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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妻是宠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海的挽留
农历四月照说已是孟夏时节,但广宁卫如今也才刚有些春日的意思。城郊花明柳媚,黄莺巧啭,触目皆是万物勃兴之态,轻轻一嗅,草木的香气盈满肺腑,上通下泰。
楚明昭信步漫游一圈,景致看得差不多了,便开始低头巡视。裴玑问她在找什么,楚明昭笑盈盈道:“找野菜啊!”
裴玑深吸一口气。看来这才是他媳妇出来的目的……不过……
“你如今有孕在身,益母草、马齿苋和荠菜这三样野菜都不能吃,你仔细一些,一会儿我再帮你挑拣一下。”
楚明昭乖顺点头,又道:“瞿先生也教你医理么?”
“自然教,不过我知道这些是因为请教了好几个经验老道的嬷嬷,”他略一扬眉,“我如今恐怕比寻常的乳母都更懂这些孕期事项。”
楚明昭微微一笑,踮起脚尖,勾着他的脖子使劲亲他一口,道:“夫君说,王爷何时能打到京城?”
“这个啊,取决于父王跟大哥急不急、拼不拼了。”
楚明昭见他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忍不住道:“夫君难道完全不担心大伯居功……”
裴弈拼死拼活很正常,将来打下的江山反正是他的,他那是为自己拼命,但裴琰那么拼就显然是别有居心了。
裴玑笑道:“这个真不怕。让他去拼吧,我就看着。”
楚明昭不禁笑了笑,她觉得她夫君那笑很不厚道。
京师,乾清宫。
楚圭坐在书案后,眼望面前摊开的舆图,面上瞧不出情绪。
他如今非常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干干脆脆地杀了裴玑。他辛辛苦苦得来的一切,几乎是葬送在了这个少年的手里。若是没有裴玑,裴弈会被困死在山海关,等他解决了肃王这头,他就能集中全力对付襄王,届时何愁不能斩草除根?
他当初疲于应付南方的叛乱,认为自己对上襄王没有必胜的把握,便想着攥住裴玑兄弟两个当人质,暗中慢慢筹谋,只等他日给襄王致命一击。如今看来,襄王当初恐怕也是尚未筹备周全,让裴玑兄弟两个入京是在故意拖延,以仅有的两个儿子的命当抵押,换取起事的时机。
裴弈够狠,连断子绝孙都不怕。
也是他轻忽了,一步错,步步错。
他根本想不到一个少年人能够一手翻转乾坤,是以裴玑当初逃走时他也不甚在意,只是认为失去了一个人质而已。
楚圭缄默许久,缓缓靠在椅背上。他望着面前堂皇富丽的大殿,望着头顶浮雕彩绘的藻井,神色异常平静,心底却深觉孤寂空落。
这里的一切兴许将在不久之后就连同他手中的权柄一道易主。他脑中思绪万端,但终究不知心头是什么滋味。
正此时,他听闻内侍传报说太子殿下求见。楚圭听说楚怀和来了,面上的平静瞬时被打破,神色竟有瞬间的狰狞。
他的长子楚怀仁被他亲手打死了,成为他称帝的垫脚石。之后不论他临幸多少女人,都始终不复得子,连他自己也怀疑这是报应。
如今他膝下只有楚怀和一个儿子,但偏偏楚怀和是个不顶事的。
楚圭冷笑出声。其实裴弈说到底和他是一路人,为了权位都能不择手段,连儿子少这一点也是如出一辙,只是裴弈有裴玑这样的儿子相助,而他却只能被他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孽子拖累。
楚怀和要是有裴玑一半顶事,裴弈恐怕早就伏诛了!明明他与裴弈优势均等,如今这仗却打成这个鬼样子!
楚怀和入殿时,见自己父亲的眼神阴狠得似要将他生吞活剥,禁不住抖了抖,随即又想,他近来似乎没让父亲发现他办的什么出格事吧?
楚怀和与楚圭说东西都收拾停当了,人也差不多点好了,只是几个妹妹都不肯走。
楚圭从来也只是将几个女儿当棋子,如今这些棋子没了用处,自然也不大在意她们的去留,只是道:“随她们吧。”跟着又遽然沉了脸,“不行,她们留下来必定受辱。”说话间猛地抬头,目光阴寒,“再去问一遍,若她们仍旧不肯南下,那便全部赐死。”
“啊?”楚怀和目瞪口呆,他爹也太狠了吧?





唯妻是宠 第93节
楚圭眼神愈冷,不耐烦地催促道:“速去,不得有误。”
楚怀和怔怔点头。转过身便忍不住一阵颤抖,他爹果然心狠手辣,自己亲生的儿女都是说杀就杀。
楚怀和平日里行事虽佻达荒谬,但也不忍心真的去杀自己的妹妹。他私底下知会了楚明玥与楚明淑,让她们俩赶紧寻个地方躲起来。
眼下这个时候,还有哪里肯收留她们呢?楚明玥与楚明淑合计一番,决定先佯做答应南下,等临了再跑走。
楚明玥问起楚明淑为何不肯走,楚明淑笑了笑,道:“这个……不便相告。”
楚明玥轻嗤一声。心道你要是指望着楚明昭救你,那你可真是瞎了眼。
楚明岚很想离开,但她走不了,国公府将她软禁了起来。她一想到自己说不得要掉脑袋,就终日哭哭啼啼。幸而她父亲似乎并没有将她遗忘,在撤离京城之前将她硬生生接了出来。
她随同众人坐上马车出了城,这才感觉捡回一条命,激动得险些痛哭失声。然而她想想自己到了南方也是无依无靠,便跟着又发愁起来。
楚圭并未与众人一道离开,这回走的多是他的家眷与近臣,是以主事权便落在楚怀和与蒋氏手里。
蒋氏再三劝说楚明玥就此离京,但楚明玥始终不肯依,蒋氏无法,只好在中途歇息时,悄悄将楚明玥放走。她自心里也知晓,逃往南方终归是权宜之计,实质上还是不得安稳。但她也担心女儿留京后的安危。
楚明玥见母亲满眼不舍,叹息一声,上前附耳道:“母后放心,女儿不会有事的。母后想一想六年前的那件事,当年母亲不也不太信么?如今怎样?事情不都在朝着那方向发展?好些事都是冥冥中自有天定的。”
蒋氏叹道:“可这毕竟是性命攸关的事……”
楚明玥道:“郡王心里是有我的,若非如此,他当初又为何主动求娶呢?我又不是什么钦命要犯,不过一个女眷而已,郡王要保我也容易得很。”
蒋氏踟蹰再三,最终想到毫无人性的丈夫,终是道:“那好,姐儿千万保重。”她为女儿寻好了一座庄子,让女儿暂且住在那里避一避。
楚明淑也拉了生母安氏与楚明玥一道折返。她心中十分清楚,她去了南方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没准儿她父亲会再把她塞给什么人,她唯一的出路是留京。她没有做过什么对不住襄世子夫妇的事,相反,她还帮过忙,襄世子是明理之人,大约不会翻脸无情。
楚明淑此刻无比庆幸自己当初没有掺和到那些姊妹纷争之中,对楚明昭也算是和善,并且还帮襄世子做过事,否则她如今也是前路茫然。
楚圭在筹备着护送楚怀和等人离京事宜时就一直在找寻魏文伦。他以为这个耿介的臣子纵然要离开也会先行上疏请求致仕,谁知等他忙完手头的事转过头打算将魏文伦一道送往南方时,却发现魏家已经人去屋空。
魏文伦一早便料到楚圭不会放过他,早在襄王攻下山海关时便开始打点行装,随后趁着楚圭不备,与宁氏一道悄然离京,去往香河。
京城的百姓都知道战事即刻就要蔓延到这边来,纷纷逃难而去,一时四处萧条动乱。
魏文伦一路看去,不禁叹道:“华屋丘墟,兴亡继絶,生民皆苦。望战事早偃,黎庶得安。”
宁氏坐在一旁长吁短叹:“襄王一朝入京,还不晓得是如何光景。哥儿也不知能否复职。”
“复职……”魏文伦苦笑,“儿子只希望襄王能让儿子回六部,至于东宫讲官……实不愿再当了。”
回头太子就换裴玑做了,他简直无法想象他给裴玑授课会是怎样的场景。
希望襄王在给裴玑挑讲官时不要想起他来。
楚明昭与裴玑一道回王府时,遇见了罗妙惜。罗妙惜请来的大夫确实着手成春,裴湛的伤如今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只是并没对罗妙惜表露出什么特殊的意思。但这姑娘似乎也不急,依旧照常三不五时地来王府找她与裴语。
楚明昭与罗妙惜寒暄几句,便分开了。裴玑见她盯着罗妙惜的背影看,问她发什么呆。
楚明昭疑惑道:“这姑娘之前与我说她对小叔倾心许久云云,但我怎么觉着,她不是那么喜欢小叔啊。”
裴玑挑眉:“管那么些作甚,横竖不是来抢我的就好。”
楚明昭撇嘴:“你嘴太毒,除了我没人愿意嫁你。”
裴玑哼了声:“谁说的,多的是姑娘想嫁我,日后有你吃醋的。”他说话间见楚明昭面色阴了下来,又笑着搂住她狠狠亲了一口,“不过她们再想,我也不要。”
四月十五,襄王见抚宁卫久攻不下,想起次子临行交代,遂任命楚怀定为游击将军,令其包抄敌军后方围剿。隔日,襄军克抚宁卫。二十日,楚怀定献策,与裴琰率先锋大破永平府。随后一月,襄军势如破竹,连下滦州、丰润、玉田、三河,于五月中旬抵达通州。
裴琰实在是激动,顺天府,他们已经到顺天府了,京师在望!不过他瞧着一旁的楚怀定便觉郁闷,这厮简直比他还拼,一路上跟打了鸡血似的,冲锋陷阵都是抢在最前面,他都忍不住想,裴玑是不是走之前许给了他什么好处。
裴弈却是另一番心思。阿玑运筹决策简直如有神助,哪里好打哪里不好打都分析得一清二楚,他们这一路的行军路线甚至布阵打法都是阿玑走前大略定好的,他有时急于求成,私自改易路线抄近道,结果往往会吃瘪,照着阿玑定的路线打就会轻松很多。
不信邪不成。
裴弈要的只是结果,只要有用便成,不管听谁的都是一样。只是他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大约是跟着瞿素日子久了,也快成精了。可惜阿玑不肯跟来,否则他们必然能打得更顺。
五月二十六,襄王率军兵临北京城下。
楚圭立在万岁山上俯视京城全景,冷笑森然。
希望襄王能喜欢他送的这份大礼。
☆、第八十章
裴琰觉得这种时候应该抢头功,是以领了三千兵士便要冲去攻城,但刚要挥鞭打马,便被父亲阻住了。
裴弈指了指城楼,冷着脸道:“你没瞧见那上头只有几个哨兵么?我觉着有些不对劲。”
裴琰顺着父亲所指望去,攒着眉道:“会不会是楚圭那厮故布疑阵?”
裴弈忽然不知说什么好,须臾,叹了口气,道:“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布什么疑阵,恐怕是有诈。”
“那父王说要如何?”
裴弈如今确实是深刻体会到了两个儿子之间的分别,若是阿玑在旁,会直接出主意,而不是等着他想法子。
裴弈预备攻的是东边的安定门。他这边的人马距城门约有百丈远,要领兵冲过去是十分容易的,但他隐隐觉得楚圭就是在等着他贸贸然地冲锋。
众人见王爷面色沉肃,原本的兴奋热血也都压了下去,四下里一时阒寂,唯闻北风呼啸,马匹嘶鸣。
二三十万人在场却静默至此,实在万分诡异。
裴弈思量片时,命人将一匹战马放过去。一名兵士依言而行。战马扬蹄长嘶一声便疾冲向城门,紧接着出现的一幕,令所有人瞠目结舌。
马匹刚跑出去没多远,只听嘭的一声巨响,烟幕骤起,等尘埃落地之后,战马已经被炸得粉身碎骨。
地下埋了雷。
裴琰惊出一身冷汗,他若是方才径直冲过去,此刻怕是已经被炸成灰了!
裴弈冷笑一声:“这逆贼果然歹毒。”
广宁卫,存心殿。
楚明昭听裴玑说襄王已经攻到了北京城下,不禁感喟道:“王爷这一路想来都打得十分顺当,这进度也太快了些,我还以为起码要到七月份才能打到京师。”
裴玑叹道:“兴许也是沾了那份行军路线的光。”他见楚明昭投来诧异的目光,摸了摸她的脑袋,微笑道,“我头先离开山海关之时,交给父王一张行军路线图,上头大致勾出了自山海关到京城的最佳进攻路线,我还将在攻打何处时宜用何阵与父王说道了一番。”
楚明昭惊道:“你怎么这么厉害?”
裴玑摆手道:“那张图其实不是我做的,那是老爷子的手笔。老爷子从多年前便开始钻研各处的山川地形、城防工事甚至朝中各个武将的布阵喜好,我入京前他将这张图交于我,说将来要我千万交到我父王手上,只是不能说是他的手笔。”
楚明昭困惑道:“为什么?”
“大抵是因为,说是他做的,父王便会毫不怀疑地照办,而他想看看若是父王自作主张会如何。其实我一直都觉得,”裴玑思量着道,“老爷子这些年来做的所有事都是在证明他自己,证明他即便是远离庙堂,也能掌控天下时局。”顿了顿,又道,“不过战局瞬息万变,那张图其实不能完全作准,也可能会出现失误。”
楚明昭嘴角抽了抽,心道那你不是专门坑爹么?
京师,万岁山。
万岁山是整个北京城的制高处,嵯峨峻拔,佳木繁荫,风光壮美,登高远眺,可俯瞰全城。楚圭最后俯视了自己脚下的这座金碧辉煌的皇宫,面上无波无澜。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殉国这种事他他是不会做的,但他要让反叛他的人付出代价。
楚圭闲庭信步一般从山上的磴道上下来,乘了大辂往皇极殿而去。一个时辰后,他下了大辂,步入皇极门。
这座宫殿原本叫奉天殿,也即民间所谓“金銮殿”,但他将之更名为皇极殿,连奉天门也更名为皇极门。皇极者,大中至正之道也;皇极者,帝位也!他就是要向全天下昭示,他是当之无愧的帝王,苍生都要对他顶礼膜拜!
凭什么就要一辈子当那俯首于人的臣子呢,他若是安守故常,连个爵位都拿不到!楚慎生下来就注定要袭爵,他就什么都不是,凭什么?就因为他是次嫡?他做了皇帝,他大哥也要对他跪拜!
楚圭坐在大殿上首,眼前浮现出素日临朝时万众朝拜的壮观场景。一片死寂中,他倏地笑了。
他忽然想起来,他今日的落魄,有一半都要拜他那个好侄女儿所赐!楚明昭当初必定是知晓裴玑不少秘密的,但却始终都在耍他!若他一早知道,必定杀了裴玑,如此一来,说不得很多事都能改写。果真利欲熏心啊,楚明昭怕是想当皇后想疯了。但她也不看看她自己是什么身份!
仲夏时节,万物勃兴,他却要黯然离开。
不过,这一切都还只是开始,他要让所有对他不住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楚圭眼中寒光迸射,笑得阴骘。
城外的裴弈真正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楚圭这个疯子在城门外埋了为数众多的单发雷、子母雷和群发雷,并且不知具体数目有几何,他已经试死了十匹战马,但始终无法估计地雷的具体排布。
裴弈面若重枣,又疏忽一笑。
这样就想拦住他么?
楚明昭虽然惦念长姐,但并不盼着入京。她知道入京意味着楚家将要直面各方风雨了。
晚夕间,她一面想着心事,一面拿福仁油往身上涂抹。
因福建盛产橄榄,故而管橄榄叫福仁,也图个吉利的意思。橄榄油能预防妊娠纹,她如今每晚都要涂抹一番。
裴玑进来时瞧见她又在认真地抹油,禁不住笑了笑,走上前要帮她涂,楚明昭却怕他不懂手法,坚决拒绝。
裴玑好笑道:“我觉得你这样子好像是在给烤鸭刷油。”又凑到她耳畔笑吟吟道,“原来昭昭这么爱美啊。”
楚明昭动作一顿,低头道:“我怕我生产之后会变丑。将来肯定会有很多小妖精来跟我争,我不能变难看。”
裴玑面上的笑敛了敛,沉默少顷,蓦地伸手揽过她,低头压上她嘴唇,辗转厮磨片时,又探舌入内不住索吻。待两人喘息着分开时,面上都带了潮红。裴玑又在她额上亲了亲,语声低缓道:“昭昭不要总想这些,我眼里心里都只你一个。或者……昭昭不信帝王家也能一世一双人?”
楚明昭抬眸觑他,笑道:“我信,我不过是爱美而已,你不要想多才是。”
裴玑微微一笑,在她两边脸颊上各亲了一口。
楚明昭靠在他怀里,低声问:“你说王爷是不是这两日就会捎信来让咱们入京?”
“大约还要再等等,京师不是那么好破的。”
楚明昭目露不解,楚圭已是强弩之末,襄王率军碾压都能碾进去啊。
事实确如裴玑所料,襄王六月初二才入城。他料定以楚圭的性子断然不会殉国,一早便派人去城门四周围堵,但楚圭最终还是不知所踪。裴弈一面继续派人搜捕,一面去信广宁,命裴玑携家眷来京。
楚明昭知道要离开广宁卫时,有些感伤。她在一个地方住一阵子之后便会生出留恋,虽然这地方有她厌恶的人。
她打点行装时,买了好些广宁的土产。裴玑笑她说路上肯定吃不完,让她少拿些,但是楚明昭不肯依。她不知还能不能回广宁,觉得这些带着也是个念想。
楚慎眼下的心境十分复杂。他弟弟干出这等倒行逆施的事,如今不知是伏诛了还是被俘了。他觉得如今他带着家小回去不是去过什么安荣日子,而是去受审的。虽说他女婿一再与他说会保楚家,但楚慎太明白楚家的处境了。
楚圭登基之后大肆血洗朝堂,先朝的许多旧臣被楚圭或贬斥充军或连坐屠戮,兼且他在位这三年内,所施新政过于迂阔,引得民怨沸腾,南方的叛乱便多是农民起义。是以,楚圭上开罪于朝臣下获咎于百姓,三年的敢怒不敢言之后陡然爆发,楚家只会成为天下人声讨的靶子。
不死便已是万幸了。
楚明昭清点物件时,遽然想起了核桃。她要提醒裴玑这回万不能把核桃落下,当下跑出去寻他,然而却在殿外撞见了薛含玉。
薛含玉冷冷淡淡地看她一眼,忽然冷笑道:“世子妃如今有孕在身,可千万要保重。”
楚明昭知道她话里有话,微微笑道:“承蒙薛次妃挂心,次妃也要多多珍重。”
薛含玉听她喊次妃便觉得格外刺耳,当下剜她一眼,掣身走了。




唯妻是宠 第94节
薛含玉气忿忿走出一段,往后瞥了楚明昭一下,暗嘲道,我看你能得意到何时。
楚明昭的孕期反应不是很强烈,王府的马车也不算颠簸,但因时值盛夏,天气闷热,一路走下来仍旧难受得很。裴玑特意与她同乘一辆马车,一路上一直加意照料她。楚明昭十分心疼他,王府这边的大事小情都是他在处理,一路上杂七杂八的事也要他操心,他还要顾着她这边,她光是想想就觉得辛苦。她这几日每回瞧见他都觉得他消瘦不少。
夜间,楚明昭立在窗边,望着驿站给他们收拾出来的这间庭院,凝思迂久。
她知道她夫君会保她与她的家人,但她还是对前路充满迷惘。她公爹根本不是个好相与的人,裴玑再有能力,也至多是太子,皇权至上,生杀大权说到底还是掌控在皇帝手里,太子即便再是接近那个位置,也永远要被压一头,这是再现实不过的事情。
夜风凉爽,夹裹着草木的清甜之气拂煦而来,让她想起了广宁春天的风。或许与眼下的前途未卜相比,她在广宁卫那段日子算是无忧无虑了。
她缓步折回床畔,低头凝视裴玑时,却见他蓦然睁开了眼睛。
“趁我睡着偷看我,”裴玑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被我抓个现行。”
楚明昭朝他努努嘴:“是啊,我是在偷看你。我觉得你瘦了,变丑了。”
裴玑闻言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扳着她的肩膀让她往他身边凑了凑:“不可能,你再仔细看看,丑这个字是和我没有关系的。”
楚明昭也学着他平日里摸她脑袋的样子摸了摸他的头,道:“夫君不要慌,回头歇一歇把肉养回来就又变好看了。”
裴玑眉峰微动,随即又似是想到了什么,揽过她腰,道:“你不是常说我脱衣有肉穿衣显瘦么?你觉得我瘦是不是因为我穿着衣服?要不我脱……”
楚明昭一把按住他去解衣的手,忍不住道:“不要脸!不要带坏孩子!”
一行人抵京时,已是六月中旬了。
楚明昭透过湘帘的缝隙看外间的街道时,发现城中真是空了不少,锦簇花攒的帝都竟透着些凋敝的意味。
楚明昭忽然生出几许兴亡慨叹。朝代更迭,政权交替,循环往复,自古皆然。只是,兴许她还是该多担心一下自己的处境。
车队将近皇城时,却慢慢停了下来。裴玑差了一个小厮去询问何事,不一时,便听那小厮回报说,有人在前头拦驾,嚷嚷着要见世子。裴玑略略一想,便笑了笑,命将人带过来。
楚明昭原本没当回事,只是靠在靠背上闭目养神,然而待到听见外头的人声,便陡然睁开了眼。
是楚明玥。
“世子,许久不见,”楚明玥眼望裴玑,挑了挑眉,“世子别来无恙否?”
裴玑笑道:“托大嫂的福,一切皆好。只是我还道大嫂已经走了,原来还留在京城。”
“小叔这话可就不对了,我若是走了,郡王上哪儿找我去,”楚明玥说话间脸色便阴沉下来,“可恨那帮看门狗,有眼不识泰山,我说我是郡王妃,但他们就是不信,不肯放我入宫,也不肯给我通传。待我见着郡王,看我不扒了他们的皮!”
楚明玥在得知襄王入京后便回了京城,一直想要见着裴琰,但襄王在皇城四周布满重兵,莫说入宫了,她连皇城都进不去。她这半月来想尽各种法子,但始终不得门路。好容易打听到裴玑今日携王府家眷来京,她便跑来拦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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