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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寝国师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橙意
夜雾凝重,星辉湛湛,为了就近照看神女,以便她随时召见,晏莳青便暂时留宿在朝凤宫的偏殿三夜。
灯影朦胧,晏莳青坐在桌案前翻阅着一册寻常医书,低低垂掩的细长凤眸不见丝毫疲意,黑如墨玉。
只是目光虽落在字里行间,思绪却早已飘远,脑海里绕转着前几日督导叶浅绿习字读书的幕幕景象。
他心思紊乱,书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好似全成了细小的黑蚊,在眼下飞来越去,扰得他益发不安宁。
门外踅音怦响,他凤眼轻轻一睐,看向不敲门请示便擅自入房的不速之客,本想开口斥责的声音却在看清来人面貌后,霎时消逸无踪。
叶浅绿尴尬的露齿浅笑,挥挥手,又深觉不妥的缩回身后。“你、你还没睡?”
晏莳青心虽乱,气却依然沉定。“身体不适怎么还没歇下?”
“我睡不着,跑出来乱晃,经过偏殿的时候,正巧看见你一房里的灯还没熄下,就跑进来看看你在做什么。”四下并无旁人,她说话自然也不必顾忌太多。蓦地,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她笑笑抚着小腹道:“别担心,我的肚子早就不疼了。”
都是装的,怎么可能还会疼?不过,她可没勇气对他承认自己是装病,否则依他严肃的性子,怕是会用冷如寒霜的嗓音将她训斥一顿。
他顺手阖起案上的书册。“既然来了,坐一会儿再回寝殿歇息吧。”
她挠挠微红的粉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轻手轻脚的坐到矮几桌案的另一头,与他相对而坐。
他取来气味特殊、染着帽子花与甘菊微香的茶叶,姿态高雅、有条不紊地替她泡了一直香茗。
她接过蓝柚玉瓷杯,热气雾白模糊了视线,低啜一口滋味甘甜的热茶,喉间滑入暖意,心口也跟着泛暖。
气氛宁静,窗外的皎皎盈月隐在浮云之后,案上的烛火略暗,两人各自揣怀别样心思,默不作声地啜饮着手中的香茗。
“今天春祭大典上我失态了……对不起。”她搁下茶杯,诚心的低头认错。
“你的身体无碍比较重要,其余的事无须太过费神,我自会想办法平息。”
“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什么事?”
“近来我的脑中时常会出现奇怪的幻景……就好像……好像我真的变成了凤梓,透过凤梓的双眼看见她曾经经历过的事情。”
握住杯身的大掌一僵,晏莳青沉定的面容起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波澜,望着她生惑的晶灿眸子,他的心隐隐抽紧。
掩下眸底的光芒,他淡淡的道:“你的灵魂暂驻在凤梓体内,自然会看见她生前留下的记忆。”
“是吗?”她面露狐疑,紧辙着他。“可是那些幻影很真实,就好像是我亲身经历过的一样。”
“你的灵魂占据了凤梓的身体,两者相冲突,本就会有些相斥,轻则出现幻影,重则是身体上会有不适。”
叶浅绿对他本就信任,听他如此解说便未深入多想,很快释怀了。“好吧,可能是我自己想太多了。”
又静默了半晌,她乌亮的眸子水灵一转,望着连坐姿都很是赏心悦目的他。
“青青,我可以再请教你别的问题吗?”
见他凤眼轻扬,没有拒绝,她笑了笑,心跳不禁因他的投目凝视而紊乱了些许。
“晏莳青……你难道从来都没想过要自己坐上王位吗?”
她终是隐忍不住,问出了心底最深的疑惑,而这恐怕也是朝中百官一直揣测不透的最大疑问。
比起心智末开的痴儿神女和空有野心的薛昆,晏莳青更有资格与能力治理白凤国,相信拥护他的臣子与百姓应该也不在少数。
倘若他真动了谋反之意,凭他的能耐,王位宝座焉有不手到擒来之理?
“王位之于我,并没有任何实质用处。”晏莳青的眸光清亮有一神,嗓音亦是毫无迟疑,不像是撒谎。
她心一定,深吸口气,又问:“你喜欢凤梓吗?”
话一出,满室寂然。
晏莳青明显怔住,对于她,他始终难以捉摸,她总是能以一些惊人之举或是突发之语使他错愕,令他无法以惯常的清冷性子应之。
她屏息等待着他的答复,心已经狂跳如擂鼓,一记大过一记,生怕他来个不语默认,抑或是干脆大方的点头承认。
盼了许久,就是等不到他回应,她的心像秋日雕零的花瓣,缓慢下坠。
难道他对凤梓的忠心耿耿,真的是出于男女之情?
“我喜欢凤梓的单纯。”良久,他淡笑而答。
“你明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她急嚷,随即又咬了咬下唇,自觉困窘的低垂娇容。
“那么你想知道什么?”他明知故问。
她提足了勇气,微鼓着嫣红的双颊,直望着他黑润的凤眸。“我想知道你心里有没有我?”
他静望她片刻,悠然自得地低敛双眸,白皙如玉的双手捧起茶杯,轻啜一口香茗,须与间,热雾朦胧了他俊朗的面容。
她沉不住气了,重重地拍桌起身,既然他没意思答复这问题,那她又何必留在这里自取其辱?
咬住下唇,叶浅绿转身就走,出了偏殿,闷气冲上脑门,致使她眼底微微湿润。她懊悔了,方才不该一时冲动就问出口的。
蓦地,自后方罩来了一件滚毛轻裘,将她穿着单薄的身子拢覆,她怔住,别眼一睐,看见被自己埋怨腹讳的晏莳青正从身后轻环住她。
“春夜微凉,别再穿得这样单薄,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眼底的湿意缓缓被颊上的暖烫蒸发,她红着脸,怔忡仰眸与他对望,那双深邃如夜的凤眸像融了冰的暖春江水、荡漾着令她整个人酥麻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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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他没有正面答复心中是否有她,可这个温心之举及眼神透来的暖波,已经道尽一切。
“嗯。”她低垂眼髓,嘴角凝笑,转过身抱紧了他,穿越到四灵大地后就一直惶惶然的心,这一刻总算恬然沉静了下来。
晏莳青拥着她,低垂的凤眸微含笑意,然而在那邃黑眸深处,却藏着更多难言的隐忧,只是她太沉醉于此刻的静好,未曾察觉。
第4章(1)
春祭大典上不小心闹出的风波,暂时是有惊无险地躲过,叶浅绿不只装傻装出心得,这下连装病也很在行。
但令她头疼不已的不是那日一时大意,在满朝百官前露出马脚,而是自春祭之后,关乎神女被国师以妖法蛊惑心神的谣言甚嚣尘上,经过有心人的大肆散布,甚至已经举国皆知。
虽然还未恢复上早朝,但是辗转透过冰心与洛月两人的嘴,她也知道上疏弹劫晏聂青的奏折已经堆积如山。
明眼人都知道,幕后主使者除了薛昆这只老奸巨滑的贼狐狸,不会有别人。
虽然假扮凤梓的时日不算长,可她多少也能感受到官场的险恶,只要稍有不慎,星星之火也能在转瞬间酝酿为燎原烈焰。
连日来心情已经够郁闷了,偏偏在她慢悠悠地吃着丰盛早膳时,冰心告诉她,凤梓的表妹也就是薛晴,已经在寝殿外恭候多时。
唉,该来的还是来了,饶是她再如何装病闪躲,惹下的祸还是要由她自己来收拾。
摆摆手,叶浅绿让洛月将吃到一半的膳食都撒下,转向等在一侧的冰心,吩咐她到寝殿外领薛晴进来。
不多时,穿着一身锦绣华裳的薛晴便进了寝殿,一如既往地行了端庄宫礼。
想起那日在桃花林中,薛晴眼中写满赤裸裸的爱慕,半点也不遮掩的直瞅晏莳青,叶浅绿的心蓦地一凉,甚至还冒上了一丝恒怒。
薛昆想要扳倒晏莳青,老狐狸的女儿却是一心想讨政敌的欢心,这两人不管她怎么看,就是极度不顺眼。
就不知,晏莳青知不知道薛晴对他的心意?如果知道了,他又是怎么想的?
凤梓在他心上,真的就只是单纯的君臣之情吗?毕竟那是一段她不曾参与的过去,纵然他说过对凤梓并无男女之情,可是见他为了凤梓如此尽心尽力,她实在很难不起疑心。
敛了敛心神,叶浅绿单手托肥靠在桌案边,脸上是傻乎乎的憨笑。“笨驴晴晴,我今天不想玩骑马打仗,你来做什么?”
薛晴初时还谦恭有礼,等到冰心与洛月都退下之后,面色便不见丝毫恭敬。
叶浅绿心底虽然恼火,却也只能假装不懂,还是笑得天真无邪,只不过若是靠得近一些,并不难察觉她眼底的恒色。
“傻表妹,表姊今天进宫是特意过来探望你的病情。”薛晴笑了笑,拿出一瓶不出手心大的药瓶。“我听爹爹说,前几日你在春祭大典上吃了鸳鸯果就开始闹肚疼,所以此回进宫便带上了这瓶丹丸。”
看着薛晴递过来的药瓶,叶浅绿心里冷不防地打了个突。
治疗肚子疼的丹丸?依她看,按照薛氏父女的吞天野心,只怕药瓶中装的极有可能是一粒便能送人上西天的致命毒丸。
薛晴想必也听说了关于神女与国师有暧昧之情的传闻,今日特地进宫觐见,根本是打着探病之名,行刺探之实。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看来这个道理古今皆通。
“笨驴晴睛,孤的肚子早已经好了,这些药丸还给你。”她嘻笑的将药瓶扔回去。
没料到凤梓会有此一举,薛晴微楞,手忙脚乱的仰高双手想接住药瓶。想不到药瓶没接到,却被裙摆绊住,她一个踉跄跪趴在地上,看上去就像是正在给面前的神女行大礼。
叶浅绿心情当即大好,连连击掌拍手,大笑不止,并趁着薛晴还未起身之前,大刺刺地从薛晴的背上跨骑上去。
“嘻嘻……哈哈……孤有一只小笨驴,笨驴名晴晴,有一天孤心血来潮,骑着它去上朝……”
戏谑的古怪曲调回绕在寝殿中,显得异常讽刺,也格外清澈响亮。
薛晴先是彻底傻住,回过神,意会到自己竟然被又痴又傻的凤梓骑在背上,可真的是又气又恼。
“你——你快下来!我不是马!凤梓,你再这样胡闹,表姊可真的要生气了!快下来!”
叶浅绿对这一声声斥嚷置若罔闻,甚至还扯扯嘴角,对着一脸气急败坏、完全失了端庄礼仪的薛晴做了一个滑稽鬼脸。
就是要气死你!既然瞧不起单纯天真的凤梓,那她索性就扮傻扮得更彻底,傻人有傻招,正好可以用来治一治这个爱装模作样的狐狸精!
“孤当然知道晴晴不是马儿。”银铃似的笑嗓依然未停歇,两手揪起薛晴衣领当瞳绳的叶浅绿故意笑得更开怀,口吻故作傻乎乎的高声道:“因为晴晴是笨驴,笨驴不管骑多久都不会变成马儿。嘻嘻嘻……”
听见背上的人儿笑得似嘲似讽,薛晴当真是气坏了。
想她堂堂太师之女,生来便是娇贵得很,如果不是因为凤梓阻挡在前,这神女之位早该是她的。
她貌美如花又机灵聪明,却只因为血统输给了一个痴儿,怎么想怎么不甘愿。
心头一恨,薛晴使出全身的力量挺直身子,把骑在背上的叶浅绿整个人抖开。
“哎啊!”没有丝毫防备的叶浅绿着实摔疼了,两手揉着腰臀,皱苦了一张脸,嘴上还不忘嚷声道:“你这只大笨驴,居然把孤给摔疼了,孤要命人把你扒皮抽筋!”
此言一出,薛晴勃然大怒的脸色忽然刷白,噪音也微颤。“你……你真是凤梓?”
凤梓虽然有孩子心性,但是性情温和乖巧,偶尔发发脾气,也是一下就过去。
别说是什么命人扒皮抽筋,就是一句教训别人的话,长年受到严谨宫规训导的凤梓都不太会说。
那一日在桃花林中,见凤梓硬是要爬到晏莳青的背上,那张向来傻不楞登的脸蛋还对她露出了疑似示威的狡诈微笑,她当时虽心生疑窦,却也未再深思。
今日又遇上凤梓这番不同以往的异举,压在她心上的那层怀疑又更深了。
手还揉在腰上的叶浅绿没察觉她的异状,像个闹脾气的孩子似的,噘高了小嘴娇蛮的道:“竟敢直呼孤的名讳?!来人啊,快把笨驴晴晴拖下去!孤以后只骑马,不骑笨得要命的蠢驴!”
薛晴又是一惊,顾不上自己的举动已是大大冒犯,拉起了还赖在地上不肯起来的凤梓,将脸凑近她仔细观察。
如月色一般皎柔的水肤,承袭凤氏一脉的美丽容颜,那颗她从小看到大的朱砂痣依然还在眼角下方,要靠得非常近,才能看得清楚。
薛晴发现是自己多心了,眼前之人确实是凤梓不会错,放眼四灵大地,恐怕甚难再找到如此倾国绝色。
凤梓虽是个痴儿,但是出落得灵秀逸美,与俊美如仙的晏莳青并肩而立,就仿佛是一对熠熠生辉的璧人。
每次她见着了两人同进同出的亲近画面,她就妒恨得紧,不过是个痴儿,凭什么独占俊美出色的晏莳青!
她时常在心中暗暗诅咒,希望这个老是大难不死的凤氏最后血脉可以快点被除去。只要凤梓一死,她便能光明正大继位神女的圣职,到那个时候,整个白凤国就是他们薛家的天下。
幻想着自己身披锦凤华袍、头戴凤冠的景象,薛晴突然笑出了声音,看着凤梓傻里傻气的眼神,她一时没将心底话藏好,低声喃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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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梓,十岁毒不死你,二十岁又让你逃过死劫,就不知你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肯乖乖让位……”
听闻此言,叶浅绿心一沉,玩闹恶作剧的情绪瞬间全失。
薛晴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莫非凤梓会变成痴儿,以及在前往神宫祭拜的途中受伤丧命,这一切的生劫死难全是薛氏父女在搞鬼?
如今朝中势力一分为二,仗着位居太师的高位,薛昆把权弄政,几乎到了可以只手遮天的地步,这样的权力想除掉凤梓并非是难事,应该是易如反掌才对。
十岁的凤梓身边尚有父母护她周全,成了痴儿父母又不在之后,除了前轩的忠心老臣相护,身边能依靠的也只有晏莳青一人对了,她怎么一直漏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当初,晏莳青是怎么进宫当国师的?
心神微乱,叶浅绿挣脱了薛晴的拽握,揉着还有点疼的腰臀,装出好似完全不懂她刚才那席话在说什么,一脸懵懂无知。
“晴晴是头坏驴,孤不想再跟你玩,你走开!”
孩于气十足的嘟嚷言语,让薛晴一度起疑的心又落下。薛晴笑了笑,看着她的眼神是欲置人于死地的狠毒。
叶浅绿看在眼里,内心不寒而栗,却极力隐忍下来,不敢也不能显露在面上。
“痴儿就是痴儿,怎么可能一夕之间就觉醒回神。”薛晴声音不大的喃喃低语,叶浅绿一字不漏的听入耳里,心下暗惊。
原来薛晴是受了薛昆的指使来探虚实,她那日春祭大典上的莽撞失态,果然还是引起了薛昆的疑心。
晏再青应该也很烦心吧?亏他千叮咛、万交代,要她不管发生什么事,绝对不能让旁人起疑。
这下可好了,经她那样一闹,起了疑心的薛氏父女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有一就有二,绝对会再找机会刺探。
就在叶浅绿心烦不已之际,雕花宫门外恰好传来冰心轻快的声音。
“禀告神女,彦钧侯在殿外求见,洛月已经先将侯爷领到书房。”
她松了一口气,虽然不清楚这位彦钧侯是什么人物,不过,现在来得还真是时候!
叶浅绿挥挥锦袖,赶紧扬声道:“孤这就过去。”话说完,她回过头看向薛睛,摆摆手,状似闹小孩脾气的皱着脸。“孤不想跟你玩了,你走吧。”
薛晴随便行了个礼,便眼露鄙夷的退出寝殿,离去时冷冷投来的那一眼像根寒刺般扎入叶浅绿心底,令她全身不由得一颤。
拍拍胸口,定定神,叶浅绿想着等会儿定要赶紧宣召晏莳青入寝殿,与他深谈一番。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这座咸池宫乃是神女御赐给国师的封赏,一进门,便可看见满园开得灼灼其华的桃花。
每年春祭前后,神女也会上咸池宫与国师一同欣赏这满园灿烂的桃花。
穿过一望无际的桃花林,华美的咸池宫殿座落在桃林深处。
窗口朝南的书房里,晏莳青正伏案书写,握着毛笔的手道劲有力,在一本本的奏折上写下批示与建言。
红木书橱上摆了近千册书,桌案上则摆了龟壳与文王铜钱,还有一个八卦。
这个龟壳与八卦是当年他的师尊,人称“卜算子”的乾坤老人所赠。
乾坤老人乃是四灵大地最为传奇的人物,无论是四灵诸国的皇室,或是一般儒生才子,都想拜他为师。
只是他心性古怪,近年来已经隐逸避世,就连他们几个师兄弟也不知他老人家的行踪。
他们师兄弟共三人,司空陡一出师,便受到驴龙国李衡年的荐举,位居高官。
至于他,则是因着八卦命盘的牵引,来到白凤国……
第4章(2)
同门师兄弟中,年纪最小的便是身为麒麟国皇储的白珞,当年一别,也有数来年不曾相聚了。
就在他批阅奏折正专心的时候,龟壳忽然发出一声鸣动。
晏莳青手一顿,放下了笔,垂下的双目一转,望向来自祥龟国,有着神灵之气的龟壳。
龟壳鸣动,必有异状。
他拿起龟壳,长指轻轻抚过壳上的纹路,寻思片刻,终究还是放了下来。
此时,八卦却开始轮转,他心下一凛,目光倏沉,拍桌起身,转身之际,宽大衣袖飞掠过桌案,沾上了点点墨迹。
乱了步调的心绪就跟衣袖上的凌乱墨迹一样,他心烦意乱,却已没有时间换下这身便装。
他推开房门,目光朝前,一路走来脚步未缓,守候在园口的玄武一见他走出来,立刻迎上。
玄武是武功精湛的顶尖高手,一直都效忠于凤氏一脉。几年前,他跟了晏莳青,成为片刻不离的贴身死士。
晏莳青寒声道:“备轿。”
玄武眉梢微扬,探了一眼天色,抱拳回道:“国师,时辰尚早……”
“我要进宫觐见神女,玄武,你跟我一起。”
玄武一楞,这才注意到晏莳青的脸色铁青,步伐也过于急躁,不复往常的泰然自若。
能窥知未来的晏莳青甚少急慌,看来,朝凤宫很可能要出大事了……
书房内,一盅热茶在长案上散出白色热雾。
按照宫礼,若有朝中官员觐见,即便是随侍在侧的女官也必须避讳,不得窥听,否则恐有外泄国事之疑虑。
奉上了热茶之后,冰心与洛月便退到书房之外,静静候着。
叶浅绿一走进书房,才刚坐定,单膝跪地双手抱拳的年少男子即扬声道:“下臣彦钧侯见过神女,神女圣安。”
“爱卿请起。”叶浅绿称职的扮演起痴儿凤梓,脸上闪动着半傻的笑意。
彦钧侯抬起头,面貌端正,尚且清秀,年纪看上去不大,就不知他是薛昆的人,还是忠于神女的良臣。
叶浅绿心下揣度,却没留心到彦钧侯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也在暗暗打量她的神色变化。
“爱卿此次专程入宫面见孤,可有要事禀报?”她笑嘻嘻的问道,将痴儿凤梓该有的样子演得入木三分。
彦钧侯边不着痕迹地打量,边作揖回道:“禀神女,下臣前些日子奉旨出使麒麟国,听闻神女前往神宫祭拜时,竟遭逢贼人埋伏刺杀,不能及时赶回朝凤宫探望神女,心中甚是挂怀。”
叶浅绿微笑点头。“爱卿的用心,孤明白。”
这是凤梓对应臣子时千篇一律的答复,不管对方是何人、说了什么话,她只要微笑吐露这句,绝对不会出半点差错。
“如今看神女一切安好,圣体康泰,下臣也放心了。”
“爱卿辛苦了,下去歇息吧。”持续傻笑中。
想不到这个彦钧侯非但没有乖乖领命退下,反倒是置若罔闻的径自言道:“听闻神女已经多日未早朝,下臣很是担心,斗胆冒犯一问,神女近日圣体除了病痛以外,可有其他不适?”
她还在因为方才薛晴那些话而惴惴不安,现下又遇到这个不听从神女旨意的彦钧侯,今日到底走了什么霉运?
至今仍未警觉彦钧侯试探意味浓厚的叶浅绿内心腹诽不止,面上却依然傻笑可掬。
“爱卿说的话,孤听得不是很明白,可否再禀报一遍?”
从未遇过如此棘手的临场考验,她也不免演得几分吃力,不得不收起敷衍了事的心态,认真以对。
彦钧侯笑了笑,道:“神女近日睡得可安好?夜里有无作梦?诸如,梦见自己变成了他人,他人却变成了神女?”
听闻此言,叶浅绿心下一凉,手心也沁出一层薄薄的冰冷汗珠。“爱、爱卿说的话甚是难懂,孤有些倦乏了,退下吧。”
岂料,彦钧侯依然伫立原地,不见丝毫告退之意。
叶浅绿方寸大乱,却也不敢表露半点慌张,依旧只能傻笑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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