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寝国师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橙意
晏莳青徐缓睁眼,对上了那一双直直瞅着他的晶亮眸子。
叶浅绿怔了怔,笑容犹悬在脸上,也忘了退开身距。
两张脸庞近在咫尺,他望她,她亦望他,气氛一瞬间尴尬了,她被他反瞅得脸泛潮红,螓首垂下,只露出两个染红的白嫩耳朵。
丢脸啊啊啊!原来他根本没在睡!她偷看偷摸就算了,还直接被人逮个正着,真的好丢脸!
一度很想装死的叶浅绿僵了半晌,才听到晏莳青启嗓道︰“字练得如何?”
“就、就快学上了。”不敢再望,她一路垂首坐回案前,重新提笔,伏案书写。
人是回座了,但心神却还滞留在另一端,没法用眼睛瞧,她竖直了双耳,仔细聆听他有无任何动作。
捕捉到衣袍拂过椅脚的沙沙声,她暗自咽了口唾沫,握着软毛羊毫笔的右手有些抖,笔端不稳地滑过雪白纸面,留下了一笔歪斜的字迹。
她用心感觉,知道晏莳青走近,停步于她身后,却不知何故,迟迟未扬声。
直到耳际一阵麻痒,她抬眸,恰好看见他俯下身,一绺黑润乌发随着他前倾的动作拂过她的颊侧。
她心口蓦地一记紧抽,呼息渐乱,只见他伸出了皎白如玉的一只手,指着有凤梓笔迹的折子。
“凤梓下笔的力道不大,你的腕力得再放轻一些。”
他指导的语气依旧有条不紊,听不出半丝异状,唯有他自己明白,方才被她轻触眉宇的震撼仍然荡漾于心,久未消散。
她点点头,颊上红潮未退,握紧了笔杆,生怕鼻息一乱,连一个笔划都写不出来。
“唉。”趁着四下无人,独自坐在园子里的叶浅绿叹了一口气。
她的灵魂被困在这里也已经一个月有余了,从最初始的战战兢兢、小心装傻,到如今也已适应得颇好。
举凡凤梓的习性与喜好,她也已熟记了八、九成,只是有时一觉睡醒,她还是会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身在二十一世纪,还是千年之前的四灵大地。
她托着腮,一手揉了揉酸疼的颈子,挽住乌发的根根金珠凤钗美虽美矣,但重量也不容小觑,天天簪在头上也是一种负担。
春意漫漫,桃红似锦,柳绿如烟,江岸之上,烟霭沉沉,如雾般萦绕着整座朝凤宫。
这片美景看在叶浅绿的眼里却没有太大感动,除了陌生以外,这里偌大得令她惶恐。
虽然手握至高无上的权力,但其实神女就跟历史记载的那些帝王一样,孤单寂寞,镇日还得提防身边人是否真心相待,活得其实并不轻松。
即便她日日装傻,也不难看出旁人的几分鄙夷。
毕竟,谁会想伺候一个权高势大,心智却只有十岁的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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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女官端茶点上来伺候前,叶浅绿把握难得的落单清闲,走入开满桃花的园子,顺手折了一枝桃枝,欣赏桃花漫天飞舞的如幻美景。
此时,她原本清晰的视线瞬间模糊,周遭的桃花林如同被一片浓雾掩住般的迷蒙,眼前倏地浮现了一幕奇异的景象,她看见穿着杏粉衣裳的凤梓在笑,且还是对着一身烨然、俊美如仙的晏莳青傻兮兮的笑。
凤梓手心握着一把杏花糖,一颗塞入自己嘴里,一颗递给了晏莳青。
“青青,吃糖。”
晏莳青手执两册书,身子本就颀长的他伫立在落英纷纷的桃花林中,更是俊秀非凡。
他额间烙着一瓣桃花印,据传身上也流着神人血脉,是桃花仙转世,但究竟是真是假,也无从考究起。
而令叶浅绿难以置信的是,性子偏冷的晏莳青竟也对凤梓微微一笑,伸手接过那颗软嫩沁甜的杏花糖放入嘴中。
那足以倾城的微微一笑,让旁观的叶浅绿心跳登时纷乱,就如同这漫天飞舞的桃花落英,许久无法定下。
她看见晏莳青轻轻挽住凤梓,任她像个孩子似的蹭着他撒娇,更看见凤梓倦了便往他身上靠去,脸上有着安心神色。
倏忽间,浓雾又渐渐散开,桃花林里仅有她一人痴痴伫立,刚才看见的那几幕如幻觉般消匿无踪。
她低喘,抚着跳动犹快的胸口,揉了揉双眼,再抬头望向漫天飘落的桃花瓣,一时之间竟分不清何者是真,何者是幻。
刚才她看见的那些影像……莫非是凤梓的记忆?倘若是的话,那她应该感到陌生才是。
可为什么她……
“凤梓。”
突来的一声呼唤,中断了叶浅绿的寻思。蓦然回首,她瞥见一身白衣的晏莳青就站在园子外,脸色似乎不大好看,黑润的凤眸显见一丝愠意,彷佛并不乐见她出现在此地。
莫非……他知道些什么?方才那些幻影又是从何而来?
第2章(1)
正当寻思之际,身穿一袭月牙白锦袍的晏莳青已朝她行来,她眼神迷惘,如隔着一层朦胧雾纱,望不见清晰之景。
待那道身型颀长的人影行至面前,她没有多想便脱口喊道︰“青青。”
刹那间,晏莳青淡定的面色瞬变,清亮的乌瞳也染上了复杂色彩。
“你喊我什么?”
叶浅绿徐徐仰起螓首,笑得贝齿尽露,胭脂妆点过的花颜更添一丝娇美。“我喊你青青,我还知道你爱吃杏花糖。”
晏莳青垂下双眸,望着个头仅到他胸口处的娇小人儿,她的模样与平日丝毫无异,眉开眼笑的样子就彷如凤梓依然在世,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心智不只十岁,而且时常忤逆他的命令,问一顶三。
“无知稚童才喜欢吃糖。”他眉目冷峻,似乎对她太过亲昵的靠近很反感。
“青青真是爱说笑,我刚才明明看见你——”
叶浅绿话声一顿,秀颈微偏,乍然忆起方才眼前浮现的那几幕,也不知是她的幻觉抑或是白日梦,说出来会不会反而被他笑话?
晏莳青眸色略闪,也未再追究下去。
“你怎么一个人在此?随侍的女官都到哪儿了?”
敛起惑容,叶浅绿振振珠绣长袖,顺手往朝凤宫一指。“我刚才吵着要喝茶,又嚷着要吃雪蓉糕,把她们闹得人仰马翻,现在肯定都聚在膳房去忙了,我难得偷了个清闲。”
话音方落,就见晏莳青俊朗的眉眼掠过不悦之色,叶浅绿内心暗暗喊糟,差点忘了,这位国师大人曾经千叮咛万嘱咐,无论何时何地她都不能落单,更不能掉以轻心。
“往后,不管上哪儿,你都得带上冰心与洛月。”正当她寻思之际,晏莳青蓦地扬声吩嘱,一双凤眸肃冷得紧,半点玩笑都开不得。
叶浅绿努努嘴,悄声咕哝了几句。
冰心和洛月是朝凤宫的女官之首,也是唯二能让叶浅绿感到放心的宫人,更是晏莳青特意摆在她身边的心腹,两人知书达礼、更懂些许五行术法,好暗中保护她,以防有人想以巫蛊之术加害她。
“我同你说话,你可有听见?”
“回国师的话,凤梓听得明明白白,必当谨遵国师的吩咐。”
内心不满地怨声两句,她拱手作揖,半调侃似的行了个端正宫礼,未察觉身后一行人正浩浩荡荡往她所在之处走近。
待她惊觉晏莳青的脸色微变,还来不及挺直腰,身后已经传来了一道令人禁不住蹙眉的老者嗓音。
“晏国师好大的面子,居然连神女都要向你行大礼。”
叶浅绿内心暗喊一声糟,不敢窥觑晏莳青的面色,转过身,迎上一群身穿锦绣官袍的臣子。
她定定神,仔细端详起来。
领头者是一名鬓发花白,年岁约莫五十左右的男子,这群朝臣之中,就属他气焰最高,双目炯炯,一派威风凛然。
在他身后约莫两步之遥,紧随着一名娉婷玉立的貌美少女,粗估年纪应该与凤梓相差无多,一双琉璃珠似的美目直勾勾地望着晏莳青。
叶浅绿这下当真蹙紧了眉心,如她没错看的话,那少女眼中盈满着直而不讳的仰慕。
众人依序向着她躬身一拜,但是行礼如仪中看得出敷衍之色。
“表姊,近来可安好?”行礼完毕,貌美少女上前,煞是亲热地牵起了叶浅绿的双手。
叶浅绿不清楚她来历,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转头寻求晏莳青的协助,只好一个劲儿的卖傻。
“嘻嘻,甚好甚好。”装傻的好处就是可以躲避各种麻烦,唯一的坏处就是装久了,有时连她都觉得自己好愚蠢。
“晴儿,神女面前不得失了君臣之礼。”薛昆沉了音调训斥女儿。
薛晴松了手,身段放软,施施然地行了端庄的百礼,眼角却不着痕迹地冷映了眼傻笑盈盈的叶浅绿。
“薛晴给神女请安。”柔柔细细的噪音,犹若时唱着婉约小曲。
叶浅绿却冷不防地打了个寒颤。原来眼前这两位便是当朝野心势力最大的薛氏父女,莫怪方才晏莳青的脸色微变。
陡地,一个坏心念头从她心底冒了上来。
平素听多了关于薛氏父女的恶行恶状,倒不如今日亲眼一见,果真是虚伪造作得令人反胃恶心。
她何不趁此良机,替可怜的凤梓出口怨气?
但是……该从何下手呢?乌润的秀眸溜溜一转,叶浅绿视线狡黯的落在晏莳青身上,在他眯起凤眸,投来警告眼色之前,她已经靠了过去,举止亲昵地搂住他胳膊。
“青青,我腿酸,你背我好不?”她装起十岁孩童会有的撒娇口吻,两颊笑得团鼓鼓,甚是灵秀讨喜。
这个薛晴不仅妄想登上王座当神女,还觊觎辅佐凤梓厥功甚伟的国师,真是野心勃勃,不要脸至极!
果不其然,她这个撒娇举动一出,薛晴端庄温顺的面貌立即微凛,眼中也闪现几不可察的妒意。
叶浅绿心底一个舒拍了嘴角微翘,也不管那么多了,半推半就地扯着晏莳青的肩臂,要他弯低身子,好让她趴上他后背。
十里桃花灼灼似火,众目楞瞪之下,堂堂白凤国神女就这么不知礼数地爬上了国师的后背。
纵然晏莳青平日清冷得不好亲近,可让叶浅绿如此一闹他也不得不配合,只好将身子娇小的她背起。
其实,就在不久之前,当时凤梓还未遭受埋伏骤逝,他也曾经这样背着她,走过长长的玉砌宫阶,穿过无数珠帘。
天真无邪的凤梓对他全无猜忌,全心信赖,那是君对臣的情义,亦近似兄妹之情,并不涉及男女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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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时此刻,攀在他背上的人不是凤梓,而是叶浅绿,一个心智与身躯同样成熟的女人。
这一个月来的朝夕相处,他也清楚她与凤梓的不同,她活泼好动的性子,令他甚难不将注意力摆在她身上。
偶尔,连他都未曾留心到,自己的眼神总会不经心地追随她。
思及此,晏莳青的心绪泛起涟漪,一种前所未有的玄妙感觉占据了身心,背着叶浅绿的双臂又收紧了些许,生怕她跌下来伤了自己。
桃花瓣瓣落,叶浅绿勾着晏莳青的前颈,笑得不知收敛,佯装没看见众人的错愕,故意朝着又妒又恨的薛晴胡言乱语。
“笨晴睛,为什么你不给我当马骑呢?当了马我就赏你糖吃,不当马,我逐你出宫去当笨驴。”语末,还嘻嘻笑两声,连她自己都觉得解气极了。
“荒唐!”薛昆愤而挥袖,指着他们两人怒斥。“堂堂白凤国神女,怎能与国师做出这种有违礼法的举动?!”
叶浅绿原本还将下巴顶在晏踌青的肩头,听薛昆大声喝斥,突然心生忿意,脸一沉,道:“比起孤的行径,神女面前还敢瞪大双眼、大声吼人,太师这种举止又何尝不荒唐?”
此言一出,众人莫不为之震摄。
心智未开的痴儿神女,怎可能说出如此义正词严的话?眼前之人,真的是昔日那个只懂傻笑的凤梓?
正当众人心生疑窦之时,却听见晏莳青悠悠淡道:“神女前些日子遭了埋伏,不仅身受重伤,人也因受到过大惊吓,导致近来言行举止失了常序,还请太师莫与神女动气。”
听完此言,众人皆露出了然神色,独独叶浅绿觉得心情不怎么舒畅。
神女不就该是至高无上的吗?何以来了个薛氏父女,她的地位便硬生生矮了一截?
莫与神女动气?这话也太贬低神女的地位了。凤梓啊凤梓,看来你在世时,这个神女之位定是坐得挺不稳实。
“青青说我坏话,孤不高兴!”叶浅绿双手握拢成拳,轻捶着晏莳青的双肩。
他身形一僵,转头一看,一记冷洌的眼风射过来。她哆嗦了下,小嘴微噘,作势欲哭。
实在拿她没辙,晏莳青僵着泛青的俊容,终究敛起了瞪她的严厉眼色,放任她。
仿佛连自己都甚觉荒唐似的,一股淡淡笑意不期然地浮上了晏莳青的嘴角。
连国师都束手无策了,其他人又怎敢开口多言,只能眼巴巴看着耍孩子脾气的神女撒泼。
“笨驴晴晴,你怎么还不骑上你的笨驴?我们来玩骑马打仗,赢的人可以跟青青亲小嘴!”
戏弄十足的话一落,薛晴的双颊在刹那间红透,眼神却不由自主地望向晏莳青淡垠的唇。
素有“桃仙”之称的晏莳青,打从入富的那一日起便艳惊凤宫,传言他拜师人称“卜算子”的乾坤老人,放眼四灵诸国,每当有人提及这位白凤国俊美如桃花的国师,任谁都会点头赞扬。
白凤国本就信奉黄老之术,晏莳青又精擅阴阳家之最上乘术法,熟知五行衍法,通晓阴阳奇道,又精通星宿历象运行之理,堪称上通天文,下知地理,纵然来历背景未明,落脚白凤也不过短短数年,却已让朝内外推为国师,其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人人皆云,额烙一瓣桃花印的晏莳青是天上嫡仙,白凤国的黎民苍生对他又敬又畏,他的国师地位坚若臀石,谁也撼动不了,也无能撼动。
这样一个貌美如仙的男子,任谁见了都要面红心热,不由得芳心荡漾。
“笨驴晴晴!”
看薛晴双眼发直,不知羞的猛瞅着晏莳青瞧,叶浅绿的心头也不知怎地,像被大石压得发闷,激得她脱口大骂。
“你到底比还是不比?不比的话,青青就是孤一个人的了!”她喊得奶声奶气,双手搂紧了晏莳青,就是要薛晴喝干醋眼冒火。
薛晴登时慌了,“等等!我要上哪里找马?”
话方落,众人的眼都瞪凸了,一向老奸巨滑、不露声色的薛昆更是气得拂袖离去。“荒唐!”
见爹爹大发雷霆,薛晴自知在众人面前闹了笑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扬眸看去,那个本该傻里傻气的凤梓竟然对她露出了揶揄的讪笑。可眨眨眼,再定神细看,趴在晏莳青背上的凤梓又恢复了平素的傻气样儿。
薛晴又恼又羞,又气又纳闷,脸红得好似可以掐出血来,不想在心上人面前出糗,她急忙扬袖半遮脸,随着薛太师的背影仓皇离去。
“嘻嘻口,想跟本姑娘斗,再等一千年吧!”
晏莳青别眼淡瞥,下巴搁在他肩头上的鹅蛋娇颜因为兴奋得意,双颊红撞撞的,不再是十岁稚童的憨傻模样,而是眉梢眼角都灵动有神的女孩家神情。
背上的人儿不是凤梓,而是来自千年之后的……
第2章(2)
“青青,你太不象话了,方才为什么帮着薛昆那只老狐狸?”人都走远了,叶浅绿仍无意从他背上下来,反倒是气愤难平地数落起晏大国师。
晏莳青心一神稍整,淡道:“薛太师已经拢络了当朝一半的臣子,又仗着是凤梓表亲这层关系,可说是要风得风,早已不把神女放在眼底,稍有不慎,你的性命堪忧。”
“有你在,我怕什么?”她哼了两声。
即便眼力再坏,再如何状况外,随便瞄瞄也该知道晏莳青在白凤国有着不可撼动的影响力,方才薛昆那老狐狸不也因为晏莳青一句话便没再追究?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凤梓虽然好动,但这几年在我的调教下,不的日再这般胡闹,你这样破绽百出,难保不会有人起疑心。”
“可我总不能这样一直装傻下去!”连她这个历史科目念得马马虎虎的人都知道,痴儿当皇帝,这王朝肯定不出两三年便会垮台。
“你不是凤梓,你只是暂时顶替她身分罢了,我安排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其余的,你一概不必管。”晏莳青沉声道。
想反击薛氏,时机尚未成熟,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悉心调教她,传授她治国之道以及种种经略要术,为的便是日后终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为了保住凤梓的神女之位、守护白凤国,她必须付出许多努力,但当务之急,是能顺利瞒过众人,不令人对她生疑。
“姓薛的那样欺负人,我就是看不过眼,要我默默装傻子被他们父女联手欺压,我办不到。”她瞠圆了眸,坚持己见。
听完她的仗义之词,生平头一回,向来波澜不兴的晏莳青心头起了涟漪。
身为国师,即便是政敌,到了他面前,一迎上他清冷寒冽的凤眸,无人不震摄臣服,加之他精通阴阳五行术法,又因长年习术之故,身上总有股仙人一般的疏离之气,许多人对他是畏多过敬。
敢这样和他对眼瞪视的人,有,但肯定不多。
凤梓那前抽水乌润的秀眸失了纯良愚昧的稚气,多了澄澈的无畏,提醒他,背上的人儿不是心智十岁的痴儿。
心中蓦然有千头万绪在钻动,若有似无的淡淡情怀流淌过心底,晏莳青敛起了细长的凤眸,没有出声训斥,只是用着与往常无异的淡然语气道:“我知道你是想替凤梓出气,但凡事适可而止,过与不及都会招致灾祸。”
“得了,你的顾虑我都知道,既然我已经答应你会好好假扮凤梓,就一定会信守诺言,毕竟我还想回去我的世界。”
假扮成别人不能做自己,实在是件苦不堪言的烂差事,她开始怀念自己原本平庸无趣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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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希望你做个明白人,别坏了我的计划。”晏莳青道,方才薛晴的眼神略见诘异,显见叶浅绿的荒唐之举泄漏了不少破绽。
“什么计划?你怎么从来都不找我一起商量?”她纳闷的瞅他。
“多一人知道,不如少一人,你只管扮好凤梓,其余的不必过问。”他言下之意,自然是无意让她知道他内心的盘算。
敷衍的应了几声好,叶浅绿拍拍他的肩,露出她近来习惯的那种憨笑。
“青青,我想吃杏花糖。”
“下去。”晏莳青不理她,作势要松于。
“别放!我的腿麻……”她拖长了尾音,嗓子细细软软,莫名触动了他的心弦。
“谁让你这般胡闹,活该遭点罪受。”
“青青……”
那本该是痴儿凤梓私下戏喊的小名,她究竟从何得知?经历过千年之隔,不知喝了多少碗孟婆汤,走过无数固的奈何桥,她不可能还记得:
“青青,你背我回去朝凤宫好不?”叶浅绿扮傻也扮出了心得,而且自从方才眼前浮现了那幕幻影,见过晏莳青一笑百媚生的柔态,她胆量也大了,不再觉得他神圣不可侵犯,反而打从心底认定他是外冷内热的好人。
他对凤梓是真的好,否则不可能露出那般充满怜惜的笑。
“不许喊我青青。”被她一喊,他平静的心思骤乱,口气自然不善。
换作是凤梓,肯定会瑟缩际声,可她不是凤梓,只是借住在凤梓体内的叶浅绿,半点也不怕他。
“为什么?凤梓明明都是这样喊你的。青青,青青……”不让她喊,她偏要喊。
晏莳青心一乱,托住她的双手陡然一放,她一时没防备,哇的一声便从他背上摔下。
“好疼!臭青青,我都说我腿麻了,你怎么也不说一声就把我放下来!”叶浅绿揉着摔疼的腰跟臀,不悦的抱怨。
晏莳青不置一词,旋身便走,也不管迎面走来的女官纷纷弯腰行礼,更不理会瞪呼嘟嚷的叶浅绿。
只是,那步伐过急的身影,实在不像平素英姿飘逸的桃仙,倒像是乱了思绪,吹皱了心湖深处的那一汪春水……
不知是否那日太胡闹,晏莳青连着好几日没入朝凤宫,叶浅绿一个人闲着无聊,没人可以聊真心话,都快闷出病来了。
夜里,晚风拂过那一圈子的桃花,送来了盈盈暗香,知道神女喜恋桃花,冰心将摘下来的桃花盛入精致的浅碟里,搁在案头。
虽然冰心动作细微且轻巧,仍是扰醒了趴在桌案小憩的叶浅绿,她揉揉惺松的睡眸,张眼便先捏起了一小簇桃花,放到鼻头前细细品闻。
那孩子气的动作,惹笑了冰心。“神女已经睡了好片刻,国师正在外边等着您呢。”
“青青来了?”她难掩兴奋之情地直起身,转身步出书房,左右寻望,却没发现心之所系的颀长身影。
推开雕凤花门,方看见晏莳青伫立在回廊上,他一手轻放在朱漆扶栏上,一手负在腰后,白袂飘飘如仙,出尘气质宛如夜空之上的咬白月华。
她一时看得痴了,眼神柔软似水,竟然有点舍不得走过去,破坏眼前这幅美景。
此时,晏莳青蓦然侧脸别望,就着回廊上的宫灯,对上她沉醉入神的双眼,他心下一窒,竟也没开口扬声,只是静默地与她对望。
那日在桃花林,因为她的逾矩,他心思纷乱,所以连着好几日没进宫,相心厘清对她不该有的奇妙情憬,想不到多日未见,心性淡泊的他竟也起了一缕极淡的思念从前的凤梓天真善良,事事倚赖着他,但是面前的人不再是从前的凤梓,从言行举止乃至于到思绪想法,两者全然回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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