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因之果

    还真是简洁明快的总结啊。塔尔苦笑着，将视线从手中那张简易的两侧山崖地图上移开；

    他今天在谷外的营帐里面看了一天的地图——地图自然是艾米照着记忆力的样式画下来的；

    不去关隘的原因除了最重要的安全问题之外，“实在不愿意看见鲨鱼那张纠结的臭脸”也勉强能算在内；他明明应该是有办法改善甚至是逆转局势的。

    这一天里面，塔尔的追随者们在山崖外砍了不少树，处理过后全都被关隘那边的战士拉走了；

    砍树声、吆喝声不小，但在这些声音之外，塔尔在中午还听到了一些其他的——从关隘那边、很可能是山崖下面传来的声音；

    但塔尔没去管，毕竟帮不上什么忙。

    “这里的战士一共损失了多少人”塔尔问道，“中午好像蛮子又来突袭一次了”

    “是的，昨晚的袭击、早上的火魔法瓶陷阱和进攻、中午的突袭，这个关隘一共有将近五百名战士战死或是重伤后没救过来；受伤的战士数量比这个少不了多少。”艾米耸了耸肩，“打不了的；即便是蛮子不用其他的战术、就用火魔法瓶慢慢炸，这里也撑不了几天。”

    “但是绿海平原那边应该会向着这里派出援军；暴风关距离这里并不远。”塔尔一边说着一边拿着地图向营帐外走去，“援军应该很快就会抵达吧”

    “最少也要等到后天才行。”艾米跟在塔尔的身后，“主人的心情似乎有些烦躁”

    怎么可能不烦躁啊……正好艾米打探情况归来，可以陪着自己到外面休息一会儿。

    塔尔对着那张破地图想了一整天，也没有想出来能够破解这个局势的办法；当然，让黑龙降临这种“为了伤口不在疼痛而直接把伤者砍死”一样的馊主意，塔尔想都没想过。

    “现在的情况几乎无解；最好的解决方式……唔，比想象中的要简单许多，就是比较难接受。”艾米看到塔尔的脸色阴沉了下来，继续解释道：“当然，不是让黑龙降临。”

    能有什么最优解啊……塔尔看向关隘和山崖的方向；

    在夜空的笼罩下，宛如刀削一般齐齐切断的山崖断面和被土坡遮挡的关隘有着一种超越现实的美感；自然的伟大力量和人类的土木建筑相结合，其突兀而真实的独特感觉让人的眼睛几乎移不开；

    原本应该是最佳的防御位置，却因为火魔法瓶这种威力巨大的武器而变得岌岌可危；两侧的山崖一旦倒塌下来，山谷中的关隘和营地即刻就会被乱石覆灭；

    即便再多的人也改变不了局面，更多的援军就意味着要有更多的科瑞族人被埋葬在这巨大的坟墓之中。

    “一般来讲，在危险的地方等死，是相当难以理喻的事情，不是吗”艾米感叹着；

    “他们是为了守住这个关隘、保护绿海平原才留守在那的。”塔尔摇头，“我认为他们很勇敢……”

    “但他们的坚持是错误的；尤其是那些头领只能用愚蠢来形容。”

    ……

    “魔法瓶的威力头领们已经见识到了；他们应该都知道，继续留在这里相当危险；”

    “像主人这样，保证自己不处于危险地带才是明智的决定。”

    假如他们想拼死一战，给敌人更多的杀伤，就应该把所有的战士都埋伏到岩壁下方的森林之中；

    假如他们想要尽可能多地拖延时间，将敌人拦在绿海平原之外，就应该先撤出关隘、等到岩壁炸过一次之后重新在废墟上抵敌；

    如果留在关隘之中，那就是在白白等死。

    塔尔有些悲哀地看向艾米，他已经想到了目前情况的最优解——

    快逃。

    爆炸声如同巨石击碎玻璃瓶一般，打破了夜空的宁静。

    迸裂的火光中断了两人的思绪；他们一齐向着营地的方向看去；

    两人转身的工夫，震耳的响声伴随着橘红色的光芒再一次袭来。

    “主人，你看得见吗”艾米指向了关隘两侧的崖壁，“那里……有人在！”

    塔尔顺着艾米指着的方向看去；他没看见人，却看见了一个闪烁着光芒的红点儿；

    那红点儿以极其流畅的抛物线，从山崖上的某一点向着营地之中落去；

    当它抵达地面的时候，爆炸声和闪光再一次传来——

    “他们正在往营地里面扔火属性魔法瓶。”艾米严肃地说道，“主人，你不能……”

    “我知道，我不会的。”塔尔点了点头，“现在的营地危险得很，我不会接近那边的……相反，我还要叫战士们小心一些——传我命令！全体起床，退离谷口一里观察情况！”

    虽然塔尔之前选择的位置距离谷口算不上近，但依旧有被蛮子潜行过来、扔两个魔法瓶的可能在；

    安全第一。

    战士们长期跟着塔尔奔波，在听从、执行命令方面相当靠谱；没过多久，所有的战士都离开了营帐，跟着塔尔一起离开了谷口附近——然后在原地呆着，看关隘里面的人挨炸。

    火光一次又一次崩裂开来，原本澄澈幽蓝的夜空被染成了毫无诗意、蓝橙交织的古怪颜色；

    还有惨叫声远远地传来。

    对于这样的场面，塔尔也没什么办法；他只能保全自己的战士，而保全的最好方法就是袖手旁观；

    至于关隘里面的人

    他们愿意继续呆在里面挨炸的话，谁也没办法，总不能让手下的士兵拽他们出来吧

    他们要是想跑，那就更不用派战士们过去了，墙的门就那么宽，人都过去了的话还挤得慌。

    至于反击一点儿可能都没有。

    人家蛮子都在崖壁上，怎么打黑成这样，路都找不着；

    就算能找到路，等赶到那儿的时候，蛮子的庆功酒估计都开了好几坛……

    有的时候，解决问题最合适的方法特别简单，只是有些不合常理罢了。

    伴随着不断在山谷内回响着的爆裂声，营地那边火光越来越明亮——想必是里面存放着的资源被点燃了；

    过了许久，爆裂声总算停息，而火光依旧燃烧着；

    ……现在可以去救火了。




第五百章：绝境之中【塔尔】
    第二天清晨。

    塔尔感觉自己的追随者们神色并不是太好；

    虽然他们对自己分配的工作不会有什么意见，但……昨晚一连串的事情确实有些折磨人。

    先是睡得好好的被自己叫起来，然后又被拉出窝棚到寒冷的夜风中站半宿，最后再到营帐中去救火，一直忙活到天蒙蒙亮才结束；

    塔尔打了个哈欠，目送着战士们回到营帐，这会儿应该没人觉得这几天自己在带人白吃饭了。

    “塔尔酋长。”鲨鱼头领在营地里面找到了塔尔和艾米——他的表情看起来比战士们更加糟糕：“一切都和你预料的一样，蛮子们真的能在岩壁上扔魔法瓶到营地里面去……”

    此刻的营地，从居住角度上来看，比起荒地也好不到哪儿去。

    营地被魔法瓶近乎全覆盖地袭击了一番；他们投射的点很明显是计算过的，尽可能让营地中没有死角；

    而且，他们的目的也不是杀伤，而是燃烧。

    “昨天晚上只有三百多名战士被烧死炸死。”鲨鱼的脸色苦涩如浓黄色的药水，“以营地的人员密集程度来看，这样的损失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而幸运的内容就只有这点儿了。

    塔尔刚才环视营地一圈，窝棚无一幸免，最多只有几个勉强还立着的，也被熏得发黑；

    地面被炸出的坑洼随处可见；仔细看看的话，还能够找到魔法瓶的碎片。

    “除了营帐完全被毁之外，物资受损也相当严重……”鲨鱼头领极其痛心地说道，“他们不仅仅攻击了营地，二号墙和三号墙之间储存的物资也受到了袭击……”

    那里堆积着对于防守而言相当重要的滚木——现在它们已经被烧了六七成，剩下的不少也无法投入使用；如果敌人再发起强攻的话，差不多就只能凭借石头去抵抗了。

    “更重要的是，战士们现在的压力特别大，每个人都愁眉苦脸，对胜利没了半点儿信心！”一位头领快步走了过来，脸上满是焦急和愤恨：“这帮可恶的蛮子，居然真的能扔那么远！”

    ……之前就和你们说过，就是不信。塔尔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你看看那些垂头丧气的战士们！”另一位头领也走了过来——塔尔发现，头领们正在向自己的方向聚集，就好像是找到了糖块的蚂蚁一样：“这么继续下去，蛮子再来一次强攻，这里就完蛋了！”

    ……人家不会再发起强攻了。塔尔想着。没必要。

    “我们必须得改变现状。”鲨鱼看向了塔尔，“或许我们应该听听塔尔酋长的意见！”

    头领们就算想反对也乖乖闭嘴了——毕竟，事情就是按照人家的预料发展的；

    之前说“蛮子会扔魔法瓶”，就人家就真的扔了魔法瓶；

    就算是鲁格交代、不能让塔尔取得太高的威望，此刻也得听人家的了——毕竟守住才是第一位。

    “现在，最好也是最简单的应对办法就是，尽快撤离这里。”塔尔相当爽快地直接说出了这句。

    果不其然，那些头领的脸一下子就变了。

    他们刚才还忍耐着怒火和不满，这会儿全都爆发了出来：“你说什么放弃骤雨关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蛮子会从这里翻过去，抵达绿海平原，杀光我们的同胞！”

    “我们会被所有人唾弃，只要还有一个萨满活着，我们就会被用最恶劣的言语咒骂！”

    “你一直都在灭自己威风，把蛮子形容得无比强大！”

    “你个懦夫！”

    本来塔尔还打算对这些人解释一番，但从这些人的态度来看，估计说得再怎么细也是白费力气；

    没救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保全自己的追随者比拯救这些执迷不悟的人更重要。

    塔尔这么想着，摇了摇头向着墙外走去。

    “滚吧，没人需要你的帮助，你这徒有虚名的家伙！”

    明明刚才你们还在我的战士的帮助下灭了火……塔尔越发觉得那些人不可理喻。

    他看了看四号墙的正面：那里也受到了魔法瓶的袭击；

    个别扔到墙面上的魔法瓶炸开，将其轰出一个大坑，甚至连墙体都发生了轻微的变形——这样看起来，还真是有些危险啊。

    敌人的武器已经强力到了这个程度，他们居然还视而不见；

    这，绝对不是勇敢。

    “我们要带着战士们杀出去！那个懦夫都能够做到的事情，我们没理由做不到！”那些人还在身后咋呼着，“我们可以炸掉蛮子的投石车！把那些人全都送上天！”

    “没错！我们可以强攻山原镇！即便那样，也比在这里等死强！”

    这些人要主动出击

    ……等死还不够，这些人打算送死啊。

    任凭那些人在身后吵闹，塔尔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关隘；

    或许……应该考虑前往暴风关的事宜了

    ……

    塔尔抵达营帐后，半个时辰；

    “塔尔酋长！”一位战士急匆匆地跑到帐篷门口，“鲨鱼头领求见！”

    “放他进来吧。”塔尔无可奈何地说道——这家伙又要来扯些什么废话

    “塔尔酋长……”鲨鱼的神情宛如的死水一般让人看了就倒胃口，“那些人……带着一千名正规战士……去袭击山原镇了……”

    之所以派去一千人，并不是因为有所顾忌，而是有战斗力的应该就剩下这个数字了。塔尔猜测着。

    “剩下的全都是预备战士了。”鲨鱼的身躯不断摇晃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地；

    “我已经给过你建议了。”塔尔看向鲨鱼的目光中不带着半点儿的怜悯；

    “我知道。”鲨鱼点了点头，从身上拿出了一幅地图：“不论那些人成功还是失败，我总得做点儿什么……之前有战士说，蛮子都是在较低矮的山崖上发动袭击的，塔尔酋长，你看看，我在上面标记了蛮子可能会重新发动攻击的地点……你帮我补充一下”

    “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个！”塔尔看也没看就回绝道，“不要再做梦了！根本就守不住！“

    “是……是啊……”鲨鱼相比来的时候更加呆滞了；他木然地收起地图，摇晃着，一步一步离开了营帐——

    塔尔知道，他已经彻底没有办法了。



第五百零一章:最后的突袭 章鱼
    “别掉队”被称为章鱼的头领大声地对着身后的战士们喊道，“为了科瑞族的荣光”

    “哦”身后的战士们纷纷高声应和，看起来威势十足。

    一千位正规战士在数名头领的带领下，在森林中疾步穿梭着；

    落叶和草丛在脚步声之中发出密集的沙沙声，每个战士的内心都为之澎湃；

    对于他们而言，现在唯一的胜利机会就是强行攻破山原镇哪怕只有一个破洞也可以

    他们每个人都听过塔尔的故事，也都知道蛮子的那些魔法瓶相当易燃；

    只要能够点燃一个就是胜利所有人都这么想着。

    因此，这一千人前进的队列分外密集；他们得确保速度，还得高昂的士气，然后凭借这一往无前的气势，用手中那各式各样的武器砸开木墙，最后点燃那些投石机

    那，就是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