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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内胭脂铺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七月初九

    他能出现在青楼,必然是从客栈小二口中得知了她的行踪。

    可青楼那么多的屋子,他偏偏和她进了同一间……

    昨夜他离开后,她窝在衣柜里无眠,想着她和他之间的缘分。

    若说有缘,数不清的障碍挡在她和他之间,解决一个,又来一个,无穷无尽。

    若说无缘,两个人又总能重遇。

    后来萧定晔顶着一头一脸的辣椒面离去,以他的功夫,至少自保离去该是没有问题。

    她默默想着心事,等饮下最后一口汤,惊觉摊贩已开始收摊。

    摊贩是个老实人,宽厚笑道:“伢子慢慢吃,不着急。”

    她惯来是个爱利用老实人的性子,便比划着从摊贩处讨来纸和酱,用筷子蘸着酱在纸上写下一段话:

    有人在寻张老六,与乌银矿石有关。

    这是她最后一回沾染他的事,就当是她对他的告别。

    然而这信,却不能由她去送。

    待行到昨夜下榻的客栈附近,她招手唤过一个在客栈外乞讨的小叫花,塞给叫花一钱银子,比划着萧定晔下榻的房号。

    待瞧着叫花进了客栈门,她方急急窜过街对面,躲在一面墙背后窥探。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客栈门里忽的窜出个憔悴青年。

    青年肿着一双眼,




第368章 拖油瓶(二更)
    华灯初上,桂州街面热闹不凡。

    恰逢七月初七女儿节,姑娘小媳妇儿们好不容易有了名正言顺夜里上街的日子,自然不能辜负,各个装扮的不同以往,出来街上凑热闹。

    猫儿寻了一处净房,换回了她的姐儿衣裳。

    那伙计既然发现了她,一定会向萧定晔报信。

    他们的注意力只放在男子装扮上,就会忽略女子。

    这一夜又诸多女子,她进了人群,就像锅底灰混进了眉黛粉里。

    莫说萧定晔,便是官员带了衙役来捉拿通缉犯,也不见得能寻出她来。

    她跟着前面的人,脚步不停的往前走。

    四周羞羞答答谈情说爱的小儿女,影响了她的心绪。

    压在心底里近五日的思念翻腾而出,她心里的每一回抽动,都明明白白告诉她,她想他。

    她气他,也想他。

    心里却又明白,正是因为想他,才更要早早离开他。

    否则便要重过宫里的日子,最后把自己逼上绝路。

    她脑中似是想了许多,又似是什么都没想。

    前面的人群快走,她也快走。慢走,她也慢走。停下在路边看杂耍,她也停了脚步。

    眼前是一个耍猴的场子。

    耍猴人正同五六只猴子斗智斗勇,一时做出被猴子揪住头发的惨样,一时又做出取了鞭子鞭打猴子的凶相。

    围观群众的情绪随着剧情的发展,一时被逗得爆笑,一时又为那猴子捏一把汗。

    一场演过,待到了打赏银子之时,围观群众一哄而散,气的那耍猴人破口大骂,一鞭子甩过去,拿猴子出气。

    猴子们被打的吱吱乱叫,却苦于颈子上被系着链子逃脱不得,只在场上乱窜,煞是可怜。

    一只猴儿痛的狠了,使出一股蛮劲往前一扑腾,出溜窜向猫儿,扌包着她腿不撒手,抬头望向猫儿。

    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汪着一汪泪,直击她内心。

    她立刻想到了她当初在宫里的日子。

    这被锁链控制的猴儿,多像她。

    那可恶的耍猴人,多像宫里的那些高位之人。

    她小聪明再多,却也逃脱不得,受了无穷无尽的罪。

    如若早早就有人能站出来搭救她一把……

    她一步上前,用力拽住那系绳,横眉冷对望着耍猴人。

    耍猴人心里一笑,面上却做出凶狠之色:“怎地,想抢猴不成”

    猫儿探出手,做出个会钞的姿势。

    耍猴人冷冷道:“姑娘是想买这猴你可知小的训练一只猴要花多少年,耗费多少精力”

    周遭渐渐围着人,开始看这一出热闹。

    耍猴人越加得意,扬声道:“不卖不卖,多少银两也不卖。”

    猫儿后悔,身上没有多带几包辣椒面。

    否则朝耍猴人泼洒过去,她就能抱猴跑。

    此时扌包着她腿的小猴越加不安,吱吱吱吱叫个不停。

    她探手在小猴脑袋上摸一摸,抬头执着的望着耍猴人。

    耍猴人见火候已到,方道:“姑娘心肠软,小的也不为难姑娘。一百两,你带走。”

    猫儿立时一滞。

    她现下只有不到二十两。

    她一吆牙,伸出两根手指。

    耍猴人哧的一笑:“二十两,姑娘满大街去问问,这年头,二十两能做些啥连猴儿一年的口粮都不够。”

    她自来是个厚脸皮的,事情谈不定,便要赖在此处。

    她大摇大摆往场上一坐,摆出个你不让步、我不让你继续演猴戏的模样来。

    那人只得松了口:“五十。”

    两根手指。

    “三十。”

    两根手指。

    “三十。”

    两根手指。

    价钱最后僵持在了三十两上。

    猫儿最后一咬牙,将包袱皮里的发簪也搭上。

    耍猴人终于满意的叹一口气,苦着脸道:“猴子归姑娘,要善待它。”

    猫儿递过银子和簪子,扌包猴就走。

    她往前行了一段,低头瞧着怀中猴儿,心下一阵叹气。

    身无分文,多了个拖油瓶,处境雪上加霜。

    待再要前行,耳边炸开一声“阿狸”。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往路边逃窜,躲去一棵树背后,却听那声音继续道:“阿丽,你跑去了何处,吓坏了我。”

    原来是一个陌生青年同走失的心上人重遇,此时一脸愠怒,正在教训那姑娘不该乱走。

    她长吁一口气,重新混进人群,继续往前。

    几丈之外,原本要向她追过去的萧定晔,望着方才那一幕,脚下一顿,心中抽痛难忍。

    看来她是铁了心要离了他,仿佛惊弓之鸟一般,有一丁点儿风声便要逃开。

    她在前面继续前行,他不远不近缀在她身后,无数次想近前,又无数次觉着不是个好时机。

    她是个刚烈的姑娘,若拼着命的挣扎,伤了她自己,却不是他本意。

    况且她怀里还有一只猴……

    此时她在前面一个小摊停下,他便也停了脚步。

    她足足看了近一刻钟,方抬腿往前。

    待他经过那小摊前,心下又是一阵抽痛。

    这是一个套圈的小摊。

    地上放着各式或贵或贱的物件,花点小钱但凡能套住,便能带走。

    四方的一块场子,在套圈范围的四个边角,各放着一只泥猫。

    这泥猫与他记忆中的一般无二。

    许久许久之前,他曾出于一时兴起,套了只小泥猫给她。

    那礼物给他送出的随意,甚至有些拿不出手,可她却极为喜欢。

    后来在皇陵里,泥猫的系绳被割断,离了她身,她曾惦记了许久。

    她继续往前,到了一处卖糖糕之处,鼻中闻着那油香之味,腹中立刻咕咕两声。

    晚饭还没吃。

    她又低头望着怀中的猴儿。

    猴不能吃。

    生猴更不能吃。

    此时猴儿不知因何,又开始吱吱乱叫。

    她摸了摸它脑袋,带它继续前行,待到了前方河畔,站在桥上,她方解开它颈间的链子,心中想着:

    “我养不起你,也养不活你。我是胡猫儿,该回龚州去。你是猴子,该回山中去。”

    她再摸摸那猴子脑袋,无声的说了句“去吧”,它立刻窜下桥,扒拉着树杆上了树,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萧定晔远远望着她,心中明了她对自由的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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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章 断袖(一更)
    四更时分,桂州城已陷入静寂。

    客栈里的客房,其中一间已被退房,退房的青年腆着脸挤进了另一间客房。

    因着要死死盯着一位姑娘离不开,退房和搬行李的活,都是客栈的热心伙计帮着完成。

    行李不多,无非是几身换洗衣裳。

    可拎着包袱皮的伙计却直哼哼。

    不是累的哼哼,是辣的哼哼。

    他一双眼皮肿如桃核,将包袱皮往桌上一放,对着猫儿愤愤然:“姐姐,早知道辣椒面要往小的面上招呼,我就不该管你俩这闲事!”

    猫儿心下有些歉意,只讪讪一笑,并不说话。

    这伙计天生是个热心肠,纵然在贸贸然插手这一对男女情事上吃了大亏,可也没有改变热心的本质,站在一旁絮叨道:

    “这位王公子为了寻姐姐,整整五日没睡过囫囵觉,前几日病了一场,到现在还在喝药。

    姐姐哎,你便是同你夫君和好,要和这位公子断情,也要两个商量好,怎地能撇下他一走了之

    小的尤记你二人住店时,公子是多么的潇洒倜傥,现下再瞧瞧成了何种模样

    哎,这年头,有些姑娘找不到婆家饿得慌,你一个人占两个撑的慌。什么世道啊!”

    萧定晔见他越热心越热心不到点子上,连忙丢过去五两银子,欲打发他走人。

    伙计银子到手,喜的一笑,同萧定晔作揖谢道:

    “公子莫伤心,若这妇人不愿意和你两个搞姘头,小的瞧着前几日给你看病的杨郎中极好,温柔体贴又有手艺,还未定亲。你正正经经娶个媳妇儿,不比在外面抢旁人的婆姨强”

    他还欲再劝,猫儿恨得抓起茶壶作势要打人,伙计终于住了嘴,掩门离去。

    萧定晔转头望着坐在床边的姑娘,要先替伙计收拾烂摊子。

    “那伙计张嘴乱说,什么搞姘头不姘头,太过难听。你……千万莫以为是我授意。”他再不敢让她有所误会。

    她垂着脑袋而坐,并不张声。

    他叹一口气,低声道:“我错了,错的透透的。我不该胡乱喝醋,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

    猫儿终于张口,却不是质问,只低声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二人并不相配。”

    他立刻握紧她的手,急急道:“哪里不配何处不配天造地设,怎么会不配”

    她摇摇头:“处处都不配,背景、理念、性格。你我这般纠缠,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她从他掌中抽出手,站去窗边,望着外间无尽的黑夜,喃喃道:

    “此前在宫里,那是你的地盘,我逃不开。现下你没了帮手,我要逃开,我不信你回回都能寻到我。”

    她转身定定望着他:“萧定晔,你仔仔细细想,何必你我何必这般纠缠就这样分开不好吗”

    他脑中剧烈疼痛,身子一晃,踉跄上前搂住她:“没有不配,全天下最配的是你我二人。”

    ……

    第二日晌午时分,晚市初开,各个铺子已摆了货物在门口,急等着做开张买卖。

    两个一高一矮的青年手牵着手而来,立刻引来诸人眼风。

    猫儿窘迫的低着脑袋,意欲从萧定晔掌中拽出手:“你放开,你这般成何体统”

    萧定晔怎么会放开。

    她现下还和他置着气,此时正值人渐多时,他一个错眼,只怕她又要逃走。

    此处不是宫里,他没有帮手,她再逃,他没有信心能再寻见她。

    他立刻帮着她转移了话题:“那贼子掏了你荷包时,当时你离哪个铺子近”

    她果然放下牵手之事,抬手望了几眼,带着他一路到了一个卖鞋子的铺子前,将将要指,却又住了步子,别扭道:“我不记得……”

    他抬头望向眼前的铺子。

    是个专卖男鞋的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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