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竹马是太孙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顾了之
纳兰峥约莫也晓得她从前对湛明珩的那些心思,因此反更不欲与之呛声,只道:“王妃谬赞。”
她不接话,姚疏桐自然也不好再说,就笑:“倒是巧了,竟在此地遇上。纳兰小姐来松山寺求的何物?”
家务事自然不好说与外人听,她恭顺答:“回王妃的话,是替舍弟求的文昌佛。”
“倒是有心。”姚疏桐看上去十分娇弱,不过一阵风吹过便低低咳了起来,“如此,我便先行回府了,来日有机会与你吃茶。我今个儿这趟是瞒着王爷出来的,你可莫与人说见过了我。”
“王妃放心。”纳兰峥点点头,对此倒也理解。姚疏桐这王妃做的是继室,与同为继室的妤公主不同,秦阁老前头唯有一位姐儿,可豫王的长子如今都有十二了。本就是老夫少妻,她又一直未有身孕,如此下去,只怕今后日子也艰难,因而才瞒着豫王偷偷来松山寺求子。
姚疏桐被两名丫鬟搀着走了。纳兰峥站在原地颔首行默礼,没过多久忽听前头传来一声尖利短促的惊叫。
她眼皮一跳,霍然抬首看去,就见姚疏桐脚底一个打滑,狼狈跌倒在地,幂篱都跟着散了,露出里头的脸容来。
两名丫鬟吓得赶紧去扶她。
纳兰峥亦大骇,快步朝她走去,眼见佛堂前的青石板阶上恰好积了一滩雨水。姚疏桐就是跌在了那附近。
她似乎跌得不轻,一刹功夫脸色便煞白了,额头也滚下大滴的汗珠来。两名丫鬟竟是如何也扶不起她来。
蓝田被纳兰峥吩咐了去帮忙,三人合力才勉强将她搀稳当。
纳兰峥回想起她方才跌倒的姿势,又瞧见她紧紧捂在小腹的手,顿时有了个可怕的念头,紧张道:“王妃可是有孕了?”
姚疏桐闻言大惊,惨白着脸死死盯住了纳兰峥,随即自个儿也反应了过来:她的月事迟了足足一月了!
她想到这里面如死灰,泪珠子跟断了线似的,整个人呆似木鸡。
纳兰峥瞧她吓傻了,反倒镇定起来,环顾了一圈不知何故空无一人的佛堂,问两名茫然到亦不比姚疏桐好几分的丫鬟:“王妃今日可有随行医官?”
我家竹马是太孙 第24节
其中一人慌忙摇头:“没,没得跟来!今日只奴婢二人与一位马夫随侍王妃。”
她一面奇怪姚疏桐怎得出门排场比自己还小,一面赶紧道:“后院有排矮房住了女眷,你二人可暂且将王妃安顿在那处。”又看向蓝田,“你去知会方丈大师,请他托人速速请来大夫,赶紧往豫王府报信。”
姚疏桐闻言一把攥紧了她的手,勉强断续道:“不……不能去。”说罢露出些哀求的神色来,“你……替我寻个大夫……别惊动旁的人……求你了……”
姚疏桐平日里端得多清高的人啊,竟说出了这等话来。纳兰峥见她都要疼昏去了,还似在意着什么讳莫的事,想来或许真有隐情,只好道:“如此,蓝田,你速速下山,就用咱们府上的马车去最近的医馆,替王妃寻一名可靠的大夫来。”
蓝田点点头要走,走出两步又忧心忡忡回过身来:“那小姐您呢?”
“我先且留在此地。”说罢又看向姚疏桐身边那两名丫鬟,“你俩还不快扶王妃到后院去?倘使不愿泄露身份,报上我的名头,那里的人自然会帮你们!”这豫王府出来的丫鬟也太弱气了些罢,搀人搀不牢靠,办事也办不妥帖!
两人慌忙应是,与她道了句谢,扶着姚疏桐走了。
纳兰峥一个人孤零零立在佛堂前,神色顿时冷了几分。
这桩事实在太古怪了。姚疏桐出门排场小,勉强还能解释成是为瞒着豫王求子,不得大张旗鼓之故。可她却偏偏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情形下出了事,说是巧合,也当真太巧了。
她记得,方才自己在别处佛堂跪拜时,里头还有些旁的香客,佛堂门前也都规规矩矩立着守值的僧人。可眼下目之所及,这送子观音佛堂前竟是空空荡荡,说不是谁人的刻意布置都没法信。
只是姚疏桐如今堂堂王妃之尊,谁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暗害她?
纳兰峥虽对此人从前的作态未有好感,可既是撞见了这桩显而易见的阴谋,也不能全然不管。她毕竟是皇室的女眷。
以姚疏桐的身份,是不宜接触旁的男子的,最好也避免惊动僧人,因而唯一的去处只能是姨娘所在的后院。她没跟着去,则是决计先去前头金堂寻方丈大师探探情形。
松山寺方丈慈悲为怀,对姨娘十分照顾,若非他当初以善恶因果轮回有报之说劝阻了要将姨娘剃度为尼的谢氏,姨娘的情形怕远不如眼下。
因此,旁的人她信不过,找这位方丈大师却是不会错的。
眼见雨也停了,她拿定了主意便朝金堂去,没走几步却见迎面有位僧人步履匆匆行来,看见她似乎松了口气:“女施主且留步。”
纳兰峥几分疑惑:“小师父有何见教?”
那僧人合十了双手垂着眼:“冒昧请问女施主,名中可有‘洄’字?”
纳兰峥闻言一愣,因心内疑问一时没答,又听那僧人继续道:“后山有位施主,托贫僧将一张字条交给一位名中有‘洄’之人,照施主所述容貌特征,似与女施主相近。”
她这才答:“我名中确是有‘洄’的,如此,劳烦小师父了。”
僧人从袖中取出一张叠得四方齐整的字条来递给她:“那名施主说,女施主见了里头的字迹便晓得他是谁了。”
☆、第29章 跳崖
这生宣纸使的是她平日在云戎书院与湛明珩传字条时惯用的叠法,她轻轻捻开了,见其上两行劲瘦锋利的字:后山,一盏茶。
的确是湛明珩的笔迹。
要她一盏茶内去到后山?她蹙起眉几分讶异。
湛明珩清楚她的去向倒不奇怪,毕竟去年秋他也是这般不请自到地找了来,只是前些天还听闻他忙得不可开交,连书院都未得回,今个儿却怎会得了空?难道是开了窍,特意与她道歉来的不成。
未及想通,又听那僧人略有几分紧张道:“女施主还是快些去后山吧,那位施主看模样怪凶悍的,说是贫僧若找不着女施主,便要拆了这松山寺。”
纳兰峥无奈摇头,心道果真是他能干出的事,与僧人道谢后便往后山去了。她自然没忘了姚疏桐,却想着先去找湛明珩也好,终归她算他们皇家一份子,且他身边该也带了人手,总比自己一个人无头苍蝇似的瞎忙活好。
一路绕过几座佛堂与偏房,又走了段石子径,便到一处蜿蜒的回廊。眼见方才停歇的雨复又下起,她一面懊恼走得急忘了拿油伞,一面忍不住在心底咒骂湛明珩,好端端的约在后山做什么!
想到这里,她脚下步子蓦然一滞,停在了离后山口几步之遥的最后一个拐角。
不对。
那名僧人分明未曾见过字条内容,又何以晓得湛明珩的邀约,出言嘱咐她快些去后山?
她的心“砰砰”跳了起来。倘使说,姚疏桐在今日这节骨眼出岔子已不大能称之为巧合了,那么在姚疏桐出岔子的节骨眼邀约她来后山的湛明珩岂不愈加说不通?
秋雾蒙蒙的山间,绵密的细雨丝丝缕缕飘入廊子里来,将她的鬓发一点点润湿。她低头复又看了一遍手心里的字条,霎时脸色惨白。
这是湛明珩的字,也不是湛明珩的字,确切些说,这似乎更像湛明珩五年前的字,相比如今缺了几分笔力几分气势。
也就是说,等在后山的人不是湛明珩……是她对他太过先入为主了!
她忽然有了个极其可怕的念头:倘使根本无人要害姚疏桐,而从头到尾都是冲她来的呢?甚至连姚疏桐也可能是计划中的一环!
如此,前头那些奇奇怪怪的事便得到解释了。实则豫王府出来的丫鬟办事怎能如此不利落,而姚疏桐也不至于虚弱到见不着那么一大滩水渍罢!
她直觉不好,扭头就要走,却听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拐角另一头响起:“我不是他,你便要走吗?”
来人说着便越过了拐角。她浑身一颤,垂眼看向那只搭在自己肩头的手,知道是走不了了。
那人看似未有使力,可就是这么一个轻飘飘的手势,便已牢牢掌握了她的琵琶骨,叫她不能动弹分毫。她没学过功夫,却也在云戎书院耳濡目染许多年,十分清楚这种手段。
到得此刻,她反倒不慌张也不敢慌张了。对方有备而来,计划精心,她若再自乱阵脚,就当真无路可走了。
短短一刹,她想通了一切环节,从清早纳兰涓带走绿松起,到姚疏桐落胎,再到她手里的这张字条。
她闭了闭眼,忽觉这十月里的雨叫人发冷。
卫洵放开她,绕到她身前替她撑起一面油伞,挡了廊外的雨花,用那双脉脉含情的桃花眼直勾勾瞧着她:“两年前我曾与父亲去到重庆府,听那里的人称油伞为‘撑花’,那会还不大明白缘由,眼下却懂了这区区油伞何以有个那样美的名字。”
卫洵此人,骨子里透着的那股风流气韵是不论如何也掩盖不了的。小小年纪便能讲出这般寻常姑娘家都难以抗拒的情话。
纳兰峥也是这会才明白过来,实则他前头对她有意避免的肌肤触碰,客客套套的疏远称呼,以及看似体贴入微的对她名声的关切,都不过是为与行事少有顾忌的湛明珩较个高下,以此博取她的好感罢了。
她是当真着了他的道,还觉得他为人君子。
想明白这些,她冷笑起来:“我倒不晓得,洵世子如今人脉广布,竟能差使得了那般身份的帮手了,只是你今日如此大费周章,不该是要与我说伞的吧。”
卫洵也笑了笑:“既然你喜欢说破,我也不绕弯子了。阿峥,我知你还小,我原本也不想这么急的,只是湛明珩他太快了,你明白吗?”
她觉得这借口实在有意思:“不必费心牵扯旁人了,便说你眼下预备如何吧。”
“荒郊野岭,孤男寡女,你以为我预备如何呢?”
他说这话时语气柔情似蜜,连带笑意也从眼角蔓到了眼尾,暗含水波的眼衬得整个人都有些迷醉。
跟前的娇小人儿因润湿了鬓发,愈发鲜嫩得似要透出水来。日日同处一个屋檐下,他早便对她心驰神往,甚至连帮纳兰嵘也是刻意为之。
她兴许不自知,她每每用那双清澄的杏眼瞪人时,非但未有杀伤力,反叫人心下都似漏了雨,几分潮湿几分震颤。
可她瞪的却从来只有湛明珩而已。
纳兰峥见他眼圈都起了瘆人的红晕,心下倒也慌了慌。她便不经人事也该猜到了,男子如此神态,若非情动还能是什么?
心下慌了,面上却强自镇定起来,她的神情一寸寸冷了下去,倒看得卫洵忍不住道:“阿峥,你怎得一点也不着急?”他见她被湛明珩气的时候,都是要急红脸的。
“我有什么可急的?”她藏在袖子里的手一直在颤,却竭力平稳着气息,“我的丫鬟被支走了,我的府兵也被控制了,松山寺里俱都是你的布置,难不成眼下还会有谁来救我吗?”
卫洵闻言就眯起了眼:“有个道理你兴许不懂,女孩家性子愈是倔,便愈能勾起男子的意兴,不过左右今日你也会晓得了。”
“既然如此,我已不可能逃了,可好歹你我同窗一场,总该叫我死个明白。”
他皱皱眉:“你想到哪里去了?”
“不必计较这说辞,总归你想做的事与叫我去死并无差别。”她冷冷抬起眼来,“只是在那之前,我尚有一桩事想不通。”
卫洵望着跟前玉石般毫无所动的冷淡人儿,似乎叹息了一声:“你问。”
“豫王妃究竟何故落胎?我有眼睛,辨得清真假,她并非是装。”
他闻言垂了眼蹙起眉来。照原计划,姚疏桐那出自然是作假的,她可还得来这后山,作为他与纳兰峥“暗中私会”的见证人,以此坐实两人关系呢。只是他方才得到消息,称姚疏桐当真落了胎,怕来不了了。
这一点他也未能想通,且对后事隐隐有些担忧。
他张了张嘴刚要答,忽见纳兰峥大退一步跳上了廊下的美人靠,手心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柄极其尖细的鎏金点翠簪,竟直直向着自己的脖子,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
他霎时明白过来,她从未曾有想不通的事,不过抓住了他眼下心底难解的困惑,以此叫他有了一刹的晃神,好趁机退到他一臂够不着的高处,对他以死相逼!
攻心之计。
卫洵欲上前阻止,靴尖一抬却见那簪子也跟着入了一分肉。血珠子立刻淌了下来,纳兰峥却连眉头都没皱一皱,就那么笔笔挺地立在美人靠上。
身后飘来的绵密雨丝覆上了她的背脊,连带也浸湿脖子上那一点新鲜的伤口。
她的脸很快便白了。
卫洵却是当真没敢再动。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家,在这般力量悬殊的情形下,竟能保持如此清醒的头脑,且丝毫不吝惜自己,说刺就刺了下去,又叫他怎能不忌惮。
她性子里确有几分贞烈,不是没可能下得去手。是他太小瞧她了。
纳兰峥脑袋发晕,咬了咬舌头才勉强未昏过去。她浑身紧绷,稳稳当当将簪子刺在那里,盯着卫洵道:“前些日子先生方才讲过,这个位置,一旦入肉半寸,人的血都会在瞬间流个干净……你不如算算,眼下还余几分。”她说着笑了一声,“当然,你也可以试着阻止我,便看谁的手更快了!”
她这话说得不错。倘使她刺的是别处,以卫洵的身手完全有把握拦得下来,可她偏偏一点不差地选中了那个位置,选中了那条要命的颈动脉。一旦那条动脉破了,便是大罗神仙也难将她救回。而她的簪子,离那里已不剩多少了。
他的确有机会,却不能冒险。
纳兰峥见他神色动摇了几分,继续道:“放我走,若我平安归府,今日一切绝不会与任何人说。”
卫洵皱了皱眉:“阿峥,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还能回头吗?”
“既然如此,僵持无意,若是拖得久了来了人,瞧见这一幕也对你没好处,莫不如你我二人各退一步,谈个条件。我可以放下簪子,只是你须得给我十个数。十个数,我能否跑得了,便凭我的本事,再要落在你手里,我就认栽。”
“此地没有人烟,僧人都被我支开了,十个数不够你跑回去。”他在提醒她不要异想天开。
“那是我的事。”她却态度决绝,仿佛此刻受制于人的并非是她,“我给你三个数考虑。那过后你若不应,这簪子可就刺下去了!倘使我死在这里,你该晓得后果!”
纳兰峥平日乖顺的时候,声音是有些甜糯的,可这份让人听来几分酥心的甜糯,却从来不属于卫洵。他所听见的,她此刻的声音,混合着淅淅沥沥的雨,竟是寒凉至极。
在她数到“三”的时候,他朝后退了一步:“阿峥,我这一生只会被一个人威胁那么一次。”
纳兰峥闻言暗暗冷笑。都到这地步了,他还在套她。倘使他是真心对她,怎会联合她的姐姐与姚家人,使出这般下三滥的手段来?她不信他。
她的簪子依旧不偏不倚刺在那里,也没去戳穿卫洵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的确没有下次了,纳兰峥今日亦敢起誓,这一生绝不会再被人逼到唯以性命为依仗的绝境。卫洵,十个数,我们开始吧。”
她说罢便攥着手心里的簪子回身跃下了美人靠,死命朝后山奔了过去。
她前世已懦弱过一次,今生再不会了。
卫洵霍然抬首,电光石火间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纳兰峥要逃到有人烟的地方,该往回跑才是,怎得反倒去了对她更为不利的后山?
他在原地愣了会,方才过了七个数便迈腿追了上去。
纳兰峥在拼命跑着。
她很清楚,卫洵绝不会答应她足够搬到救兵的时辰,而往回那一路,很可能也尽是他的布置。因而她的出路在后山,只能是后山。
实则她要的从来不是卫洵放走她,也根本不是十个数。
后山禁地,仅有一条小径可通人,而另两面靠的都是悬崖绝壁,离这回廊不过十丈距离。
她要去那里。
我家竹马是太孙 第25节
卫洵的步子的确比她大许多,可七个数也够拉开一小段距离,况且方才两人僵持时,她已在脑袋里将最近的路子计算了妥帖,若是跑得快些,便有希望在他追上她前够到崖边。
她一路奔命,在卫洵的手将将抓到她的一刹,纵身一跃,直直跳了下去。
☆、第30章 得救(捉虫,不用重看)
卫洵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整个人如遭雷劈。
有润湿了的草叶被风卷着飘向他鼻尖,落在那里竟生出刺骨的寒来,像一下入了冬似的。
细雨最湿衣,他很快被淋了个透,却双目空洞地维持着那个挽回的手势,毫无所觉般立在原地。
直到回廊那头传来细碎繁杂的脚步声,他被迫缓过神来,捏紧了拳头,匆忙择了那通往后山的小径掩身。
卫洵前脚刚走,几名僧人便赶到了后山口,眼见四下空无一人,其中一名打头的想了想道:“你们进到后山搜寻女施主的踪迹,我且先一步回去禀明方丈。”
……
阮氏得到方丈托人带回的消息时,姚疏桐正疼得满头大汗。大夫已经到了,因而她与云央、云柳候在了门外。她听僧人说纳兰峥不见了,脸色立刻变得煞白,身子一晃险些瘫软下去,好歹被两名丫鬟给搀住。
云央亦大骇:“姨娘,这里头的人应是豫王妃无疑的,可怎得王妃出事了,小姐也出事了?难不成今日这庙里头还有旁的人!”
阮氏的嘴唇都打起颤来:“是我疏忽了,是我疏忽了!以为出事的是豫王妃不是我洄洄儿,便道自个儿想错了!”她说罢强撑起身子,朝云央摆手道,“你快先莫顾着我了,去瞧瞧半山腰的府兵可还在,定要想法子快些通知老爷!”
纳兰峥是在后山不见的,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哪怕再有心也没那能耐去搜山,如今只盼着老爷来救她的洄洄儿了!
……
松山寺建成至今也有十五个年头了,却从未迎来过像今日这般多的贵人,随手掰出其中一位来,便是弹一弹指头就够将一百个松山寺瞬间夷为平地的身份。
先是天色昏黄时分,魏国公领着足有上百名亲卫来了,以松山寺窝藏流寇为由,将整座寺庙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起来,继而二话不说,便以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躬身立在了金堂前。
他一言不发目无旁视,不过站在那里罢了,就叫四面僧人连头也没敢抬,俱都颔首立在那里等候清查。
这头魏国公前脚刚站定,那头后脚当朝皇太孙就领着七队笼统四十九名锦衣卫险些踏破了松山寺的门槛,声称协助魏国公捉拿流寇,也是一个二话不说,亲自一头扎进了后山。
有眼尖的瞧见了,皇太孙的脸色甚至比魏国公还阴沉难看几分。
待皇太孙入山不久,又来了一个谁。此人倒是声势极小的,可身份却显然不低,连魏国公见了他都须颔首行礼。且看行事作风也十分雷厉,一入松山寺便直奔后院带走了一名身裹幂篱的妇人,又留下几名亲信,称请皇太孙与魏国公以备不时之需,随即一眨眼没了踪影。可谓来如风,去亦是。
湛明珩带锦衣卫入山时,松山寺外五里地停了一辆青黑的马车,里头的人穿了身湿漉的衣裳,脸色略有些苍白。
他身侧,一位下属模样的人正颔首回着话,面色惶恐道:“洵世子,属下无能,未找见纳兰小姐尸首。魏国公带兵封了山,我等不得不及早撤出,原本还寻思伺机再入,只是太孙也来了……”
他闭了眼深吸一口气:“不必找了,人没死,自然不会有尸首。”
那下属神情骇然:“您的意思是?”
卫洵攥着拳头没再作声。
是他一时疏忽了。那几名僧人来得快,叫他不得不慌忙撤离,未及时探身下看,后来又因心内惊惧,只顾着下山去寻纳兰峥尸首,而遗漏了最关键的一处。
倘使她当真一心寻死,拿那柄簪子便够了,何须费那许多口舌与他谈条件呢?那山崖定有什么古怪,他心神动摇之下竟没能辨别她落下时的声响,如今回想,似是有草叶摩擦的动静的。
下属见他不答,想了想道:“世子,眼下闹大了,惊动了魏国公与太孙不说,连豫王爷也因王妃掺和了来。豫王爷何等人物,岂能瞧不出王妃在此局中扮演的角色,他若大义灭亲倒好,可一旦他计较了与晋国公府的利害关系,保下了王妃,必然会将您推上风口浪尖。如此,再加上纳兰小姐的说法,岂不坐实了您一人的罪名?咱们手底下也有能人,可要赌上一把,干脆去灭了纳兰小姐的口?”
卫洵闻言皱了皱眉。
他从未想逼死纳兰峥,毕竟逼死了她,对他或忠毅伯府都无好处。甚至他原本也并未打算做出什么肮脏事来,只是与她作个暗中私会的“模样”,叫身份地位足够说得上话,又算皇家一份子的姚疏桐瞧见了添油加醋一番,以此叫她认栽与他定亲罢了。
倘使他真想要了她,捆了她的丫鬟硬来就成,何须大费周章支走这个,支走那个,力图不给任何人落了把柄,将事情布置成顺理成章的样子。
说白了,他是给自己留了余地的。
只是如今,这些人的确逼得他无路可走了。
他揉了揉眉心疲倦道:“说得轻巧,你道湛明珩这皇太孙是白做的吗?皇宫离松山寺四十余里地,距消息传入宫中至今不过短短三刻钟,他不仅人到了,还在此前嘱咐魏国公做好了一切清查,从僧人到寺庙的角角落落毫无疏漏。若非豫王及时赶至,怕连豫王妃也得被扣押,你能撤出人手都算撞了大运,还妄图闯进那铜墙铁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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