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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妻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九斛珠
她毕竟不是久历风沙苦寒之人,尤其脸蛋娇嫩腻白,与其他军士的黝黑粗糙孑然不同。
隋铁衣失笑,拍拍她的肩膀,“你年纪还小,我十岁来到军营,也是满了十六岁才被父亲带上战场。过两年你若有此意,我倒很乐意带着你。”她在沙场上号令威风惯了,杀伐取舍,也只在一念之间,虽只比阿殷年长四岁,却老成持重许多,这语气听着便是不容反驳。
阿殷便扬眉而笑。
外头众人已经聚齐,场上挥旗令下,军士击鼓助威齐齐呐喊,气氛霎时热烈起来,比之北苑那次更令人紧张激动。
阿殷上回还存了比给定王看的意思,这回心无旁骛,便将全副心思放在场上,策马驰骋,全神贯注。
上回在北苑,除了隋铁衣来时劲猛之外,余下的多是闺中姑娘,纵然技艺甚好,力道终究不及。这回场上却全是久经训练的军士,策马掠过身边的时候好似带着风,硬生生将冬日冻硬的地面踏得泥土飞溅,如碎石屑般飞舞纵横。他们的速度显然也要快许多,马球杆重重击过去,绝非姑娘绵软的力道所能比拟。
阿殷跟着打了片刻,便全然被气氛感染,纵马疾驰穿行,尽力挥洒。
半场球打下来,阿殷已是汗湿重衫,因怕被风吹了着凉,便先到附近的帐中躲寒喝茶。
隋铁衣见她走路时竟自气喘吁吁,不由笑道:“如何?”
“过瘾!”阿殷拿帕子擦净额头汗珠,只觉得畅快极了。
从前在京中,她因为身份之故而有所退让,许多事便不能随心所欲。到了西洲之后,虽则比在京城自由了许多,不过既然做了侍卫,还是得把握着分寸,甚至还得在定王跟前小心翼翼。直到这场马球赛——
军伍中的汉子大多心思耿直,既然上了马球场,便没什么尊卑上下,该怎么打就怎么打,也没因阿殷是定王的人而有所谦让。这场马球各凭本事,两方竞逐互不相让,阿殷拼尽全力,也无所顾虑,心思集中在场上,势均力敌的打下来,常有人出招奇绝,令人喝彩。
她是真觉得过瘾极了。
休息了半柱香的功夫后,回场上继续,阿殷神采飞扬。
定王同隋彦坐在上首,看场上的人各展拳脚,定王的目光黏住那略显纤瘦的身影,不时开口赞好。
隋彦最初还不曾注意,直到中场休息时,发觉定王的目光不时瞟向阿殷,这才有所察觉。待得后半场,他在观看场上比赛的间隙里,也不时分神留意定王,才觉他许多喝彩赞赏之声,竟是与阿殷的出彩举止吻合。
这位外甥竟如此留意那女侍卫?
即便是隋彦这般粗豪爽直,不善体察儿女情长的人,也觉出不对来——虽说他常年驻守北庭,但京城中的事,却还是能知晓的,尤其关于定王母子,往来书信中更是格外关心。定王年过二十,至今不曾纳半个滕妾,王妃和侧妃之位也都空悬,据隋夫人所说,谨妃曾给他物色了数位京城名门毓秀,皆被他以种种理由推辞,横竖就是眼高于顶,半点都看不上。
而今,他居然在留意那个叫陶殷的女侍卫?
难得!
*
一场马球赛打得酣畅淋漓,阿殷赛罢已是满身大汗。那副皮革的藤甲虽能保护她的身子,也不影响她纵马打球,到底质地沉重,也难以透气,如今身上出了汗,更是捂得难受。
隋彦看罢马球赛,安排了几件要紧事,便约定王回他府上。
定王瞧阿殷脸色红扑扑的全是热汗,猜得她身上更难受,便让她先回去,不必跟着。
这校场离城不算太远,阿殷待得身上汗稍微收了些,重新裹了貂裘在身,一路疾驰回去。到得住处,也顾不得喝茶润喉了,径直脱了外裳,请那两位丫鬟送了些热水进来,将满身腻汗尽数泡走。
激烈角逐后,身上的疲累也在热水中驱散,阿殷闭上眼睛,嘴角的笑怎么都压不下去。
她没想到如此寒冷的天气里,她竟会打出满身的热汗。更没想到,心无旁骛专心致志的打球,棋逢对手的时候,竟是如此过瘾痛快!
泡完了穿好衣裳,走出去才见桌上多了两盘糕点。
门口侍立的丫鬟过来为她斟茶,道:“隋小将军说姑娘打完马球必定饥饿,先用些糕点充饥吧。她还说姑娘在咱们这里的时间不长,今儿既然得空,该去街上多逛逛,瞧瞧本地风光。姑娘若是有意,只管去都护府里找她就好。”
阿殷被说得心动,匆匆拿糕点充饥果腹,便往隔壁去寻隋铁衣。
对于这位名闻京城的女将,阿殷满心都是佩服景仰,加之两人性情投契,将巩昌城内最有意思的街市逛下来,收获颇丰。从兵器铺中锋锐精悍的短刀,到首饰铺里造型有趣的北域钗簪,乃至当地特有的糕点美食,阿殷即便极力克制,待得最后看向随从的军士时,也有点惭愧了——
两名军士,每人身上叠叠串串,竟各有二十来个包裹。
也不知将来会不会被传作笑谈。
阿殷顾不上那么多,同隋铁衣满载而归,回府后又将那两名军士重重谢了。
此时月上柳梢,站在中庭抬头望去,比别处更见爽朗明亮。
阿殷今日出去逛街市,动静闹得不小。她与秦姝和如松路上同行,如今又同住一处,总不能闷声不吭的独吞了,遂挑了几样糕点和有趣的小玩意,送去给她母子二人。
秦姝含笑谢过,感叹几句她和隋铁衣投缘也就罢了,倒是如松十分喜欢,缠着阿殷问清楚怎么玩,便自玩耍去了。
而在另一头,浓烈的酒气从破开泥封的酒坛散逸,火上架着的羊腿滋滋冒着油,香气四溢。
后晌的骄阳斜挂,照在宽敞的院落。隋彦取了半尺长的弯刀,割下已然烤熟调味过的羊肉递给定王,已被风霜雕刻了皱纹的脸上挂了笑意,“这么说,陶靖这女儿,倒是跟临阳郡主截然不同了?”
“临阳郡主只知倚仗姜家势力骄横跋扈,陶殷却愿意舍下京城富贵自谋出路,不肯坠了志气,很难得。”
“既然要做侍卫,身手如何?”
“身手在同龄人里十分出色,加上应变机敏,假以时日,恐怕能赶上常荀。”定王因喝了酒,又是在舅舅跟前,言语之中掩不住的激赏。
赶上常荀吗?隋彦心领神会的笑了。
常荀的身手确实是很不错的,不过自家女儿隋铁衣的身手已然与他不相上下,早几年的时候,甚至还曾打败过他。当年定王也曾在旁观战,瞧见隋铁衣的身手英姿,虽也赞叹,却全不似今日这般发自内心、流露于神情。再论定王所说的不坠志气,隋铁衣身为女将率兵守卫疆土,难道就比陶殷差了吗?
陶殷这点本事就得定王激赏,恐怕背后还有旁的缘由。
而这点不合常理的缘由,隋彦思来想去,只觉得——他这外甥被那貌美独特的姑娘吸引了。
这是好事,隋彦自然高兴,满了两碗酒,自己先端起一碗,“上回收到家书,宫里谨妃娘娘想把太师的嫡长孙女给殿下做正妃,她的出身不低,教养想必也很好。怎么殿下就辞了?”
“无趣。”定王举碗饮了两口烈酒,辛辣刺激的酒液一路从喉咙烧到胃中。这酒自东襄传来,在北庭极受欢迎。酒不算太浓,喝上十碗八碗也不见得醉,只是够辣够烈,在严寒冬日拿了陶碗喝,比玉杯中的绵软香酒爽快许多。
隋彦盘膝端坐,目光炯炯盯着他,“殿下见过那姑娘?”
“见过一面。”
“一面就知道无趣?”
“嗯。”定王仰头将酒饮尽,眼中浮起深深笑意,“舅舅是想为母妃分忧了?”
隋彦哈哈大笑,“这事上我是有心无力。不过殿下已年过二十,却还是不肯娶亲,难道京城内外,天地广大,就没一个能入眼的?”
入眼的吗?那自然有。
定王笑而不语,拎着酒坛将两个空碗满上。
隋彦察其神色,“我看今日那个陶殷,殿下倒是挺上心。”见定王笑意更甚,便道:“我修书一封给谨妃娘娘,请她安排周全,殿下觉得如何?”
“有劳舅舅费心。”定王破天荒的没拒绝,抬碗敬他,“只是请转告母妃,这事不能操之过急,我这里自会安排,请母妃静候佳音即可。”
好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隋彦哈哈大笑,取过已然烤熟的羊腿。
*
定王回到住处的时候,酉时才尽。
屋子里已经点了灯盏,桌上放着个一尺见方的小小提梁食盒,揭开雕刻海棠图样的盖子,里头共有四层。每层一个精致的碟子,里头整齐码放几块糕点。他扬声叫门外值守的夏柯进来,问其来处。
夏柯回禀,“是琪芳院送来的,说陶侍卫今日跟隋小将军去了街市,选这些糕点,请殿下得空时尝尝。”
原来是陶殷买了送的,定王也听说她后晌去了街市,只是未料她和隋铁衣如此投缘,笑着暗叹之际,手已经不自觉的伸向碟中,取了枚糕点送入口中。
倒还算好吃。他挥退夏柯,每样尝了两块。
今晚喝得酒委实太烈,他这一路吹风走来,竟渐渐涌上了后颈。胃中那种灼烧的感觉仿佛又慢慢回来,浑身上下都似有些热了,定王诧异于这酒的后颈,倒了两杯茶灌下去,竟是没有半点用处。
门外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没过片刻便消停下去。
定王心中不知为何有些烦躁,觉得屋里闷,过去开窗透气,瞧见外头站着的人时,却愣住了,“陶殷?”
“殿下!”阿殷拱手,像是要值夜的样子。
“今夜无事,天气又寒冷,不必值夜。”定王免了她的苦差,回头见那提梁盒,便道:“糕点味道不错,只是桌上乱,剩下的归在一盘,将这食盒带回吧。”
阿殷应命入屋,瞧着那食盒眼熟,想了想,似乎是在琪芳院见过。精致的碟子里,糕点每样剩了一两块,却跟她买的一模一样,她有些诧异——这糕点不会无缘无故的跑到这儿来,她不曾送过,难道是秦姝转赠的?殿下向来不喜秦姝送东西,怎的这回却开口夸赞?
这疑窦压在心里,阿殷并未唐突询问,到水盆边洗手擦净,寻了个盘子,将剩下的糕点整齐码放。
定王就站在她身后一步的距离,目光落在她姣白的后颈,她垂首时背脊微微向前倾,划出秀美的弧度。腰肢藏在侍卫衣袍之内,便显得衣裳有些宽大,令人遐想掩藏于内的纤细。甚至她的手,握在红漆上,指节匀称秀美,更见白嫩,若是握在手中,怕是极柔软的。
那种躁动愈来愈明显,就连思绪都有些难以控制,定王甚至诧异于这古怪的命令——
食盒放在这儿能碍什么事?他非要她带回去,不过是寻个由头同她独处罢了。
心意既已洞明,他站在阿殷身侧,道:“陶殷。”
“殿下有何吩咐?”阿殷已经收好了食盒,一抬头发现他近在咫尺,满身的酒气清晰可闻。
“陶将军说你尚未许下人家——”定王只觉得阿殷身上有古怪的力量牵引他似的,越靠越近。一本正经的问道:“你可有中意的人?“
“卑职……”阿殷绝未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一时没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瞪大了眼睛看他。
心念电转,她尚未来得及回答,却见定王忽然凑近,然后,亲在了她的脸上。
滚烫的唇触到温软的脸颊,酒气随他的呼吸蔓延过来,阿殷脸上登时灼热起来,彻底懵了。
定王的唇像是在她脸上眷恋的磨蹭了下,旋即扶住她的肩膀,胸膛靠过来,像是要将她困在怀里。他的声音低沉又正经,却像是极力克制什么,“想必你还——”
“殿下!殿下!”门外忽然响起了女子焦急的声音,定王声音一顿,不悦的皱眉。
“殿下,小少爷出事了,求你去看看!”外头女子的声音却清晰的传了进来,满含慌张。
定王此时只觉得满身血液似乎都被那烈酒烫热了,大抵是烈酒后颈大,甚至思绪都有些昏沉迟钝了,能清晰感受到的,却只有她的气息。入梦数回的美人已然被困在怀中,他的心从未跳得像如今这般快。本是极好的契机,奈何外头的声音太聒噪,吵得人心烦。况她口中提的是如松,那是崔忱留在世间唯一的骨肉。
定王皱眉走至门边,“何事?”
“小少爷不知是吃坏了什么,上吐下泻的,郎中也瞧不出缘故。殿下,殿下求你快去看看。”
定王对着丫鬟有印象,是秦姝身边的。
然而秦姝此人居心不正,定王纵然关怀如松,却还不至于闷头就冲过去,问道:“先把事情说清楚。”
“今日后晌陶姑娘送了些糕点过来,小少爷贪吃就多用了些,原本也没什么,谁知方才突然说腹痛,接着就吐起来,脸都白了。”那丫鬟满脸焦急之色,跪在冰凉的地下重重磕头,“殿下,殿下求你过去看看。”
定王闻言大惊,一则为担忧如松,二则因此事牵扯了阿殷——秦姝居心叵测,若以此诬陷阿殷,也是个麻烦。
他不再耽搁,转身取了斗篷,带上神思恍惚的阿殷便匆匆走向琪芳院。
琪芳院里静寂无声,正屋的门紧紧掩着,丫鬟匆匆跑过去开了门请定王进去,却将阿殷拦在了门口,“小少爷病了不能被打搅,姑娘请留步。”说罢,竟是阖上了屋门。
阿殷尚且被定王突兀的亲吻震得恍惚,便懵然留步。
而在屋内,定王方一进去,便觉浓烈的甜香扑鼻而来,有些呛人。
此时也只酉时二刻,不算太晚,屋子里没太大动静,只有西次间似乎有孩子呕吐的声音传来。定王心中记挂,走了两步却又觉得异常,立时驻足——那声音固然是孩子呕吐的声音,可这屋中太过安静,着实异常。
若搁在平时,他还未进门时便能觉出异常,而今日头脑略微迟钝,进门后又被香气熏,被声音所惑,直至此时才反应过来。
悬着的心忽然归于原位,他并未前行,只开口叫道:“如松?“





皇家妻 第31节
“殿下总算来了。”回答他的不是如松,却是绵软的女子声音。
秦姝?
定王循声望去,就见绣帘之后走出个女人,身上披了件薄纱,赤着双足走来,身上只穿件嫣红色的肚兜。
“如松无碍,只是我等了殿下许久。”秦姝的声音极软极媚,又细又柔的腰肢微摆,双眸缠着他,缓缓走近。
屋中的香气馥郁得让人难以呼吸,方才的昏沉在此时陡然剧烈起来,浑身的血似乎都叫嚣着冲向脑海,像是有人在体内点了火。这种感觉意味着什么,定王自然明白,他最初的担忧消去,瞧着渐渐走近,柔媚万分的秦姝,终于理清了原委,怒声道:“那糕点是你送的!”
“殿下英明。”秦姝与平日的守礼模样截然不同,眼神似有娇羞似有大胆挑逗,就连声音都十分惑人——
“我备下那样柔软的糕点,就是为了殿下。其实这世上,有许多东西,比糕点还要好吃很多。殿下不妨,尝尝?”
柔媚到骨子里的声音如同魔音,她解开身上的薄纱,连同浓烈的香气蛊惑人的心志。
秦姝看向眸中通红的定王,笑得愈发柔媚惑人。
苦心孤诣的等了这么多天,总算寻到了合适的机会。那盘糕点里的□□分量并不重,不过有阿殷在,必然能勾起定王隐秘的*。而只消火苗被点燃,有了这屋内浓重的熏香助力,立时就能蔓延成火。她对于自己的身体一向自信,更何况今日定王还喝了酒,酒催药效,任他有再理智的心神,也熬不过这活色生香的诱惑。
只要他忍不住碰了,那么不管他过后是否懊悔生怒,都不重要。即便此事惹得定王憎恶,她也有办法掐住死穴,磨着他将她纳入王府。
反正她求的,不过是光鲜亮丽的身份,让她既能摆脱崔家,还能享受旁人给不了的荣华。
馥郁香气熏得人神智都散了,定王极力克制,看穿秦姝的心思后立时怒不可遏。
山岳般的身形猛然扑过去,绕开秦姝扯下厚重的绣帘。
未待秦姝诧异出声,定王便将帘帐重重砸在她身上,隔着帘子用力捏住她的脖颈,“你找死!”定王捏住秦姝的脖颈,怒不可遏。
☆、第35章 12.30
秦姝的脖颈被用力捏着,呼吸险些难以为继。她涨红了脸,方才的镇定与媚色消失无踪,只是惊慌的看着定王——那位眼中赤红,如有火焰翻腾,手下的力道却重得吓人,像是要将她的脖颈捏断。
她大惊之下忙伸手想挪开定王的铜铸般的手臂,却撼动不了半分,喉中只是“嗬嗬”作响。
“饶……饶……”断续的恳求,满含恐惧。
定王满面怒色,将她往后推开,收回手臂,怒声道:“如松呢?”
“殿……殿下……”秦姝腿脚发软踉跄,险些跌坐在地上。动手之前曾揣度过定王的诸多反应,却绝未料到这种。她以为,即便定王恼怒之下来掐她的脖颈,柔腻软滑的触感也会击溃他的理智,谁知道,他竟会在中间隔上粗厚的帘帐?脖子痛得快要断掉,背水一战、斩断退路求来的唯一机会,秦姝自然不肯放过,决定转变战术。
她靠在旁边的漆柱上,声音已然沙哑,“如松他,他很好。殿下——”她眼中立时滚下泪来,“我这也是迫于无奈,求殿下,看在,看在先夫的份上,不要绝了我的路。”
迫于无奈?
定王怒气满胸,斥道:“谁曾迫你!”
“崔家,是崔家。”秦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泪水掉落得更疾,“殿下也该知道,先夫虽与殿下交好,但崔府上下,从国公爷、老夫人,到世子爷、大嫂,谁不是向着太子的?老夫人是当今皇后的亲姐姐,三弟是金城公主的驸马,阖府上下,谁不对皇后娘娘言听计从?当年他在的时候,我还能勉强立足,可如今,殿下你可知我母子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她哀哀哭泣,将处境全怪在了定王的头上。
定王被药物所激,浑身上下似有火烧,然而今日之事必得有个了断,否则便是无穷后患。
他猛然抄起旁边的铜制香炉,用力掷向窗扇,随着一声闷响,窗扇被击出个大洞,立时就有冷风灌进来。
那一隙的冷风牵回了定王的清醒神智,他目光渐渐阴沉,盯着秦姝,“所以你便使这龌龊手段?”
“殿下你想想,崔府中谁不是身份尊贵,出身名门?就只有我出身低微。当年他任性行事,本就惹得国公爷和老夫人不满,这些人不去怪他,反说是我不知规劝,德行有失。自他战死墨城,整个崔府里,还有谁给我和如松撑腰?我那位大嫂是什么身份,殿下也知道,她原本就看不起我,这几年里更是处处欺压。”秦姝像是受尽了委屈,大抵是怕冷,将身上的绣帘裹得更紧,哭道:“我守着如松四年,还不够吗?殿下难道以为我天生下贱,不要脸面?若不是走到绝路,谁愿意用这般手段,自轻自贱。”
她的话真真假假,定王不去细听分辨,只冷声道:“仲诚临死的话我曾如实转达,你不肯留在崔家,自可改嫁。”
“改嫁?”秦姝哀哀的笑了一下,双目盈满泪珠,全然是孤苦无依之态,“殿下觉得我能嫁给谁?谁敢娶皇后亲姐姐的儿媳?谁敢碰柱国公家的寡妇?京城内外,谁不是拜高踩低,但凡有些势力脸面的人家,谁又会娶个寡妇?殿下,除了你,谁还愿意收留、照看我?”
这话未免强词夺理,定王反倒冷笑了出来,“你是想改嫁再入公府侯门?”
“不然呢,殿下觉得我该嫁到哪里去?我不到十六岁就嫁入崔府,生下了如松,难道如今还要低了身份,嫁到小户人家去吃苦?”秦姝像是觉得此事极为好笑,边哭边落泪珠,“若是如此,我当初又何必嫁进崔家,去辛辛苦苦的守这个寡。殿下可知道这几年我是怎么过的?处处要看人的脸色,处处受人欺压,府里哪怕是个丫鬟婆子,都知道我没人撑腰好欺负!”
难以在崔家立足,又不肯下嫁吃苦,公府侯门里没人愿意娶个寡妇,除了定王,还有谁能给她荣华?
毕竟,当年崔忱是为了救他才死的!若非如此,有崔忱在,她也不会落入这般境地。
秦姝觉得理直气壮,看着定王的时候,倒像是看着忘恩负义之人,“殿下也记得先夫是怎么死的。他是为救殿下而死,殿下答应他照顾我,难道要食言吗?先夫舍了性命救殿下,殿下难道连这点小事都不肯?”她看着定王木头般情.欲渐消的眼神,心知即便弄尽姿态他也不会入觳,便裹紧了衣衫站起来,将勾人媚色收去。
定王看着绣帘烘托下的那张脸,极度的愤怒渐渐转为好笑,继而是失望悲愤。
他的挚友爱着的竟会是这样一个女人。
不值得,真不值得!
她不肯受委屈,她要改嫁,这些都不算什么,定王从没觉得秦姝该一直守寡。甚至她舍不下富贵,想要银钱,若是坦坦荡荡的来说,他也愿意给她,这几年里他给如松的东西,不全都照单收到她名下了吗?可她竟然会为了荣华地位,使出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做出这样恶心人的事情!甚至在诡计失败后,露出这般挟恩图报的嘴脸。
她以崔忱遗孀的姿态出现,却将崔忱置于何地?
当初的崔忱,真是被那副善解人意、温柔多姿的表象骗昏了头!
墨城之战,崔忱舍命救下他,定王绝不会忘记。然而那是崔忱的恩情义气,与她秦姝又有何干系?她做出这般龌龊事情,居然还有脸以崔忱的遗孀自居,要挟他报恩?她就不觉得恶心?
定王强压怒气,甚至连看都不想再看她,冷声道:“夫人此举,着实辜负仲诚之心。”
“辜负?”秦姝咀嚼着这个词,徐徐道:“我辜负了他,他难道没辜负我?明知我在府里处境艰难,却还是丢下我去了墨城。他舍弃性命的时候,就没想过我和孩子该怎么办!他既不顾念我,我又哪来的本事顾念他。”她渐渐站直了身子,受尽委屈后生出的偏执念头全然道出,反倒觉得无畏无惧。只是毕竟忌惮定王的怒气,说话时也软了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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