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牧场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春溪笛晓
所以刚才霍森的目光才那么地痛苦,所以刚才霍森明明有着千言万语要说——却只说出“对不起”三个字。霍森不想让他知道这一切,霍森不想让他知道他经历过怎么样的挣扎和痛苦,甚至还想过要以死来挣脱这种境况。
栾嘉嘴唇颤了颤,过了好一会儿才挤出话来:“你爱她吗?”
“什么?”“霍森”似乎没料到话题会突然转变。
“你要和佩恩表妹订婚,”栾嘉仰头望着“霍森”,“是因为你爱她吗?”
“怎么可能?”“霍森”冷漠地说,“爱情那么愚蠢的东西——”
“那就取消这次订婚吧!”栾嘉猛地打断“霍森”的话。他并不想从眼前这人的嘴里听到关于爱情的评价,更不想给眼前这人贬低他和霍森的爱情的机会。即使他和霍森一路走来经历了那么多起起落落,但那都是他们之间最美好的回忆。
“霍森”看着栾嘉骤然变得坚定的眼神,冷冷地说:“你以为我会为了你们那愚蠢的‘相爱’放弃和莫尔顿家联姻?”
听到“霍森”说是联姻,栾嘉松了一口气。他回以同样的平静:“如果霍森成功了呢?”
“霍森”挑眉。
栾嘉说:“如果霍森下次不是在手腕上划几刀,而是直接从楼上往下跳呢?如果霍森成功了,你会死。”
“霍森”冷冷地看着栾嘉:“没有人不怕死,他所谓的自杀不过是想威胁我而已。这正是为什么他只是划几刀,而不是直接从楼上跳下去的原因。”
栾嘉说:“他爱我。”栾嘉仰起头,心底迸发出从未有过的勇气,“他是世上最爱我的人。如果他被迫和别人结婚,他不跳,我跳——等他清醒了,一定会来找我。到那时你也会彻底消失——”
“霍森”被惹怒了。
爱情根本就是愚蠢无比的玩意,世上真的有人能够为了它去死吗?可是他能感受到得到主人格的决心,也能感受到眼前这个看起来非常纤弱的青年的决心——他很清楚,如果栾嘉真的那么做了,主人格绝对会发疯——到那时他真的会彻底消失!
“霍森”咬牙怒道:“住口!”
栾嘉正要不甘示弱地表明决心,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栾嘉红着眼转头看去,只见外祖父老莫尔顿和表妹佩恩站在门口。老莫尔顿腮帮子抖了抖,绷着脸问道:“在吵什么?”
表妹佩恩默不作声地把房门重新关上。
栾嘉挺直背脊,看向老莫尔顿:“取消婚约。”
老莫尔顿冷眼看着栾嘉:“你想要我们莫尔顿家沦为笑话吗?”
“造成这种局面的是您,不是我。”栾嘉退到“霍森”身边,没给“霍森”反抗的机会,径直抓起“霍森”的手,解开他的袖扣,露出衣袖底下新旧交杂的伤疤,“霍森为了保持清醒,在自己手上划了那么多刀。”
老莫尔顿说:“所以呢?”
栾嘉说:“我不相信您不知道——我不相信您不知道我和霍森在一起的事——我不相信您不知道我和霍森在一起已经十年了,我不相信以您的能量会不知道!您明知道我和霍森是相爱的,却还是要把佩恩嫁给他,现在的局面是您造成的!”
老莫尔顿也生出了怒意:“他这样的家伙值得你去爱吗?他只会害死你!就像你父亲害死你母亲一样!你知道他这样的情况有多危险吗?现在他只是往自己手上划几刀,下一次再出现另一个人格,说不定会拿起刀往你身上砍——他会害死你!”
佩恩一脸苍白,却还是沉默地站在原位。
栾嘉说:“我不在意。”他紧紧地握住霍森的手,滚烫的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他爱我胜过爱自己的生命,我也能爱他胜过爱我的生命。只要不是他嫌我烦,不是他嫌我太任性,不是他想要放弃我们的未来,我什么都不在意。”
明明眼泪的温度绝对算不上多高,霍森却感觉自己手上的伤疤被烫伤了,又痛又热。记忆如潮水般奔涌而出,让“霍森”整个人定在原地,他的心脏本来被冰雪封藏,这一刻那寒冰却骤然迸裂开来,心跳变得一下比一下鲜活。
霍森微微颤抖着,伸手拥住了栾嘉,想要说话,却一句话都挤不出来,只能把栾嘉抱得更紧。
老莫尔顿气得七窍生烟,正要怒骂出声,一直没开口的佩恩突然说:“祖父,我愿意先和查理兹先生订婚,半年之后再宣布我们个性不合取消婚约……”
这样的话,至少不至于让这场订婚宴变成闹剧。要知道等着看莫尔顿家笑话的人可不少!
老莫尔顿深吸一口气,看看佩恩,又看看栾嘉和霍森,怒道:“随你们!”说完他就拂袖而去。
栾嘉很快挣开了霍森的怀抱。既然霍森被迫陷入沉睡,外面的一切就该由他来处理,包括“霍森”惹出来的债。栾嘉挺直背脊,对佩恩说:“很抱歉,我们的事可能给你造成了伤害。”
佩恩摇了摇头。她的眼睛也红了,哽咽着说:“我很羡慕你的勇气。如果我喜欢的人也能和你一样站出来陪我面对祖父,也许我们也可以在一起。”她一向软弱而内向,因此特别佩服敢和祖父老莫尔顿呛声的栾嘉。
栾嘉说:“以后如果你需要帮忙的话,我一定会尽力帮你的。”既然刚才老莫尔顿能当着佩恩的面说出“他会害死你”这种话,那么在老莫尔顿心里佩恩这个孙辈无疑是毫无地位的。要不然怎么老莫尔顿不担心“霍森”会伤害佩恩?
佩恩说:“谢谢。其实我挺高兴的,这样一来我至少可以有半年的自由时间,不必再作为商品或者附属品去与别的男人联姻。”佩恩露出真心的笑容,“祝你们幸福。”
佩恩也离开了。
屋里只剩栾嘉和霍森。
栾嘉努力回想着自己对“多重人格”的了解。上次他拿下的一个剧本里正好有个多重人格的角色,当时心理咨询师跟他们讲解过现实中的方案。对待多重人格的患者,最好是能让各个人格相互了解、相互融合,最终让他们和平共处或者融为一体。既然已经把婚约的事情解决了,栾嘉心头一松,收起浑身利刺,再次抓住霍森的手。他坚定地说:“我们会幸福的。”
哪怕路途艰险又曲折。
第217章 来客
袁宁独自回国, 带走的还有栾嘉的托付。首都和华中那边的公司都有专人打理, 平时栾嘉也不用怎么操心, 一个月开个一两次会议、掌握一下基本情况就差不多了。
霍森的病情没有更多人知道,但栾嘉没瞒着袁宁。袁宁是陪着他来的, 总不能只告诉袁宁自己要留下来追求真爱。袁宁听完霍森的情况,叹了口气,没有劝阻。回到首都之后, 袁宁去了栾嘉公司一趟,把栾嘉会暂时定居海外的事情转达给公司代理人。公司重要部门的负责人都是栾嘉高价挖回来的高管,听完以后非常敬业地表示不用担心, 一切有他们在。
袁宁对公司运作不太了解,看人本领却挺不错, 接触过后就放下心来。还没开学, 他准备再去昌沧一趟, 帮忙打理一下牧场。
袁宁休息了一晚,启程前往昌沧。牧场已经被由里到外地修整过, 远远看去就透出一股蓬勃生机, 一跳下车,袁宁便听到咩咩的羊叫声, 接着一声尖锐的啸响划破天际, 远处澄蓝的晴空之上掠下一只凶猛的猎鹰。
猎鹰有着尖利的鹰爪, 对准小羊坚硬的犄角抓了过去。两边的劲头都很大,小羊四蹄紧绷,硬生生扛住了猎鹰俯冲而下的巨大冲力, 压根不愿意后退半步。
一羊一鹰对抗得正酣,小羊突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黑溜溜的眼睛往袁宁下车的方向一转,也不管猎鹰了,快速后退几步,挣开了擒住它犄角的鹰爪,两腿撒欢,径直跑向袁宁。猎鹰扑腾着翅膀,落在一旁的木栏上,十分警惕地盯着袁宁这个外来者。
袁宁一乐,他居然从猎鹰眼里看到几分被冷落的不满和愤怒!看来小羊终于交上朋友了,只是这朋友表达感情的方式比较特别。
袁宁由着小羊绕着自己转了三圈,笑着问起小羊牧场里的事。别的袁宁不太管,主要是水泽那儿,他拜托农研所的人过来跑了一趟,看看能不能让水泽那边的“红树林”长得更丰茂一些。
小羊表示那边很不错,它和猎鹰都很喜欢。
袁宁听着小羊孩子气的回答心情也愉快起来,外面的世界再怎么复杂,牧场里总是令人轻松的。这一点似乎在小时候就深深地烙在他心里。
那时他还小,心里惶恐不安,不知该怎么应对未知的、令人迷茫的未来。谢爷爷看出了他的处境,把他带到了牧场那边,他第一次走出阴霾、第一次和大哥敞开心扉,都是在牧场那边。
小小的牧场就像是一处港湾,让他在疲惫和忧心的时候可以安心歇息。歇息完了,他又能大步大步往前迈。
袁宁含笑对小羊说:“以后水泽那边的草木会长得更好,你们也会有更多的新朋友。”就好像云山那边的森林成为鸟兽的乐园一样。牧场和森林给了他安宁,他愿意替小羊它们建造一个更适合它们居住的家。
小羊又高兴地绕着袁宁打转。袁宁和小羊闹了一会,带着它往牧场里走。猎鹰站在那盯着袁宁和小羊的背影许久,恼怒地叫了一声,扬起翅膀往天上飞去。
袁宁走到房屋那边,小羊就跑了。房屋四周栽着的树苗长得不错,枝叶渐渐繁茂起来,几个身穿白色实验服的老头和中年人正围着它们记录着什么,一个两个都两眼放光,下笔飞快,宛如在标记藏宝图上的宝藏。
廉先生把这树的果子叫做“玉浆果”,不少人却忍不住喊它“长寿果”。果子最早是小黑找回来帮招福改造体质的,确实有着延年益寿的功效。再加上育种时浇灌了灵泉水,令它具有了部分净化能力,对于排除体内秽物颇有奇效,因此它在外面是有市无价的,只有水云间那边偶尔出售。
而光是这“偶尔出售”,就已经替袁宁积攒了极大的财富。
袁宁不是没想过让小黑多找些奇花异草,可奇花异草本来就难得,要种植成功更是难上加难,即使人参宝宝在灵泉那边种植成功了也很难大规模移栽出来——它们对土壤、气候、营养条件都是极为苛刻的,有时千辛万苦种活了,它也有可能没法开花结果。
小牧场 第190节
久而久之,袁宁也就打消了栽培奇花异草的想法,只在灵泉那边留一些种苗以便在寻找到条件适宜的地方时能把它们种下去。
正是因为知道玉浆果有多难成活,袁宁没有觉得农研所的人表现过于夸张。他大步走了过去,热情地朝农研所的人打招呼。
一见到袁宁,不少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为首的小老头身材矮小却精神矍铄,一双眼睛绽着精光。小老头哼了一声,说道:“怎么你小子运气就这么好,随便买个牧场都能种活玉浆果?”这话里的怨念可就大了。
袁宁不是小气的人,培育出果苗之后大方地分了农研所一些,结果农研所那边的果苗全军覆没了,罗元良倒是种成了一批。眼下新牧场这边也种活了这么多,他们看了怎么能不眼热?若不是知道袁宁不会藏私,他们都怀疑袁宁是不是瞒下了什么秘诀了!
袁宁摸摸鼻头,大力挽留小老头一行人多住些日子。小老头一行人想研究玉浆果的生长条件,新牧场这边何尝不需要小老头一行人帮忙?尤其是水泽那边,他想引种一些新植物,但这活儿不能蛮干,要不然引种的新植物成了入侵种,一祸害就是一整片,整个水泽就毁了!
农研所的人也去水泽看过,对那片沼泽地十分喜爱,便也没计较袁宁的小心思,收拾好家当和袁宁一块去吃饭。
午饭过后,辛勤的女人们在制作马奶和奶酪,浓烈的奶香味飘散在空中,令屋里屋外都镀上了一层莫名的暖色。袁宁跟着小老头去看水泽。夏天已经接近尾声,候鸟们到了羽翼最丰满的时刻,它们有些站在水草上整理羽毛,有些站在泥岸里闲散漫步,有些则在水面上觅食,都殷勤地为秋季的迁徙做准备。
袁宁说:“秋天这些鸟儿就会往南飞了,到时候水泽可能会冷清很多。”
小老头说:“秋天才热闹,不迁徙的鸟兽要开始为冬天做准备,会更忙碌地捕食和储食。”
昌沧的夏季干旱少雨,水泽里的淤泥干了一部分,露出了藏在草丛和灌木丛间的小路。小老头敏捷而矫健地拨开草丛往水泽深处走,小羊不知什么时候追了过来,屁颠屁颠地越过他们在前面开路。在拨开一丛高高的水草之后,小羊“咩”地一声,转头看着袁宁,像是在招呼袁宁快过去。
袁宁轻手轻脚地走向小羊那边,却见一只和小羊差不多的矮鹿站在那,用湿漉漉的眼睛警惕地瞪着袁宁一眼,飞似也地撒开蹄子钻进了草丛里跑了。
小老头走过去看了看蹄印,再比对一下刚才看到的大小,拉着袁宁退回草丛后,笑呵呵地说:“你等着看,它一会自己会回来。”
袁宁百思不得其解:“刚才它不是被我们吓跑了吗?”
小老头笑得一脸神秘。果不其然,那只矮鹿没多久又回来了,在对面的草丛里探头探脑一会儿,大胆地走出草丛,在地上嗅来嗅去,像是想嗅出有没有天敌的踪迹。小羊从草丛里探出头去盯着矮鹿看,那矮鹿十分敏锐,察觉小羊的窥探之后浑身一激灵,再一次撒开腿跑掉了。
袁宁:“…………”
小老头哈哈一笑:“这是狍子,我们都叫它傻狍子,因为它跑着跑着觉得没危险了,会回过头来看看天敌到底在不在。虽然它够敏锐,跑得也不慢,但还是很容易被天敌抓住。”
袁宁也乐了,跟着小羊在水泽里转悠了一会儿,遇上不少水鸟和小动物,心情慢慢柔和下来。
傍晚的时候胡勒根过来了,胡勒根的身体通过调养之后好转了一些,但头发没能再长出来,所以依然戴着帽子。夏天的帽子比冬天的要薄点,但还是让他额头渗出一层密汗。
胡勒根最终没把牧场卖给袁宁,而是留在那里重新打理牧场。他在那边种上了大批超富集植物,而牧场里的动物都分送给其他牧场了,只留下一条老猎犬陪着他生活在牧场里。比起第一次见面时的憔悴,胡勒根如今又恢复了草原汉子的爽朗与快活,还没见到人,笑声就先到了:“袁小兄弟,我听说你来了,特意过来看看你。”
袁宁也笑脸相迎:“胡勒根先生。”
胡勒根大掌一挥,重重地拍在袁宁的肩膀上:“今年你们牧场的成绩不错啊,你才刚接手就挤进了前十,简直让许多人眼珠子都掉地上了。”虽然牧场原主人急于脱手,把牧场圆圆整整地转手给袁宁,但在此之前这牧场可没进过前十啊!
袁宁说:“因为罗哥发现了一批不错的马儿。不过还是阿古拉先生的白马最厉害!”
提到阿古拉先生的白马,胡勒根脸皮就抽了抽。他朝袁宁说起上次去阿古拉牧场那边的所见所谓:“厉害是厉害,就是喜好有点奇怪。别的马儿到了壮年都想着找母马,它却不一样,整天和匹公马腻在一起。”胡勒根神神秘秘地凑近,“你猜我去的时候看到了什么?我看到它们在交配!你能想象吗?公马和公马!”
袁宁:“………………”
袁宁没有宣扬自己私事的喜好,自然不会说什么“怎么不能想象?男人和男人也可以的”,他摆出满脸震惊,十分配合地回应:“不能想象!”
胡勒根说:“其实也不算什么稀奇事,母马耐力差,以前要远途经商,经常会用大量公马。如果正好碰上发情期,它们就不跑了。我们的族人不喜欢阉割马儿,就想了个办法,收集起母马秘处的液体带着上路。途中如果公马发情了,就把它涂在另一头公马身上,这样它们就可以相互纾解了。”
袁宁:“……………………”
胡勒根见袁宁目瞪口呆,心满意足地说出真相:“不过到我们这一代已经没有这样做过了,也没亲眼见过是不是真有这么一回事——我也是小时候听母亲说起才知道的。”
袁宁对草原人的睡前故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小时候听着这种故事长大,不怕以后会长歪吗?
袁宁留胡勒根吃了顿饭,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就陪胡勒根去西北那边看看污染治理情况。
污染在污染源周围是呈辐射状扩散开的,受影响的范围非常大,但轻重程度不一样。胡勒根的牧场比较倒霉,离污染源非常近,土壤和水源的污染情况都相当严重。幸运的是首都的禁令已经发了过来,超过一大半的农药厂被勒令停业整改,污染暂时没有再加深。
污染容易治理难。超富集植物已经在牧场里扎根,让这片憔悴了几年的土地重新染上了绿意。袁宁知道不可能一夕之间把污染根除,看到原本生活在这边的草木蔫了吧唧地垂着头却还是有点难受。以前都是章先生或者章修严帮忙解决问题,等他再看到后续情况时已经是许久之后了,章先生和章修严告诉他的、给他看到的都是好的一面,其中的艰辛他从来不需要操心。
袁宁走到河岸边与新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超富集植物们交流。所谓的超富集植物,就是吸收某些矿质元素的能力非常强,有些可以远超普通植物百倍——甚至几百倍。普通植物可能需要几十年几百年才能把土壤中残留的污染物吸收完,它们却可以大大缩短所需要的时间。
袁宁对这方面比较了解,所以第一时间就给出了可以超量清除砷污染的超富集植物。只是土壤已经被破坏了,要恢复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袁宁正想着,一个牧场工人跑了过来,说是有人找胡勒根和袁宁,是市里过来的,好像是这边新上任的一把手。上一任因为失责被撤掉了,这个人临时被派过来接手一堆烂摊子,听说一直忙得焦头烂额来着!
第218章 盛会
昌沧的天气有些干燥, 昌沧人的皮肤都被晒成粗糙的古铜色, 看着粗犷又豪放。袁宁与胡勒根他们站在一块, 未免显得瘦小和白皙了一些。他也看过牧场的情况了,便和胡勒根一块往回走, 去会会那昆平市一把手。
这位一把手叫温白,名字颇为温和,人也和气, 才二十七八岁的年纪,非常年轻,被夏季艳阳晒黑了点的皮肤掩不住他那一身书卷气。温白见了袁宁, 含笑迎了上去:“袁宁师弟,你很有名。”原来温白也是首都大学毕业的。
袁宁还没毕业, 但也习惯了校友满天下的情况。他在路上已经听牧场的人介绍过温白, 对温白也不至于一无所知。袁宁礼貌地向温白问好。
两人算是他乡遇校友, 当即就聊了起来。一聊之下,袁宁才知道温白是自己申请调任的, 起因和袁宁还有点关系——费校长介绍给袁宁的两个专家之一是温白的舅舅, 项目结束之后他舅舅便把袁宁那番话转述给温白。
温白感慨:“我听完你说的话之后觉得很惭愧,我虽然不至于害人, 但也早早学着明哲保身,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功夫练得很熟, 连为自己家乡的人开腔都做不到。”
温白说得很诚恳,袁宁有些惭愧。他敢出头是因为他相信章先生和章修严会一直站在他身后,他可以勇敢地去尝试、勇敢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他有世间最坚强的后盾, 因此才有一往无前的勇气。相比之下,温白能毅然调任到昆平这边接手这堆烂摊子才叫人钦佩。
袁宁与温白颇为投契,一起吃了午饭,顺便商量进一步的治污方案。农药厂要关,等同于把昆平这边的经济拦腰斩断,若是没有相应的投资来填补这个缺口,恐怕会生出大乱子。这一整片土地都被污染了,种出的超富集植物也不能食用或者加工,等同于地里也不可能有收益,昆平的经济想要再起来,难!
经济起不来,再好的教育计划、医疗计划都是白搭,没钱什么都别想!这已经不是讲奉献的时代了。
虽然是昌沧这边人,但温白也算是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温白脑门一热主动从省里调到昆平这种穷乡僻壤来,最初的热血冷却之后剩下的就是茫然和无措,是以在听到袁宁过来了以后温白决定马上去见袁宁。他觉得袁宁既然能给他指引一次方向,自然也能指引第二次。
明明温白比自己年长,袁宁却还是觉得像是被虞元安他们用满含渴望的眼睛盯着看。温白看着已经二十七八岁了,实际上却没有经历过多少事吧?袁宁安慰温白:“不要急,总会有办法的。”他顿了顿,“昆平这边的当务之急不是搞发展,而是治理污染和提高医疗条件,我回去后也会想想办法。”昆平这边因为污染而患病的人非常多,不及时接受治疗一些病痛会伴随他们一生。
温白点头。他主动调任这边绝对不是为了做表面功夫。可是要是做不出表面功夫,立不了功,其他人怎么可能愿意跟着他一起干?温白叹着气:“也许我不适合当决策者。”
袁宁说:“没谁天生适合做什么,我师兄以前还想去搞地质呢,现在还不是在省里待着。”
下午温白还得办公,袁宁自己回了牧场那边,心里还记挂着昆平的事。接下来几天袁宁时而与养马人闲聊,时而去找阿古拉、胡勒根他们骑马,时而还跑去市区各个博物馆看看里头的馆藏。白天他都往外跑,晚上则呆在牧场记录灵感。
临近开学时袁宁把胡勒根和温白他们都找了过来,给他们看自己的设计稿:“这是我设计的一些样式,你们如果有适合的瓷厂可以推荐给我,我去和他们谈合作。到时我从华中那边找些人过来给你们培训出一批人来设计盆景,到时我们把适合的植物做成盆栽来卖。”
超富集植物可以吸收掉土壤和水源里的污染物,只要动物和人不去食用它们,污染物就会停留在植物体内。只作为观赏植物的话,它们对人体是无害的。
对于怎么把观赏植物卖出好价钱这种事,云山牧场非常有经验。很早以前就有人冲着袁宁设计的花盆、花瓶慷慨解囊买个十盆八盆,为的就是凑齐一整套。袁宁没有直接把以前的设计搬过来,而是通过这段时间了解到的风土人情设计了一批新图样,准备叫人把它们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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