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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总在搞事情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罗青梅
这可不是光凭美貌就能做到的。
碧瑶夫人如果没有一点手段心机,世家出身的傅皇后怎么会被压得抬不起头?
太薇公主生母早逝,不得周慧帝喜爱,平时在宫里形单影只,犹如一个隐形人。
碧瑶夫人身为后妃,和太薇公主无仇无怨,当然不会因为几个奴才,就朝她发难。
而且,为了显示她的慈母之心,碧瑶夫人不仅把余嬷嬷和希芸扔到比内廷狱更加险恶的冷宫去做苦力,还命人往长春阁送来几大箱各色绫罗绸缎,以示安慰。
薛寄素毕竟对吴国后宫一无所知,发作了余嬷嬷后,暂时震住长春阁上上下下几十号人,不想再节外生枝,得了碧瑶夫人的赏赐,便亲自去椒房殿谢恩。
她已经打听清楚了,太薇公主闺名叫周瑛华,生母是北齐国人,生前不得盛宠,死后也没什么哀荣。太薇公主在宫中无依无靠,连封号都是钦天监随意拟定的。
身为一个无宠的公主,对待奴才,她可以肆无忌惮,但面对碧瑶夫人这样的后宫之主,她必须学会放低姿态。
前生,她的婆母永宁侯老夫人孟氏性子刁钻,丈夫崔泠疏离冷漠,为了讨得婆母和丈夫的欢心,她收起闺阁小姐的娇气,千依百顺,做小伏低,任打任骂,毫无怨言,足足当了七年的孝顺媳妇。
她的隐忍和涵养,就是在那七年间慢慢打磨出来的。
碧瑶夫人的寝宫名为椒房殿,寓意昔日汉武帝对陈皇后的椒房之宠。
殿前的侍者们看到薛寄素,并未阻拦,笑嘻嘻将她请进东厢房:“太薇公主来了,娘娘正、念叨您呢!”
东厢房满室宝光浮动,极尽奢华。
碧瑶夫人是平民出身,对金玉之物格外衷情,周慧帝为哄爱妃高兴,常常以大批金块玉石作为赏赐,椒房殿西边配殿的甬道,都是用价值千金的蓝田玉铺就的。
薛寄素跟着罗衣侍者走进东厢房,规规矩矩向碧瑶夫人问安。
碧瑶夫人坐在窗下,手里鼓捣着一串铜环,她穿一件红地凤穿花纹云锦褙子,暗花堆纱裙,簪环朴素,笑容可亲:“瑛华可好些了?”
这位在吴国后宫呼风唤雨的宠妃,打扮穿着,一如寻常民间妇人,眉宇间,不见一丝倨傲。
虽是简单素容,仍不掩其国色芳华。
薛寄素垂首:“劳江母妃挂怀,我已经好全了。”
碧瑶夫人笑意盈盈:“不巧前儿个双君也病了,我因忙着照料她,一时没照管到长春阁,让你受委屈了。那些奴才不老实,你只管打发她们,不用顾及我的面子。这一次实在是我疏忽了,前几天内务府刚刚把新进宫的宫女送到内廷司,她们都是管事嬷嬷精心挑选的可人儿,知冷知热,老实本分,还没发到各宫去当差,你第一个去内廷司挑选,看谁顺眼,就让谁跟着伏侍你。”
育碧公主周双君,是周瑛华的姐姐,碧瑶夫人的女儿。
“母妃慈爱,我就却之不恭了。”
“好孩子,难为你明白我的难处。”
彼此寒暄了几句,眼看快到用午膳的光景,薛寄素婉言告辞。
碧瑶夫人犹豫片刻,温言挽留她:“前儿个皇上出宫打猎,得了好些鹿肉野味,小厨房的烧鹿肉做得很好,瑛华不如留下来陪我一道用膳,也好尝尝你父皇亲手猎的鹿肉。”
薛寄素眉头微蹙,碧瑶夫人和太薇公主从来不算亲近,就算碧瑶夫人有心想安抚她,也不必热情如此吧?
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忽然听得屋外一阵朗声大笑,一个面阔方耳的中年男子踱步走进来:“玉贞,你又在四处推介朕的鹿肉啦?”
这男子头戴金冠,身着一件宝蓝色神仙富贵纹常服,容貌只是平平,但言谈间器宇轩昂,威势十足。
能够随意出入后妃的内室,这男子,自然就是南吴国皇帝周慧帝无疑了。
屋里的宫女、内监纷纷拜倒在地。
碧瑶夫人款款起身,也要下拜,周慧帝一把搀住宠妃,柔声道:“这是你宫里,别跪来跪去的。昨晚听见你咳嗽,今天请太医来看过了?”
碧瑶夫人脸上一阵薄红,斜睨周慧帝一眼,嗔道:“皇上,臣妾只是咳了两下,不碍事的。”
目光转到一旁的薛寄素身上,“瑛华今儿个来给臣妾请安,难得她一份孝心,臣妾想让她留下来,一道品尝皇上亲手猎的野味。”
周慧帝顺着碧瑶夫人的目光,望向薛寄素,神情有些茫然。
薛寄素心里有些发冷,这位皇帝,竟然没认出自己的亲生女儿。为人父母,无论平时有多偏心,也不该连亲生骨血都认不出来!
碧瑶夫人挽起周慧帝的手,小声提醒:“皇上,这是长春阁的瑛华,钱妃的女儿,您忘了?”
周慧帝喔了一声,看样子还是没想起来周瑛华是自己的第几个女儿,“原来是瑛华啊,知道来向你江母妃请安,这很好。来人,把西宁国使臣送来的那箱猫睛石,赏给……”
碧瑶夫人凑到周慧帝耳边:“瑛华的封号是太薇。”
周慧帝立即道:“赏给太薇公主。”
薛寄素略一躬身:“谢父皇恩赏。”
碧瑶夫人见目的已经达到,站在周慧帝身旁,淡淡一笑,不再多言。
薛寄素心领神会,当着周慧帝的面,和碧瑶夫人演完一场慈母孝女的戏码,默默退出椒房殿。
碧瑶夫人的用意很简单,一来,让周慧帝亲眼看到她的贤惠大度,免得以后傅皇后拿余嬷嬷的事讥讽她;二来,让太薇公主明白,皇帝早就将她这个女儿忘得一干二净,她若想在皇宫中站稳脚跟,只能选择投靠椒房殿。
回到长春阁,称心和如意连忙命粗使宫女去膳房催饭食。
等了半天,宫女们还未将饭菜送到,周慧帝的贴身太监倒是上门了。
太监带来一盒玲珑剔透、色彩清亮的猫睛石,“这是皇上赏给公主的。猫睛石是西宁国的特产之一,一颗价值百金,那天袁郡主在袁妃宫里求了半天,皇上都只舍得给她三颗,公主今天真是交了好运。”
如意接过雕花匣子,从袖子里摸出一只鼓囊囊的荷包,塞到太监手心里:“大热天的,劳公公大老远走这么一趟,这是给公公润口的。”
荷包里的银两,都是从余嬷嬷和希芸的房里搜出来的。两人里应外合,偷了不少长春阁的摆设玩物,托太监卖到宫外去,借此赚了大笔银两。薛寄素一个铜板都没便宜她们,收缴的银两全部如数充入长春阁的公账。
太监掂掂荷包的分量,满意地点了点头,“多谢公主赏赐,奴才不打搅公主用膳了,这就回去向皇上复命。”
如意记得太薇公主的吩咐,连忙道:“还请公公留步,不知那西宁国的使臣,是什么官职?现今下榻何处?”
太监漫不经心道:“这个咱家也不清楚,听说是田家的什么亲戚。”
一旁的薛寄素听到“田家”两个字,脸色骤变。
如今天下三分,北边是北齐国,南边是南吴国,西边则是西宁国。
三国曾经忽有征战,不分胜负,战事打打停停,一晃就是百年有余。
北齐、南吴、西宁虽然谁也不肯服谁,但从不限制民间互通往来,随着三国商贸发展,越来越多的老百姓不愿意再动刀兵,三国王室偶有摩擦时,也不再陈兵国境,而是以联姻的方式代替征战。
各国大族之间,也能互通婚姻。
薛寄素的二婶婶田氏,就是南吴国人。
田家只有一个通事舍人田文通,官职低微。薛家被灭族之时,田氏这个异国出身的女眷没能躲过噩运,和丈夫一起,惨死在西宁京师的菜市口。
可怜薛二叔和田氏的一双儿女,还不满十岁,也成了刀下亡魂。
田氏是南吴国人,嫁到西宁国薛家之后,因为道路不通,和娘家少有往来。
田家的亲戚,应该都是南吴国人才对,怎么会成为西宁国的使臣?
薛寄素有些坐立难安,她急需知道西宁国京师到底是什么状况。
从如意她们说的年号来推算,现在应该是薛家被族灭之后的头一年,崔泠已经风风光光将孟巧曼娶进侯府,刘皇后退居冷宫,朝中是孟丞相一手遮天。
薛寄素已经死过一回,阖家被灭,亲人手足一个都没能活下来,她虽然重又苟活一世,也不过是行尸走肉而已,除了报仇之外,她找不到其他能够支撑自己活下去的意义。
眼下,她需要找到一个由头,一个能够重返西宁国的借口,她要让孟氏和崔泠血债血偿,让他们也尝一尝身死族灭的滋味!





皇后总在搞事情 第4章 质子
如意在外面打听了一圈,回来朝薛寄素禀告:“回禀公主,那西宁国使臣原是田舍人的庶弟。去年田家嫁到西宁国的女儿获罪身亡,田家派庶子去西宁国收敛田氏的尸首,没想到田公子走了大运,让西宁国的皇帝一眼瞧中,还封他做了个通事舍人,和田舍人的官职一模一样呢!”
田文才是个庶子,在南吴国郁郁不得志,田文通见庶弟终日无所事事,干脆打发他去西宁国料理田氏的后事。
不想田文才走了一趟远差,见识到西宁国的富庶安平,又得卫文帝青眼看中,封了个通事舍人,干脆把家族姓氏全都抛在脑后,一心一意为西宁国尽忠。
为了这事,世人都讥笑田文才是个虚伪谄媚之徒。三国之间虽然互通婚姻,但大家子弟,除非实在是走投无路,否则绝不会抛弃故国,去别国担任官职。
如意摇摇头,显然也很不齿田文才的为人:“田舍人大发雷霆,不许田文才进田家大门。现在田文才他们住在东北角的驿馆里。”
前朝民风开放,南吴地处中原以南,荆楚遗民本就豪放不羁,加上长期和西南百越的少数族裔通婚,民间风气开化。
南吴国的礼教规矩,和西宁国比起来,要宽松许多。
这也让薛寄素更方便行事,她让人给田文才传了句口信,送了几样礼物,谢过西宁国使臣费心搜罗的猫睛石。
田文才既然能够以南吴国人的身份,在西宁国谋求到一官半职,自然不是什么蠢笨之人。在接到薛寄素命人送去的赏赐之后,他立即让夫人孟初云进宫拜见太薇公主。
孟初云是田文才在西宁国娶的夫人,出自锦城孟氏,和薛寄素的婆母孟老夫人、把持后宫的孟贵妃、崔泠续娶的继室孟巧曼,同出一族。
田文才代表西宁国出使南吴国,把刚刚成婚月余的孟初云带在身边,一来是想让孟初云以孟家女儿的身份和南吴的贵妇们来往;二来顺便可以带孟初云这个新媳妇回家拜见父母兄嫂。
可惜田文通不许田文才进门,孟初云直到现在还没见过公婆,自然也没上田家族谱。
薛寄素没有想到,重活一世,她见到的第一个故人,竟然是仇家孟家的庶女。
薛寄素上辈子见过孟初云。她曾陪同孟老夫人回孟家省亲,孟初云是孟巧曼的庶出堂妹,温柔恭顺,举止端庄,当时薛寄素还曾经送她一对镀金芙蓉花纹嵌宝花钗。
薛寄素记得孟初云,孟初云却早把她这个表嫂子忘得一干二净。
太薇公主和她容貌肖似,孟初云如果还记得她,看到公主的时候,怎么着也该有些惊异。
可孟初云神色如常,一点惊讶都没有,定然是想不起薛寄素是谁名谁了。
薛家满门死在崔泠和孟氏一族手上,西宁国满朝皆知。
田文才不可能不知道薛氏和孟氏之间的血海深仇,虽然薛家和他只是普通姻亲关系,可二婶婶田氏到底是他的亲姐姐,他怎么偏偏就娶了孟初云?
即使孟初云对孟丞相和孟贵妃一派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薛寄素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还是涌起满腔恨意,要不是离得远,她差点就失态了。
孟初云教养极好,朝薛寄素行过叩拜礼,就规规矩矩站在屏风外面,一动不动。
称心端来一把鼓凳,与她坐了。
薛寄素掩下思绪,淡淡地同孟初云寒暄。
孟初云是个土生土长的西宁国人,初来乍到,摸不准太薇公主的脾性,答话时小心翼翼的,生怕触犯太薇公主的忌讳。
薛寄素问了些西宁国的风土人情,话里话外,明晃晃透露出自己对西宁国的向往。
孟初云试探着道:“妾此回随夫君出使南吴,带了不少我们西宁国的芙蓉盆栽,只可惜有些水土不服,不能移栽,只能养在盆中。公主若是喜欢,妾这便让使女搬几盆来,以供公主赏玩。”
薛寄素洒然一笑,“何必大费周章,既然是你们西宁国的芙蓉,还是由你们的仆役照料才好,送进宫来,多半养不活。别为了本宫一时兴起,白费几盆鲜花。”
孟初云犹豫片刻,“公主果然是慈悲心肠。妾一心仰慕南吴风采,只恨不能和公主深交,过几日就是妾的生辰,妾略备几杯薄酒,请公主下榻一聚,届时芙蓉花开,也算是一桩美景,不知公主能否拨冗出席?”
薛寄素微微一笑,果真是个聪慧的,难怪田文才会娶她为妻。
“既然是田夫人的生辰礼,本宫当然要去赴宴。”
接待各国使臣们的驿馆和王宫离得不远,只隔了三条街巷。
薛寄素从碧瑶夫人那里求来出宫的令牌,带着称心、如意,和两个新上任的管事嬷嬷,由两个内侍、八个侍卫护送,马车慢悠悠晃过川流不息的繁华街道,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到了驿馆门前。
内侍进去通报,孟初云听说公主凤驾已到,连忙带着十余个穿金戴银的贵妇人,出来相迎。
田文才只是个微末的通事舍人,加上他叛出南吴,在西宁做官,南吴的贵妇都不屑和孟初云往来。今天来驿馆赴宴的,除了薛寄素,其他贵妇大多是西宁使臣的家眷,偶尔有几个南吴人,不过是些品级低等的命妇。
芙蓉花是西宁的国花,生在山野之中,才最是馥郁美艳,移植在盆中,美则美矣,却失了一股泼辣的精神气。
即使下仆想尽办法让花朵盛放,在南吴国驿馆的白墙黑瓦之中,芙蓉花终究还是有些黯然失色。
就像此刻的薛寄素,虽然灵魂转换,成了南吴国的公主,但她已经心如死灰,只有回到故土西宁国,她才能重新焕发生机——对崔泠和孟氏一族的仇恨,是激发她生存意志的养料。
薛寄素行走在西宁贵妇人之间,借着攀谈的机会,小心翼翼打探西宁的朝政。
她年纪尚小,西宁贵妇们只当她小孩心性,好奇西宁的风土人物,才会有诸多疑问。加上她贵为南吴公主,贵妇人有心奉承,说起西宁的种种,自然是事无巨细,耐心十足。
不要小瞧深闺妇人们,她们虽然深居简出,但消息灵通,往往朝堂上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个受到波及的,就是内宅妇人的交际圈。
一次宴会,薛寄素已经把想要打听的,全部打探清楚了。
薛家灭族之后,崔泠和孟巧曼成婚,孟老夫人从此吃斋念佛,不问世事。
刘皇后是北齐公主,太子死后,她果断交出凤印,避入冷宫,暂时躲过孟贵妃的迫害,在冷宫中苟延残喘。
孟丞相春风得意,前一阵子又纳了一名十五岁的娇姨娘。
薛家全族被诛杀殆尽,西宁的朝堂之上,再无人敢和孟氏一族抗争。今年的殿试,状元和榜眼,全都是孟氏子弟,进士两百人,有一百五十人乃孟家门生。
这一切都和薛寄素游魂时期见过的一模一样。
不过,薛寄素没有想到,冷淡刻薄的孟老夫人,竟然会为了她,和儿子崔泠闹翻。
上辈子,薛寄素百般讨好,孟老夫人始终没给过她一个笑脸,还常常挑剔她的言行态度,不论她做什么,孟老夫人全都一力反对。
看着她焦头烂额,孟老夫人就身心舒畅。
造化弄人,薛寄素死后,偌大的永宁侯府,只有和她势如水火的孟老夫人,记得她的好。六十多岁的老太太,老天拔地,亲自爬上五台山,吃斋念佛,只为求神佛保佑她下一世能投个好胎。
难怪上辈子化成一缕幽魂后,薛寄素就没再见过婆婆孟老夫人,她还以为,崔泠怕孟老夫人和孟巧曼处不来,把孟老夫人送回祖宅去了。
她到底还是磨软了孟老夫人的心肠。
只可惜,孟老夫人的这一份温情,来得太晚。
生前,婆母将她的孝顺弃若敝履,死后,婆母给她念再多的经文,有什么用?
不过是给生者一点抚慰,为她自己求一份安心罢了。
迟来的“良心”发现,薛寄素不稀罕。
孟初云不仅千里迢迢,将西宁国的芙蓉花带到南吴国,随行还带了几个西宁国的厨子。
席间各色玲珑菜肴,鲜香辣口,咸甜丰美,有一半是西宁口味。
吃着熟悉的家乡菜,薛寄素一时有些怔忪,不知不觉间,多吃了两碗饭。
孟初云不由笑向众人道:“看来我们西宁的饭菜很合公主殿下的胃口。”
薛寄素淡淡一笑,“府上厨子的厨艺着实精到。”
“能为公主效劳,是他们的荣幸。”
一场生日宴,宾主尽欢。
孟初云自以为结交到南吴的公主,志得意满。
薛寄素如愿打探到西宁的政局,此行不虚。
宴席散后,一行贵妇簇拥着薛寄素,送她出门。
忽然听得几声叫骂,四五个穿短打的侍者追打着一个半大少年,从月洞门那边飞窜进来。
两厢冷不防迎面遇上,蓬头垢面的少年一个矮身,躲到妇人们中间,跟条泥鳅似的,滑不溜秋,钻来钻去。
侍者一边高声喝骂,一边四处追赶少年,挤挤攘攘间,撞倒好几名妇人。
唬得一众命妇花容失色。
田文才今天也举办了宴席,宴请南吴国的一众文人雅士,男客在外边,女客在内院,各不相扰。
孟初云见下仆失礼,轻斥一声,“贵客在此,怎么如此莽撞!”
薛寄素微微一愣,在她眼里,孟初云仿佛还是当年那个怯弱的小姑娘,没想到她斥责下人时,已是十分干练。
下仆们连忙拜倒在地:“夫人,大人让我们捉住这小子,他冒犯小王爷,小王爷气得不轻呐!”
孟初云皱着眉头:“我自会给小王爷一个交代,你们还不速速退下!”
下仆们不敢高声,顷刻间便走了个干干净净。
孟初云连忙向薛寄素赔不是:“治下不严,让公主殿下见笑了。”
薛寄素还未说话,一个身着华服的少年张牙舞爪,冲进内院:“谁把那个小杂种放走了!”
少年颐指气使,一看就知脾气十分骄纵。
孟初云急得直跺脚,几步走到少年身边,小声道,“小王爷,太薇公主在这儿呢,您要抓什么人,等公主走了,哪怕您把整座驿馆都翻过来,我都不管。”
少年一撸袖子:“什么公主不公主的,我还是堂堂王爷呢!”
薛寄素看着骄横霸道的少年,心下有些诧异——这少年,分明是西宁国人,他的相貌,竟和卫文帝有六分相似。
周慧帝没有同胞兄弟,吴国宗室没有什么小王爷,孟初云又对少年十分尊敬,加上他和卫文帝实在长得像,少年的身份不难猜测——他肯定是西宁国的小王爷,暂时留居南吴的西宁质子。




皇后总在搞事情 第5章 除名
质子的居所,和使臣驿馆只隔了一道矮墙。
田文才出使南吴,肯定不止是运送几样珍宝那么简单,也许他此次归国,就是为了质子而来。
卫文帝后宫美女无数,膝下子嗣不说上百,少说也有三五十。可因为孟贵妃从中作梗,那些皇子皇女,竟没有一个能活到十岁。
当年刘皇后生怕太子也遭不测,不惜骨肉分离,忍痛把还在襁褓中的太子送到北齐王庭,交由北齐皇后亲自抚养。
太子在外祖父和外祖母的教养下平安长大,回到西宁,顺理成章登上太子之位。
可惜也正是因为太子从小在北齐生活,性子高傲,和卫文帝感情生疏,以致于父子相疑,被孟贵妃稍加挑拨一二,便形如仇敌。
太子蒙冤死后,无人继承太子之位,宗室中只剩下一些远支旁系,卫文帝一个都看不上。
薛寄素依稀记得,卫文帝驾崩后,皇位几经更迭,最后由一位归国的质子承继皇位,可惜她只知道那位质子的名姓,并未见过本人。
崔泠正是因为获得这位新帝的支持,才能迅速发展壮大,乃至于可以和孟氏一族平分秋色,连老谋深算的孟丞相都得让他三分。
薛寄素打量着华服少年,心中暗暗估算他的年纪:卫文帝为人风流,早年曾因向往南方的秀丽美人,在南吴逗留过一段时日,在南吴留下一两个子嗣,不足为奇。
不过历代君王都不舍得把自己的亲生儿子送到别国为质,一般都是挑几个宗室子弟代替,卫文帝当初为什么会悄无声息地把自己的嫡亲血脉留在南吴当质子?
薛寄素这边还有些疑惑不定,那头孟初云说了半天好话,总算劝住小王爷,没让他闹出什么大乱子。
孟初云打发走小王爷,转头就来向薛寄素赔罪。
薛寄素似笑非笑,“倒没冲撞到本宫,不过方才那小童瞧着单弱,不知他怎么得罪了府上贵客,既然他遇上本宫,也是造化一场,还请夫人放他一条生路。”
孟初云连忙一口应下:“公主放心,妾早就让人把他赶出府去了。”
薛寄素从驿馆出来,兀自沉思。
如意哼了一声,“那个庄王,实在是太目中无人了!”
薛寄素心思一动,“喔?你认得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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