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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内胭脂铺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七月初九

    萧定晔显然是此间常客,他牵着她并不在大厅停留,只拾阶而上,去往第三层,方寻了个雅间而坐。

    雅间位置极好,两面开窗,一面能看到中庭唱曲的姑娘,一面便能看到河面。

    此时开向河面的窗户紧闭遮风,咿咿呀呀的唱曲声从靠中庭的窗户传进来,分外动听。

    小二进来,先为两人斟了茶,问道:“两位客官要点些什么本店有……”他不停歇的报着茶名、点心名,只那名称却被改的文雅至极,如“塞上江南”、“北风意”,听不出个所以然。

    萧定晔转头看看猫儿,含笑道:“都各来一份,都尝尝。”

    小二见来了这般大的买卖,喜的见牙不见眼,忙忙应下,点头哈腰的去了。

    猫儿奇道:“此前听闻你极惜财,宫里下人们轻易得不到你的赏赐,怎地今儿竟如此大方”

    他一笑,低头茗了一口茶,正色道:“我此前是极抠门,故而每次来茶楼,也不敢多点,只点一壶最便宜的茶水,饮过了就走。今儿跟着你这位财主,自然是要将此间美事皆尝尽。”

    她立刻睁圆了眼,支支吾吾道:“我何时……何时是大财主”

    他极力的绷着笑,同她翻旧账:“方才是谁说‘前夫是拿来坑’的你坑了两百多两,言之凿凿要用在我身上,怎地一转眼便忘的一干二净”

    她心里疼的要冒出血珠子,面上却强挤出一丝儿笑意,连声道:“没忘没忘,只要殿下开心,我自然是开心的。”

    她说话间,手不由自主摸进袖袋里,想着平日不过随身带了二三十两银子,也不知够不够付茶资。心中又想着,本来替吴公公要债的事还可以拖一拖,现下却拖不了,得尽早当一回恶人才是。

    她将装匕首的盒子贴在心口上,感受着这一百两银子的宝物,心中慢慢平息下来,心想这茶点再如何也超不出一百两银子,总体上她还是赚的。

    未几,小二已十分殷勤的敲门进来,将所有茶点摆放的满满。

    她打眼望去,虽不知茶点滋味如何,然而茶具杯盘无一不精巧华美,映衬的茶点也是高档无比。

    她自然知道身处豪华处,要显得视金钱如粪土,如若言谈间说出个“银”字便落了下乘。然而对着这一桌精巧之物,她终究还是未忍住,遮着半边嘴低声问小二:“这一桌,价值几何”

    小二不慌不忙报价:“一共一百四十八两三千。”

    “什么!”她大惊失色,不由直起身子,指着这一桌二十来样,支支吾吾道:“何德何能竟然比我这宝剑还多五十两”

    小二将将要解释,见萧定晔摆了手,便亲切示意:“请慢用。”脚步轻快的出了门。

    萧定晔含笑望着她,举著夹起一只点心放在她面前骨碟上,道:“‘塞上江南’,你尝尝。”

    猫儿无精打采望了望这只点心,垂头丧气道:“莫说‘塞上江南’,便是‘万里河山’也没有什么胃口。”

    萧定晔终于朗声长笑,一把将她搂在怀中,重新夹了那“塞上江南”,自己先咬了一半,方将另外一半凑在她唇边,悄声道:“比宫里的还好吃,你出的银子,不愿意吃回来”

    她闻言,立刻张口将半块点心一口吞进去,囫囵吞枣的咽下去,念叨着:“一两。”

    他忍笑又夹了一块旁的点心,照例自己咬了一半,喂她用过另一半。她等咽下去,立刻报数:“二两。”

    他竖起大拇指,赞道:“瞧瞧,两口就吃回来二两银子,好能耐。”

    她哀叹一口气,愁眉苦脸道:“怎么看怎么觉着吃不回来。”

    他哈哈一笑,鼓励道:“尽力而为,爱妃机灵,一定能寻到不吃亏的法子。”

    她再猛吃两口,方忍痛停了嘴,先紧着打听重要事。

    “银水河已结冰,不知冰面多厚,站上去会裂吗”

    他放下竹筷,前去推开面向河面的窗户,转身向她招手。

    她忙忙凑过去,同他一处趴在窗棂边,便见他所指之处,冰面上,隐隐有人坐于其上。

    他指着那人影道:“冬日无事,常有人来夜钓。夜钓便要用专门的开冰利器敲开冰面,将垂杆深进水下。人坐在冰面上,却是无碍的。”

    她精神一振,忙忙追问:“何种利器”

    他瞟着她一笑,道:“听说你们废殿之人擅长给人开瓢我觉着,凭娘子的身手,任何物件拿在你手里,都能成利器。”

    她心间一窘,讪讪道:“我还是差点火候,白姐姐要厉害些。”

    他哈哈一笑,将她搂在臂弯,轻声道:“若你今后想垂钓,我便带你来河畔。夜里我们在岸边搭个棚子,再用你那铜锤敲开冰面,布好钓竿,去棚子里歇息一夜。第二日日出之前,便能满载而归……”

    她心中一动,知道她磨珍珠粉的铜锤极可能敲开冰面。若她从黄金山坑道尽头跳进水里,从水下敲开冰面,再翻出去爬去岸上。只要她没被冻死,便有望获得自由。

    他贴着她耳畔继续道:“西市里有卖鱼的鱼贩子,为夫便将钓来的鱼低价贱卖给鱼贩,用




第173章 弑夫之刀(二更)
    这个夜里,萧定晔在宫道半途接上猫儿,直接将她带回废殿。

    肖郎中静静诊过脉,只向萧定晔点点头,沉声道:“同属下上回所预想的一般。”

    萧定晔面色一沉,再不说话。

    猫儿急道:“说清楚,究竟会如何”

    肖郎中见萧定晔缓缓点头,方道:

    “七伤散,书上记载极少。然而无论是何种毒、何种病,但凡五脏受创,脾胃不调,必然气血枯竭,初始发须脱落,中间口鼻出血,到最后,身体完全不能吸收药食,便是寻来了解药,也不起作用。

    阴阳失调,会失眠,会有幻听、幻象产生。到了最后,便是神智不清,如疯如颠。”

    他问道:“不知姑娘现下,除了掉发之外,还出现了哪些症状”

    猫儿重重跌坐在炕上,半晌方喃喃道:“失眠,白日夜晚极少有睡意。幻听,脑中会有人同我说话……”

    肖郎中只极快的看了萧定晔一眼,再不多言,只低声道:“还处于最初阶段,姑娘放宽心,便是无睡意,该阖眼还是要阖眼,守着平日歇息的规律,否则只会加重阴阳失调的程度。”

    萧定晔上前握着她手,郑重道:“你放心,解药极快就能配好。已寻见最后一味药材,不日便能试出最合适的药剂含量。”

    她急忙问道:“试出含量,便能替我解了毒吗”

    他的神色立刻晦暗下去,须臾间,又强打起精神:“等再寻见制药人,取了他的心头血当药引,便能解了毒。”

    猫儿缓缓点头,再不多言,只重新靠去了炕墙上。

    萧定晔心中似刀割一般,并不显露,只含笑道:“这解药中的十余种配药,无一不是稀世难寻。然而短短两个月,就能被我们找齐。区区一个人,更是不在话下。说不定,明儿便能传来好消息。”

    她知道他是安慰她,只强打起精神,点一点头:“是呢,说不定明儿便能解了毒。明儿不能,后儿总有希望;后儿不能,再等等也成。我只管吃好喝好睡好,旁的一律不用操心。要操心的反而是你。”

    他看着她的面庞,始觉她下巴越加尖尖,比几日之前又消瘦了一大圈。

    他再深深望了她一眼,抚着她面颊道:“你好好歇息,旁的都不用理会,只等我消息。”

    她却一把拉住他手,再不说话,只定定望着他。

    他会意,低声下令:“你们出去。”

    房中灯烛憧憧,映照出一对缱眷偎依的恋人的影子。

    猫儿倚靠在萧定晔的怀中,喃喃道:“今夜,还能出宫吗”

    ————

    夜市是个无上宝地。

    上至飞禽走兽,下至农具种子,左至吃食衣裳,右至兵器刀具,都能寻见不少的小摊。

    猫儿此时便停在一个卖刀剑的兵器摊子前。

    摊贩舌灿莲花的介绍着自家宝贝:“……纯钢打就,吹发可断,削铁如泥……”

    萧定晔牵着猫儿的手,见她听得认真,看的细致,不由奇道:“怎地对刀剑产生了兴致”

    猫儿抬头看他一眼,又瞥开眼眸,掩饰性的轻咳一声,道:“想寻个防身利器,省的总吃亏。”

    他闻言,一只手便伸去腰间,觉着不妥,又垂下手,只低声道:“我那里好多把匕首,精致小巧,适合你用,哪里需要在外间买。”

    猫儿忙道:“不能用贵重的,若不小心遗失,反而多生是非。就是要用这些看不出来历的才好。”

    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刀具,弯腰拿起一把适手的,问着摊贩:“可真的削铁如泥”

    摊贩忙忙拍着胸口道:“假一赔三!”转身取了片铁片出来,大方道:“姑娘但且试用,若砍不断这铁片,我不收你银子。”

    她试着一刀戳过去,那铁片果然被戳个大窟窿。

    她吃惊道:“果然是神器。”将将要问价钱,萧定晔眼疾手快,一把将那摊贩手中的铁片拽过来,也不用匕首,直接两根手指用力便对穿而过。

    猫儿更加吃惊,低声惊呼:“你武艺这般强”

    萧定晔一笑,将铁片递给她:“你也试试。”

    她将信将疑接过铁片,只觉入手轻飘,稍稍用力一掰,那铁片便被她轻轻松松掰成两半。原来这铁片竟然是刷着一层铁粉的薄木板。

    她立时惊愕,抬头吃惊望着摊贩:“你骗姑奶奶你活的不耐烦了你信不信我破罐子破摔带你上路”

    摊贩讪讪一笑,强词夺理道:“也不算诓骗,我说那匕首能戳破这板子,没说错……”

    萧定晔径直带她去了正街的兵器铺子。

    夜晚的铺子还未收市,虽没有几个主顾,小二却依然热情,将来人侍候的仿佛自家大爷。

    猫儿有些踌躇,悄声道:“在这里买匕首,只怕要被当成冤大头宰客。”

    萧定晔一笑,道:“你尽管选便是。”

    她便亦步亦趋跟着他进去,但见里间各种铜锤、狼牙棒、大刀长枪、匕首蟒鞭不一而足,琳琅满目,令人应接不暇。

    她拿起一把匕首试了试,极沉,用来割坑道尽头洞口的铁条,没拉扯几下,她就得累瘫。



第172章 森森白骨(一更)
    废殿外的树下,一场因喝醋而引发的真真假假的谈心还在继续。

    萧定晔抚开猫儿鬓边碎发,续问道:“那嬷嬷的身份可查到”

    她摇摇头:“等吴公公去查浣衣局女工名册,却发现那名册其中两页被耗子所啃,嬷嬷的名字再也寻不见。不知这其中究竟有何蹊跷。”

    萧定晔与她同样摸不着头脑,心中却将那浣衣局女官记下,回头要令人查一查可是泰王之人。

    她抬头瞟他一眼,继续道:“便是吴公公去御书房寻我,同我在院里悄声说此事,因挨的近了些,便被你那眼线误会了去……殿下……”

    她一声“殿下”说的缠绵悱恻,勾的他心尖一颤,将她搂的更紧,彻底失了抵抗力:“你说,你想作甚,我照办便是。”

    她便一笑,倾身在他面上吧唧一口,低声道:“你我之间,若到了互相监视的地步,那还有何真情在……”

    他心尖熨帖,顺着她的话音便道:“我只让他暗中护着父皇便是,再不让他留心你。”

    由这位眼线又想到了明珠,忙忙剖白着自己的心:“原本放明珠在你身边,是有监视之意。然而现下主要是护着你的安全。我不能时时在你身畔,你若有危险,我如何心安。”

    由着“他不在她身边”这句话,他又不得不解释:“昨儿夜里原本要去接你,营里有事耽搁了。我因你喝醋是真,然而要忍着不见你,对我却极难。”

    她听得一阵心安,又一阵胆寒。

    立刻便想起白日萦绕在心头的话题来。

    “听闻你是洁癖此生看过最恶心的事是什么”她探问道。

    他心绪渐渐收敛,沉声道:“看见死人,身体呈不同角度扭曲着,有些人被开膛剖腹,被当成牲畜对待……”

    他见她面色大变,忙忙停止了形容,只搂着她道:“这样恶心的事情,却又要日日面对,还要装作不当一回事的模样。与生死和人心相比,还有什么能更恶心”

    猫儿不由提示他:“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在你面前吃s,你会如何做”

    他立时闭了嘴,半晌方忍着恶心道:“我会当场杀了他!”

    她心下立时松了口气。算了,放弃“吃s策略”,也算放她自己一马吧。

    此时外间已传来一声梆子声,废殿里传来吱呀一声,只怕是明珠担心猫儿,要出来找她。

    她忙忙道:“吴公公既然阴差阳错去刷了恭桶,我也不为他求情。让他在里面多多待些日子,也好让旁人都认识我对他无情。如此也好保全我的名声,今后完完全全都属于殿下,好不好”

    他眸中明明灭灭,倾身下去:“好。”

    这一夜的前半夜,猫儿毫无睡意,为萧定晔的情信冥思苦想。

    大黑躺在五福用洗衣盆给他做的窝里,睡到半途,时不时抬头看一看她,又再次睡去。

    此时她坐在案几上,下笔写了“亲爱的”几字,抖了几抖,又进入了冥思苦想中。

    约莫到了三更,在她废掉了四五页纸之后,才勉勉强强写出了一封情信。

    她坚信“伸手不打笑脸人”、“礼多人不怪”的道理,将信中的话能写的能有多肉麻便有多肉麻。

    满篇都充斥着“我的心里全是你”、“白日夜里只想你”之类的肺腑告白。

    离四更还有一个时辰,她上炕眯了一会。

    就这一个时辰,她老娘便觑空进了梦里来找她。

    “猫儿啊,你好好跟着小五,等他解了毒之后,便同他成亲,不好吗为何要折腾着出宫”老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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