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妻是宠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海的挽留
裴玑一路与清平郡主走到后花园,跟着她一路七拐八绕,听她不断叨念她这一年来如何想念他们。等行至翡翠楼附近时,蓦然一转便正瞧见坐在水榭里歇息的贺珍与楚明昭。
虽则贺珍坐得靠前,但裴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将手肘支在桌上打瞌睡的楚明昭。
她身上穿着一件樱粉色的织金妆花湘裙,外罩同色添花锦扣绣褙子,螓首微偏,倦眸慵阖,仙姿玉色,妩媚娇憨,四下萧瑟的秋景似乎都跟着鲜活起来。
裴玑禁不住微微一笑。
贺珍猛可地转头看过来,正瞧见这位风姿华茂的表兄低眉浅笑,愣神少刻,随即慌忙低下头,一时羞红了脸。
清平郡主故作讶异,随即招手示意贺珍上来见礼。
贺珍趋步上来,与裴玑见礼后便只是低垂着头,似乎有些无所适从。她近五年都没有随母亲回王府,因而没见过裴玑,只见过裴琰。她原以为裴琰那样的容貌已经是万里挑一的难得,如今见了这位二表哥,才知道什么叫形如子都,风华无两。
裴玑径直走到跟上来的楚明昭面前,含笑拉住她,低声道:“要是困了就先回去歇着。”
楚明昭垂着脑袋打了个哈欠,倦声道:“无事,我这就要回圜殿了,那头不能只留母亲支应着。我晚上早点睡也是一样。”
清平郡主自觉自己女儿仪态端方,规矩知礼,比楚明昭好千百倍,唯有容貌不及而已,谁知裴玑竟只顾着跟楚明昭说话,对贺珍这个亲表妹却冷冷淡淡的。清平郡主本是打算联络一下表兄妹的感情的,见裴玑根本不领情,心中愤愤,暗骂楚明昭狐狸精。
楚明昭见清平郡主冷着脸领了贺珍走了,转身戳了戳裴玑,笑嘻嘻道:“快把你藏的东西交出来。”
裴玑讶然道:“鼻子真灵。”说话间便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拿纸包着的山药枣泥糕递与她,凑到她耳畔小声道,“我特意顺出来的,害怕你没吃饱。”
楚明昭接过来低头一看,撇嘴道:“你这也太小了。”说完又觉这话怪怪的,轻咳了一声。
“嫌小?太大的话会往下坠的,那样岂非太明显了。”
楚明昭默默拆开纸包咬了一口糕,望着清平郡主的背影,凑近他咬耳朵道:“你有没有觉得,她那脑袋……长得像个挤出来的丸子。”
清平郡主的头又大又圆,脖子却很细。
裴玑抬头看了一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别说,还真有点像……你是不是饿极了?看什么都像吃的。不过你这话要是让她听见了,非揪着你给你立规矩不可。”
楚明昭心道我已经被训过一次了。她又想起方才的事,眉头微蹙:“她不会想为自己女儿拉红线吧?”
“这个难说,”裴玑摸了摸她的脑袋,“放心吧,即便如此,父王也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
“贺家与王府近些年几乎没有往来,贺洪已经不是蓟辽总督了,贺家人又多在京为官,不好掌控,因而贺家姐妹嫁过来没甚效用。还有一点就是,”裴玑笑道,“姑肉不还家。”
楚明昭笑得眼睛一弯:“那就好。”
裴玑看着她低头吃糕的样子,不禁又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楚明昭抗议道:“你这动作越发像摸狗头了。”
裴玑轻哼一声:“那你让不让我摸?”
楚明昭脸蓦地红了,心道你说话能不能委婉些。
等裴弈与几个兄弟说完话,清平郡主便转来找他,言谈间颇有亲上加亲的意思,然而裴弈听出苗头后便一口回绝了。清平郡主当即急了,道:“哥儿这是什么意思?珍姐儿可是样样好的!又是阿玑亲表妹,咱们两边知根知底的,让他们做对中表夫妻岂不是美事一桩?”
裴弈瞧着自家长姐那一脸的焦急,微微眯眼。
清平郡主心里一咯噔,忽然觉得她心里想的什么都被她这个弟弟看得一清二楚。
当初他还没起兵时,到处都有传言说楚圭要削藩,削了藩可就要被废为庶人了,她自然要跟王府保持距离了,毕竟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性。但如今她这弟弟起兵了,这就不同了。将来若是败了,她横竖也是逃不过被牵连的下场的,但若是胜了呢,到时候她弟弟可就是皇帝啊,她就是长公主了!但长公主的身份还是不够的,她膝下无子,庶出的儿子明显是靠不住的,她也不想给别人养孩子。左思右想后,她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她那个小侄子。将来一旦功成,她那小侄子可就是皇太子啊,如果她女儿能嫁给他,那她还发什么愁呢?
她越想越觉可行,并且觉得越早越好。毕竟现在还好嫁,等将来人家真的变成了皇太子,恐怕挤都挤不到跟前了。何况珍姐儿今年都十六了,耽搁不得。
裴弈淡淡道:“姑肉还家,不利生育,长姐应当知晓。”
清平郡主忙道:“不过就那么一说而已,我瞧着人家那些姑表兄妹成婚的儿孙满堂的多的是。再者说了,”她不屑道,“眼下坐在世子妃位子上的那位,不也没孩子么?她都跟阿玑成婚小半年了吧?说起这个,哥儿到底怎么想的,怎么能让那么个狐狸精做阿玑的正妻?她显然居心不良啊,没准儿一头里通外敌,一头狐媚着阿玑,做着两手准备呢。阿玑年少被她迷住了,你怎么也跟着纵容他呢?”
裴弈喝了口茶,道:“长姐不要管了,此事我自有主张。”他并不急着废掉楚明昭。废掉楚明昭只会激怒阿玑,甚至还可能导致父子不睦。反正阿玑的正妃将来是要仔细选的,也不急着换人。等将来阿玑那股新鲜劲儿消下去了,就不会那么抵触另娶了。
清平郡主知晓依着自己这个弟弟的脾性,是必定会废掉楚明昭的,便也没再多言,只是笑道:“那珍姐儿可是哥儿的亲外甥女儿,那孩子啊浑身上下没个不好的……哥儿再考虑考虑阿玑跟珍姐儿的事?”
京师,乾清宫弘德殿。楚明玥与蒋氏招呼着楚圭服了药,便退了出去。
回到坤宁宫,蒋氏挥退左右,不住叹息:“你父皇身子是越发不济了。”
楚明玥轻笑道:“战况不佳,哥哥又是个不顶事的,若我是父皇,我也得急出病来。”
蒋氏长叹道:“真是作孽……那件事,敢怕是真要应验了?”
楚明玥闲闲看着自己手上的蔻丹,嘴角浮起一丝笑:“无论应验与否,母后都不必担忧,左右到时候牵累不到咱们。”
蒋氏道:“这秘密咱们守了这么些年,也是提心吊胆,若是被你父皇知晓了,我都怕他会对你下杀手。不过如今总算是平安无事。”蒋氏思及此又是一笑,“只是到时候端看大房那一家子如何了。素日里众人只是将那六姐儿捧着,却不知最该捧着的是我的姐儿。”
楚明玥嗤笑道:“我那六妹妹不过投了个好胎罢了,实则就是个下贱命。不过她前头那十几年也算是享够福了,不算白来这世上走一遭。母后猜猜,她将来落难时,会不会来求我?”
蒋氏笑道:“这可没准儿,为她自己也为她那一家子,摇尾乞怜也不为过。”蒋氏想到顾氏回头也必定会放下大嫂的架子来求她,心里便一阵痛快。
楚明玥哼笑道:“求也没用,怪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
广德侯府的花园内,花木扶疏。姜灵见宋娇做绣活儿总被针扎到手,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宋娇也没了耐性,扔下绣棚,气道:“我娘接连给我筹谋了好几门婚事,但是都没成。我知道,他们不过是因为那件事而已,楚明昭真是个煞星!我哥哥怎么娶了她姐姐呢,真是倒了十八辈子的霉才能遇上他们这种姻亲!”宋娇说着说着便哭了出来,“我娘说,现在襄王起兵,楚家是王府亲家,回头若是被皇帝平了乱,我们家或许也会跟着遭殃的……”
姜灵不知如何安慰宋娇,想了想,低声道:“你也不要尽往坏处想啊,万一襄王就真的赢了呢?”
宋娇又恼又恨,抹泪道:“赢了更糟糕,你想啊,襄王要是赢了,能饶得了楚家么?你还真以为楚明昭能当上太子妃啊?”
姜灵深以为然,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听宋娇提起太子妃,她倒是想起她参选太子妃时头一轮就被刷下来了,这令她难受了好几日。虽则她知道楚怀和非良配,但他总还是皇太子啊。不过父亲后来与她说如今襄王与皇帝两头胜负难定,没选上兴许是好事,何况皇帝此番不过是冲着几个根基深厚的世家大族去的,遴选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姜灵听了这话才好受一些。只是她到底心中不忿,为什么楚明昭就能做皇家媳妇呢?明明是个没人要的,嫁她哥哥都是便宜她了,偏襄世子是个娶媳妇只看脸的。但姜灵后来想,反正将来不论是哪边赢了,楚明昭都讨不着好,心里这才平衡一些。
晚夕时分,楚明昭忙完后正想去盥洗就寝,却听谷雪来报说世子要见她。楚明昭困惑道:“世子说是为何事了么?”
谷雪摇头道:“未曾。来传话的丫头只说是世子让世子妃往燕游堂去一趟。”
楚明昭觉得事有蹊跷,悄声吩咐谷雪几句,谷雪领命去了。不一时,谷雪回来复命,在楚明昭耳畔低语几句。
楚明昭笑了笑,原来如此。但她又总觉得事情没有那样简单。
锦西,寨儿山堡。范循靠在圈椅的椅背上,对着跳跃的烛火出神。他的影子投在幽暗的营帐内,飘忽不定,显出几分诡谲来。
夜阑阒寂,只闻秋虫寥落的鸣叫。他知道裴弈很快就会南下,他已然与冯兴等人研讨好了对敌之策,但如今他心里仍旧不静。
或者说是不安。
这种不安与战争无关。他只是一想到与楚明昭再见的场景,便有些忐忑。从裴玑之前在世子府与他说的那番话来看,他明显已经查出了那件事是他做的,虽然他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明明他当年做得十分隐秘。天晓得他当时多想杀了裴玑灭口,但裴玑身份特殊,他若杀了他,楚圭会认为他坏了他的事,恐惹麻烦。
他有一种预感,裴玑已经将事情告诉了楚明昭,他能感受出楚明昭在中秋家宴上已经对他生出了敌意,这是从未有过的。但他只能装作毫无所觉。
在过去的三两年间,他的悔意有加无已,但他同时又庆幸,庆幸她没有真的死在他手上。他为了让自己好受一些,不断回忆不断梳理,找出自己动手的合理之处。他安慰自己他做得并没有错,楚明昭原本就是必须死的,他那时候又不喜欢她,为什么要对她手软。
范循深吸一口气,只觉胸中磈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若是昭昭真的知道了真相,他实在有些不知如何面对她了。
☆、第六十章
燕游堂便是上回裴琰拉着裴玑说话的地方,是后花园内的一处观景楼。
楚明昭左思右想之下,觉得还是不去最保险,但对方是否就等着她闻而不往呢?毕竟把她玩儿过的一套再玩一遍似乎并没有什么意思。
方才谷雪打听到裴玑与裴琰临时跟着襄王去了军营,又如何在燕游堂等着她。亦且,这种事她只要使人稍一打听就能知道,何必拿这个来忽悠她。
来跟谷雪递话儿的丫头是后花园负责打理花草的丫头碧琴。楚明昭又命谷雪再出去将碧琴找回来仔细问问,但半晌都找不见人。
楚明昭轻叹一息,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思量片时,拾掇一番,起身去了圜殿。她觉得对方已经开始行动了,她需要找个人随她一道去,到时候不管是什么事等着她,都好有个见证。而这个人选,非姚氏莫属。
楚明昭到时,姚氏正在诵经,见到她这个时候找过来,颇为诧异。楚明昭低声解释了一番后,姚氏蹙了蹙眉,道:“府里人一多就是罗唣得慌。”
楚明昭微笑道:“若是府内人干的呢?”
姚氏低头慢慢合上经卷,叹道:“罢了,去瞧瞧。”
此时已近亥牌,府内那群本家亲眷大多已经歇下,路上十分僻静。楚明昭远远瞧见燕游堂内有灯火透出,不由微微敛容,呼吸间只觉园内花香都是凛冽的。
她与姚氏领着一群丫头婆子走至近前,一个丫头上前敲了敲虚掩的门,见里头无人应声,转头去看姚氏。姚氏命将门打开,那丫头躬身应了一声,伸手一推。
房门开启的瞬间,楚明昭登时闻到一股酒气扑面袭来。她定睛一瞧,发现里头背对着众人坐了个华服公子,见今正歪着头趴在桌上,对众人次第进来的动静一无所觉,应是已然睡熟了。
唯妻是宠 第73节
姚氏面色微沉,走到跟前一看,攒眉道:“益都王世子?”说话间挥手命丫头上前将人叫醒。
裴湛醒来后,揉着额头看向众人,一脸迷惘。
姚氏阴沉着脸问他怎会在这里,裴湛摇摇晃晃地起身行了礼,面对姚氏的质问,脸上越发泛起红来。他踟蹰了一下,解释说他用罢晚膳后来此观景时一时起意,独自小酌,结果不胜酒力醉倒了。
姚氏见他言语不似作假,转头与楚明昭对望一眼。楚明昭明白裴湛这是被人利用了,只是他如今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这感觉……难道真的只是将她玩过的再玩一遍么?
裴湛暗里睃看楚明昭一眼,又赶忙垂下了头,面色怅然。他哪里是一时起兴,他不过是心中郁郁,又无人可诉,便跑来观花饮酒,谁知他命小厮取来的酒这么烈。
姚氏命人将裴湛搀回去,转身正要跟楚明昭回去,却见迎头又走来一人,仔细一瞧,竟是贺珍。
贺珍看见这里聚了这么多人,不明就里,一时也是懵,领了丫头上前叙礼后,略一踟蹰,困惑地看向楚明昭:“表嫂叫我前来,可是有何事?”
楚明昭微微一愣,电光火石之间心念急转,脑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
借刀杀人!原来是这样!
楚明昭当下反应过来,也困惑地看向贺珍,道:“我何曾叫表妹前来?不过是母亲说睡不着,我陪母亲来花园走走,原本想在燕游堂歇息会儿,谁想瞧见益都王世子醉倒在这里。我正要与母亲回去,可巧表妹就来了。”
姚氏闻言不禁低头一笑,明昭应变真是快。
楚明昭看着满面茫然之色的贺珍,上前拉住她的手,笑得别有深意,道:“不过我的丫头刚才恰巧看见薛姑娘身边的秋烟往表妹那里去了,表妹仔细是哪个传话的嘴笨舌拙,捎错了话。”
贺珍虽则一直被清平郡主护着,但也并不愚笨,听她这般说,也意识到自己怕是被人诓了。
正此时,清平郡主火急火燎地赶过来,瞧见楚明昭,劈头就质问道:“你半夜三更将我女儿叫来作甚?”目光一转瞥见醉色未退的裴湛,愣了一愣,怒声道,“你莫不是想毁我女儿名声?!”
楚明昭挑眉:“郡主,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再者说,郡主何必一来便往表妹头上扣屎盆子?”
“你!”
“母亲,”贺珍拉住清平郡主,“母亲怕是误会了。”
清平郡主气冲冲道:“姐儿就是心善,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若是珍姐儿的名声毁了,自然就嫁不了裴玑了,清平郡主理所当然认为楚明昭没安好心。
贺珍觉着尴尬得紧,费了好大劲才将母亲拉到后面,在她耳旁低语一阵。
清平郡主听得直蹙眉:“不是吧?”
贺珍听府里的丫头说裴玑不是个好相与的,又极为宠爱楚明昭,若是冤枉了楚明昭,回头裴玑还指不定要如何。她想起楚明昭方才那一番若有所指的话,觉得这其中怕还有什么隐情,当下抬头扫了面前众人一眼,小声道:“母亲,咱们回去从长计议,莫要被人当枪使。”
清平郡主稍稍冷静了一些,转头瞪了楚明昭一眼,拉了女儿甩袖走了。
姚氏看着贺珍母女两个的背影,面色一沉:“这件事难道是她干的?”
楚明昭知道姚氏打的什么哑谜,笑道:“想是没旁人。不过她既然做得出,那就必定是筹谋好了,不会留下什么把柄。纵然我们找出证据,她也会推干净。她怕是料定了我们不敢把她如何,毕竟她背后是她父亲。”
姚氏沉容半晌,慢慢道:“有她哭的一日。”
窗外夜色愈沉。薛含玉听罢丫头的小声禀告,面沉如水。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戏,竟然功亏一篑。
她听说裴湛在燕游堂喝酒时便觉机会来了,开始动手。她的主要目的是让清平郡主误会楚明昭算计贺珍,依着清平郡主那性子,一旦产生这种想法,必定会给楚明昭好看。楚明昭不论去与不去,都逃不过清平郡主的责问。楚明昭若是疑心重没有去,到时候清平郡主找上门来时,更是措手不及。若是去了,裴湛说不得还能干点什么酒后乱性的事,到那时候可就更好看了。
她早在清平郡主来时对楚明昭的态度里看出了这位郡主对楚明昭十分不喜,又是个冲脾气,那么到时候事情出来,清平郡主一定会不分青红皂白就去问罪,届时不论是打是骂,楚明昭都有的受的。
只是可惜,楚明昭反应太快了。或者说,时间点还是没能掐好,给了楚明昭喘息的机会。
薛含玉唏嘘间又想起自己的婚事临近,心中不胜其烦,抓起手边一个茶盏狠狠砸到了地上。
她本以为她嫁世子是十拿九稳的事,谁想到事情会演变成今日这样。凭什么她就要凄凄惨惨,楚明昭却被世子护着宠着!
裴玑回来时见楚明昭还没睡下,颇觉诧异,笑着上前抱住她:“白日间不是就困得慌了么?怎么这会儿还不睡?”随即似是恍悟,低头笑道,“是不是在等我?”
“是啊,你不回来我都睡不着,”楚明昭随口胡诌,懒懒地靠在他怀里,“我跟夫君说件事。”随后将今晚那一桩事原原本本地与他说了说。这件事是必须与他讲的,她需要跟他仔细合计合计。
裴玑面上笑容一敛,转身就走。
楚明昭一愣,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道:“夫君哪儿去?”不是打算去揍薛含玉吧?
裴玑回身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去找大哥。”他见她怔怔地望着他,不禁笑了笑,揽住她亲了一口,低沉道,“昭昭你记住,若有人敢给你委屈受,我必千百倍帮你讨回来。”
楚明昭怔愣间忽觉眼眶发烫,鼻子发酸。她垂首抿唇,倏而笑道:“我本是打算跟你合计着再坑薛含玉一次的,也与她今晚这般,借着郡主的手设个套。”
裴玑叹道:“这回不绕弯子了,咱们直接一点。我觉得还是简单粗暴的比较适合她。”
楚明昭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裴玑笑而不语。待出了存心殿,他径直去找裴琰。裴琰也是累了一天,眼下盥洗罢正预备就寝,见裴玑这会儿找来,打着哈欠不耐道:“阿玑有什么话不能明日再说么?”
裴玑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小声让裴琰挥退左右。裴琰心道我倒要看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下遣退了一众家下人,转向弟弟:“好了,你可以说了。”
裴玑轻咳一声,编道:“我说出来大哥可不要生气……我方才遇到了薛姑娘身边的一个丫头,那丫头悄悄与我说让我子时正时与她家小姐花园一会,有话要说,也不知是什么话。”
裴琰原本迷迷瞪瞪的,闻听此言,瞬间整个人都精神了,霍地一下站起。
裴玑嗟叹道:“大哥还记得我媳妇为什么扇那薛姑娘耳刮子吧?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其实薛姑娘罗唣我很久了,但我以为她还是要脸的,跟大哥定下了就应当恪守妇道了,可没想到她眼看着婚期临近,竟然被逼急了……我真害怕大哥误会我什么,到时候惹得咱们兄弟不和可就不好了,所以今晚特来告知大哥。另外,大哥可要看好她啊,我担心她纵然嫁了大哥也不老实。”
裴琰最爱面子,听他这般说,当下气得三尸神暴跳,五脏气冲天,扭头就要冲出去。裴玑却知火候还不到,一把拉住他,拍拍肩道:“大哥冷静,这种事她不会认的,何况闹大了,大哥脸上也不好看不是?”旋即又是一叹,“所以大哥只能忍着啊。”
裴琰冷笑道:“这种淫-妇,要她作甚!我这就去跟父王说退亲的事!”
“你这样去说,父王不仅不会答应,还会说你无理取闹、捕风捉影。并且父王眼下正是用薛远的时候,不会放弃这门婚事的。”
裴琰恼道:“那你说要如何?”
“大哥还是得忍一忍,先将她娶进来,等将来咱们底定天下,再废了她,”裴玑眉尖一挑,“不过其实待到薛含玉嫁进来,大哥想惩治她也是无妨的。薛远说到底其实也是个只看重权势的人,他纵然知晓大哥与次妃整治他女儿,也不会说什么的,因为他不可能跟王府翻脸。到时候还不是大哥想如何就如何?所以,大哥再忍忍。”
然而裴玑越是让裴琰忍,裴琰就越是恼怒,当即不由分说拎了马鞭掉头冲了出去。
裴玑冷冷一笑。裴琰这一去,可非同寻常。
他知道父亲是必要留着薛家这门亲事的,之前便索性将薛含玉推给了裴琰。若是薛含玉就此老实了,他也懒得管她,左右父亲是不会看着薛家坐大的,薛含玉将来迟早没了娘家这个倚仗。但今晚这件事惹恼了他。
裴琰头先瞧见昭昭打薛含玉虽则已经被挑起了愤怒,但那还不够,因为不够直接,他心中还是存疑的。眼下他亲自跑来摆在他面前,虽说没证据,但他会觉得被打到脸上了,心里那颗怀疑的种子也会瞬间生根发芽。如此让裴琰先入为主地坐实了薛含玉不守妇道的名头,以后也很难改观。
裴玑从裴琰处出来,转回头便去找了清平郡主。
清平郡主刚劝女儿睡下,见侄儿这么晚寻过来,以为是听闻了方才那件事来慰问的,正要笑着说珍姐儿无事,谁知裴玑略施一礼,便冷着脸道:“还望姑母以后谨言慎行,不要逼着我连面子情都不给姑母留。”
清平郡主愣了一下,道:“阿玑这是何意?我以往在你母亲面前脾气是不太好,但如今不是都改了么?”她觉得她跟裴玑若是有仇,那也是在姚氏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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