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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竹马是太孙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顾了之
湛明珩的喉结滚了滚,出口似有些艰难,最终搂紧了她道:“是。”
她沉默良久,“嗯”了一声,直觉湛明珩这番动作有些不对头,但此刻未有心思追究这些,状似平静道:“不论如何,总得叫真相水落石出。姚大人心系孙女,也是铁骨铮铮的武将出身,他的嘴恐怕一时难以撬开,倒可查查公仪阁老何以甘愿顶罪,或有机会突破也未可知。”
湛明珩点点头。他也是这般打算的。只是见她关切此事,故有意透露给她听,才假作一番与她商议的模样。
他干咳一声,没头没尾地道:“两位大人年事已高,受不得牢狱艰苦条件,亦经不起长久拷打,为免案子尚未查清,先没了活口,我已命人改善些许里边布置,也将刑罚一环省去,预备寻旁的软法子审讯。湛远邺巴不得早日结案,倘使胆子大些,给他们安个畏罪自杀也并非不可能,我已将整座大牢布置得滴水不漏,不会给他有机会得逞。此外,两位大人下狱,府上妇孺初逢变故,亦是乱作一团,这皇亲国戚的牵连甚广,或至朝野动荡,我也吩咐人作了安排。公仪府那处自有顾照庭代为照看。”
纳兰峥闻言偏头盯住了湛明珩的眼睛。他的眼底干净澄澈,丝毫不见隐瞒的意思。
尽管他解释清楚了每个决定的缘由,可她仍旧直觉不对劲。他可是知道什么了?否则何以如此仁慈地对待罪臣,又何以将诸事细节俱都讲与她听。
湛明珩作出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这般瞧我作甚,欠收拾了?”说罢伸手覆住她的双眼,低头朝她唇瓣吻去。
纳兰峥非是木头,她察觉得到这个吻里不是**,而是宽慰与安抚。他一点点吻她,将她潮湿的心境翻覆得愈发水汽氤氲。
良久后,她眨眨眼,一滴泪烫在他笼了她眼的手心。
湛明珩的手似乎颤了一下,继而微微折了她的腰肢,更深地吻她。
纳兰峥晓得,他已是什么都知道了。她瞒不了他,就像哪怕他百般借口,种种举止背后的真意也逃不过她的眼。不过是多年的默契叫俩人遇事多选择心照不宣罢了。
她将双臂缠上他的脖颈,哽咽着回应他:“明珩……”却只叫了他一声,不再往下。她是在说谢谢。谢谢他善待照拂她前世的家人,且做到了这份上仍不愿她背负丝毫或有可能的亏欠,选择隐瞒不说。
湛明珩顿了一下,郑重地“嗯”了一声,转而吻去她落在颊边的眼泪。
……
此后几日,湛明珩临睡前皆记得与纳兰峥说说案情进展,哪怕微末细节也都给她晓得。且多悄悄安排她在书房里间听他议事。若是碰上与顾池生及卫洵这般彼此相熟的同辈商讨政务,便省去偷摸,干脆叫她一道来。
实则湛明珩此前便已掌握了与公仪歇及姚储说辞相悖的罪证,足可证明此二罪臣并非对立关系。只是湛远邺与湛远贺不同,此人的高明之处在于极擅利用与扭转形势,迂回之术层出不穷,不到黄河心不死。倘使当初断臂的换作是他,未必便会如湛远贺那般欲意一了百了。要扳倒这般忍耐力非凡的人物,便如蛇打七寸,须得一招制胜。而这些罪证尚且牵连不到湛远邺,故他不可轻易拿出来打草惊蛇。
纳兰峥听闻公仪歇几日来始终咬定起始那份供词,将湛远邺摘得干干净净,哪怕湛明珩几次三番躬身审讯依然不改说辞,疑惑之余也不免有些着急。
甚至她是病急乱投医了,思忖着此路不通便换一路,在湛明珩与顾池生及卫洵议事时,提议令她以探视豫王妃为由,走一趟豫王府,瞧瞧可否自姚疏桐那处得到些许具有价值的消息。
姚疏桐未在此前正月宫宴现身,湛远邺所言“风寒”一说多半是存了猫腻的。照纳兰峥与此女旧时的一二接触看,她不觉她是蠢笨毫无心计之人,身在豫王府这些年,未必不晓得湛远邺的勾当。只是她究竟是与他沆瀣一气呢,还是被迫遭受控制呢,如能接近她,说不准便能打探着答案。
可惜她方才提了一句,便被书房内三人异口同声的一句:“不行!”给打断了。
她瞅瞅神情格外严肃,态度出奇一致的三人,摸了摸鼻子:“当我没说……”
湛明珩却朝顾池生与卫洵飞去一双眼刀子:“太孙妃与本宫说话,你二人这是插的哪门子嘴?”
卫洵丝毫不嫌事大:“殿下,臣等也是关切太孙妃。”
顾池生见状解释一句,欲意缓和一下尴尬气氛:“殿下息怒,只是此计着实不妥,故臣等便直言不讳了。”
湛明珩的眼霎时眯成了一道缝。呵呵,好个直言不讳,说得漂亮,一个个不就是担心他媳妇吗?好似他们此刻不及时挺身而出发表谏言,他便会将纳兰峥送往龙潭虎穴一般。他自个儿的媳妇,用得着他们操心关切?
思及此,他愈发觉得不爽利,偏头便将气撒给纳兰峥:“你当我是死物,须你一个弱女子替我这般冒险?你就叫我省省心罢!”
纳兰峥给他这一顿劈头盖脸吼得一懵,一时也未反应过来这是一场男人企图挽回尊严的战争,只委屈地想,她如今还不够叫他省心吗?夜里没脸没皮地跟她玩“好哥哥好妹妹”,眼下竟敢在外人跟前这般不分是非曲折,不留情面地凶她?
她撇撇嘴忍了一下,没忍住,愤懑道:“湛明珩你……!”到底咬紧了唇,未骂下去。
却也足够了。这一声名讳听得顾池生与卫洵齐齐一愣。
原湛明珩这等不可一世目无余子之人,竟是肯纵容妻室随意大胆直呼他名讳的吗?此桩事说来似乎并不光彩,却不知何故叫人心底忽是一阵酸涩唏嘘。
一个姑娘家,尤其纳兰峥这般知晓分寸进退的姑娘家,若非全心信任依赖谁人,哪怕对方再怎么如何刻意纵容,恐怕也绝不会如此毫不顾忌吧。
这一声“湛明珩”,实在胜过太多旁添的解释了。
湛明珩原也给她气懵了,顿觉脸皮仿佛被人撕掉一层,却是忽感书房内涌起股妙不可言的气氛,偏头瞅瞅顾池生和卫洵,好像明白过来什么,登时心情大好地清了清嗓:“本宫家事在身,你二人先且退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 洄洄:嘤嘤嘤,你昨晚在床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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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收拾
湛明珩等人走了, 黑了张脸去掐纳兰峥的腰:“谁许你当外人面这般叫我的?”
纳兰峥给他掐得发痒,躲了一下道:“谁叫你当外人面冲我大呼小叫的?”说罢似乎觉得不够气他,故意道,“也不对,顾侍郎与卫伯爷岂是外人?”
嗨哟!这妮子如今可真会剜人心窝子!
湛明珩霎时暴跳如雷。纳兰峥见状心道一句不好, 这是玩大了啊, 慌忙起身逃奔。却未奔出两步便被身后人长臂一拽, 扛至肩头。
纳兰峥面朝下折挂在他肩上, 眼见他怒气冲冲往里间卧榻走,急声道:“我错了,我错了!我不与你闹了!”
“晚了!”看他如何好好收拾她一顿!
……
湛明珩叫纳兰峥彻底领悟了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等他肯放她,她早已浑身酸软得抬不起胳膊与腰肢, 一团棉花似的趴在榻子上。
实在太欺负人了, 使的还是最令她叫苦不迭的法子。
湛明珩死死压住她光洁的背, 整个人从后方笼罩了她,在她耳际十分撩人地道:“来,你再与我说一遍, 顾侍郎与卫伯爷不是外人……那是谁呢?”
纳兰峥起头哭得那叫一个泪洒被单啊,眼下好容易收干净泪,双臂搂抱住玉枕, 像抱了根救命稻草一般,就怕他再将她腰腹提起,只得讨好道:“是谁啊,我不认得……”
湛明珩似乎相当满意如此答案, 咬了一口她的耳垂道:“来,再答一问,方才可舒爽?”见她哭丧着脸不答,便是手下一紧,“不够舒爽咱们就再来。”
她暗暗腹诽他一句不要脸皮,嘴上应承道:“够……够舒爽了。”说罢懊恼地咬了咬唇。她如今真是愈发轻易就“屈打成招”了!
湛明珩胡闹完了,见她满脸憋屈,耳根子亦是红得厉害,便决计暂且放过她。颇是愉悦地笑了一声,自她后背爬起,长腿一跨下榻,拣了一边的锦帕随手擦拭,一面一本正经道:“你先前说想探探姚疏桐,我虽不大赞成此事,但既是你有这份心,尝试一番亦未尝不可。只是许你去豫王府是不能的,过几日你生辰设宴,姚疏桐身为王妃也该列席,倘使再不现身恐怕说不过去,到时你便在承乾宫会她。”
纳兰峥闻言心内一喜,一时忘了光天化日一丝-不挂的羞涩,爬起来道:“好。”
实则不论她欲意做什么,湛明珩皆会想方设法顺她依她,哪怕是他认定多余的事。尤其她如今迫切地想要查明真相,即便真是无用的工夫,努力过了,来日也可少些许遗憾,故湛明珩不愿束缚她的手脚。
或者这便是诸如卫洵等打心底里将女子当作金丝雀圈养的男人不可能做到的了。
里间的窗子虽特意安了纱帘,眼下却毕竟尚是日头当空的时辰,光亮得很,湛明珩瞧她这般模样坐在榻沿,真想将方才穿好的衣裳再给扒了,深吸一口气才忍耐下来,撇开眼道:“你预备如何试探姚疏桐?”
纳兰峥见他隐忍模样,登时领悟,颇是不好意思地拿小衣遮了前心,一面道:“姚疏桐身子骨弱,自三年前小产后多年未孕,我直觉湛远邺或是对她动了什么手脚,此番会面,若能出言激得她动怒不适,顺理成章叫太医前来诊脉,或能晓得其中究竟。至于后边……我尚未思量好,走一步看一步吧。总归是湛远邺的枕边人,不试一试如何晓得无用?”
湛明珩点点头:“但你莫抱太大希望,晋国公大约是知晓她境遇不好的,只是境遇再不好也算活着,总比抄家了强,故而证实这一点未必能叫他松口。”说话间已系好了腰带,“好了,你暂且在此间歇息,我出去议事。”
纳兰峥讶异道:“议事?”顾池生与卫洵不是早便走没影了吗?
话音刚落,槅扇外便传来宫婢的声音:“殿下,几位阁老已在庭中候您小半个时辰了。”
纳兰峥:“……”
湛明珩却是一脸淡漠从容,显见得早知此事,随口道:“你们进来伺候太孙妃。”说罢看向一旁错愕至极的小娇妻,“你乖乖待在里间,等我议完事一道用膳。”说罢转身走了。
总算彻底反应过来的纳兰峥一头栽进了被褥里,恨恨咬牙。
太过分了,太丢人了。叫几位德高望重的阁老候在外边,却在此地偷摸着白日宣淫!她瞥一眼看似十分不牢靠的窗子,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方才的动静,该不是皆传去外头了吧?
他不怕被朝臣的唾沫淹死,她可还想要这张脸皮呢!
……
等湛明珩忙完公务,进到里间一瞧,就见纳兰峥已累得睡着了,许是屋内一股暧昧的气味尚未全然散去,她也不敢移开门窗,故闷得一张小脸绯红。
他倒不忍喊醒她,却是已过了午膳时辰,再不叫她填填肚子便不大好了。哪知方才欲意捏她鼻子,她就自个儿睁了眼,满面惺忪地坐起来道:“你议完事了吗?”
她总是刚睡醒的时候最乖。
湛明珩点点头。





我家竹马是太孙 第81节
纳兰峥见他不说话,道是议事不大顺利,便关切问他方才都与阁老们商讨了何事。她是很快便睡过去了,压根什么也没听见。
他却答无甚要紧事,继而凶巴巴地拎她起来,说肚子饿了赶紧去用膳。
纳兰峥尚且不大清醒,由他牵走了,途经外间桌案,瞧见上边摞了一叠画卷,一眼望去竟有数十几幅之多,且幅幅装裱精细,也不知从哪处冒出来的。
她奇怪问:“这是做什么用的画?”
湛明珩顺她目光瞥去,眼色一沉,淡淡道:“大理寺送来的嫌犯画像。”说罢吩咐一边的宫婢,“都拿去烧干净了。”
纳兰峥此刻脑袋较为迟缓,“哦”了一声未曾多想,跟他走了,事后却觉出不对劲来。莫说眼下须得湛明珩跟进的大案只湛远邺那一桩,便真有什么嫌犯得抓,他既是收了画像,如何转头就烧了呢?再说了,嫌犯的画像何以装裱至如此?
……
过几日便是纳兰峥的生辰。此事早先便已交由光禄寺安排下去,逢午时就照太孙妃规制在承乾宫两殿分别设宴,一道由湛明珩主持宴请男宾,一道则由纳兰峥主持招待女客。
湛明珩晓得今个儿乃是她年满十五及笄的大日子,实则心内十分重视,却自打知晓她这辈子的生辰竟是前世忌日后,多少有几分说不大上来的滋味。加之手头大案未了,亦无暇出游玩乐,故与她解释,说等忙过这阵子再给她单独补个生辰,带她去万岁山走走。
纳兰峥自然不怪他,难得能与家人叙旧已是十分满足,毕竟比起忌日撞生辰的自个儿,更要紧的是弟弟才对。纳兰嵘嘴甜,说是托了姐姐的福,如今竟也年年够得着这般规制的生辰宴了,倒惹得纳兰远与纳兰峥皆笑出声来。
待女眷席的宫宴散了,谢氏未随大流起身离去,似乎一副有事寻纳兰峥相商的模样。她见状瞥一眼已往外步至石阶的姚疏桐,只得暂且怠慢母亲,叫她在此间稍候,继而由岫玉与井砚搀扶着紧步出殿,叫住了前边人:“豫王妃请留步。”
姚疏桐闻声回头。她穿了妃色的苏缎裙,与额间明艳的花钿合在一道,倒显得气色上佳。可纳兰峥一眼就瞧得出,她似乎较之从前清减不少,若非裙幅宽松,恐怕都要瘦脱了形,面上妆粉亦相当厚重,像在刻意掩饰内里倦容一般。
姚疏桐站在石阶下回头,瞧见纳兰峥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便态度恭顺地向她福身行礼。那一身端庄的青线罗绣翟衣,上边的翟鸟纹代表了她得罪不起的尊贵。
纳兰峥见她垂了头等自己问话,似也无意叫她伏低难堪,含笑道:“王妃随本宫进殿一叙吧。”
姚疏桐自然说不得个“不”字,见她不作虚礼,不说嘘寒问暖之言,反倒心下舒坦不少。本非是友,何必弄虚作假。她这些年实在也厌倦笑里藏刀,口蜜腹剑的惺惺作态了。
她随纳兰峥进了一座偏殿,见她屏退了宫人,只留下岫玉与井砚,继而坐于上首,给她请茶赐座。举止间尽显东宫妇的大家之风。
她忽然想,这有什么难的。倘使换作是她,一样也能做得如此。
纳兰峥见她容色平静,直言道:“王妃是聪明人,本宫就不绕弯了。您的祖父现身受牢狱之苦,作为晋国公府孙辈子女,您不预备救上一救?”
姚疏桐刚抿了口茶,闻言拿巾帕掖了掖嘴角,恭敬答:“妾身一介后宅女子,府上姬妾尚且不听妾身之言,怕得叫太孙妃殿下失望了。”
跟聪明人说话的确轻松。姚疏桐此言讲得十分清楚,她在湛远邺跟前毫无地位,甚至连姬妾也可随意爬去她头上,自然绝无可能掌握纳兰峥需要的东西。
纳兰峥抿唇一笑:“但您的祖父并非平庸之辈。”
姚疏桐闻言皱了皱眉,面上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厌烦之色,将话说白了:“王爷是妾身唯一的倚仗,太孙妃殿下盼望妾身说服祖父扳倒王爷,如此想法是否天真了些?”左右晋国公府已是日落西山,不论如何回春乏术,湛远邺得以保全,她则得以保全,否则岂非真落个死路一条?
纳兰峥笑了一声:“本宫原道,豫王爷害您与晋国公府至此,您或许欲意玉石俱焚呢。”说罢垂眼呷了口茶,唇角显几分讥诮。
姚疏桐也讽笑一声:“妾身的确不如太孙妃殿下好风骨。”
“也不如本宫爱慕太孙?”她“啪嗒”一声搁下茶盏,抬了眼皮问,“王妃扪心自问,可是当真不念旧情了?”
姚疏桐额前青筋一跳。
作者有话要说: 感情线和剧情线的伏笔,本章双管齐下都有藏o(n_n)o~
☆、疯癫
不念旧情?她是豫王妃, 如何敢念旧情。晋国公府尚存利用价值,湛远邺的确不会杀她,却有千万种法子叫她生不如死。
姚疏桐不晓得纳兰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竟主动提及了这一茬。毕竟这段过往,对她们而言皆非是什么光彩动人的雅事。
她一怔过后定了神色:“太孙妃殿下说笑了, 便妾身念及旧情,太孙殿下呢?”她说及此一笑,“太孙殿下并不仁慈,起码对伤害过您的人不仁慈。妾身当年犯过错事,想必您与太孙殿下都还记得呢。”
纳兰峥晓得她口中所谓“伤害过您的人”是纳兰沁。只是湛明珩彼时有意相瞒, 她实则并不清楚纳兰沁嫁去凉州后的具体遭遇,如今听姚疏桐一讲,才暗想二姐的死因真相或许比她想象得更残酷一些。
湛明珩大约是不愿她背负这些,故才不告诉她的。
她念头一转,不动声色地道:“王妃多虑, 事该一码归一码。”
“是吗?”姚疏桐凄切一笑,“既然如此,倘使妾身劝得祖父,太孙殿下可否承诺保全妾身,纳妾身为侧室呢?”
纳兰峥执盏的手一顿, 似乎觉得挺好笑的:“王妃是尚未睡醒吗?本宫这偏殿也设有卧榻,王妃若不嫌弃,可前往休憩。”
话是这般说的,她心内却未对此言较真, 只暗暗想,她是欲意激怒刺激姚疏桐,故才借晋国公与湛明珩接二连三嘲讽她。可姚疏桐也不晓得在豫王府遭受了什么变故,如今似乎颇有些看透世事,破罐破摔的味道,且看她面色神情也略有几分异常。
姚疏桐笑了一声:“妾身说笑罢了,单不过借此提醒太孙妃殿下,妾身听闻朝臣们已向太孙殿下举荐了些许侧室人选,或许再不久,您这东宫便要热闹了。”
纳兰峥闻言稍稍一愣,忽记起前些天在湛明珩桌案上瞧见的那堆画。
岫玉见状赶紧附到她耳边悄声解释:“殿下,此事并非……”
她打了个手势打断她,示意暂且莫说话。岫玉只得乖乖闭上嘴巴。
姚疏桐见她显然不知情的模样,一面伸手去压发疼的额角,一面苦笑自语:“你果真不晓得,他果真不给你晓得……”她的声色忽地尖利起来,五官因此变得扭曲非常,“纳兰峥,你何其走运得他青眼……”
寻常男子尚且做不到的事,他一个未来帝王竟愿如此。
纳兰峥瞧着有些疯癫的姚疏桐,听懂了此话深意。纸包不住火,倘使湛明珩有意纳妾,瞒得了一时亦瞒不了一世,既是不给她晓得,便说明他根本毫无此意,故不愿替她多添无谓烦忧。岫玉方才欲与她解释的想必也是这一点。
但她此刻未有时辰思量这些,姚疏桐的反常着实叫她有些吃惊。她听见她身后两名侍女在小声提醒她谨言慎行,神色看似亦相当慌张。
姚疏桐却视若未闻。多年来始终压抑在心底,连做梦也不敢想的心思顿时翻涌起来。
是了,纳兰峥说得不错。她不曾放下湛明珩。目睹了纳兰峥如今得到的一切,再回头看看她这些年遭受的屈辱,她如何能够甘心。湛明珩待妻子这般好,可她从头至尾皆是湛远邺的棋子,他连孩子都不给她,就为了有朝一日如有必要,处理起她来也可少些顾念掣肘。
当年的魏国公府原本并非昭盛帝上佳的选择。倘使不是彼时湛远贺心思太深,作孽太重,叫母家连带惹上忌惮,昭盛帝根本不会扶持魏国公府,借此制衡打压。而倘使不是她的祖父识人不清,叫她跳了火坑,她哪怕嫁不得湛明珩也不至沦落至此。
她是政斗的牺牲品。她恨他们所有人。
她面部抽搐,指甲不停抓挠着手边的案几,发出“刺啦刺啦”的瘆人声响,叫纳兰峥一阵阵地发寒。两名侍女已彻底慌了手脚。
姚疏桐自个儿也像察觉到了这一股不可克制的不对劲,打着颤勉力起身告退:“妾身一时失言,望太孙妃殿下莫怪,容妾身失陪。”却方才站起便是一个腿软往下栽去。她摔在冰凉的地面,发髻散乱,金钗碎落。她的额角滚落了大滴大滴的汗珠,叫妆粉几乎脱去了一层,因此可见眼圈浓重的青黑与凹陷,颧骨突出亦十分显眼。
纳兰峥再坐不住了,霍然起身:“宣太医!”
姚疏桐的两名侍女将她搀起后赶紧向纳兰峥告罪:“太孙妃殿下,多有惊扰。王妃这是旧疾了,不必劳动太医,奴婢们此行备了药物,这就将王妃搀回宫门外边的马车去。”却话音刚落,便见李槐提了个药箱,已然赶至偏殿。
纳兰峥既是有心试探,自然早已安排好了太医在近处,哪容得她们将人带走。她厉声呵斥道:“你二人胆子不小,王妃病得这般,人命关天的事竟敢擅作主张了!”说罢看向李槐,“李太医,请脉!”
她说罢疾步往下首位置走去,待至近前便见姚疏桐咬磨着牙根,面目狰狞可怖,一双手拼命在身边侍女的胳膊上抓,指甲缝里眼见得皆是血肉沫子,嘴里不住呢喃道:“药呢,药呢!”
那侍女被她挠得吃痛,溢出了一眶的泪,却丝毫不敢作声。
李槐碍于男女之防与身份之别,不好动粗,好言劝道:“王妃,请容下官替您诊脉。”
这厢正僵持不下,殿门外忽来了个人,一串宫人事前得了纳兰峥的意思,在一旁拼死阻拦,却哪里拦得住贵人的脚步。
湛远邺进殿后扫了一眼姚疏桐,继而向纳兰峥告罪:“内子犯了旧疾,惊扰侄媳了。”说罢丝毫不作解释,拦腰抱起姚疏桐,转身见湛明珩也来了,便向他颔了个首,随即头也不回地走了。两名侍女紧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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