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牧场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春溪笛晓
章修严取下安全套扔进垃圾桶,把袁宁重新捞进怀里。
袁宁在章修严胸口蹭了蹭。
章修严说:“你再犯规可就不用睡了。”
袁宁马上不再乱蹭。
唇角却止不住地扬起。
他就知道是这个原因。
大哥就是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才不敢和他睡在一起。他也知道自己应该乖乖听话,别整天想着要和大哥亲亲抱抱——可是他也一样没办法控制自己!他就是特别特别想和大哥亲一亲抱一抱,想和大哥没日没夜没羞没躁地腻在一起,想感受到大哥失控的欲望。袁宁脸蛋瞬间红了起来,悄悄伸手环抱住章修严,埋在章修严胸口睡觉。
愉快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眨眼间两个人的独处时光就快过完了。袁宁正愁眉苦脸地收拾行李,突然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宁宁,栾嘉这边出了点事……”
袁宁心里咯噔一跳。他忙问:“怎么了?是不是又有谁盯上栾哥了?”
那个朋友说:“不是,”他犹豫片刻,“是以前栾嘉身边那个霍森要订婚了,栾嘉准备飞过去参加订婚宴,但我看栾嘉心情好像很不好。栾嘉他不让我们告诉你,可我们都没办法帮到他……”
栾嘉这人向来坦荡荡,和霍森在一起时也没特意瞒着朋友,因此和他亲近些的都知道他和霍森的关系。只是栾嘉一直以来都和霍森好得蜜里调油,朋友们也没办法说什么。现在栾嘉好不容易和那霍森分开了,可以冷静地思考一下他们之间的未来,结果突然又传来这样的消息——
袁宁替栾嘉生气。他二话不说回了首都,直奔栾嘉家里。
栾嘉正在给自己刮胡子,动作非常仔细。他下巴上的泡沫还没洗干净就出来给袁宁开门,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宁宁你回来了?”
第214章 酒庄
栾嘉是冷静的, 冷静到让袁宁心惊。他怕栾嘉只是在伪装, 却见栾嘉继续老神在在地刮胡子, 等把下巴刮得干干净净,栾嘉才洗了把脸, 转向袁宁,笑着说:“肯定是他们又多事了。昨天晚上他们灌醉我,我就知道他们是想套我话。”
这一刻的栾嘉完全是成年人的模样, 他眉眼平和,语气平缓,像在讲述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见袁宁一脸关切, 栾嘉接着说:“我是从外祖父那边知道消息的,他订婚的对象是我外祖父那边的表妹。这两年他们看好国内市场, 和我联系的次数不少, 上个月我就知道他们要订婚的消息。据说他们是因为一次车祸认识的, 霍森挺身而出保护了表妹,表妹感动之下决定要嫁给他, 不过外祖家那边还要再考察一下霍森, 所以决定先订婚。”
栾嘉也觉得很奇怪,说起这些事时他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大概是心脏已经在上一次争执撕裂过一次, 一直都没有长回去, 因此再听到这些消息才会这么平静。
曾经那么喜欢的人、曾经那么坚定地想要相守一声的人, 消失久了也会变成无关要紧的陌生人。
栾嘉淡淡地笑了起来:“宁宁,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等我这次过去彻底地做一个了解, 以后就不会再有遗憾和犹豫了。也许我们在一起本来就是个错误,那种彼此不信任的、患得患失的生活,不是我也不是霍森该过的日子。他那样的人就该找一个好姑娘,相敬如宾地过完一辈子。”与他在一起的时光,大概是霍森那种冷静自恃的人一生之中最大的意外。
袁宁看着栾嘉脸上的笑容,心里有种难言的酸涩。他看过少年时孤独又放纵的栾嘉,也看过与霍森在一起时快活又幸福的栾嘉,曾经的寂寞与曾经的快乐让栾嘉彻底蜕变成如今的模样,那些对他影响最深的人却终究只是他生命里的过客。
袁宁很难想象有那么一天他和章修严彻底地分开,站在章修严身边的人变成了别人,而他只能祝福章修严与对方相守一生。
那太让人难过了。
如果没有经历过在一起后的种种甜蜜,他也许可以做到的可是在把幸福握在手里之后,谁还能够放得开?
曾经那么喜欢栾嘉的霍森,怎么忍心这样伤害栾嘉?
袁宁张手抱住栾嘉,坚定地说:“我陪你一起去!”
栾嘉安静了一会儿,伸手回抱袁宁。
其实栾嘉已经大半年没联系上霍森了。
大概是因为准备期这么地漫长,所以他在得知霍森订婚的消息时表现得还算从容。
只要这一次能大步地迈过,以后他一定能好好生活哪怕只有自己一个人。再过一两年,他也许会遇到另一个喜欢的人,而到那时他肯定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不再娇气,不再任性,不再需要被谁捧在手心,可以更好地爱一个人和更好地当一个爱人。
栾嘉说:“好,你陪我去。你把证件准备好,到时我叫助理一起把票买了。”
袁宁点头,把话题转开了:“你在那边不是有个带着葡萄园的牧场吗,到时候我们过去看看!”
栾嘉点点头,面上依然带着笑。
订婚的日子在八月下旬,袁宁很快把手续办了下来,陪着栾嘉飞西欧那边。许是因为带着袁宁这么个比自己小的小孩,栾嘉一路上十分妥帖周全,简直让袁宁都有些刮目相看。栾嘉母亲是他外祖父最疼爱的女儿,外祖父送给他母亲的牧场离外祖家很近,只有半小时车程。
八月开始,葡萄就陆续成熟了。牧场里带着的葡萄园占地辽阔,一入门就是两株最为古老的葡萄树,它们已经活了超过100年,树冠覆盖面积接近一英亩,沁凉的树荫之下工人正忙碌着把一筐筐葡萄往酒庄那边运。葡萄园这边没有机械化操作,从种植、浇灌、采摘、处理、酿制,全都是最基础的人力劳动,在人力资源珍贵无比的西欧无疑是一种奢侈。
袁宁仰头看着老葡萄树上结着的一串串葡萄。有些葡萄覆着层淡淡的白霜,只隐隐能瞧见它美丽丰腴的性状,有些却晶莹透亮,在阳光照耀下像一颗颗耀眼的红宝石。
酒庄的老管家有着敦厚的身材和红红的酒槽鼻子,他面上带着笑,乐呵呵地迎了上来,对袁宁和栾嘉说起今年的丰收:“今年的阳光是这五十年来最好的,葡萄们长得很好。”他提起一串红艳艳的葡萄,让袁宁和栾嘉欣赏它流光炫目的色泽与饱满圆润的颗粒,“今年我们这边出产的葡萄酒一定会非常棒!嘉,你和你的朋友要一起来旁观酿酒的过程吗?相信我,你们是在见证历史!”
栾嘉欣然答应,拉着袁宁去看老管家指挥酿酒师们工作。一筐筐的葡萄被送到酒庄,新鲜的葡萄圆挺无比,直接放在筐里运输也不会磕坏。酿酒师们整齐划一地处理葡萄、准备酿制。
袁宁对这座老酒庄的酿制流程非常感兴趣,目不转睛地看了一遍,又和栾嘉一起动手试着酿制了一小批,准备以后当礼物送人。
自己酿的虽然不是什么名酒,但胜在心意足。
一番捣腾下来,他们到西欧的第一天就过去了。袁宁和栾嘉直接睡在庄园里。夜深之后窗外传来咕咕的鸟叫声,袁宁一时睡不着,起床走到窗边看着悄寂寂的夜色。入夜后的葡萄园非常安静,叶影随风沙沙地摆动,送来带着凉意的清新空气。
袁宁站了一会儿,躺回床上睡觉。
第二天一早,栾嘉难得早醒,被老管家拉着量尺寸。袁宁绕着葡萄园跑完一圈回来,也没幸免。这边尺寸出来了,老管家便叫人立刻赶工,把按照栾嘉两人过来前给的尺寸做好的礼服做微小的修改,让它们更加贴合袁宁两人的身材。
老管家抓着栾嘉的手感慨:“嘉很像你妈妈。”他的目光柔和而悲伤,“她来到庄园时比你现在要小很多,才十来岁,非常活泼,高兴地在葡萄园里跑来跑去。她还拉着你外祖父去抱那两棵大葡萄树,抱不过来就特别着急,非叫上我们一起抱。”
栾嘉对母亲的印象并不深,听老管家说起后心里也有些怅然:“我知道的,您给我看过照片。”照片上的小女孩还很小,一头微卷的头发天然带着活力与可爱,连严肃的外祖父看向她时眼底都染着笑意。
老管家叹气:“可是后来她迷恋上你的父亲,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栾嘉没再说话。也不知该不该庆幸,他骨子里像个栾家人,像他那个薄情的父亲——没有母亲那种对爱情义无反顾的执着,即使心脏被人硬生生剜去一块,也能慢慢地愈合。
老管家又说:“你外祖父是爱你的,他只是不知该怎么面对你。”他语气十分笃定,“你那么像你的妈妈,他看到你时总是很伤心。这一次你回来,你外祖父会正式把你介绍给所有人。嘉,你今天会去看你外祖父吗?”
栾嘉点了点头。
栾嘉不相信他外祖父有多喜欢他,也许他外祖父是有柔情的,比如对他的母亲。但是对于他这个外孙,他外祖父绝对算不上喜爱,一来他是他外祖父痛恨的栾家人的孩子,二来他算是间接害死他母亲的“凶手”——要不是坚持要生下他,生产时又碰上难产,他母亲的身体也不会垮掉。
但是既然应邀而来,他总要去见见的。
栾嘉去见外祖父,袁宁没跟着,而是继续呆在酒庄,又在酿酒师的指导下酿制了另一种葡萄酒。袁宁外文学得不错,可以和酿酒师们流利地交谈,酿酒师们边指导袁宁操作边给袁宁介绍:“大部分葡萄酒都只适合在一两年内喝掉,只有少数优质的葡萄酒可以存留十年以上,我们这边每年只有百分之三十的葡萄酒适合保存下来,到第二年就只剩百分之三了。如果你足够幸运的话也许可以成为这百分之三,否则如果你想在婚礼上喝到自己酿制的酒就得在这两年内结婚了。”
袁宁抿唇一笑:“我会努力的。”他也没说是努力成为百分之三还是努力在两年内结婚,只认认真真地遵从酿酒师的指引去操作。一颗颗圆溜溜的葡萄摘去了梗,齐整整地放入容器之中,也许是因为有些葡萄已经熟透了,整间屋子里都弥漫着淡淡的葡萄香。
到中午的时候栾嘉回来了,脸色很平静,袁宁看不出他与他外祖父见面的结果。栾嘉倒是主动开口:“我看到佩恩了,是个很不错的女孩,性格很柔顺,不像一般西方女孩那么张扬。”佩恩就是栾嘉那个要与霍森订婚的表妹。栾嘉笑了笑,“中午霍森要到外祖父家吃饭,外祖父本来要留我一起的,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庄园这边就回来了。看我对你多好!”
袁宁替栾嘉难过,给了栾嘉一个拥抱。
栾嘉把额头抵在袁宁肩膀上,脸上的笑意还没褪去,声音却带上了一丝颤抖:“宁宁,我可以撑过去的对吧?”
第215章 疤痕
接下来两天, 袁宁都和栾嘉呆在酒庄, 知道葡萄酒的成熟期和适饮期各不相同之后也开始和袁宁一起精益求精地捣鼓。
第三天清晨, 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大地上,庄园笼罩在暖洋洋的晨曦之中。栾嘉抱着礼服过来找袁宁, 想和袁宁相互帮忙穿礼服——这边自然不缺佣人,但栾嘉不太适应她们的靠近。
袁宁已经锻炼完毕,大大方方地去冲了个澡, 和栾嘉一起把礼服穿好。礼服是精心设计的,完美贴合着袁宁和栾嘉的身材,勾勒出他们的肩、背、腰、腿, 衬得他们体态纤长而挺拔。两个人往全身镜前一看,都觉得镜子里的人穿得人模人样, 活脱脱的东方贵公子。
袁宁眨巴一下眼, 伸手把栾嘉的下巴掰过来, 笑眯眯地说:“栾哥长得真帅。”
栾嘉没好气地瞪他:“真该让老严看看你这流氓样。”这家伙在章修严面前乖巧得不得了,章修严不在时却是这副面孔。想到章修严, 栾嘉眼珠子一转, 眼底含着些笑意,“你已经成年了, 和老严有没有那什么?”
袁宁:“……”
袁宁一脸纯洁:“什么那什么?”
栾嘉瞪圆眼睛, 也学着袁宁把袁宁下巴给掰过来:“我就知道老严那家伙是性冷淡, 你以后可惨了,要和老严那什么恐怕每次都得自己主动吧?我跟你说,那什么和谐也是非常重要的, 你得好好调教调教老严才行。”
袁宁抿着嘴直笑:“我会好好调教的。”
栾嘉说:“谁叫你喜欢上老严呢,他一看就是禁欲派的,要不是你把他给收了,我估摸着他肯定会孤独终老——就算娶了老婆,恐怕也是每个月定时交几次公粮了事。”他勾着袁宁的肩膀,“改天我叫人给你弄点助兴的东西,保准让老严冰山变野兽。”
袁宁:“………………”
袁宁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跟着栾嘉学习礼仪。各地的风俗都不一样,要是不提前学习一下很可能会出丑。老管家兢兢业业地教授着袁宁和栾嘉,生怕被人怀疑自己的专业水准。
该来的终归还是要来。袁宁和栾嘉被司机送到查理兹家的住宅外,即使世代都仅是为辅佐贵族而生,查理兹家依然是个老牌家族,在这边的影响力非常巨大,再加上与他订婚的对象是正经的贵族小姐,应邀而来的人多不胜数,都是一些“上流人士”。
袁宁和栾嘉是两个新面孔,他们的出现引来了不少人注目。两个东方年轻人!
这几年东方人登上了贸易舞台,不少人家中都有意与东方人合作,打开广阔的东方市场。在平日里轻视和歧视依然存在,可到了这种场合没有人会愚蠢地表露出来。有的心思活泛的甚至还主动上前与袁宁两人说话。
袁宁和栾嘉外语都很不错,可以毫无障碍地与人交流。栾嘉脸上始终带着笑,应和着搭讪者的话题,并没有隐瞒自己到来的原因。
知道他是女方的亲人,对方变得更为热情。若女方家里光是贵族倒是不算什么,但他们还是西欧赫赫有名的财阀!
查理兹家也算是很不错的了,经过老查理兹去世的动荡之后,年轻的当家人带领着它迎来了新生。可比起女方这地地道道的名门与财阀,查理兹家还是差了点啊!
袁宁和栾嘉正与搭讪者说着话,突然感觉一道锐利的视线从某个方向投了过来,抬眼看去却发现找不到人。袁宁正纳闷着,一个侍者走了过来,彬彬有礼地对栾嘉说:“您好,请问是栾嘉先生吗?”
栾嘉一愣,点了点头。
“查理兹先生请您上楼说说话。”侍者不卑不亢地转述,“他在楼上第三间房间等着您。”
袁宁心头一跳。他拉住栾嘉的手。
栾嘉朝袁宁笑了笑,说道:“我上去一趟,你自己在下面待一会儿。外面坏人多,你千万别被人给骗了,要不然我可赔不起——老严非杀了我不可。”说完他还朝袁宁眨了眨眼。
袁宁见栾嘉决心已定,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劝说。栾嘉会亲自过来,就是想要一个结果吧,不管原因如何,不管未来如何,这一刻的栾嘉都想把一切弄清楚,然后明明白白地往前走。
袁宁说:“你上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栾嘉点头,脸上带上了一丝笑容,像是已经为这一天演练了千万遍。他跟着侍者走上楼,在侍者恭敬的“请进”姿势中走进开阔的房间。一个栾嘉无比熟悉的身影站在落地窗前,颀长,高大,冷漠。
一开始霍森就是这样的人吧,永远冷静,永远理智,永远衬得他像在无理取闹。过去的一幕幕在栾嘉眼前闪过,险些让栾嘉压抑着的痛苦奔涌而出。
但栾嘉还是稳稳地站定。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离开了霍森就痛苦无比的少年。栾嘉笑了笑,终于吐出一句话来:“恭喜你,霍森。”
霍森投过落地窗贪婪地注视着栾嘉,像是末日已经来临,这将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眼。霍森没有上前,只安静地注视着栾嘉,眼底有着涌动的暗流,仿佛正无声地说着“我爱你,我比世上任何人都要爱你”。可是在栾嘉说出“恭喜你”三个字之后,他的心脏被彻底击穿了,整个人轻轻晃了晃。
他伤害了他的栾嘉。
他再一次伤害了他的栾嘉。
小牧场 第189节
明明他是这世上最不愿意看到栾嘉受伤的人,明明他是这世上最希望栾嘉能够幸福快乐地过一辈子、永远不会有半点忧愁的人。
可是他伤害了栾嘉。他要和别的女人订婚,要栾嘉亲眼看着他和别人在一起——他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发生,哪怕选择死亡也不行。
——就算他想选择死亡,也要等栾嘉彻底放下他以后。
霍森转过身来,定定地注视着栾嘉,眼底有着千言万语,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应该更冷漠一些、更冷酷一些,让栾嘉彻底地对他失望,彻底地对他们的感情失望——霍森喉咙滚动了两下,从喉咙间挤出几个字:“对不起。”
栾嘉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如同一尊雕塑。霍森叫他上来见面,就是为了和他说这句话吗?他这么多个夜晚等待的解释,就是简简单单的“对不起”三个字吗?早知如此,他又何必亲自来一趟。
是因为不甘心吧,他始终还是不甘心,本以为两个人都在为未来而努力着,却突然走到了这样的境地。
栾嘉说:“没有必要说对不起。”他转身要往外走。
霍森三步并两步地冲上前,一把抱住了栾嘉。身体的本能终归战胜了理智,他想念栾嘉,他发疯一样想念栾嘉。霍森用力抱紧怀中的人,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他无法解释订婚的事,也无法解释自己此刻的行为,他只想最后一次这样抱住栾嘉——他只想就这样静静地抱住栾嘉。霍森身体微微地发着抖,嘴唇也微微地发着抖,连带声音也在颤动:“嘉嘉,嘉嘉。”
栾嘉觉得不是自己疯了,就是霍森疯了,要不他怎么会在这样的日子被霍森抱在怀里——这明明是霍森和别人订婚的日子,霍森却这样痛苦地喊着他的名字。栾嘉用力挣开霍森的怀抱:“够了!”他连退几步,站在远离霍森的地方咬着牙说,“够了,霍森·查理兹!”
一定要这样吗?
一定要把他们之间的回忆全都毁掉才甘心吗?
为什么霍森不能好好地和他告别呢?为什么不好好地告诉他——告诉他他有他的责任,他要支撑起他的家族,他要守护他的家人——告诉他他连婚姻都要拿出来当筹码,以保住查理兹家的荣光?明明作出选择的是他,为什么表现得比被抛弃在原地的人还要痛苦?
真的够了!
真的该到此为止了!
栾嘉背脊也微微地颤抖起来,眼泪终究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他爱他啊,他那么爱他啊,就算他什么都做不了,就算他什么都帮不上忙,他任性,他没用,他只会依赖他,但他们相爱了那么多年,连一个正式的告别都不配得到吗?
栾嘉的眼泪让霍森整颗心都被击碎了。
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憎恨自己——憎恨自己的无能。
霍森伸手抓住栾嘉的手腕,不想让栾嘉就这样消失在自己眼前。
栾嘉想甩开霍森的手,泪眼朦胧之间却发现霍森长袖掩映着的手腕有些不对。
栾嘉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死死地抓住霍森的手,把那将手臂挡得严严实实的衣袖用力往上推。
——上面密布着狰狞可怕的疤痕!
第216章 艰险
栾嘉错愕地抓着霍森的手, 不敢置信地盯着那一道道模样可怖的疤痕:“怎么回事?”
阳光通过落地窗在屋内碾转, 落在栾嘉和霍森两人身上。栾嘉的目光从疤痕上挪开, 挪向霍森突然变得平静又漠然的脸庞上。栾嘉纤细的喉结滚动了两下,再一次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霍森注视着栾嘉满含关切的脸, 刚才的痛苦、挣扎、失控,早已完全从他脸上消失。
这样的霍森是栾嘉所陌生的。
霍森挣开栾嘉的手,仔细地把衣袖重新放下, 把袖扣重新扣回袖口。
直至栾嘉的眼底染上了怒意,霍森才开口说:“如你所见。”他把手伸在栾嘉面前,“那一次车祸之后,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记忆有截断的迹象,接着思维缜密的他很快发现了我的存在, 他竭尽全力想抵抗睡意, 有一次曾经三天三夜不睡觉, 每次撑不住时就在手上划一刀。”
栾嘉浑身发冷。
霍森说:“血又热又红,点缀在伤口上特别漂亮, 有时流上很久都不会凝固——伤口总是那么深, 有时能看见骨头。可是人是需要睡眠的,所以即使他在手上划下那么多道口子, 也没办法避免沉睡的到来。他太软弱了, 只要他一沉睡, 身体就将属于我。”
栾嘉握紧拳头。
霍森伸手捏住栾嘉的下巴:“有时他会把刀子对准动脉划下去,要不是我醒来得及时我们就一起下地狱了。”他深深地注视着栾嘉浅琥珀色的眼睛,“没想到刚才我只是远远地看见了你, 他就醒了过来——他爱你,可是他太弱了,这具身体已经属于我了,你明白了吗?”
栾嘉咬牙:“我不明白。”眼前的人是霍森,可是又明显不是霍森,就好像身体里居住着另一个灵魂。这种事情真的存在吗?
栾嘉微红的眼眶让霍森心烦意乱。他压下心里那一丝莫名的躁意,耐心地解释:“心理学上把这种情况叫做分离性身分障碍,又叫做多重人格。成因很多也很复杂,比如像他这样的,幼年有过很大的阴影,成年后又面对无法掌控的局面,再遭遇点意外刺激,很容易就陷入沉睡——弱小的人就该乖乖沉睡。”
栾嘉心里乱糟糟的。霍森没必要编造这种事来骗他。如果眼前的“霍森”所说的是真的,那么一切就有了解释了,因为霍森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因为要和佩恩订婚的人根本不是霍森——所以霍森才会和他断了联系,所以才会有这么一场订婚仪式。
想到刚才看见的那一道道深浅不一的伤疤,栾嘉心脏微微抽搐。霍森那时候一定很绝望吧?察觉了身体里住着另一个人,察觉了身体随时有可能会失去控制,想尽办法都不能让自己摆脱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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