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御史的心机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玛奇朵
“邪门的也不是只有那一两桩,不说涂家死了涂大娘,涂家老大搬走之后,那屋子竟莫名其妙的烧了!还有,村子里的赵二狗想着要去摸人家小寡妇的门,结果门没摸着,就看见鬼火在屋子外头绕,吓得人当场就昏了过去,一回去就歪在床上,最后还是吃了他老娘从庙里求来的符水才好的。
“还有那个租小寡妇家农地的二栓子,想着她一个妇道人家,不知道地里的收成好坏,只给了小寡妇两成收成,剩下的都自己占了,那小寡妇是没说什么,可没想到才刚入夜,就有两个狐大仙在站在二栓子的屋后直笑,看得人寒渗渗的,偏偏二栓子还不信邪,死撑着说要是再来就打死了卖皮子去。结果狐大仙没来,反倒来了一群蛇包围二栓子的屋子,第二天一大早,他媳妇儿一拉开门差点被吓出个好歹……唉!我说这事还是就算了。”
赵三爷越说越觉得涂千雪那小寡妇不只八字重、克人,说不定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桩桩件件,说着都让人害怕。
赵富贵倒是冷笑了一声,没把老父说的话放在心上,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说:“这算什么?有什么好觉得古怪的,说穿了也不过就是一些小把戏罢了!”
赵富贵自认是见过世面的人,那些事情虽然听起来吊诡,但就是些蒙人的小把戏,像是摸热油还是胸口碎大石什么的,看起来是挺吓人,可说穿了就不值钱,纯粹就是唬人的功夫。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那小寡妇怕让人欺到头上才弄出来的把戏,村子里的人怕,他可不怕。
赵三爷向来最是信服自家儿子,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或许是自己没见识,况且他也没亲眼看过那些事,都是村子里的人把话传来传去,这话只要过了几个人的嘴巴,什么事都能给传的邪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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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想,又觉得自家儿子不愧是做大事、见过世面的,自己一个糟老头子就不掺和了。
“行,你老子我没见过什么世面,这点事你自己决定就好。”赵三爷局促的摸了摸袖口,没摸到一向随身携带的烟斗,嘴里忍不住啧啧两声,又补了句话,“不过人家好歹也是赵家村的乡亲,可别弄得太过火了,在村子里走动不好看,就像上回……”
赵三爷唠叨着,赵富贵却不把那些话给放在心上。
笑话!要是像他爹一样,做事老瞻前顾后,那还能成什么大事。至于村子里那些人,不过就是一群没长心眼的泥腿子,只要你拳头大、银两足,那些人就是吃了亏也得吞下去。
他看着越来越清晰的小砖屋,忍不住露出一抹誓在必得的笑。不管那小寡妇有什么邪门招数,他都不怕,那药酒的生财方子他绝对要拿到手!
涂千雪没想到她这宅子平常没什么外人,一捡了那自大的男人回来后,不速之客也跟着上门,而且还一来就是两个。
她没把门给打得太开,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一个她还算认识,是赵里正的父亲赵三爷,平常也会给村子里的人做些调停,当初把她放逐的法子还是他“好心”提供的,说起来,她还要好好的“感谢”他呢!
涂千雪斜眼往赵三爷身边的中年男人身上看去,心里不由猜测,这两人一起找上门,肯定没好事。“赵三爷还有这位……不知道上门有什么贵事?”
其实她也不怎么确定,毕竟当年的赵里正好像没那么福态,眼前这个男人虽然五官有几分相像,但圆胖的脸庞让她不敢笃定,而且她穿越过来时,这赵里正已经不常在村子里住了,要不当初黄家两个老人说要给她房子的时候,也轮不到他身边的赵三爷“仗义执言”,把最偏僻的一间破砖屋分给她住,让她离村子里的人远远的。
“唉,涂姑娘也太生分了,喊我赵大叔就行,我虽然不常在村子里,但怎么说也挂着赵家村里正的名头。”赵富贵有求于人,说话自然是客气的很。
不管怎么说,村子里传的那些故事他虽看不上眼,但一个小寡妇能够想出那些手段来,想来也不简单,如果可以,他也不愿意一见面就把气氛弄僵。
若是个会看眼色的人,肯定会顺着赵富贵搭起的台子,大家好声好气的寒暄一下再谈正事,只不过涂千雪在现代就没把人际关系这门学问给修好,更不用说现在了。
她轻蹙了眉头,开门见山的问:“赵大叔,所以您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我一个寡妇,怕人家说闲话,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她作势要关上门。
赵富贵没想到这个小寡妇这么不会看人眼色,既然不想寒暄,他干脆就把自己的来意给挑明了。
“我听镇上的王老爷说了,你手上有些叫做药酒的东西,我就想,你赵大叔我在镇上也有家酒铺,往外的销路也有,你干脆将方子卖给我,我把这酒给酿了,卖了之后就给你分红。”
涂千雪心中冷笑,她终于明白这两人怎么会找上门来了,只不过这个赵富贵的胃口也真大,一口就想要了她的方子,还说要给她分红,也不想想他那间小酒铺能不能吃得下。
“分红要怎么给?”涂千雪不是古代人,没有那种碍于人情就羞于谈利益分配的性子,因此一开口就把赵富贵说得含糊的地方给挑明了。
要分红?行啊,那要分多少呢?
涂千雪明白中国古代就有药酒的存在,但她穿越过来的这个时空却没有,这才让她抢得先机,也让她有了一个谋生的路子。
赵富贵也是聪明人,只不过那点小聪明想耍到她身上来……那她只能说赵富贵肯定没好好打听过她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听到这话,赵富贵一噎,他没想到涂千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一开口却犀利的很。
他根本就没想过要给她多少银子,刚刚说的分红也不过是想先哄骗住她,只要方子到了他手上,到时候分不分红,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只是往常做习惯的招数,突然间被她一句话给打断,让赵富贵不得不思考一下,想想要怎么圆这句话才好。
“方子虽然重要,但是酿酒也要成本,我需要人手去弄,还有店铺该打点的东西也不少,所以分红我也不能给得太多,要不然我肯定亏的。”赵富贵露出一脸肉疼的模样,思忖了一会才道:“就两成吧!看在大家都是乡亲的分上。”
“两成?”涂千雪脸上表情一动,看起来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
赵富贵心里不屑的笑着,这乡下姑娘就是没见识,随便说说就心动了,看来是用不到他准备的最后那一步……
他脑子里的得意妄想还没结束,就看到涂千雪冷脸拒绝,“赵里正把我当傻子耍呢。话不投机,就没什么好说的,慢走!”
涂千雪为了避免麻烦,从一开始门闩就没离过手,这时候门一关上,门闩马上就栓上了,连给赵富贵和赵三爷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赵富贵没想到被甩脸子还不够,她甚至把门给关了,让他气得在门外直跳脚,“没脑子的小娘儿们,以为关了门我就拿你没办法是不?我告诉你,这方子你是想交也得交,不想交也得交,要不别说这赵家村,就是邻近几个村子你也别想继续住下去!”
赵富贵骂骂咧咧的,嘴巴也没个干净,最后还是赵三爷看附近似乎有人在探看,连忙扯住儿子,“行了行了,把话给说清楚了就行,先走吧!”
赵富贵虽然不在乎村里人怎么看他,但是他也是要脸面的,顺着父亲的意思,理了理衣襟,趾高气扬的说:“反正她要是不把方子给我好声好气的送过来,那就别怪我心狠,连点退路都不给。走!”
见赵富贵骂骂咧咧的走了,涂千雪虽然不以为然,却把他那份笃定放在心上了。
他为什么这么笃定她会把方子给出去?还说这村子甚至周遭的村子都住不了,这又是什么意思?
涂千雪沉思着,一抬头,就看到那个受伤的男人正站在房门外看着她。“瞧,我就说你肯定有能用得上我的地方。”
他淡然一笑,那笃定的眼神让涂千雪觉得无比的刺眼,“不要故弄玄虚,知道什么就说!”
“大金律例,从今年开始要撤销女户,尤其是未满三十的女子不得单独设户。”
涂千雪一愣,没想到这男人还真知道些什么,她眯着眼,冷眼看着他。“你不是说你失忆了吗?”失忆的人还能背出大金律例?开什么玩笑!
袁熹明斜睨了她一眼,涂千雪一千个一万个肯定,他眼神里全是明晃晃的嘲讽。他转身回屋子里,淡淡地丢下一句话,差点让涂千雪抽出门栓,再次将人给打昏。
“我丢的是记忆,可不是脑子。”
涂千雪咬着牙,恶狠狠地盯着他的背影,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发现不善言辞的自己找不到任何可以反讽的话,只能忍着气,一边深呼吸,一边不断提醒自己要忍耐。
可是看着他那副冷淡又嘴贱的脸,她真的好想把他胖揍一顿,怎么办!
第2章(1)
虽然还不知道男人说的什么大金律例到底有几分真实性,但涂千雪还是让他住下来了。不说其他,最起码他在她去后山的时候可以照顾两个孩子,那会让她安心一点。
之前她很放心两个孩子单独在家是,除了他们可以照顾自己以外,也是因为村里的人无事不会靠近,可现在有了赵富贵这个例外,她怕赵富贵突然上门找麻烦,所以留一个成人在家守着,也有其必要性,只是……涂千雪觉得自己真的会被这个书呆子气得爆血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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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的是个很冷静的人,偏偏遇到这个书呆子后,感觉每次都是在挑战冷静的极限。
“袁书呆!你看看你做了什么好事”
涂千雪平日是不会大吼大叫的,但看到两个孩子穿上了新衣裳,却被这个书呆子折腾成这副鬼样子,她委实忍不住发火的冲动。
袁熹明慢吞吞地从屋子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涂千雪放在房里的书,身上穿的是涂千雪帮他新作的一件长衫,质料贴身顺滑,端的是好料子,只不过穿的人不怎么讲究。
一件好好的长衫,让他躺得有些皱褶不说,就连自个的头发看起来都有些松散。不过他那张面无表情,看起来又有些冷硬的脸,却因为那一点点散乱的发丝,看起来而柔软不少。
不过涂千雪这时候没心情欣赏袁书呆的样子,她把两个孩子往前一推,气急败坏地问着,“我让你把两个孩子给好好拾掇拾掇,你是这样拾掇的?重点是,你看你把我做的新衣服乱改成什么样子了”
袁熹明扫了两个瘪着嘴的孩子一眼,一脸淡然地回望着涂千雪,“这样很好,我看你给两个孩子做的衣裳是仿前朝样式的,所以把两个孩子的头发也收拾了,这跟我曾经在书里看过的图样是一模一样。还有,别喊我袁书呆,我有名有姓,敝姓袁,只是名字忘了。”
其实他没记起自己的名字,不过随身的路引能分辨出姓氏来,所以他才要特别澄清,他相信自己一定不会叫袁书呆这种不讲究的名字。
很好个大头鬼!涂千雪几乎要咬紧牙根才没把这句话脱口而出。
她看着两个孩子的模样,咬着牙,一字字的问:“你看的是哪一本书?”不要告诉她,这个时候就有什么服装设计的书籍了。
袁熹明理所当然的回道:“前朝礼制考,圆石山人所着。里头把有关的服装礼仪写得很清楚,就连入葬时摆的礼器还有规制都……”
听到这里,涂千雪再也忍不住了,抄起边上正晒着的枕头往他身上一砸,然后冲上前去,边打边骂。
“还入葬呢!袁书呆,你读书读傻了是吧?把露儿的脸抹白粉,上面还点两圈大红胭脂;把天儿中间那一撮头发往后梳,还把两边头发绑起来是怎么回事?把两个孩子弄成这样,你以为是在打扮烧纸的金童玉女吗?”
“这是考据确实的打扮。”袁熹明不承认自己弄错了孩子的装扮。
涂千雪见他死不认错,冷哼了声,淡淡道:“行了!晚上炒苦瓜,再炖个苦瓜鸡汤。”就不信这一招治不了你!
说完,她带着两个孩子就要往浴房走,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先把脸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粉给洗掉,头发也要重新梳过才行。
袁熹明听见涂千雪说了那句话后全身一僵,心里不由得想着,古人诚不欺我,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他想到自己不过是有一次不小心将炒苦瓜剩下来,就让这女人抓到了把柄,从此就三不五时拿这个来威胁他。
“咳咳……我错了。”他绝对不是因为区区苦瓜而屈服的。
他尴尬地转过头,眼神有些飘忽,“我说……下回我不会把孩子给打扮成这样了。”顶多他下回别借鉴前朝礼制考,改参考本朝礼制定论。
不过这女人也真奇怪,无缘无故买这些二手的杂书要做什么?莫非不认识字,让人给哄了,乱买得来的?
涂千雪见袁熹明“知错能改”的态度还算端正,点点头,“行了,我带着两个孩子去把脸洗干净,你去灶房看看我早上炖的鸡汤好了没有。”
她很自然地吩咐着,这些日子以来,她已习惯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却没注意到这样的语气太过自然,让人觉得过于亲密。
“那……”袁熹明还想确认一下晚上的菜色,结果只说了一个字,门口处就传来砰砰地敲门声。
涂千雪皱了下眉头,低声且快速地说着,“我去开门,你带两个孩子去把脸给洗一洗。”
袁熹明定定地站在那,眼里闪过淡淡的担忧神色,只可惜还是那个冷酷面瘫脸,不过就算他眼里散发着柔光,对于涂千雪这个粗线条的女人来说,也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涂千雪以为他又开始发愣,也不理他,毕竟比起一个像孩子一样闹别扭,不吃苦瓜的失忆男人,她更关切把门板敲得震耳欲聋的不速之客。
涂千雪平静地打开门,对于差点就要砸到她脸上的拳头只是挑了挑眉,面容平静地问:“有什么事?”
对于赵富贵能够撑到一个月后才过来,她也觉得有些诧异,不知道他是对自己太有信心,还是贵人多忘事,一个月后才又想起她手上的方子,但不管是哪一种,看来他今天是势在必得了。
眼睛往赵富贵身后瞟了一眼,看他还领着两三个自家酒铺的小工,一个个都是膀大腰圆的凶狠模样,说是小工,看起来反而更像街上的混混,见屋子里出来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眼神都不大对了。
涂千雪穿越过来这几年,因为赵家村的人都知道她身上的不祥传闻,所以就是有试着招惹的,也都让她暗地里给对付回去,而赵富贵这次明着带人上门找麻烦,身后那些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村里人,肯定也不知道那些传言,因而有所顾虑。
她第一次觉得事情有些棘手,甚至已经开始思考等等要怎么对付这些人了。
赵富贵知道涂千雪就是个不识相的,也不废话,直接就开门见山地说了。
“把药酒的方子交出来。”赵富贵眼神不正地扫了扫涂千雪的身子,笑得意味深长,“涂姑娘可是娇滴滴的美人,我可不敢保证我身后这些小子们会不会有什么得罪的地方!”
涂千雪眼神微冷,“赵里正倒是好算计,一个月前还说着分红,今日来就要明抢了。”
赵富贵呵呵笑了,伸手拿出一张东西来,“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我特地去找出来的邸报。皇上说了,要撤销女户,尤其是未满而立之年的,像你这样的小寡妇,一个人在村子里住了这么大的屋子,说来还得感激我睁只眼闭只眼。要不,一个没有户籍的女人,随便上报成流民,马上就让你滚出赵家村。”
涂千雪自那天知道撤销女户的消息后,不只问了屋子里的袁书呆,也抽空去镇上找过他说的那本大金律例。
只是小镇上读书人不多,书铺也只有那么一间,普通的经史子集倒是有,但像大金律例这种冷门的书籍,不说镇上没有,就是县城也得多方打听,毕竟这样的东西就是官员也不见得通读过,更别说一般的读书人了。
没有需求就没有市场,这样的书几乎没有人看,书铺里头自然也是难得寻上一册,所以涂千雪便抱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但现在看赵富贵居然能够拿到邸报,那么这件事就不大可能是他胡诌的了。
“那又如何?”涂千雪看似淡然地反问,似乎半点都不把赵富贵的威胁放在眼里,“既是撤销女户,那我上衙门办的不是女户就行。”
赵富贵听她这么一说,先是一愣,随即而来的是一阵哈哈大笑声。
“你以为你这名声还有谁敢要?黄家那两个老的搬走了,涂家人也搬走了,你两边户籍都不落,又无人肯娶,这就是明晃晃的女户。你若是不得罪我,我还能当作没看见,让你继续在村子里待着,随便将你记在任何人的户籍下也就无事了,偏偏你不听话……那就别怪我上衙门举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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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千雪还想要说什么,突然一只手搭住她的肩膀,将她往后拉,她惊讶地回头,就见到自家那个袁书呆板着一张足以唬人的脸站到她面前,代替她对上赵富贵。
“大金律例户政载定,一女之户,才称之为女户,若有孩子就可通融,或是二嫁、招赘都可修改户籍,无须重新立户。所以这位赵里正刚刚所说的似乎有点言过其实了。”
赵富贵皱着眉看了看,确定这男人是从屋子里走出来的,看两人一前一后站着,忍不住冷笑,“我还道你哪里来的底气,没想到身后站了一个野男人。只是一个守望门寡的小寡妇,屋里竟藏了一个男人……这说出去玷污的可是我们赵家村的名声!”
“仁者见仁,淫者见淫。涂姑娘收留我这个受伤的可怜之人,我们也不曾逾矩,就不知道赵里正是从哪里看出来我们有龌龊之举的?难不成赵里正亲眼见过?若是没有,这般污蔑我俩清誉,就是上了衙门我也能当着县令的面,同赵里正好好分辩一二的。”
赵富贵听不懂前面那一串文诌诌的话是什么,不过后面那一段话倒是听明白了,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男人居然还想着让自己跟他一起上衙门,去分辩分辩到底是谁污蔑了谁?
他气极反笑,“好好好!好个贼男人,倒是生得一张利嘴。上衙门我也不怕,一个从小寡妇家里走出来的男人,能够是什么好货?这般装腔作势,谁知道是不是逃犯?”
袁熹明淡淡一笑,冷酷的脸上有着无法抵挡的自信感,清冷的嗓音就这么如潺潺流水般泄出,“根据大金律例,拥有举人身分可见官不拜,而我刚好就拥有举人身分,所以若要上衙门,到时候会是什么情况,可就不好说了。
“其次,你身为一村之里正,职责只在劳役收税并调和村里纠纷,什么时候可以拿着邸报作威作福,逼压民女了?若是要上衙门,这一条我倒是要好好地问问当地县令。
“再来,你身为里正,若要先讲究涂姑娘的女户撤销之罪,那我倒想问问你,你手上的邸报已经是去年的东西了,政令既出,县令也有查察之责,怎么拖到如今才要追究女户无法置产之罪?那是不是该先查你一个贪污渎职?赵里正,你说就凭这几点,上了衙门后,是谁装腔作势,到时候自然可见分明!”
他口齿清晰,条条举例,虽然涂千雪几乎没听懂,但光听他用大金律例当发语词,就觉得这段话层级太高,是她这种凡人根本无法触摸的高度,只能露出满脸敬佩和叹服。至于赵富贵听懂了没有,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赵富贵带来的人肯定跟她一样,有听没有懂。
涂千雪脸上没有波动,但心里倒是有点安慰,还好还好,被鄙视智商的人不是只有我一个。
赵富贵虽然也不是很懂,但凭藉他在镇上周旋于三教九流多年的经验得知,能够随口把大金律例当开头的人,都不是他这种人可以碰的,更别说这人一眼就看出他手上的邸报是什么来路。
邸报是在官员之中流通的刊物,他手上这份也是意外得来,要不然他一个小村子的里正,哪里能够知道这种东西?
他赵富贵能够从赵家村走出去,把一间小酒铺做得有声有色,靠得可不是那几两酒,而是他看人的功夫。他看得出谁是能够踩在脚底下的,谁是不能够得罪的,而眼前这个男人,很明显就是不能得罪的那一种人。
这些念头快速的在赵富贵的心里转了一圈后,他也很快地调整了脸色,在刚才恶狠狠的神情加上了一点的卑微,看起来就变成了有些可笑的表情。
“既然你都把大金律例拿出来说了,自然就该知道涂姑娘这女户是不合法的,所以就算村子不收她的屋子,她自己也得想办法。”赵富贵这次倒是绝口不提药酒方子的事,只擦着边球的威胁,看起来就像是位关心村民的好里正。
他也不提那户口该怎么办,反正他把事情给点明了,这事情就得提到面上来,让涂千雪就是想耍赖也赖不得。
赵富贵心里的小算盘打得是劈啪响,镇上或城里的户籍,可比赵家村这种小村子还查得更仔细,涂千雪就是想走也没门,如果要留在村子里,那就得过他的手,他没拿到药酒方子,这户口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再说了,这男人看起来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想来也不会在这里多加停留,等他一走,这小寡妇还不是他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第2章(2)
“这个想必涂姑娘自有打算。”袁熹明淡然道,摆明不想和他多费口舌。
赵富贵脸皮厚,被这么冷冷打发也不恼,只说了下回再来,抛了个眼色给身后几个小子,让他们跟着往回走。
涂千雪就站在袁熹明的身后,看着原本不可避免的一场争执,没想到他三言两语就化解了,眼里不由染上喜意。
袁熹明一回过头,就看见满面笑颜的涂千雪,忽然之间,他觉得眼前的女子像是春雪化成的春花,细小娇嫩却惹人怜爱,在他心湖荡起一圈圈的涟漪,随着涟漪荡开,他也忍不住对她绽出一抹勾人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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