袁宁注意到艾彦先生的到来,停了一下,笑着问好:“艾彦先生您来了?我这两天正好要在省会这边处理点事情,所以顺道过来看看巴图爷爷。”
艾彦先生感激地看了袁宁一眼。他们虽是敬爱老巴图,但其实都不太擅长哄老人家开心。而想到老巴图的病情,他们话里行间难免会流露些许伤心与丧气,老巴图看了更难开怀。艾彦先生见老巴图喜欢袁宁,便顺势说起袁宁的事情来,也把袁宁夸了一番。
袁宁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和他们说了一会话就起身告辞。
袁宁走了,话题却还是没从他身上转开。老巴图细细地问了袁宁要做的事,听艾彦先生说完了,感叹道:“真是了不得的孩子,恩和能跟着他做点事儿挺好。”
艾彦先生说:“是挺好的。”
老巴图拍拍艾彦先生的手背:“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你不用什么都瞒着我。哎,是我们拖累了你啊。我最希望的就是能在走之前看到你娶个好姑娘,生个一儿半女……”
艾彦先生摇摇头,叹着气说道:“爸,我在您生病之前就说过了,我没有这个想法。所以我不娶妻不是被你们拖累的,是我自己不想。”
老巴图皱紧眉头:“哪有不想的?你倒是给我说出个理由来。”
艾彦先生无奈地回道:“理由么?我也不知道,就是不想。”
于是父子间的谈话又陷入僵局,老巴图语重心长地劝说了许久,见艾彦微微地出了神,也就住了口,长长地叹了口气。
当年艾彦被他救回来时已经二十几岁,算算也是可以结婚的年龄了,是不是在那之前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只是艾彦一直想不起以前的事,而他那不争气的儿子又挨了枪子,家里一个老的两个小的,负担重得很。艾彦是极有责任心的人,所以从来没生出过离开的念头,更没有流露过想要了解自己过去的意图。
一过就是许多年,好不容易两个侄子都被艾彦养大了,他又得了重病。上回他故意让小孙子伊勒逼艾彦离开,艾彦却看透了一切,照常到医院来看他、照常教导两个侄子。老巴图说:“不想就不想吧,但是你要答应我,等我这老头子去了以后你就去找回自己的家人。伊勒和恩和都长大了,以后的路就让他们自己走……”
艾彦一顿,终于点了头:“我会的。”
答应归答应,艾彦心里却对此不抱什么希望。他被救回来时穿着的就是这边的衣物,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他对过去也没有半点记忆。他隐隐知道自己应该不是昌沧这一带的人,现在都已经过去十几二十年了,想找家人该从何找起?
*
袁宁在昌沧忙完了,马上返回首都。他还是个学生呢!
结果刚回到首都,廉先生又把袁宁找了过去。廉先生一方面是要袁宁把李女士的药带过去,另一方面则是要和袁宁聊聊昌沧的事。廉先生不是很赞同袁宁的做法:“你既然知道有危险,就不该再去那边露脸。”
袁宁认真地说:“如果真的有人要对我下手,我躲着也没有用。敌在暗我在明,怎么都躲不过的,”他语气坚定,“想躲起来的是他们——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躲无可躲!”
廉先生知道袁宁看着脾气软,实际上最有主意,也不再多劝。他问起改造防风林的情况。
袁宁说:“有些新品种确实是在那边找到的,有些则是灵泉那边栽培出来的,我一并给了罗哥,让罗哥拿去育种,不会有问题的。”这种事袁宁已经做得驾轻就熟,而章家手底下早就网罗了一批这方面的人才、掌握了最先进的技术,绝对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廉先生放下心来,把药交给袁宁带给李女士。
袁宁走后,廉先生走到茶室那面屏风后,坐到另一张茶桌旁对一直旁听他们对话的男人说:“怎么样?是个值得保护的小孩吧?”
男人摇头:“不。”
廉先生微讶。
“我并不觉得这是他是个需要被人保护的小孩。”男人难得地夸了一句,“只要稍加锻炼,这孩子以后必然能独当一面。”
廉先生沉默。他明白了男人的意思。而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即使是再好、再亲近的人,也有可能来不及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出手相救。与其靠别人相护,倒不如自己强大起来!当年他是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想法,可袁宁不一样——袁宁可以做到!
廉先生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他可是早早就打算好了,准备一毕业就去给他大哥打下手……”
第199章 葬身之地
袁宁并不知道廉先生与“那个人”的谈话, 只发现自己变得更忙了, 连抽身去给远在怀庆的章修严“送温暖”都做不到, 日子别提多难熬——
也不知费校长他们是不是约好了,轮番把他拎去“帮忙”, 帮到后面都不需要理由了,直接来一句“那个谁你都帮了,居然不帮我”——袁宁都想撂担子不干了!
这天福利院院长过来首都交流, 袁宁忙里偷闲与她见了一面。到了下午,老院长拉着袁宁一块去了东城区一处福利院。袁宁一问才知道,原来这福利院的设施非常先进, 还收容了一部分聋哑儿童和自闭儿童,为他们提供免费的特殊教育。
首都果然多能人啊!
袁宁听完老院长说的情况, 哪还不明白老院长的想法。这样的小孩华中那边也有, 而且很多被丢弃的小孩正是因为有这样那样的缺陷才会被扔掉。
这些年福利院越办越好, 听到这边的情况自然勾起了老院长心中的遗憾:以前没有条件,所以才没能给那些孩子接受良好教育的机会, 现在不是有条件了吗?
是以老院长才带着几个年轻人亲自跑一趟, 来这边取取经。老院长没把袁宁当外人,知道袁宁脑筋灵活, 遇到什么事总是一个想法接一个想法地往外蹦, 于是到了首都就把袁宁叫了过来, 让袁宁给掌掌眼把把关。
袁宁乖乖跟着老院长去了东区福利院。
天气很不错,晴空万里,飘着几片洁白得像棉花的云朵。
东区福利院修得很好, 从外面看去不像个福利院,与东区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相比也毫不逊色。
袁宁走进福利院,只觉空气比外面繁华的街道要清新几分,抬眸望去,却见福利院前面的活动广场竟有着极好的绿化,在这寸土寸金的东区简直称得上是奢侈。
活动广场里有着各种各样的活动器材,孩子们都在广场里撒欢,脸上满是开心的笑容,和外面那些父母双全的孩子没有什么不同。
老院长注意到广场边上站着个二三十岁的男人,转头对袁宁说:“没想到沈先生也在。东区福利院这些设施几乎都是沈氏捐赠的,真是个好心人啊。”
袁宁顺着老院长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颀长的身影站在槐树下,槐树翠碧的叶子随风而动,周围的空气仿佛也带上了几分雨后特有的清新香气。袁宁注意到对方耳朵上带着个细小的助听器,愣了愣,便想起可这位“沈先生”到底是谁。
这位沈先生叫沈霁云,年纪并不大,却是沈氏的当家人。这里面还有段故事,沈霁云小时候被人和另一个孩子掉包了,流落在外吃了不少苦头,两只耳朵也在那时损伤了大半听力,到现在都要靠助听器才能听清周围的声音。
沈霁云回到家后很快把沈氏大权掌握在手里,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了沈家掌权人许多年,并且让沈家的摊子越铺越大,一跃成为首都首屈一指的富贵之家。
因为常被安排这样或那样的拉赞助任务,袁宁与首都许多大公司都打过交道,沈氏就在其中之一。沈氏的管理是最让袁宁印象深刻的,对方并没有把他当学生看,而是让他按正常程序把提案交上去。原本袁宁还以为这是推搪之举,没想到过了一天对方就打电话过来说上面批复了,给了很大一笔钱。
袁宁和沈氏负责人熟悉起来后才知道沈氏的管理一向都这么正规。
只是这沈家当家人,袁宁以前却没机会见到。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
袁宁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时沈霁云附近站着的中年汉子走过去和沈霁云说话。沈霁云顿了顿,转过身来看向老院长和袁宁所在的方向。
袁宁怔了一下。沈霁云长得真好,五官完全是老天精雕细琢的作品,好看得有点晃眼。他的眉宇之中却带着显见的英气,看得出是个杀伐果断的人,光是站在那里气势就已经足以叫人忽略他的长相。
沈霁云朝他们笑了笑,没有说话,笑里的邀请意味却非常明显。
袁宁与老院长对看一眼,走了过去,向沈霁云自我介绍。沈霁云戴着助听器,反应似乎比正常人慢一些,他听到袁宁的名字时恍然说:“原来是你这孩子啊,老梁对你可是赞不绝口的,还把你的提案拿去训新人,让他们以后都照着你的提案来写。”
沈霁云口里的老梁就是袁宁上回接触过的沈氏负责人。听沈霁云这么夸自己,袁宁有些不好意思:“我都是跟其他人学的。”
沈霁云虽然手握沈氏大权,平日里却挺平易近人。得知袁宁和老院长的来意,沈霁云便和老院长介绍了一些经验,并且慷慨地表示沈氏可以捐赠部分器材、提供培训方案和培训导师。
老院长激动之下伸手紧握沈霁云的手,再三表示感谢。
沈霁云看了老院长皱巴巴的干瘦手掌一眼,淡淡地笑着说:“没什么,我本来就准备在各地推广。”他不着痕迹地收回自己的手,看向一旁的袁宁,“进一步的东西可以让这孩子找老梁商量。”
袁宁一口应下:“好!”
沈霁云含笑说:“当初我也是被福利院收留才有机会活下来,现在为孩子们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是应该的。”他始终彬彬有礼,“院长他们应该已经在等着你们了,你们可以先过去,我再在这里看一看孩子们。”
袁宁点头,和老院长一起去了东区福利院的办公处。在敲响办公处的门后,袁宁忍不住投过扶疏的花木看向广场那边。
沈霁云还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落在广场上嬉戏的孩子们身上。春日灿烂的阳光撒落在沈霁云身上,为他整个人镀上了淡淡的光晕,完美到让人觉得不真实。
办公处的门开了,东区福利院的负责人笑着把袁宁一行人迎了进去。在门关上的一刹那,广场上的沈霁云掏出一张洁白的手帕,仔细地拭擦着自己没有任何脏污的手,直至上面泛起轻微的红晕,他才把手帕递给旁边的中年汉子。
由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没从孩子们身上收回。
“走吧,”又站了好一会儿,沈霁云开口说,“回去了。”
袁宁一直到傍晚都没离开福利院,还被拉到福利院的食堂和孩子们一起吃了顿饭。他对孩子们有着天生的亲和力,很快赢得了孩子们的喜爱,孩子们热情地邀请他下下个周末过来看他们给“沈叔叔”准备的“生日晚会”。
袁宁有点意外。他知道孩子们口里说的“沈叔叔”是沈霁云,别人办生日宴都邀请各界名流,沈霁云居然到福利院过生日?袁宁笑眯眯地答应下来,还问起孩子们都准备了什么节目,边听边给孩子们出谋划策。
对于怎么利用有限的资金做出最好的“舞台效果”,袁宁可是非常擅长的!袁宁只出了几个点子,就被为首的孩子当成了“自己人”,悄悄瞄了负责人一眼,拉着袁宁端起饭菜坐到远离“大人”的地方“密谋”起来。
老院长无奈地说:“宁宁从小就比我们讨孩子们喜欢,每次他过来了孩子们眼里就没有我们了。”
东区福利院的负责人年纪不大,约莫四十来岁,长着张很有福气的脸,平时总是笑呵呵的,仿佛没有不笑的时候。负责人说道:“要是这样的好孩子多一点就好了。平时也不是没有志愿者过来看孩子们,但很多都是走走形式,拍个照就离开。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孩子们都快讨厌起外面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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