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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妻是宠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海的挽留
韩氏的脸上被挠出了几道抓痕,只是小孩子手嫩指甲小,她的伤倒也不严重。不过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惹着这个小祖宗了,想问一问,但小家伙瞪着溜圆的眼睛怒视她,她看着便觉芒刺在背,只好尴尬作辞。
韩氏出殿门后犹自困惑地扭头看了一眼,正撞上阿燨瞪视的目光,小家伙见她又看过来,还挪动小身板挡在自家爹爹面前,顺便朝她挥了挥小拳头。
她有点懵,难道小皇孙觉得她和大周的人长得不一样,所以排斥她?
阿燨仰着脖子,一直目送韩氏完全走远,才移开视线,扑过去轻轻拍了拍楚明昭高高隆起的腹部,忻悦又好奇:“这里面是弟弟还是妹妹?”
“现在还不知道呢,等生出来才能知晓,”楚明昭说话间扭头看向裴玑,“你说若是这俩孩子长得一模一样,那咱们可怎么分辨?”
楚明昭之前经常看到多胞胎因为长得一般无二,导致父母日常照料出错而闹出来的笑话。
“外人可能瞧不出,但自己的孩子自己自然分得清,日子久了就好了,”裴玑说着话摸摸儿子后脑勺,“阿燨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阿燨纠结了一下,仰起头,嗓音软糯道:“能不能都要?”
“可以啊,”楚明昭含笑刮刮儿子的小鼻头,“那要看是不是龙凤胎了。”
她觉得怀双胎虽辛苦,但期待也更大,那种柔软温黁的脉脉温情水一般淌过心头,她每日都可以感受到两份胎动,感受着两个生命在她腹中一点点成长起来。
不论是同卵双胎还是异卵双胎,她都十分期待。
时入季冬,腊尾将至。
楚明玥等人被凌迟处决后,京师上下议论最多的并非她们三个死得多么多么凄惨,而是楚明玥死前的癫狂和她指认瞿素的事。
楚明玥那副样子像是被恶鬼缠身一样,不晓得是造了什么冤孽。
而瞿素已经消失了三十余年,世人猜测颇多,但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京城。
裴弈觉得既然瞿素的身份已经暴露,那么是时候展现一下他的英明与仁厚了。他翻出瞿素当年的那个案子,为他平反昭雪,恢复了赤心伯的爵位后,又提伯为侯,并任他为兵部尚书,授谨身殿大学士,入内阁预机务,再加正一品太师衔。
位极人臣不过如此,天下无人不艳羡,但皆是心服口服。
楚明昭原本一直以为何随只是裴玑打小培养的心腹,直到听裴玑说何随跟着瞿素住进了赐下来的侯府里,她才惊闻何随本姓瞿,名翮(hé),是瞿素的独孙。
楚明昭觉得化名一般都是有些说头的,便问裴玑是否何随的母亲姓何。裴玑摇头道:“不是,瞿家没人姓何。”
楚明昭瞠目:“那为何姓何?”
“老爷子随口起的,”裴玑笑着摸摸她的头,“不过要真说起缘由,也算是有的。昭昭听没听说过‘智赛隋何,机强陆贾’这句俗谚?”
楚明昭点头:“听过。可那又如何?”隋何与陆贾都是刘邦身边出色的谋臣。
“老爷子原本是想让他叫隋何的,跟他本名也沾点边儿,”裴玑止不住地笑,“但子安说旁人每引用一次这句俗谚,他就要被比下去一次,老爷子当时嫌他事多,白他一眼,说那就叫何随好了,左右也是随意起的。”子安是瞿翮的表字。
楚明昭笑道:“我怎么觉着瞿先生这孙儿跟捡来的似的。”
“太子妃英明,臣也觉着臣是家祖捡来的,”瞿翮远远走来,朝着裴玑二人行了礼,旋对裴玑道,“殿下,姚大人与家祖在宫后苑那边叙旧,请您过去一趟。”这姚大人,指的显然是姚磬。
裴玑打头往前时,瞿翮正要跟上,就听楚明昭在背后问道:“你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对不对?他幼时是不是真的孤僻话少不爱理人”说着看了看裴玑的背影。
瞿翮的目光在两人中间打个转,正要张口,就被裴玑一把拖走:“不要逼我杀你灭口。”
楚明昭立在廊庑前看着裴玑上了步辇,微微一笑。
她觉得裴玑如今的性情,大约是瞿素刻意促成的。
这样也挺好的。
宫后苑钦安殿。瞿素和姚磬正在温酒,见裴玑过来,咋呼他坐下。
裴玑挂心着楚明昭那头,无心多留,开门见山地问两人找他何事。
瞿素禁不住翻他一眼:“你说你心里除了有你媳妇,还有旁人么?”
裴玑挑眉:“自然有,还有我跟我媳妇的孩子。”
姚磬在一旁笑道:“哥儿如今活络多了,我还记得你幼年时总是闷声不吭。”说着话又转头向瞿素申谢。





唯妻是宠 第139节
瞿素摆手道:“这全是我欠你的,我是不喜欠人情的。”
姚磬叹笑道:“那也还得足够了,我当年亦不过尽些绵薄之力而已。”
瞿素见裴玑面露困惑之色,解释道:“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为何说我之前留你在身边教养是为了报恩么?我要报偿的就是你外祖父的恩惠。”
“当年我太过要强,”瞿素忆及昔年往事,面上浮现出一丝自嘲,“明知留不得,还是贪恋功名,后头落到那等下场也是不冤枉。你外祖为我周旋的恩情,我感念至今。”
他当年辅佐太-祖功成之后,官爵加身,风光无两。他跟随太-祖多年,实则深知太-祖脾性,当时早已经预见到太-祖很可能会在坐稳江山之后大肆剪除功臣势力,但他为功名所缚,总是不肯主动放弃自己谋划多年得来的权势,抱着侥幸的心,觉得自己是太-祖手下第一谋臣,又几次三番救太-祖于危难,太-祖多少还会念及一些情分。
但后来的事证明他错得离谱。太-祖仅仅因为几个给事中的弹劾,就将他罢官废爵,非但如此,还欲将他下狱。他岂会不知个中情由,当时只觉人情淡薄,彻底寒了心。
他那时候年轻气盛,性子倨傲狷狂,又出了太多风头,以至于满朝上下对他嫉的嫉,恨的恨,没人肯站出来为他说话,反倒有不少落井下石的。
但姚磬是个例外。
他之前与姚磬结交时实则也没将他当做什么至交好友——他也不轻易与人深交。他只是觉得姚磬是个耿介的文人,志趣也算得上相投,便三不五时地与他喝酒论道。他没想到,在这种众人都等着看他好戏的时候,姚磬会站出来为他死谏。
他清晰地记得,他僵直地跪在奉天殿之上,听着姚磬掷地有声的谏诤,心内波澜翻搅。
姚磬一定也知晓皇帝不过是有意要整治他,但还是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他彼时低头想,兴许这世上还是存着道义的。
他之前既然想到了这一日,那么也是有准备的,实质上也不需要姚磬出多大力。只他能做的也只是保命而已,他到底还是要离开朝堂,荣华成空。他离开京都的那日十分落魄,身边只有家眷相随。姚磬来为他饯行,他郑重地承诺他必定会报偿姚磬的这份恩义。
后来他定居广宁,收留年幼的裴玑的初衷就是还人情。
由于身处宫内,瞿素说得语焉不详,不好直接提起太-祖如何如何,但裴玑还是从瞿素模糊的话语里大致推测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他联想到瞿素之前的一些言行,渐渐蹙起眉头。
姚磬说起姚若婠的婚事,叹气连连:“婠姐儿就是心气儿太高了,她母亲给她挑的成国公府那门亲事是顶好的,可她总是多有抱怨。前些日子回门时,还与她母亲合气一回。”
姚若婠已经出嫁,嫁的是成国公府的二房长子。但她嫌弃人家只是个初入官场的观政进士,又不能承袭爵位,长得还寻常,哭闹着不肯嫁。姚磬气得直要打她,这真是作死作到家,人家要出身有出身要前程有前程,样貌虽只是周正但谈不上丑,姚若婠却是要死要活地让退婚。后来好歹威逼着将她嫁了出去,她却总给夫家的人摆脸色。
上回姚若婠被裴玑使人打板子的事姚磬是知晓的,他倒也没责怪外孙办事太绝,他觉得让孙女吃个亏长个教训也是好的,否则回头不定捅出什么更大的娄子。是以,他也知道孙女心里是总爱拿旁的男子跟裴玑比的,但要真这么找夫婿,那一辈子也别嫁了。
眼下姚若婠三天两头与夫婿合气,总觉得自己低嫁了,总认为凭着她的样貌家世能找个更好的。姚磬头疼得很,他真担心成国公府那头哪日受不了她,将她休弃回家,那就真是后半辈子都毁了。
裴玑却是没心思听姚若婠的破事。他抬起头望向瞿素,踟蹰一下,道:“先生,过会儿您……”
他一语未了,便见一内侍急慌慌跑过来,连行礼也顾不上,上气不接下气道:“小……小爷,娘娘要生了!”
裴玑一怔,起身就跑。
瞿素只觉一阵风过,扭头去看时,发现裴玑已经跑得没了人影。他轻叹一息,喝了口热酒,觉着浑身通泰,抬眼对姚磬道:“要不要跟我一道猜一猜太子妃生的是男是女?我们赌一把,输的人做东请吃酒。”
不待姚磬言语,瞿素就抢先道:“我猜是龙凤胎,你猜是两个女孩儿,就这样定了。”
姚磬一怔:“我还没猜呢……”
瞿素笑道:“我帮你猜了。”
清宁宫。姚氏瞧见儿子冲过来就要往里闯,一把将他拽住,严容道:“你这回别再添乱了!给我在外头好好待着!”
“我怎么会是添乱呢,昭昭肯定在里面一声声喊我呢,”裴玑急道,“母后快让我进去!”
姚氏嘴角一抽,她可不想让儿子的手臂再被抓得不成样子。她命几个内侍将儿子架住,自家转身入了产房。
裴玑耳力远胜常人,能清晰地听到里面稳婆焦急地劝说楚明昭吃些东西的声音,还能听到姚氏差遣宫人们去预备热水剪刀等一应物件的声音,更能听到楚明昭低弱的喃喃呐呐。
裴玑晓得这是必由的艰辛,但一颗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抓心挠肝的。
正此时,阿燨一路急匆匆地奔过来,后头跟了好几个焦急呼唤着跟过来的保母。
阿燨跑得小脸红扑扑的,到得近前时也要往里面冲,却被守在门口的宫人拦了下来。
“我要去看我娘亲!”阿燨高喊着,欲挣脱宫人的手,听到一旁的爹爹出声唤他,当下跑过去,摇着爹爹的手,眼眶泛红,“爹爹,我们进去看娘亲好不好?我刚才跟娘亲说话,娘亲忽然肚子痛……我想陪娘亲,他们把我抱走了,我哭也没用……”
阿燨越说越惶恐,扭头望了一眼门口严阵以待的宫人们,哽咽道:“爹爹,怎么办,娘亲是不是生病了……”
裴玑此刻心焦气燥,但听了儿子的话也不免觉得哭笑不得。他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安抚几句,仔细问了方才的状况。
原来,方才他刚离开,楚明昭就开始阵痛。阿燨当时正要让楚明昭教他认字,就见她脸色突然发白,手捂住下腹。他觉得娘亲好像是生了很重的病,哭喊着要留下来,但还是被抱走了。
裴玑深吸一口气,冷气灌入胸腔,倒觉上下清明。他正要命乳母将儿子抱走,就听到一阵扑棱翅膀的声响,转头一看,却见核桃炮弹一样飞冲过来,最后落到了阿燨肩上。
核桃已经认命了,它确实争宠争不过那个铲屎的。不过铲屎的对它还不错,只是这几个月都没来看过它了,它倒是有些想念她。它今日看到那个小铲屎的被塞进了主人的书房后又跑出去了,就跟着飞过来看看,反正它也没戴脚环。
核桃偷偷地看了看主人和小铲屎的,脑袋一昂。
主人不让它站在他肩膀上,那它就站在小铲屎的肩膀上。
裴玑让宫人将阿燨抱走,但阿燨不肯,父子两个正相持间,就听里面稳婆焦急劝道:“娘娘不要叫喊!省些气力……”
裴玑终于按捺不住,回身几下腾转挥开上前阻拦的内侍,一面命乳母看好阿燨,一面闯了进去。
☆、第122章
姚氏正发愁儿媳吃不下东西,抬头就见儿子硬生生冲了进来。
裴玑一路奔到床前,接过姚氏手里的碗跟匙子,俯身在楚明昭耳畔柔声抚慰一阵,见她微微睁眼看向他,他舀了匙蛋羹送到了她嘴边。
楚明昭直是摇头,虚声道:“我吃不进……”她眼下宫缩频次越来越高,每一次阵痛都疼得她冷汗涔涔,吃什么都像是嚼蜡。
楚明昭已经没什么气力了,想一想这还只是开始,过会儿还要熬上几个时辰生孩子,她就想昏过去。她虽是经产的,但这次要生两个,也不知产程会不会比上回还长。
裴玑见楚明昭不肯吃,担心她过会儿肚里空得难受,好一番心焦,末了又道:“你把这一碗吃完,我就带你出去转悠,咱们吃遍京城、”
楚明昭挣扎了一下,又见他满面忧色,想着似乎是应当多少吃一些,终于慢慢张开了嘴。
裴玑欣慰一笑,小心翼翼喂了一勺,俯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乖。”
楚明昭默默咽下,气力缺缺地垂下眼帘。
果然还是当男人好,不必来月信也不必生孩子!
戌正时分,楚明昭的宫口只开到了七指。热水一盆盆地端进来,稳婆们一遍遍帮她擦拭,来辅助宫口的张开。裴玑命太医给熬了催产的药,但楚明昭吃了一碗蛋羹之后就昏昏沉沉的,再也吃不下东西,遑论喝药。裴玑想方设法给她喂了大半碗药后,便坐在床畔陪着,不管姚氏如何劝说,他都不肯走。
姚氏怒道:“你杵在这里顶什么用!”
“至少看着她,我心里能安稳些,”裴玑见姚氏要命人来将他拽出去,垂眸看向面色苍白的楚明昭,温柔地帮她擦了擦额际的细汗,“母后不必着急,等明昭宫口全开,我就出去。”
姚氏脸色阴沉。儿媳妇开产门都这么慢,也不晓得会不会难产。这回怀的可是双胎,要真是难产,那就不知要如何遭罪了。
一个时辰后,楚明昭宫口全开。
裴玑握着楚明昭的手,再三不肯离开,末了被姚氏催得紧了,又见稳婆们在他面前一个个局促万状,这才一点点松手。甫一起身,他见楚明昭不安地在虚空里抓了一下,似乎是要来握他的手,却握了个空。
裴玑心里一揪,倾身拥住她,在她耳畔柔声低语:“乖乖不要害怕,我就在外面陪着你,寸步不离。”
楚明昭缓缓睁开眼睛,入目便是他疼惜的目光。她方才被宫缩折磨得迷迷糊糊的,阵痛袭来时,逮着什么抓什么,朦胧之间,她想起上回她把他的手臂抓得青紫一片,眼下想问问她是不是又抓伤了他,但实在太疼,疼得话也说不出。她红着眼睛凝了他一眼,他低头在她唇瓣吻了吻,温暖的手掌包着她的手握了握。
姚氏在一旁看得直叹气,她就没见过这般情笃意浓的两口子。
裴玑从产房出来后,发现儿子竟然还在外面站着。他催促儿子去歇息,但儿子无论如何都不肯。
“我要等娘亲,”阿燨仰头看向自家爹爹,声音犹带哽咽,“娘亲怎样了?”
裴玑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轻声道:“没事,会好的。”
立在阿燨肩头的核桃见主人竟然无视它,拍了拍翅膀,跟着学话:“会好的!会好的!”
裴玑看了核桃一眼,淡笑道:“等明昭生完,我给你喂一个大核桃。”言讫,拉着儿子往旁侧的偏殿去。
核桃跟在裴玑身边十几年,裴玑这话它明白大概意思,毕竟有关键词大核桃。只是听懂了反而有些委屈,合着冷落它这么久,就给一个大核桃了事?
核桃爪子紧了紧,在阿燨肩头站得更稳了些,堂而皇之地跟着父子两个入了偏殿。
目下已然起更,朔风呼啸,暝色弥漫。
这个冬夜似乎格外漫长。
楚明昭浑身都浸泡在疼痛里。她听到稳婆说瞧见胎头了,让她再使把力,但她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险些将嘴里的千年山参片咬碎。她的力气已经被榨得差不多了,从颊侧滑落下来的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见今虽值腊月,但屋内地龙烧着,熏炉供着,即使穿着单衣也不冷。楚明昭身上却有些发寒,她害怕她会在这样的温暖里就此昏厥。
裴玑将儿子送到偏殿后,让他坐下吃些东西,又嘱咐他若是累了就先歇息片刻。阿燨见爹爹转身要走,拉住他道:“爹爹跟阿燨一起,外面冷。”
裴玑若有似无地叹息一声:“爹爹心里不静,出去守着。乖,你在此好生待着。”言罢,回身出殿。
他命人去将瞿素请了来——为防万一,他白日间没有让瞿素离开。
瞿素赶来时,见他满面焦灼之色,知他是真的悬着心,也没揶揄他,大致问了里头的状况,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紧,必会母子平安的。”
裴玑望了一眼紧闭的殿门,嘴角抿了抿,道:“可明昭之前已经生过一胎了,怎么这回还这样艰难?”
“妇人生产这种事不好说的,每一环都至关要紧,”瞿素接过内侍递来的袖炉,“我头先给她看过,胎儿不大,她又是经产的,只要她熬下来,胎位正,娩出胎儿不成问题。不过她自家心境不佳,想来是这回生得艰辛的主要根由。她总担心胎位不正、担心自家到后头脱力,惶遽焦虑,这般可不好,先就没了底气。”
“那先生说要如何?”
瞿素扫了殿门一眼,低叹道:“先等着看看。”
裴弈听闻儿媳妇临盆,已经着人去打探了好几回,但得到的回禀一直都是还没生出来。
裴弈长叹一声,他一心想让儿子身边多添几个人,就是想绵延子嗣。他这一支血脉凋敝,他最想看到的就是子孙满堂。但儿子铁了心吊死在一棵树上,他也是无奈至极。幸好楚明昭这回怀的是双胎,能一下子添俩,就是不知道怀的是男是女了。
裴弈一直等到三更也没等来信儿,实是困乏不已,便先安寝去了。然而他刚睡下,就有内侍跑来急匆匆地传报说,太子妃生了,是个男孙。
裴弈大喜,抚掌连声道好,又想起儿媳怀的是俩,忙问道:“那另一个呢?”
内侍磕巴道:“另一个还……还没出来……”
裴弈神色凝了凝,思量一番,披衣起身:“摆驾清宁宫。”
清宁宫。姚氏安置好了刚刚诞下的小孙儿,转回头便又匆匆入了产房。
楚明昭目下面色惨白,若非嘴里的千年山参吊着,恐怕早就晕死过去了。第二个孩子依旧是头朝下,很正的胎位,但是楚明昭如今很难挤出力气再娩出一个胎儿。
裴玑早在第一个孩子娩出时便冲了进来。他看着几近虚脱的楚明昭,心中锥刺一般的疼。他勉强平复了心绪,向稳婆们询问了目下的状况,听罢便又转身奔了出去。
瞿素一直在偏殿等着。他看了一眼鹦羽绿脚地风磨铜香炉里逸出的淡淡轻烟,无声叹息。
他对面的阿燨已经安静地在榻上坐了近半个时辰,明明已是满脸困倦之色却不肯睡去,立在他肩头的核桃都打起了盹儿。瞿素中间劝了好几回,但阿燨只是摇头说要等娘亲醒来——他一直以为楚明昭是得了重病,在里面被施救。
瞿素轻声一叹,又暗暗点头,这个孩子知恩义有定力,将来必能成就一番宏图。
一片阒寂中,裴玑遽然奔进来。
阿燨一下子站起:“娘亲怎么样了?”
在阿燨肩上立着打盹儿的核桃被猛地颠下去,一头栽倒了狮滚绣球绒毛锦毯上,倒也不疼,只是有点晕。
裴玑安抚了儿子,旋即将楚明昭的状况与瞿素大致说了一番。瞿素听到后来直接站起了身:“总是这般,迟早导致胎儿窘迫,届时就不是生孩子,而是下死胎了。”他见裴玑面色发白,一面往外走一面道,“这只是最坏的结果。明昭头一个孩子刚娩出不久,咱们现在想法子也不迟。”




唯妻是宠 第140节
瞿素嘱咐裴玑道:“产房内留一个坐婆守着,余人全叫出来,我要细细询问。”
裴玑点头应下,回身又入了产房。
裴玑此番一共为楚明昭延请了六名稳婆,都是为人收生了半辈子的,经验老道。她们自认也是见过世面的,但太子殿下让她们出去听瞿素瞿老先生问话,还是有点懵。
五个稳婆站成一排,望着眼前这个只在传闻中出现的老者,一个个都觉得做梦一样。
瞿素询问楚明昭腹中第二个胎儿是否胎头高浮,见稳婆们面面相觑,解释道:“就是说,第二个胎儿是否还未入盆?”
“入盆了入盆了,胎位也正,”一个稳婆道,“只是娘娘产力不足,生不下来……我等帮着推了肚子,但收效甚微……”
“要不,老身几个再抱腰试试?”另一个稳婆探问道。
瞿素摇头道:“若抱腰不稳,易致令坐立倾侧,胎死腹中。何况眼下抱腰也不管用。”
众人噤声,又齐齐看向瞿素。
瞿素略一思忖,道:“我来教你们一套内倒转术、一套胎盘剥离的取胞法,我长话短说,你们听仔细了。”
一刻钟后,楚明昭盯着帐顶,疼得麻木。她也不知稳婆们在作甚,她只是觉得众人的声音都变得飘渺,感知更加迟钝。裴玑似乎是一直坐在她身畔紧握着她的手跟她说着什么,她还隐隐听到外面传来阿燨的哭喊,心里酸涩不已。
此时,她模模糊糊听闻众人跟她说再使一把力,孩子就出来了。
裴玑的声音又近了些。她听到他低低地说:“昭昭,你要相信你一定能把孩子平安生下来的。”
楚明昭嘴唇微微翕动。是啊,她如果先就畏惧了,还怎么把孩子生出来。前面的辛苦她都忍过来了,不能输在最后一关上。
她已经生出一个了,只差一个。
她的丈夫孩子都在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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