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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森先生不说话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felsy
他只是想试试看这个能力究竟可以做到什么程度的事情。
而在他分开了海水之后,他怀着一点敬畏和恐惧,停止了他的尝试。
为什么他能毫不费力地做到这种事呢?就连所谓的代价都没有,他宁可这时候有一道雷劈下来,告诉他,他仍然受着上天或是神的——什么都好只要是令人心存敬畏的——限制。
海水下□□的地面湿泞又僵硬,脚踩上去凉得刺骨,被他分开的海水立起了比他还要高的屏障,他站在两屏深蓝之间,看着那条冰凉的道路延伸渐远,尽头是沉沉的夕阳。
蓝森从那时起就意识到了,这或许就是他未来的道路。
寂静而又空无一人。
在他几乎完全封闭了自己的声音之后,在他终于觉得他能限制住这种能力、平静安稳地过完一生之后,变数却再次出现了。
他意外地遇到了一个能够完全免疫他的话语的人。
连恰,女孩子,混在人群里的话并不起眼,但靠近了就会发现有着独特而不易察觉的光芒,细小又温暖。
他沉寂下去的声音逐渐苏醒,就像被吸引了一样,重拾了想要开口和人说话的愿望。
这其实并不算是坏事,至少蓝森不认为这是坏事,就算因为开口的机会增多而增加了风险,可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冲动无知的孩子,将近二十年与这种近似诅咒的强大能力共存,他有自信能控制好他的字句。
然后,在这种语言的枷锁下,尽可能多的,再多一点的,多说一句话,一个字。
可是意外又出现了。
蓝森真心希望那只是个意外——虽然相当微不足道,甚至可以说是可笑的,不就是摔碎了一个碗吗?
但那似乎意味着他的能力脱离了他的限制。
这很危险。
有那么一瞬间,蓝森几乎以为时间倒流了十多年,他面前是那个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痛苦地倒在地上,几乎要因窒息死去的孩子。
那双眼睛最开始还惊恐地瞪着他,到后来,已经因为缺氧而眼珠上翻。
时隔多年,他已经不记得那个孩子的脸了,唯一记得的是蔓延到全身的恐惧,彻骨的寒冷,以及想要大喊出声,却拼命捂住嘴巴的自己。
是因为他气急败坏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又捂住了自己的嘴,视线却漫无目的地落在连恰身上。
连恰在烤箱面前晃来晃去,透过烤箱门从各个角度去观察逐渐飘出香味的饼干,那副神情简直比学术研究还认真。蓝森猜测她是想看到饼干被烤得鼓起来或是变色之类的样子,但花生酱饼干不那么明显,真要看的话,还是倒了八分满蛋糕糊的小蛋糕最好。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了变得焦躁的情绪,把某些令人不愉快的记忆暂时丢开,转身走到离连恰稍远的地方,背过身去。
“我的头发是蓝色的。”他捞起自己的一缕头发,压低音量这么说。
毫无反应,他的发色仍然是纯黑的,和他的妈妈一样。
他又伸开手,举到自己眼前,仍然小声而快速地:“我的指甲是黑色的。”
他的指甲还是干净健康的肉粉色,修得短短的。
蓝森稍稍放下了心,又觉得有点失望——他的话仍然对他自己无效,这是好事,也不算好事,如果这个小意外让他的话语能作用在自己身上,他就可以直接想办法让自己这个能力消失了。
不是没有尝试过,试了各种各样的方法,各种各种的字句,最后却是他放弃了。
他又分别试了几句话,没发现和以往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蓝森无声地叹了口气,决定把那些略显杞人忧天的思绪先收起来。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没有为此感到害怕的资格,何况即使他害怕,也不会有人能帮他分担什么。
他再怎么着急也是没用的,实在不行,最极端的解决办法——他从此以后真的一句话也不说出口,像以前那样就好。
只要连恰不在,这就很容易。
“蓝森先生——”另一边,连恰拖长了声音喊他,“是不是快要好了?我看不太出来,我怕烤过头了就要焦了!”
我看看。
——他想这么说,但还是忍住了。
蓝森沉默地走过去,仔细看了看烤箱内的饼干,摇了摇头。
“还没好呀?”连恰问,原地轻轻跳了两下,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可能我有点着急吧……因为都闻到花生味儿了,看起来也圆鼓鼓的,脆脆的了。”
快了。蓝森在心里说。
他从柜子里挑了个深绿色的瓷盘子来装这些红棕色的饼干,然后给连恰写了一张纸条:[等一下你站开一点。]
“好!”连恰很听话,往旁边挪挪,规规矩矩站好了。
过了几分钟,烤好了的饼干们被取出,一溜儿摆在盘子上。饼干的香气缓和了蓝森的情绪,他对成果感到满意。
连恰仍然背着手,像是小学生一样站得笔直笔直,视线却一个劲儿往盘子上溜:“蓝森先生,现在可以吃了吗?可以摸吗?现在饼干是不是很烫啊?”
蓝森点了点头。
短暂而沉默的对视。
“呃……”连恰抓了抓头发,不确定地开口,“是哪个的点头?是现在可以吃了吗?”
“……”
突如其来的挫败感打散了蓝森刚刚收拾得不那么沉重的心情。
他感到焦躁,无处可说,还只能强行压抑下去的感觉糟透了。可他仍然记得面前是连恰,谁都好,他唯独做不到去迁怒连恰——就连冲动起来都不可能,反倒是他有可能掐自己一把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对,他迁怒谁都不行,一丁点儿,一个字也不行。
为什么会是他?为什么是他说出口的话带上这样的威力?他就连把自己锁得太紧、几乎要崩溃的时候,也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因疼痛而嘶吼出声的资格。
他是那么谨慎小心地生活着,可总是在他以为一切平安而松一口气的时候,出现令人绷紧了神经的变化。
——如果那不是意外怎么办?如果这次他的能力真的变得连他都限制不住该怎么办?如果他说出口的话再次伤害到别人怎么办?
……伤害到连恰,怎么办?
别让记忆和她重合,千万别。
蓝森默默地在心里从一数到十,又从十数回一,觉得自己冷静了一些,闭了闭眼,又睁开,点点头,为了让自己显得看起来正常一些,他甚至让自己试着笑了一下。
他对着连恰的时候,似乎笑得比平时多一些。
连恰的表情却变了。
女孩仰着头,微张着嘴,用一副说不出是迷茫还是呆滞的表情望着他——可蓝森却觉得那双眼睛变得剔透起来,就像蒙上水汽似的。
连恰的右脚脚尖来回转着,蹭了蹭地板,两只手背在身后,手指绕在一起,又分开,视线垂下,游移开来,不像是精灵翅膀上的金粉了,像是精灵透明的羽翅被雨水打湿,垂坠下来的水滴一样。
花生酱饼干的香气慢慢飘散开来,热度逐渐消散。
“蓝森先生,可能是我的错觉吧……”连恰说,小心翼翼的,似乎只要遭到否定就会马上溜走,“嗯……要是我说错了的话你不要生气……那个,我总觉得,刚才开始你就心情很不好?发生什么了吗?”
“……”
“啊,我没有要追问的意思的!”连恰又习惯性地举起两只手,摆出了投降的姿势,“只是……我觉得很担心,但如果是不能说的事情,或者不太方便的,就不要告诉我了。如果是我感觉错了的话,那就最好啦。如果都不是的话……要是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说说?”
“……”
“嗯……我也帮不上别的什么忙,但是只是听的话,还有只是看!……是没问题的啦。”似乎蓝森的沉默有些令人不安,女孩耸了耸肩膀,特意换了一种轻松的语气,还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我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要是能说出来就会好很多,只是说就好,所以如果蓝森先生需要的话,我没问题哦,都会认真听的!还有看!”
“…………”
“……当然,也不一定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样的啦,有的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是什么都不想说的……抱歉……”连恰的视线又溜走了,她脸上的笑容染上了一些尴尬的弧度,说话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
蓝森眨了眨眼睛,把忽然被传染的水汽眨掉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却知道做些什么能表达他想表达的。





蓝森先生不说话 第26节
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连恰的头顶——这很容易——稍微用力地,带着安抚意味地按了按。
——谢谢你。
揉揉。
——我没事。
按按。
——你已经帮上我的忙了。
拍拍。
“?”连恰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抬起双手摸摸自己的头顶,又看看蓝森。
“我不介意。”蓝森开口,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恢复了正常,褪去了焦躁,甚至变得相当柔软,“我会说。”
他说不好自己是怎么想的,连他自己都模模糊糊的,那些焦躁的情绪却自行找到了出口,在他无知无觉的时候溜走了。或许他确实需要说出来,哪怕是用写字的,连恰的声音有着奇异的安抚与信赖,他不由自主就相信了女孩的每一个字。
他认为这比他的能力了不起太多了。
连恰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蓝森在说什么。
她有点不相信地瞪大了眼睛,忘了把手从头上拿下来,维持着这个傻兮兮的姿势,呆呆地开口:“好,我听哦。”
——似乎一下子靠得太近了。
但是现在,比起那个,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她关心。
所以她暂时没时间去在意人和人之间的安全距离,也可以被小小地原谅吧。
第二十四章
靠窗户的位置,明亮而受欢迎。
沙发椅很柔软,上面总是放着软乎乎的靠垫,百叶窗可以自行下拉,在夏天阳光过于炽热的时候,挡掉绝部分刺眼的光线。
说来也许绝大多数人都不会相信,但蓝森的确是第一次真正坐在这个蓝色森林的最佳位置上。
当然,这个位置现在是连恰的专属座位。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蓝森便想起了他和连恰认识的原因——最初是出于安全和防备,到后来,这层最开始的收买关系却淡了,淡得好像他们认识是理所当然的。
连恰坐在他对面的沙发椅上,以一种全神贯注的姿势往两个淡绿色的玻璃杯里倒蜂蜜薄荷茶,倒好后,放好小茶壶,把其中一杯往圆桌对面推了推,手收回来还顺便从盘子里捞了块饼干,牙齿叼住咔嚓一咬。
“……好吃……”然后就一只手捧着脸颊,发出了这种充满幸福的感慨。
蓝森喝了一口茶,从盘子里挑了块连恰揉出来的饼干,咬了一口,觉得也很好吃,在大方向不出差错的情况下,充满了初学者的朴素味道。
他把整块饼干都吃下去,给连恰写了第一张便签纸:[我的能力可能出了差错。]
本来他想一次都写完再给连恰看的,但女孩说那样搞得太严肃了,是朋友聊天的话——这么说的时候还很小心地观察着他的反应——应该更放松一点儿,坐在一块儿,喝杯茶吃吃饼干,一句一句地说。
交友经验为零的蓝森选择听取连恰的建议。
连恰读完了这张纸条上的字,神情变得认真而严肃,点了点头,示意蓝森可以继续写。但她嘴里还在嚼饼干,于是看着又不那么严肃了。
这让蓝森意外地放松了一点。
[之前我让用过的碗洗干净放回橱柜里,可是其中一个摔碎了,这是第一次事情结果偏离了我说的话。]
“嗯,嗯……但会不会只是偶然的?”连恰托着腮,认真地提出可能性,“可能那个碗在半空中发生了什么意外?”
[我希望是偶然,不是的话,就麻烦了。]
“……会怎么样?”
钢笔的笔尖顿了顿,在空中悬了一会儿,落到纸上又犹豫了几秒,结果写出来的第一个字被点了个大大的墨点:[我也不知道。]
连恰看看纸条,又看看蓝森,发现对方淡漠的表情中,藏着一点几不可察的挫败与不安。她抿了抿嘴,推开玻璃杯,胳膊肘撑在圆桌上,上身稍微向前倾了一点:“如果不想回答就不要回答,以前是不是出过什么事?”
她觉得有点紧张,不知道会得到什么答案,也不知道自己希望得到什么答案。
蓝森点了点头,垂下视线:[总之很糟糕。]
然后他就没再多写一个字了,那些发生过的事情很容易就会把人的情绪拖得沉重,他并不希望连恰也被影响。
……或许更不希望连恰害怕。
连恰看着纸条上简单的五个字,默默地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连句像样的安慰都说不出来。
她对文字有着天生的敏锐,在她面前的文字从不欺骗她,蓝森更不擅长欺瞒,他形容得如此简单,是因为这么简单的字句就足够概括了。
或许发生过的事情真的很糟糕,糟糕而可怕,以至于蓝森选择什么都不说。
“……很糟糕?”最终她这么问。
蓝森还是点了点头。
“和别的人说过吗?”
回答是摇头。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和任何人说。
“……哦,这样啊……”连恰小声嘀咕着,觉得自己又词穷了。
她知道她有点难过——为了蓝森的——但她没资格自以为是地表现出这种难过,说到底,她知道得太少了,也帮不上什么忙,无法感同身受的话,所谓的难过也只是不痛不痒的一种冒犯。
我能做什么呢。她飞快地想着。重要的绝非她因此感到难过,事实上她觉得和蓝森比起来,她的那点难过无足轻重。
想了又想,连恰做了个深呼吸,把脸上那些难过的线条抹掉,换成了一副爽朗的表情:“蓝森先生,以前很糟糕是以前的事啦,现在我觉得……应该去想想办法,确认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避免再发生糟糕的事情,对吧?”
蓝森不明白为什么连恰突然变得态度开阔起来,可他对此感到欣慰,因此自然顺着点了头。
“我们来慢慢理一下……在纸上把问题都写出来,会让事情没那么可怕……”连恰说着,从自己的背包里翻了个本子出来,随意摊开一页,“唰”地在纸页中央画了条线,“这一边,我们来写出现的问题和已知的情况。”
发现蓝森望着她的眼神混合着新鲜和好奇,连恰嘿嘿笑了,带着点自豪地:“这是以前我妈妈教我的,很有用。”
“那么现在,能力可能出了差错……”连恰一边拖长了音这么说,一边在本子上跟着写,“目前造成的后果,摔碎了一个玻璃碗。”
蓝森突然侧过头,手抵着嘴唇轻咳了一声——他其实是想笑,因为事情听起来忽然变得很滑稽了。
“以前……造成过糟糕的事情,过去式。”连恰说,在“糟糕的事情”五个字上画了个圈,“然后我就不知道了,蓝森先生,现在还有什么别的状况吗?你来写吧。”
一边说着,一边把本子推了过去。
蓝森斟酌了一下字句,慢慢地在页面左侧跟着写:[能力依然对蓝森无效,对连恰无效,对时间无效,暂不确定是否仍然无法起死回生,目前没有出现其他意外状况。]
想想,又补充了一句:[不排除因为蓝森说话少。]
写完后,他自己看着都有点哭笑不得。
连恰托着腮,直接倒着读了蓝森写的字:“对时间无效是什么意思?不能时间倒流?不能加速?也不能穿越?”
精确。蓝森赞赏地点点头。
“对我无效和对你无效我都知道……仍然……无法……呃,起死回生?已经死去的人不能复活,是吗?”
蓝森点了点头,扯了张便签纸补充:[已经失去生命的生物不可以,注定会死的也不可以,其他的情况下,可以完全治愈重伤或重病。]
“注定会死?”
[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个概念是我推测的。]
“那就先放在一边。”连恰说,态度干脆利落得让蓝森想起她打比赛的模样,“目前的问题暂时就这么多?”她伸手拿回本子,唰唰地又添了一行字,“担心的要点是,能力真的出了差错,而无法控制,对吗?”
很对。
连恰点着头,用她笔帽上的小皇冠无意识地戳着脸颊:“那我们现在来看看有什么可以解决的,或者说可以做的吧?想到的办法,什么都行,写在右边。”
[不说话。]蓝森很直接地递给连恰三个字。
“…………”连恰眨了一下眼睛,又眨了一下,低头记录,“这个是实在没办法的最终策略吧……好吧,当作底牌写下来,但是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不要这样。”
“?”
女孩就像后脑勺也长着眼睛似的,头也不抬地回答他:“一个字都不能说的话,那也太难受了啊,而且,蓝森先生说话声音很好听,我喜欢听呢。”
这种评价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蓝森觉得很意外,又莫名地有点压不住的高兴,他感觉自己似乎又笑了,而且笑容有点出格,试着压了一下,压不回去。
他只好维持着那个笑容给连恰写字:[谢谢。]
“嗯?这有什么可谢的……”连恰瞟了一眼,哭笑不得,“我实话实说啦,真的,声音很好听,要是我来写的话,我肯定会花点时间去描述的,简单略过去太可惜了。”
一边这么说着,手里的笔杆还一直摇摇摇。
“至少现在状况并不坏,发现得很早,而且,还不是什么都不能说。”连恰嘀咕着,在这两行字下面画了重重的波浪线,“嗯……还有,蓝森先生,你能和我说一下吗?简单的也行……为什么你会有这种能力呢?一般来说追根溯源会有点帮助。”
这真是个问到了点子上的好问题。
但让蓝森感到遗憾的是,他也没有答案,或者说,他比谁都想要知道答案。
他只能实话实说:[原因我也不知道,在我七岁那年,这个能力才逐渐出现。]
“之前都没有吗?”
[之前我和普通的孩子没什么不同,七岁之后,说出口的话逐渐有了某种力量,最开始很微弱,但一年比一年强。我小学毕业的时候,已经能做到把海水分开、辟出道路这种事了。]
“呜哇……真的假的,真的摩西分海啊!”连恰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对,当时他也是这么想的。
蓝森仔细而又谨慎地观察着连恰的表情,让他略感意外的是,他没有看到他最害怕的那种神情,一丁点儿也没有。
[你不怕吗。]他最终还是写了四个字推给连恰。
说起来像绕口令似的,但到了现在,他的确非常害怕连恰害怕他。
当他和人靠得太近的时候,他不是令人惧怕就是令人厌烦,而当他和人保持距离的时候,反倒总是收获还不错的评价,越疏远越是如此。
“唔嗯……”对这个问题,女孩向左歪了歪头,又向右歪了歪头,发出了一阵因思考而产生的无意义音节,“怎么说呢……我认为这个能力确实是让人害怕的,因为很强大,而且不受主观控制,但是,我也确实不害怕啊,因为是蓝森先生。”
蓝森确信他的脑子空白了那么一两秒。
“蓝森先生,你仔细想嘛。”连恰甚至用摆事实讲道理的语气开始谆谆教诲,“你都说了是过去发生过糟糕的事情,但是很显然最后还是得到解决了,而中间这么多年都没有出过事……虽然过程肯定很不容易吧,我都想象不出来你是怎么做到的,要是我一直不能说话我真的要崩溃了……”不好意思地抓着一绺头发绕绕,“啊,跑题了,我是想说,你以前能做到的事情,现在也可以的,不要总是苛责自己,其实你非常非常了不起的!”
“……你想想啊,如果不是你呢,蓝森先生,如果是别的人有了这样的能力呢?那会怎么样?我想不到比你更好的人了。”
是阳光真的太灿烂了,还是忘记拉下百叶窗?又或者是哪里的灯打开了?
不然的话,为什么他会觉得连恰像是发着光一样呢?
他从未奢求过的,早就告诉自己要放弃的,本不该得到的——却忽然就那么横冲直撞地闯进了他心里。他几乎以为自己是飘浮起来了,轻轻的,落在像羽毛一样柔软温暖的地方,可他又确实还在地面上,窗边的沙发椅中,垂下了视线,低下了头,不想让对面的人看到自己的脸。




蓝森先生不说话 第27节
他觉得他脸上的表情一定很不能看了,一定很狼狈。
“……谢谢你。”蓝森低声说。
他从未如此感到他是被眷顾的。
“不用道谢啦。”连恰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是朋友嘛。”
——朋友?
蓝森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最后他把这归结为自己的社交经验缺乏,应着连恰的话点了点头。
如果连恰是这么认为的,那么应该就是这样,不会错的。
他们又头碰头地研究了一会儿这张一分为二的问题表,大多数时间是连恰在提问,蓝森回答,然后连恰再和他商量有没有解决办法或是防范措施,最后把那些看起来甚至有点滑稽的答案写下来。
“所以你看,蓝森先生!”连恰大功告成地举起了那页纸,递到他眼前,“全部的问题和烦恼,只要去超市再买一个玻璃碗,就会解决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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