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胭脂铺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七月初九
半边脸大、半边脸小。
半边眼睛大、半边眼睛小。
半边脸白、半边脸青紫。
然而没有提前向两位主子告假,临了才说不去,只怕她又要招来一顿板子。
她喝过汤药,抹完药油,转身寻了把破伞,此回在明珠的陪同下,遮着脸去了。
她的尊荣果然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老太后笑的合不拢嘴,第一次向她展示了亲切的一面。
太后向猫儿招手道:“过来过来,哀家瞧瞧,怎地一日未见,就成了这副模样……”
猫儿从善如流挨过去,太后眯着眼看了半晌,连说了几声好。
猫儿黑脸。说风凉话的鼻祖,原来在这里。
老太后却有自己的逻辑:“你这丫头长的太好。哀家在宫里几十年的经验,女子但凡没有家世依仗,这般相貌就是拖累,容易引来灾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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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半年约定(三更)
配殿的炕头上,将将吃了大亏的少女双目炯炯的望着眼前的青年。
猫儿发丝上都是泥水,乱糟糟搭在脑袋上,配合着她淤青的面颊,看的柳太医心酸。
可讨她出宫,纵然是宫里同意,泰王也不会放手。
泰王不但不会放手,还会拿柳家上下威胁他。
他倏地苦笑,接着她的话头,道:“要讨你出去不难,可家父家母必定只能让你当妾室……”
她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几分迷糊。
“马甲吗”她略略有些迟疑,“听说妾室通买卖,虽然只是个暂时的身份,可于你于我,只怕都有些风险……”
他自然知道,她是不愿意的。
他心中有一丝的放松,也有巨大的失落。
外间院里,清苦汤药味渐盛,是五福已从太医院值房抓回来药剂,正同春杏两个在合力煎药。
配殿里,柳太医叮嘱猫儿:“你纵然将背景吹嘘的天花乱坠,将世人哄得团团转,可毕竟只是个宫娥。凡事莫逞强,不要和人硬碰硬……”
猫儿立刻从炕头上跳开一步,歪着脑袋打量了他半晌,悄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唬人的”
他面上慢慢浮上笑意,低声道:“原本不知,现下就知了。”
她恍然发觉,她竟然被他诈出了真话,只后悔的捶心,嘴硬道:“你想岔了,我根本没唬人。我就是阎罗王妹子,本来是一只猫妖,修炼途中走火入魔,被拘进了凡人体内。你莫同我作对,更不能出去说我诓人。我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吃一个人,你莫被我盯上。”
他面上笑意渐浓,低声道:“如若能被你吃了……”
他直直的看着她,一颗心上上下下,想着在皇上让她进宫前,如若泰王用旁的方法继承大位,会不会放过她。
若泰王放了她,他就能想法子替她解毒。
他在心里极快的数着日子。
他终于忍不住心中澎湃,低声道:“你再忍最少半年,半年后,我定能找到救你出去的法子。”
她的眼眸一瞬间亮如繁星,只定定盯着他:“真的”
他看的分明,这时她的眼眸里,只有他的身影。
他重重点头:“柳某对姑娘,此生不会打诳语。”
猫儿追问道:“不是当妾不不,我是说,给我自由”
他郑重道:“给你自由,你能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他看到她眸中笑意越来越浓,不由低声问道:“你是不是喜欢做妆粉日后我们开个铺子,专门卖你的妆粉,可好”
她的欢喜立时从心底漫了出去,一把抱住他,连声道:“你真好,你是天下最好的太医!”
少女的馨香与药油的清苦萦绕在他鼻端,他身子僵硬,心中却觉着,能这般同她相拥,已是最大的福气。
少女只在他怀中停了一息,便开始盘算:“开铺子要多少银两铺面的租金、格局改造、帮工的工钱、造妆粉的成本……”
她愁眉苦脸道:“只怕得四五百两不止”可惜了,她和礼部戴大人的那票买卖,如若干不成,损失可就大了。
他叹了口气,明白她是个不愿欠人情的性子,也明白她不懂他的心意。
然而,只要有了希望,便是她日后不愿嫁他……他能经常看见她也是极好的。
他转身从药箱中取出两支笔,递过去给她瞧:“按照图纸上所制,一支是眼影刷,一支是粉底刷,可同你要的相像”
她立刻捧起刷子,出溜下炕,取了妆粉过来试。笔毛太过光滑,抓粉有些不得力。但已经比手指蘸取的效果好很多。对于新手来说,用手指取粉,只会让自己妆容难以入眼。
她看着亮闪闪的笔刷,问道:“这是何种毛贵吗还有更便宜的吗”
他似有窘迫,半晌方道:“紫狐毛……”他想将最好的给她。
她失笑道:“听起来就极昂贵,我这妆粉也不过卖几两,倒要配一个金贵笔刷送人。不划算不划算。”
他立刻得了灵感,忙忙道:“明儿我重新做了笔刷,再拿过来给你瞧,可好”
 
第121章 破相(二更)
接近辰时的宫道上寒风瑟瑟。
这一段路上恰巧没有一棵树能抵挡寒风。
没有树,自然也不好潜藏暗卫,算是个监视盲点。
新白娘娘怒火中烧。
她想起她才进宫时,偶遇她表姐一行,当时这猫儿为了护着老白才人,是如何对她起哄架秧子的。
她想起了昨儿她是如何被人开了瓢,还被一只黑狗惊惧的不敢上前拿人。
她想起方才在重晔宫,皇后是如何不拿她当一回事的。
她想起眼前这可恶的宫娥是如何睁眼说瞎话的。
新仇旧恨,让这位才进宫、本该谨小慎微的莽撞蠢姑娘忘了入宫前白家主母的殷切教诲,向猫儿啪啪打上了嘴巴子。
猫儿口中极快就现了血沫子。
她挣扎着搬出她传说中的阿哥:“你敢打我,我阿哥饶不了你,带着小鬼上来捉你!”
人打红了眼时,是顾不了太多的。
新白娘娘再给了猫儿一个耳刮子,叫嚣道:“来啊,本才人不藏不躲,等着你寻仇!”
有沿途经过的内侍瞧见此处的混乱,认出吃了亏的人竟然是不可一世的胡猫儿,立时急急退开,去掖庭向吴公公报信去了。
还有人站在边上,本着好心指点新白娘娘:“才人快快放了胡姑姑,向她说两句好话。才人现下出了气,明儿起身若是发现不见了耳朵或少了条腿,就要后悔莫及。”
他这话说的隐晦,旁的人立刻点明:“她是个一言不合吃人的主儿,才人初来乍到,何必给自己结仇。”
新白娘娘听着周围你一言我一语,竟然都是替胡猫儿撑腰的人,心中更是不忿,越加要拿猫儿立威,转头四顾,没瞧见趁手武器,立刻拔了发上簪子,对着猫儿恶狠狠道:“想要寻我报复本才人先毁了你这对招子,看你如何寻我!”
金灿灿的簪子穿透阳光,如利箭一般刺下。
————
重晔宫。
殿里的随喜,此时正按照自家主子的交代,一边听取暗卫们昨儿得来的消息,一边分配哪些人去夜探工部,哪些人下地坑,哪些人随时向京郊大营的主子暗通消息。
外间一阵脚步声急急传来,御花园的苗木总管向守在门外的侍卫急急道:“快着些,向喜公公传话,胡姑姑有难。”
他的声音不小,殿里的随喜已听见,立刻推开窗户探出脑袋,蹙眉问道:“谁你莫急,说清楚些。”
苗木总管立刻上前停在窗户旁,急速说道:“属下从御花园出来,要去检查另一处园子,瞧见有女眷起了争执。属下走近一瞧,竟然是胡猫儿同人打了起来。”
随喜听闻,暗骂一声胡猫儿多事,摇头道:“不是大事,她机灵着呢。你忘了上回楚家表小姐进宫,同她打斗吃的那些亏”
苗木总管摇一摇头,强调:“上回楚小姐是一个人,这回是宫里的才人带着自家宫女儿,三对一,胡姑姑被打的毫无招架之力。”
随喜立时蹙了眉:“你怎地不劝阻”
苗木总管苦着脸解释:“属下不敢暴露,只敢先来向公公讨了主意再说。”
随喜立刻转身,看着眼前的黑衣暗卫,觉着大白日里都不合适出手,只得道:“先按方才说的办。”自己当先出了殿,急急往外而去。
————
辰时的日头打在急速下划的金簪上,一瞬间被折射出七八支金簪的气势,仿佛不止是刺眼,便是要人命,也只是一息间的事。
极闷的一声响皇后,骨节分明的莹白大手阻停了金簪的去势。
一个声音听起来和往常没有不同,却全然失了平日的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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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金簪刺眼(一更)
辰时一刻,冬日的朝阳在天边露出半拉脑袋。
美妆师胡猫儿拎着妆盒告别了慈寿宫,往极华宫而去。
极华宫的主子皇后娘娘将将用过早膳,素面朝天坐在躺椅上,正听着身畔一位破了脑袋的妃嫔声泪俱下的讲述她的悲惨遭遇。
“妹妹自进了宫就循规蹈矩,从不敢逾越。不过在自己殿里,冷不丁就被人打破了头……旁人也就罢了,可下黑手的却是妹妹那嫡嫡亲的表姐……”
皇后的面上难得显出几分新鲜感。
毕竟,近几年,已经极少有妃嫔因这点子小打小闹就告上门来。
她听得心里慨叹。白家塞进宫里来的人,一个两个的,怎地都这般缺心眼子。
猫儿进入极华宫时,新白娘娘正正讲到她被人开了瓢、与宫女儿追出院门,是如何被废殿里的人和狗欺负的一动不敢动。
猫儿自觉新白娘娘说的有些曲解事实。
昨儿未时,白才人在树上向新白娘娘下了黑手之后,猫儿和五福、大黑都是立即撤退,并没有想过助纣为虐,再上去补两砖。
然而追逐是狗的天性。
新白娘娘和她的宫女儿追出来后,引得大黑起了好胜心,转身做反扑之势。
猫儿敢拍着心口发誓,当时她是站在新白娘娘那一边的。
是她出声喊退了大黑。
谁知,后来双方僵持中,白才人竟然撩起裙摆又摸出一块砖头丢出去。第二回的准头有点歪,将新白娘娘的宫娥开了瓢……
这回可就不怪猫儿没阻止了。
——谁能想到一个大家闺秀的裙摆下面还能藏砖头!
几人逃回废殿后,白才人对自己出手是这样解释的:
“我想着已经开瓢了一回,不差第二回。可惜,只打中了她丫头。”
猫儿扶额:“说第一回,为啥要想着打人”
白才人理直气壮道:“我这些日子天天都在想。这些荣耀原本是我的,便是守活寡,我也该吃饱穿暖守活寡。现下她靠我家供奉,却处处打压我,丝毫不将我当做亲表姐……”
猫儿听的头疼,唤住了她的话,追问道:“她何时打压了你”
这回却是春杏替她主子说话:“上回姑姑办丧礼其间,表小姐趁乱而来,奚落的主子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守着棺材哭了好几场。”
猫儿奇道:“我怎地不知”
五福插话道:“姑姑当时已经躺进了棺材里……”
白才人接过话头道:“前几回我出去遛弯,遇见过皇上好几回,若不是临时被她拽着胳膊拉走,指不定我就被皇上临幸了。”
关于皇帝如何在冰天雪地里起了青春的心思、竟能当场临幸一位妃嫔,猫儿并未去考虑其可行性。
她担忧的是这场纠纷该如何了结啊!
此时新白娘娘一双眼肿的如新桃一般,淌着眼泪珠子,向皇后哀求道:“求姐姐为妹妹做主啊!”
皇后闭着眼,等猫儿为她搽完粉,方睁了眼睛,缓缓道:“你要本宫如何为你做主”
新白娘娘铿锵有力道:“将妹妹的表姐唤过来,打她几板子,责令她再不许出废殿。”
皇后摇摇头,等猫儿为她画好眉毛,开始和稀泥:“你俩都是白家人,事情传出去,说你自己人斗自己人,白家的脸面何存”
新白哭丧着脸想了半晌,将矛头指向了猫儿:“昨儿,这贱蹄子也推波助澜,是祸害妹妹的帮手。”
猫儿担忧的事情终于发生。她就知道可能要被牵连。
然而按照猫儿的经验,类似这种事,没有被当场捉赃,都是不能承认的。
她将将搽了腮红的手一顿,立时跪地辩驳道:“什么砖头,什么打人,奴婢一概不知。才人莫认错了人。”
新白见猫儿竟然能面不改色的否认,立刻就要蹦起来干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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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有约(四更)
青年的手指莹白纤细、骨骼分明,手指轻轻搭在陈旧书封上,显出了几分恰到好处的力量感。
猫儿有些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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