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因之果

    老奶奶在给小孩子讲述吓人的故事一样。

    “我当时就多了个心眼，没有即刻进城，而是派了两个侍从假装农夫赶到城里去打探情况！”勒兰的表情相当配合他所讲述的、令人心生畏惧的内容：“结果到那里才发现，城内早就已经变了样啦！”

    “兵营里面的士兵都依照莫克公子的调遣，驻扎到城门口和城堡附近！”

    “你感觉这样意味着什么要对谁动手，莱因领的人还能打到刃锋城不成”

    勒兰说完之后，给了莫多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你自己想想吧！

    “那……这谁要是打算进城，或者进堡，一下子就能抓住了啊……”莫多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那谁要进城，谁要进堡呢”勒兰追问道。

    莫多一个激灵向后退去，直接吓得跌倒在了地上。

    “这……这这这，这怎么可能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莫多慌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咳，我当时还以为，他是想要把我给控制住……毕竟我手握兵权，又不怎么听他的话，以后可能对他的统治不利……打算先把我抓起来当人质。”勒兰拿起酒盅晃了晃，“可现在嘛……”

    他可就是想抓谁就抓谁了。莫多重新回到了椅子上，低头不语。

    看到莫多没往自己这边看，勒兰于是就把酒盅轻轻放了回去：“我有预感，莫克公子肯定是想要下一盘大棋……你想想，这会儿领土内支持他的人都在哪儿反对他的人都在哪”

    城里都是支持他的，城外都是反对他的。莫多抬起了头，面带焦虑。

    “你说，你要是莫克公子，你会选择什么方法来保证自己的地位……长治久安呢”勒兰再次拿起酒盅，做出了一副要喝的样子；

    “那……这么好的机会，自然是不能放过。”莫多的目光中开始闪现一抹凶光：“一网打尽是最好不过，即使不能全都处理掉，也得想办法收拾掉几个大的！”

    勒兰把刚碰了碰嘴的酒盅放下，盯着莫多：那你感觉谁是“几个大的”

    “唉，这可怎么办！”莫多长叹一声，拍了下桌案：“现在，人家是刀，我们是肉……！”

    “其实……”勒兰靠近了莫多，再次压低了声音说道：“这可能是把假刀……”

    “你你你……你说什么”莫多脸上的肉都在乱颤，“这话可不能……不能乱说啊！”

    “可不止我这么想。”勒兰眯着眼睛说道，“你看莫克那胖乎乎的样子，哪像是咱们威武的马金公爵！两人长得根本就不像……你再想想，他平时最亲近的，是哪个”

    “那个胖得好像一头肥猪的克莱奥尔斯。”莫多提到这个名字就厌恶得不行，“那家伙又老又肥，还总劝马金公爵不要采购军械，多翻修城内建筑……不就是想捞点儿油水！”

    刃锋城内的形势，勒兰不说了如指掌也清楚个不离十；克莱奥尔斯伯爵是负责刃锋城建筑规划的，和重视民众生活水平的莫克自然是一拍即合……

    “我曾经听说过一些不好的传言……莫克的生母在被马金公爵娶回门之前，风评可不怎么好……”

    莫克和莫格并没有共同的母亲——在莫格的母亲去世之后，马金又娶了一房正室，便是莫克。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胖子……是别人的种”莫多的目光开始变得尖锐。

    “嘿嘿，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不是吗”勒兰站起身来走到莫多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要我们能够取得形势的掌控权……话该怎么说，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掌控权……”莫多有点儿颤抖，“该……该怎么取得”

    “我们手中有着资本！”勒兰用力捏着莫多的肩膀，“你知道的……！”




第四百章：掌控权【勒兰】
    “你是说……我们手里的士兵”莫多的声音有点儿颤抖。

    “没错，兵权才是最重要的！”勒兰再次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的兄弟，好好想想……如果你按照你所预期的那样，乖乖进城，把兵权交给莫克……那个来历不清不楚的胖子，会发生什么”

    “会……会……”莫多的声音发颤，连句像样的话都说不出来。

    “会发生什么，那都是由二公子决定的……”勒兰的笑容有些狰狞；他指了指刃锋城的方向，随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所以，你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吗”

    “或许……或许我们不应该进城。”莫多连连点头，“那样危险，太危险了！”

    “不过，光是不进城就能够解决所有的问题吗”勒兰逼问道，“你能够在城外住多久”

    人要吃饭，马要吃草，这么多人一直在城外呆着……谁也受不了。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莫多已经彻底没了主意，“进也不能进，呆也不能呆，我的封领又在刃锋城里面……”

    废话，你封领要是不在刃锋城里面，事情还不好办了呢。勒兰在内心冷笑着。

    “你好好想想，我们真的还有退路吗”勒兰摇着头，“没有……咱们没有在那个二公子身上下工夫，他绝对不会给我们好脸色看；而且，你记得他一直以来都说些什么吧”

    “他最厌恶的是什么样的人”

    “他最想铲除的是什么样的家伙”

    “就算咱们侥幸逃过了这一劫，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麻烦等着我们。”

    “嘿，你真就打算默默接受这一切吗”

    莫多拼命地摇晃着脑袋——他知道，勒兰绝对会有办法的，不然不会说这些。

    “那我们就应该一劳永逸，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勒兰的眼中闪着凶光。

    “怎么……解决”莫多已经大致猜测到了勒兰的想法，但却不敢印证——

    勒兰将手掌绷直，对着自己的后颈做出了“砍下”的动作。

    “这……！”莫多直接站了起来，“这怎么能行！

    “怎么不行，哪里不行，为什么不行”勒兰追问道，“还是说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我……”

    “你要知道，那并不是我们所尊敬的马金沃尔的亲生儿子！”勒兰瞪大了眼睛说道，“那是野种！”

    “可……可是我们又没有证据……”

    “如果我们能够办成这件事情，那证据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勒兰重重地哼了一声，“可你要是手无寸铁，就算那卑劣的男女当你面承认了肮脏的行径又有何用”

    “我……我有兵啊！”莫多说着捶了一下桌案，“对！我……我有兵！”

    这家伙的脸色越来越红了……不过这样才符合自己的预期。

    看着已经有些火气上头的莫多，勒兰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他可能不知道，这种酒可有点儿烈，喝了就容易上头——用来壮怂人胆再合适不过了。

    “没错，你有兵！你无需害怕！只要你不把兵权交出去，他……不，城内的所有人都要畏惧你三分！”勒兰进一步劝说道，“北地之怒，何等强大……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吧！”

    “是……是啊！”但他的眉头很快又皱了起来，“可是……他们没办法攻城啊吓不到莫克……”

    “那还不简单！”勒兰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着莫多，“你虽然不能攻城，但是其他人呢五万大军带了多少攻城器械去莱因领！他们这会儿在哪儿”

    “哦……哦……”莫多连连点头……但他很快又发现了不对的问题：“他们要是不听我们的，怎么办”

    勒兰翻了个白眼——这家伙看来是真喝多，连这点儿基础的判断力都没有了。

    “你手里面有的是什么北地之怒！”勒兰拍着桌子，“他们要是不听话，就直接消灭了他们！还是说，北地之怒连几块大木头还有操纵木头的人都搞不定！”

    “对……！”莫多再一次打消了疑虑，“那就这么跟你干了……等等，具体应该怎么干啊难道真的要派兵攻打刃锋城吗”

    “没那个必要。”勒兰说道，“我们陈兵在城外，作为一种威胁就可以了——只要不交到莫克手里面就行！这样他们就得按照我们的步调来……我们提什么要求，他们都得好好掂量掂量！”

    “是这样！嗯！”莫多对勒兰敬佩得几乎五体投地，“表哥，真是太感谢你了……不然……唉！不多说，我先干为敬！”

    嗯，你就喝吧……计划开始得比意料之中的还要顺利许多啊。

    ……

    第一位贵族已经抵达了刃锋城近郊，那么第二位贵族也慢不了；

    就在勒兰拦下莫多的第二天，负责统领轻骑兵队伍的贵族也回来了；

    在看见“迎接”自己的两人的时候，他心下略微有些疑虑——尤其是莫多那家伙，之前为了争夺谁先过桥还争抢了一番，这会儿怎么不抢先进城了

    不过好在有勒兰在，两人的会面并不是相当尴尬；

    之后的流程就相当熟悉了：先略微恐吓一下，然后再拉进去喝酒——这次勒兰可以让莫多傻乎乎地去跟着喝了，忽悠起来更加方便。

    谈论的内容和之前也大同小异——无非就是先设立一个对支持大公子的人相当危险的情景，然后在否认二公子的继承合理性，最后推出解决方法……

    但这次由于有着北地之怒在手，勒兰侯爵的筹码变得更多了一点儿。

    一番畅饮过后，谋反者的队伍又进行了不小规模的扩充。

    但这样肯定不够；还需要更多人的支持。

    至于粮食的问题也不用太过操心；勒兰表示，先向着城内申请一下补给，实在不行的话，刃锋村不就在那里嘛……总是能够弄到粮食的。

    好在二公子并不是个难说话的人；在接到勒兰侯爵的请求之后，他快速予以了答复：粮食当然会给你们，但是你们为什么不进城

    这个嘛……

    勒兰不慌不忙地写上了诸如士兵需要休息安抚、队伍需要整备齐全、贵族需要恢复组织等一系列看起来很重要、实际上一点儿都没必要的理由。

    总之，城是肯定不能进去的——在人齐之前。



第四百零一章：颠覆【勒兰】
    人齐了之后，就有必要再好好商量一下子了。

    刃锋城近郊，侯爵营帐内。

    由于这一大堆匆匆忙忙赶回来的都是伯爵，地位都比勒兰要低一筹，所以归他统一管辖也没什么问题。

    勒兰环视着帐篷内坐着的十六个人——几乎囊括了大半个沃尔领的伯爵，只要距离刃锋城不是太远的都参与到了之前征伐莱因领的战斗之中；

    他们的封地也因“近”而受到公爵的更多制约。

    如果说大公子继位，他们的生活还能安稳地继续下去，可要是二公子……

    正是这一原因，才将这些人聚集在了一起。

    “这封信的内容，大家都已经看过了。”在勒兰面前的桌面上，摆着一张羊皮纸卷——那是莫克公子刚刚才传递到城外的命令。

    莫克的语气显然有些不满——不满之中，勒兰能够看得出那试图努力隐藏的慌张。

    “他命令我们尽快入城，不然的话，视作违反公爵命令。”勒兰严肃地说道，“在公爵遭受到刺客卑劣的暗杀之后，二公子已经俨然将自己当做了北境的主人！”

    其实……这没啥毛病，人家现在确实是法理上的统治者。勒兰内心这么想着，但为了烘托气氛，肯定是不能“讲道理”的……

    “众所周知，我们还有很多问题没有得到解决。”勒兰摊开双手，念叨着这几天来一直向他们重复的士气问题队伍整理贵族待遇，其实都是些没什么用的东西——无非是为了自欺欺人。

    “但莫克根本不管这些东西！他只是一味叫我们赶紧入城！”勒兰在众人面前表现得义正辞严，“毫无疑问，他是个无理的暴君，而且……他还很有可能根本不是马金公爵的血脉！”

    当然，这尽快入城的要求也是没有半点问题的——人家的爹的灵柩还在城外停着呢！

    这都几天了！早都臭了！

    要不是二公子身份特殊，不能随便出城——其实是在其他贵族的劝谏下，担心出城遭到城外众人挟持，早就出来迎接马金公爵了！

    但城外的贵族们不会考虑这些，反正马金公爵又不是他们的爹；

    味道大就塞几条咸鱼，装装样子差不多就行啦。

    比起那坨已经失去生机的臭肉，这会儿处理下活人的事务更重要些。

    此刻，营帐中的众人一样表情严肃。

    就算是勒兰侯爵所说的都是假话，在几天的时间里面他们也已经“当成真的”了。

    这种自欺欺人并非没有道理——对于他们而言，利益就是最大的道理。

    “大家看看，这就是我在这几天之中，通过各种渠道，收集到的有关莫克之母、行为不轨、肮脏龌龊的消息！铁证如山！”勒兰说着，把身边的一个竹筐打翻，里面的羊皮纸卷落了一地；

    至于这些东西是不是真的——或者说，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谁关心这个呢

    “我们有必要伸张正义！我们有必要让真正的继承人坐在公爵的宝座上，而不是一个野种！”

    勒兰越说越激动；他高举右臂，向着众人发出号召：“我们应该让莫格公子的骨肉坐在宝座上！”

    莫格公子确实是有着孩子——不过这会儿他才六岁；

    这么大个孩子，怎么可能处理领土内的事务要是让他登上公爵之位，那对于在场的贵族们而言——

    那真是天大的好事啊。

    由于对正经事务一无所知，自然也就只能听人摆布；

    而这个“人”嘛……大家都知道，肯定比这个莫克要强上百倍。

    “为了能够顺利地完成这一计划，我起草了一份协议书。”勒兰一边说着一边相当认真地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羊皮纸卷——从材料的成色上就能看出来这份协议书和地上撒落的那些东西根本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