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眯了眯眼:“怎么会失踪了?在哪儿失踪的?贺楚灵可是陛下下旨要送入宫的贵人,怎么就能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呢?且贺楚灵失踪,贺大人不去报官,不派人去找,为何却跑到宫里来?”
云裳说到此处,却是微微一顿:“你方才,是让本宫放过她?难不成,贺大人以为,是本宫带走了贺楚灵?”
贺修跪在地上,眼神有些惶然。
云裳抿了抿唇:“实在是荒唐!”
“难不成,贺大人是以为,此前贺楚灵污蔑陛下辱了她的清白,本宫与陛下气不过,一面假意下旨册封她为贵人,一面却暗中派人将她带走?以免她入宫?”
云裳声音像是淬着寒冰:“难不成,本宫与陛下在贺大人的眼中,就是这样的奸诈小人?”
贺修垂下眸子:“小女甚少出门,也不曾与谁结过仇怨……”
“所以,贺大人就理所应当的怀疑上了本宫与陛下?”云裳冷笑了一声:“那贺大人可曾想过,因为那日在宫中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这整个锦城的百姓都觉着,本宫与陛下定然容不得贺楚灵。这个节骨眼上贺楚灵出了事,所有人都同你一样,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本宫与陛下。”
“本宫与陛下又不是傻子,至于这样坏自己的名声吗?若是本宫与陛下真的看不惯贺楚灵,等着她入了宫,我们有一万种法子,可以不让她好过,且……还让人无法诟病,任何人都说不出本宫与陛下的不是。”
贺修浑身一震,双目赤红的看向云裳。
云裳神情冰冷一片,也不欲与他多言:“本宫话就说到这儿,贺大人还是自个儿好好想想吧。与其在这里同本宫纠缠,倒是不如好好想想,究竟是谁更有可能是掳走了你女儿的凶手。”
“可别将时间浪费在这宫中,毕竟,时间越是拖延的久,你女儿兴许就愈发危险。”
贺修拢在袖中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半晌没有作声,许久之后,才朝着云裳拜了一拜:“微臣情急之下,冲撞了皇后娘娘,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没什么恕罪不恕罪的,本宫念在你担心女儿心切的份上,不与你计较。本宫只希望,不要有下一次。贺大人也是在朝为官的人,怎能这般容易就被人牵着鼻子走了?本宫只希望贺大人下一次在遇着事情的时候,多动动脑子好好想一想。”
贺修垂眸,又朝着云裳拜了拜:“微臣告退。”
云裳点了点头,抬脚进了太极殿,却在进殿的时候,吩咐着刘文安道:“贺修应该不是朝官,如今宫中的守卫已经这般松懈了吗?谁都能够进宫来,跑到这太极殿前放肆?”
贺修尚未走远,听闻云裳这话,浑身一震,却是脚步飞快地下了太极殿前的台阶。
云裳这话本就是说给贺修听的,确保他听见之后,便不再作声,只快步进了太极殿。
“洛轻言”正坐在御桌后看奏折,眉头紧蹙着,额头上的纹路几乎都能够夹死苍蝇。
云裳瞧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御桌后的人这才抬起了眼来,急急忙忙道:“皇后娘娘来了……”
说着,就飞快地站起身来,走到一旁,给云裳让出了位置:“皇后娘娘请。”
云裳笑了一声:“不过是几本奏折,至于这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吗?”
洛轻言叹了口气:“实在是看不懂。”
刘文安在一旁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每日也很惨,明明看不懂,却还要在那里假模假样的看上好几个时辰,奴才瞧着都觉着有些想笑。”
“他看不懂,你还能看不懂吗?就不能提点提点?”
刘文安嘿嘿一笑:“平日里这太极殿中也时常有人来来往往的,奴才偶尔提点一两句也就罢了,若是提点的多了,反倒引人怀疑。”
云裳点了点头,提起一旁的朱笔,开始批阅奏折,一边批阅一边同两人道:“之前王尽欢与宁浅送了一封书信回来,我仔细看了看,发现她信中隐晦的提及了一下陛下。”
刘文安与那假洛轻言闻言,皆有些诧异,抬起眸子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神中皆带着几分意味不明。
刘文安转开眼,笑了起来:“王夫人提起了陛下,那是不是意味着,陛下已经追上他们,同他们会和了?”
“追上是应该追上了,不过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引人怀疑,我料想,陛下与王尽欢他们应该是不会同行的,十有七八只是见了一面又各自分开走不同的路了。宁浅也只随口提了一句,说一切安好,诸事顺利。”
“那就好那就好。”刘文安点了点头:“那皇后娘娘应该能够放心了。”
“放心什么放心?”云裳抿了抿唇:“陛下一日未能回宫,我便一日不能放下心。”
云裳的目光仍旧凝在奏折上:“话说,陛下离开也已经有些时日了,就一封书信一点消息都没送回来过吗?”
刘文安摇了摇头:“不曾。”
顿了顿,才又宽慰着云裳:“那夏侯靖实在是阴险狡诈,此前在那种情形之下,都还能想出换脸的法子来金蝉脱壳,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打着什么主意。陛下此行,也是危险重重。为了不让夏侯靖发现陛下的行踪,陛下只怕不会时常传递消息回来。”
“特别是入了甘河县之后,恐怕更是会愈发小心。”
第1263章 早晚的事
云裳点了点头:“我知道,就如同我此前在乌尔禾城一般,全然没有法子往外传递消息。”
刘文安颔首附和着:“是,就是同皇后娘娘那时候一样的,都是在外面,都是在敌人的地盘,都有各种各样的局限,没有办法往外传递消息什么的。那时候陛下收不到娘娘的消息,也可着急了。”
云裳笑了:“嗯,在外面做事,便有许多的不得已。在外面那个人倒是不觉得,对等的人来说,却是一种煎熬。此前他体检了,如今也该轮到我来感受感受了。”
刘文安讪讪一笑,没有作声。
云裳也不再多言,只专心将桌子上那些奏折给批阅了,才站起身来,又走到了墙上挂着的夏国地图前:“甘河县附近有咱们的驻军吗?”
刘文安垂下眸子:“驻军不多。”
云裳歪了歪脑袋,近乎自言自语一般地道:“那若是甘河县起了乱,陛下要从哪里调遣兵马前去增援呢?”
刘文安低着头,掩住眼中的慌张,只笑了笑:“陛下应该已经有了盘算,陛下在那里,想要调遣兵马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罢了。且为了不让人发现,应该也只是暗中行事。调遣兵马这事,恐怕咱们也收不到什么消息……除非,甘河县那边战事起,兴许咱们在这宫中,还能听闻一二。”
云裳点了点头:“嗯,我知道的。”
她什么都知道,只是心中却还是忍不住的担心,忍不住的牵挂。
云裳垂下眸子,苦笑了一声,人最难控制的,就是自己的心思。
刘文安已经飞快地转开了话茬子:“娘娘觉着,那贺楚灵,是怎么回事呢?”
云裳尚且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听刘文安这样问,只漫不经心地道:“还能是怎么回事?不过是有人利用了贺楚灵这一桩,想要栽赃陷害给我与陛下,好让外面的人都知晓,我是个善妒之人,且还心思歹毒罢了。”
云裳说完,才稍稍回过了神来:“只是我有些不明白的是,夏侯靖已经离开了锦城,这城中他的势力只怕也所剩不多,不是夏侯靖,还有谁会这样针对我?这样针对我,意义又在于什么?”
刘文安沉吟了片刻:“涉及后宫之事,贺楚灵失踪,只怕极少有人会指摘陛下。”
“是啊,指摘的都是我。”云裳倒是并不怎么在意。
刘文安觑了云裳一眼:“针对的是娘娘,是想要百姓们觉着娘娘你善妒,且手段狠毒。那会不会,是对这后宫妃位,亦或者是后位有所企图之人?”
云裳听刘文安这么一说,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若是如你猜想的这样,对后宫妃位,亦或者是对这后位有企图的人,那就实在……太多了。毕竟,就单单这帝位,就足够吸引许多人了,更遑论,这帝位上坐着的人,是陛下。”
“比起历史上那些长得歪瓜裂枣的皇帝来说,陛下这般年轻有为,威武双全,且英俊不凡的,就实在是太难得了。”
刘文安一下子笑了起来:“皇后娘娘这话啊,应该当着陛下的面说,若是陛下听见了,定会喜不自胜。”
“也是。”云裳勾了勾嘴角:“当着他的面,我总嫌弃他老。”
刘文安抿嘴笑着:“娘娘这话奴才可不同意,陛下哪里老了?若是陛下都老了,那奴才这种……”
“你?”云裳瞥了刘文安一眼:“你又不是男人,你来比什么比?”
“……”
将刘文安怼得无话可说,云裳倒是欢喜了。
云裳笑了一阵,顿了顿,才又将话说回了此前讨论着的事情上:“此事无需着急,虽然觊觎陛下的人不在少数,可是此番他们针对的,明显是我,是我坐着的这个后位。整个锦城中,能够有资格,争夺这个后位的,并不多。”
“我们明面上先按兵不动,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也无需太放在心上,随他们说去就是了,且看看他们究竟能闹出什么动静来。暗地里,我会将那些有可能掳走贺楚灵的人一一排查一遍……”
云裳眯了眯眼:“此前数番变故,朝中朝臣,锦城内外的世家也经过一次大洗牌,如今锦城中那些世家的情况,我都并不怎么熟悉。”
“也是时候该重新熟悉熟悉他们了。”云裳垂下眸子:“不然,被人算计了,都找不到幕后凶手。”
云裳说完,便转身看向刘文安:“传膳吧,好像到用膳的时候了。”
这话茬子转的太快,刘文安险些没有反应过来,只下意识地转过头看了眼书架上放着的时漏,呐呐点了点头:“好像是到用膳的时候了,娘娘要在太极殿用膳吗?”
云裳点了点头:“此前我时不时地也会在太极殿用膳,虽然如今陛下没有在宫中,只是此事尚且保密的,我总不能够将习惯改变的太多,平白引人怀疑。”
“是。”
刘文安退了出去,去传膳去了。
殿中只剩下云裳与那假的洛轻言二人。
云裳从书架前走回椅子上坐了下来,开口问着:“对了,我都还没有问过,你本来,是叫什么名字的?”
“属下向长林。”
云裳颔首:“向长林,我记着了。”
向长林垂下眼:“此番贺楚灵之事,是属下的错。若非当时属下反应不及,未能躲开贺楚灵,也不会有后面这一系列的事情。”
向长林声音低低的:“若是陛下在,定然是能够躲开的。”
云裳倒是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摇了摇头:“此事怨不得你,这一桩,迟早都会出现的。没有贺楚灵,也会有其他人,不过早晚而已。”
“我倒是十分庆幸,庆幸那日是贺楚灵,贺楚灵性子冲动,却不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也不擅长算计,倒也还算好对付的。若是其他人有备而来,只怕事情就不那么好收场了。”
云裳笑了笑:“也挺好的,经过这么一桩,我想法子将事情处理好,敲山震虎,杀鸡儆猴一番,只怕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人再敢动这样的心思了。”
第1264章 人生来就是为了受苦的
回了未央宫,不一会儿,暗卫就来禀报宫外那些流言蜚语了。
“如同娘娘料想那般,外面几乎都是在说,说定然是因为娘娘善妒,心胸狭隘容不得他人,却又不想被人诟病,因而表面上答应将贺小姐纳入后宫,可是暗地里却又派人将贺小姐掳走,如此一来,便既可以不让贺小姐入宫,也不会有人怀疑到娘娘身上了。”
云裳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不就被人怀疑了?”
云裳掀了掀眼皮:“你们继续留意着吧,若只是些这样的流言蜚语,便也不必特意来同我禀报了,若是流言蜚语有其他的发展,有别的动静,再来同我说就是。”
“是。”
暗卫低头:“属下询问过贺府附近的暗桩,昨日夜里,并未发现什么其他不同寻常的动静……”
云裳抬起手来捋了捋鬓角的碎发:“所以,贺楚灵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暗卫声音愈发低了几分:“凭空消失大抵是不可能的,只是贺府周围的那些暗桩毕竟只是暗桩,并非是暗卫,武功那些不那么好,若是掳走贺楚灵的是个高手,他们便很难发现。”
“高手么。”云裳眯了眯眼:“倒是有趣,夏侯靖离开锦城,想要在甘河县那边起事,定然将他手中稍稍能够拿得出手一些的人都尽数调去了甘河县,不是夏侯靖,这城中竟然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别的势力,有这样的本事吗?”
暗卫垂下眸子没有作声,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叫人继续盯着吧,我会让城中的暗桩继续留意城中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的,若是整个锦城四处散布的暗桩都什么都没有发现,那我就得要好好的留意留意了,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这样有本事,敢在我的眼皮子下面闹得这样欢实。”
暗卫低低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云裳仰躺在软榻上,抬起手来揉了揉额角,心中莫名的有些烦躁,只抬起眼来看向一旁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给云裳洗漱的画儿:“你说,为何整日里都有这么些琐碎而又不得不处理的事情啊……”
画儿眨了眨眼,半晌才反应过来云裳究竟在问什么,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奴婢很小的时候就同家人分开了,小时候在外面流浪了很长一段时间,记得有一次流浪到一处尼姑庵,尼姑庵中一位师太见奴婢可怜,收留了奴婢一阵子。她经常对奴婢说的话就是,人生来这个世上,就是为了受苦而来……”
“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什么都苦。每个人呢,虽然身份地位不同,经历不同,面临的困境不同,可是只一个苦字从来都是相同的。”
云裳倒是有些意外,盯着画儿看了良久,才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一直觉着,你向来活泼开朗,整日里乐乐呵呵的,倒是不曾想,竟然还有这样的经历,还能说出这般有哲理的话。”
画儿嘿嘿一笑:“奴婢说过啦,这些话可不是奴婢说出来的,只不过是借用了那位师太说的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