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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内胭脂铺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七月初九

    萧定晔脑中抽痛,急喘几口气,方忍痛道:“我对你的心意,还不够”

    她看他的模样,心知他旧疾又发,心中又着急又生气,不由跺脚道:

    “萧定晔,你总想着要控制我。在宫里要控制我的人身自由,在宫外要控制我的思想自由。

    你莫想着用你的头痛来拿捏我,我现下是自由身,你控制不了我!”

    她一脚踢翻火堆上的兔肉架,去势汹汹上了车厢,咚的一身紧掩车厢门,空着肚子躺去了软垫上。

    外间一时没了声响。

    四周静的只有夜里奏鸣的蛐蛐儿叫。

    猫儿心中烦躁,翻来覆去睡不着。

    什么无礼的要求。

    她凭什么要给他承诺。

    他有未婚妻,还不止一个。

    从道德伦理上来说,她现下的角色,甚至是个小三。

    她这个小三哪里来的底气,要同人说:你放心,我全心全意立志于破坏你家庭一辈子。

    她和他在途中不论结成了什么关系,那都是短暂的,只适用于这个旅途的。

    等结束这场逃亡,重新面对现实,她和他依然要回归各自的轨迹。

    难道今后他去宫里当帝王,还要她在宫外为他守身如玉

    她凭什么!

    猫儿心中的这些想法,实则对萧定晔有些误解。

    他不是要掌控她,他是对她缺乏安全感。

    他从来就没觉得能掌控她。

    唯一最接近过的一回,是她有孕的那次。

    她有孕后,他长期悬在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

    他知道,有了娃儿,她一定不会离开他。

    然而后来事与愿违,两个人分道扬镳。

    两年后的机缘巧合,他和她不但重遇,还绑在一起踏上逃亡路。

    他想着,他和她之间的阻力,也就只剩一个娃儿。

    其余那些亲事之类的,不足为虑。

    然而半途跳出一个王三。

    英俊,多金,懂得怜香惜玉。

    重要的是,能给猫儿想要的生活。

    自由,无拘无束。

    两个人之间甚至还有一码亲事,有双方所属的玉佩。

    有专属的称呼:圣女,圣夫。

    凤翼族圣女为尊,圣夫算个入赘的角色,有没有娃儿甚至都不是问题。

    这样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让他夜不能寐。

    他带着暗卫在外暗杀叛党时,他心烦意乱,数回险些命丧敌手。

    王三的出现让他意识道,不到最后成亲那一刻,猫儿都不属于他。

    可能随时会出现一个汉子,带着一些具有吸引力的特质,加入到同他抢人的行列中来。

    其实他并不是真的要和猫儿去车厢里做什么。

    他需要能令他安心的法子。

    比如她十分郑重的同他说:“萧定晔,不管现在还是未来,我都坚定的和你走下去。”

    然而她不会说。

    她连听都听不得他提未来,更遑论要她亲口说出来。

    他坐在车辕上扌包着脑袋,满腹的烦恼和肝疼。

    身畔有了动静。

    车辕下面站着个姑娘,衣着清凉,沐浴着如水的月光,站在他面前。

    姑娘面无表情道:“是不是你同我睡了,才能不折磨你自己,也不折磨我”

    他怔怔望着她。

    月光下,她双目如冬日的星子,璀璨是璀璨,那星光却有些清冷。

    她看着他怔怔的神色,吆唇低声道:“萧定晔,我只数三声,你若放弃……”

    他立刻上前搂住了她。

    几乎是这两个月来的第一次,她和他挨的如此近。

    只有两层布料的距离。

    一层是她的肚蔸。

    一层是他的外袍。

    他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喃喃道:“我……是不是在做梦”

    她低声道:“是,是一场噩梦。”

    他摇摇头:“不,是美梦。”

    他一把横扌包起她,跃下车辕,急急便上了车厢。

    四周仿佛起了火。

    火焰高涨,仿佛一根丝线,也会妨碍散热。

    他是个健壮的汉子。

    她是个鲜活的女人。

    他曾经和她多少次的琴瑟和鸣。

    他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他也知道他几乎要忘记那种滋味。

    他甚至有些青葱少年的手忙脚乱,一直到他耳畔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你想好,这是不是你真的想要的事……我不可能,回回退让……”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顺着她的眼角瞬间滑落。

    他一滞,足足怔忪了好几息,全身的烈火无声的熄灭。

    他颓然松开她,无力瘫倒在一边。

    他想要的,不是一饷贪欢。

    不是要她用这种方法,抚慰一回他内心的不安。

    他希望她能和他一起快乐。

    他抓着衣裳下了车厢,匆匆道:“你歇着,我守夜……”一把掩住车厢门,抵在了门板上。

    天上的星子齐齐眨眼,仿佛在说:“傻蛋,你两个都是傻蛋。”




第363章 荷包之殃(一更)
    桂州城门极好进,没有人提水桶往人面上泼水,也没有人手拿画像对比着进城百姓的脸。

    只有一个胖兵卒高高站在木板凳上,每隔一刻钟便懒洋洋唤一句:“捉贼盗、捉劫匪、捉男男女女……”

    萧定晔驾着马车进桂州城时,一阵风吹来,马车帘子轻摆,露出猫儿一张营养过剩的鹅蛋脸。

    那胖兵卒甚至还透过帘子,向猫儿抛了个媚眼。

    猫儿是买卖人,随时恪守个你来我往。

    她也向兵卒回个媚眼,心情十分愉悦。

    桂州名为桂州,皆因城中植满桂花树。

    现下虽是七月,然部分早桂已试探着结出花骨朵,微微绽放,香飘满城。

    时已晌午,萧定晔同猫儿在路边的一个小面摊吃面,商议今晚的行动计划。

    萧定晔低声道:

    “我先去府衙打探,日头一落我就翻进去寻舆图。你去市场采买,返回后便去马车里等我。我们不耽搁时间,趁夜出城。”

    猫儿咽下一口面,抿嘴点点头。

    她抿嘴的时候,将面颊微微挤出两个小酒窝,看的萧定晔一阵气闷。

    在追求女人的事情上,他对他的情敌王三甘拜下风。

    离开广泉府的一个月,王三为猫儿准备的吃食没有断顿。

    一直到现下,马车最下面还挂着两个藤筐,里面还有两只鸡。

    王三选的鸡也极好,被猫儿捉去宰杀吃肉的也便罢了,凡是多活一日算一日的,动不动还下一只蛋。

    猫儿在过去一个月里,睡在王三准备的马车里,吃着王三准备的吃食,无聊时捧着王三准备的话本子……日子堪比坐月子。

    谁能想到,离开广泉府时她还瘦的如一杆柴,一个月的逃亡,她丰腴的像熟透了的果子,随时想让人摘走。

    只有一件事,王三算漏了。

    他为猫儿准备的衣裳,都是旧尺寸。

    于是到了后半个月,猫儿几乎日日穿着紧绷绷的衣裳在萧定晔眼前晃悠。

    自家的婆姨被旁的汉子养的滋润,这口气怎么咽怎么咽不下去。

    于是近半个月,萧定晔几乎没有正眼看过猫儿。

    猫儿也没有正眼看过萧定晔。

    不蒸馒头争口气,她也是看重尊严的。

    此时她应下萧定晔,垂眸吃空碗,终于加了一句:“就在此处分开”

    他冷冷道:“先带你去府衙周遭认路。”

    她起身留下十个铜板,当先上了马车。

    马车再行了半柱香的时间,萧定晔的声音从车辕方向传进来:“你看好了,此处便是府衙。”

    猫儿掀开帘子,“哦”了一声。

    马车从府衙对面一条路上拐进去,停在一棵树下。

    萧定晔系好马缰、绕去车厢门前时,猫儿也扯着一张包袱皮,快手快脚的跳了下来。

    身段毕露,且活泼好动。

    他后槽牙一吆:“多去买几身合身衣裳。”

    她“哦”了一声,显然未理解他的话中意,将身板挺的笔直。

    惹眼处看的他怒火腾的燃起。

    他终于忍不住,话语中罕见的露出些情绪:“胡猫儿,你要有些自知之明。”

    猫儿倏地抬头怒望他:

    “萧定晔,我又何处招惹了你你今日说不出个一二三,我……我手里有五千余两,你信不信我再也不回来我还就不信你能将我寻出来!”

    萧定晔一阵语滞,终于收了面上情绪,只淡淡道:“你除了用离开威胁我,还会做什么”

    猫儿冷哼一声:“你当成威胁,我却是说的实话。”

    他心肝一阵抽动,原想忍下这口气,转头走了两步,又回转身子,恨恨道:“胡猫儿,你就是仗着我中意你,不停伤我心!”

    猫儿冷冷望着他:“你中意我对不起,我感受不到。”

    桂州地处晏南中部,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地界。

    猫儿拦了一辆马车,直直行了近半个时辰,方到了一处市场。

    时已日暮,晚市已摆了出来。

    虽无各式菜蔬,可各式点心、活鸡活鸭、各式肉干都不缺。

    猫儿吃了随车携带活物的甜头,鸡自然不能少,最好是母鸡,沿途能下蛋。

    鸭子太吵,就算了。

    公鸡打鸣,也算了。

    鸽子虽补人,肉太少,也算了。

    兔子是要的,烤兔肉怎么也吃不腻。

    买过一圈活物,又将适合存放的各式点心总共买了二十斤。

    她身携巨款,出手阔绰,送她来市场的马夫被她高薪征用为杂役,提着所买之物,一趟趟往来于市场和马车。

    猫儿不是傻的,只先付了车夫一个铜板,余下的十两赏钱还扣在手里,不会让车夫带着吃食跑路。

    买够吃食,还要去买衣裳、鞋子。

    锦衣华服自然是好的,可不利于逃亡。

    她还得再买一些粗布衣裳,万一遇到危险,立刻伪装了弃车而逃。

    厚底子的鞋子也得几双,她坐在车厢里走路少,可马车夜里停下,萧定晔外出寻水源时,是要走路的。

    想起萧定晔,她又想起他一路给她摆下的脸色,以及方才莫名其妙向她发的邪火。

    她为他选鞋子的脚步一顿,便去往另一铺子。

    待出了铺子,再经过那卖布鞋的店,心中又是一阵气闷。

    如此几番踌躇,在路旁进进退退,便与一个身量极矮的汉子撞了个满怀。

    她还未来得及叱骂,那矮汉子已挤进了人群,几闪便不见了人影。

    她下意识将手探进袖袋里,面色立刻大变。

    空的。

    袖袋里的荷包,不见了!

    她立刻转身去寻那矮子,此时哪里能寻到人。

    她肉疼的险些晕倒,扶着路边树杆缓了几缓,方跌跌撞撞出了市场,一步上了马车,同车夫道:“去府衙。”

    天上已现了圆月。

    再过一个月,就是人间团圆日。

    猫儿浑身无力坐在马车里,心如刀割。

    待到了府衙近处停马车的小巷,她立刻跳下马车,同车夫道:“先等等。”拎着裙摆便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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