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因之果

    现在，敌人的大营距离桥头堡远得很，想要发动奇袭都比较困难。

    桥头堡的守军们百无聊赖地在堡内的观察口附近巡逻着——再高的士气也架不住缺少敌人的寂寞；他们偶尔才会向外面看上一眼，然而结果一直都是“没有人”。

    一位东境的哨兵倚着石头垒成的墙壁歇息着。

    这会儿正是午休的时间，桥头堡里面寂静得很；

    其他人几乎都在睡午觉，如果说外面有什么情况，自己肯定能够听得见声音。

    桥头堡附近的方圆几里是一片开阔地，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好观察得很。

    而且，他知道，就算不看的话，有敌人来袭自己也能够听见——敌人来袭的话，声音绝对小不了，比如人的脚步声，马蹄的……

    下一瞬，他的耳朵就立了起来:

    他听见了马蹄“哒哒哒”的声音。

    虽然并不是非常密集，但绝对是从中境的方向传




第一百五十八章：激将法【达布罗】
    哑桥附近，森林中。

    这片森林相比莫森山脉那边的要稀疏许多；

    由于商人往来哑桥的缘故，还有着一条不算狭窄的道路通往中境的城池。

    战争已经进行了一个月，商人们纷纷选择其他的道路——比如说摆渡的方式前往中境，这里自然而然就变得人烟稀少。

    但至少现在这里并没有被冷落；虽然称不上热闹，但仔细观察一下的话，会发现这片树林里面，在道路的两侧藏着数百个人。

    他们身上穿着的护具显然不是正式的铠甲；基本上都是由野兽或者魔兽的皮缝制而成，能够起到一定的防护作用，在美观方面则完全不达标——更何况现在上面还覆盖着一层树枝和草叶所做成的伪装。

    除非离得近一些、仔细看，否则根本就不会意识到这些人的存在。

    他们手里拿着的武器倒是统一得很:足足有一丈长的铁尖长矛。

    显然，这种长矛并不具备单独对战的能力，但却是步兵能够应付骑兵的有限手段之一。

    此外，他们的身侧还都有着一根两头都削尖的木桩。

    一些人还准备有弓箭——但毕竟只是少数，而且做工看起来并不精致；

    除此之外，他们还预备有近战用的短刀——当然，看起来也没多锋锐。

    单论装备造价的话，这几百人估计还不如正经队伍一百人所花费得多。

    而且，这些人的身份也基本上不了台面；他们的父亲大多都是手工艺人、商人、屠夫、猎虎，还有的本身就是较为忠诚的奴隶，没有一个人是正经的贵族常备军。

    但他们的统领者确确实实是个贵族。

    达布罗琉尔和其他贵族不太一样；按理来讲，贵族在准备作战的时候应该身处第一线，率先冲锋；

    然而达布罗感觉那样并不符合自己的作战风格——至少，以他这个体型，跑起来都会累得不行，更别提拿着武器去杀敌了。

    此时，达布罗正坐在队伍中部的一块大石头上——在这里可以很方便地对全军做出指挥；他的右手拿着一卷羊皮纸，上面记载着密密麻麻的文字，繁杂到寻常人看见了就想扔下或者发困的那种。

    然而达布罗对此有着不小的兴趣；他津津有味地看着，不时向着哑桥的方向看一眼。

    “您还真是孜孜不倦的典范，什么时候都不忘记学习……”达布罗身边一位侍从打扮的精瘦男子小声说道，“您就这么胸有成竹吗”

    “白猿，他们不可能不出来的。”达布罗并没有抬起头来，“重视荣誉的怀特家族绝对不会对那种横幅坐视不见；更何况，我把我的铠甲借给了短脸狼，侯爵的儿子……这对于桥头堡的守将而言可是大功一件。”

    达布罗讨厌直呼手下的名字；他喜欢按照手下的形态特点为他们起一些符合特点的绰号。比如白猿，自然就是“皮肤偏白、敏健如猴”的意思。

    按照预计，这会儿那些人应该正在桥头堡面前野餐、辱骂、叫嚣，而桥头堡方向需要一定的时间去反应——比如通知给负责防守的最高责任人，然后再由那位贵族向望原城汇报……流程比较复杂，需要耐心等候。

    “在下还挺好奇您看的这是什么书的。”白猿向着哑桥的方向望了望，并没有见到预想中的骑兵队伍；“难道说是什么兵法吗”

    “偏湿润土壤中建筑地基的构设技巧。”达布罗略微顿了顿，“临阵才学习是无比愚蠢的行为，要经过一定程度的试验和实践才能应用于实际中。”



第一百五十九章：森林伏击【达布罗】
    纵然达布罗不打算冲在最前方，但身为统帅，还是要在开战前检查一下行事的。

    原本民兵们在休息的时候就是按照他所预设的阵型原地放松的——只需要他一声命令，所有人都快速进入到了战斗状态中。

    不仅仅是人的准备……其他方面的准备也早就已经做好了。达布罗挪动着肥胖的身躯，来到了道路旁边——他看见短脸狼正带着那一小支骑兵队伍向着这边赶来。

    从短脸狼脸上的表情上来看，这次行动相当成功啊。

    当然，包括达布罗的那套铠甲在内，所有妨碍跑路的东西都被扔在了原地。

    确认计划顺利进行之后，达布罗转身离开了道路附近——这里比较危险。

    桥头堡那边的东境军在受到了挑衅之后暴跳如雷，恨不得马上出战剁了那六十多人；然而，擅自打开闸门是绝对不行的，米伦伯爵强压下自己的怒火，向着贝克请示了一下是否应该出击；

    贝克听说敌人如此践踏凤凰家的荣誉——居然把坚守不出的东境军比喻成趴窝不动的母鸡，连情绪不是很丰富的贝克都气得不行；

    他命令米伦即刻消灭了那些骑兵——反正附近也没有敌人的营帐，桥头堡不用担心受到袭击；

    米伦伯爵愤怒之余觉得事情有点儿蹊跷——这些人或许还有着其他的目的在；

    为了稳妥起见，他并没有亲自出击，只是命令桥头堡驻守的一位男爵带领着堡内的三百轻骑兵前往追击——五倍兵力，怎么也够搞定那六十多个挑衅的骑兵了；米伦伯爵特意让那位男爵小心谨慎一些，注意下异常情况。

    然而，那些正在痛饮美酒、大嚼烤肉的骑兵们却在闸门打开的那一刹那，扔下手头的东西，甚至抛弃了身上的铠甲，骑上马匹就跑——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喝了酒。

    醉汉当然不会有那么迅捷的反应，其实那些坛子里面装着的真就是清水。

    要是让他们这样扬长而去，那东境怀特家的颜面何存

    男爵火气上了头，带着骑兵追了过去；结果，那六十多个人跑得贼快，一时之间居然追不上，还一头扎进了森林里面；

    男爵固然记得米伦伯爵的叮嘱，可堂堂东境男儿，见到森林就折返，算什么勇敢

    于是这三百轻骑兵继续追了过去。

    在森林里面等着他们的，是达布罗精心设下的陷阱。

    达布罗并没有和士兵们一起，埋伏在道路的旁边——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待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反正他也没办法带头冲锋；白猿侍卫在他的身边。

    白猿在这五百多人里面算是比较能打的；而且他的嗓门也不小，用来传号令比较合适。

    那三百轻骑兵距离短脸狼他们有一定的距离；短脸狼带着那六十多人穿过了伏击区域之后，勒马，转身，面对那三百轻骑兵——他们的手上并没有什么武器。

    东境军以为他们准备束手就擒，于是继续向前；然而……

    “蜂。”达布罗吐出一个字眼，喊实在是有些费力——效果也不好。

    “蜂——！”白猿忠实地完成了传讯的工作。

    轻骑兵们显然也听见了这声呼喝；然而，他们却并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只是放缓了速度，张望着周围。

    然而披着伪装的民兵们知道。

    张弓，拉箭，放出；

    这可比马蜂的杀伤力要大多了。

    轻骑兵们缺乏有效的防御手段，这一轮射击下去，数十位骑兵或人或马被箭矢射中。

    可惜了，这些弓箭终究没有正规士兵那边用的好使。达布罗感叹着，那些被射中的人大都还活蹦乱跳，只有几个倒霉蛋被杀；弓箭的质量不好是一回事，射手的熟练度也不过硬。

    东境军很快意识到自己遭到了埋伏，纷纷转身准备撤离——

    “蟹。”

    “蟹——！”

    正戏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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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节日【塔尔】
    鹿角城郊外，森林。

    原本这里是野兽、魔兽以及各种鸟虫的聚居地，只会偶尔有贫穷的樵夫到这边来拾取一些干燥的优质柴火；然而，现在这里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身着兽皮的科瑞族战士。

    一万人，这么大的阵仗，囤聚在鹿角城的附近，无论是在道路边还是森林里都差不多——在城墙上不可能发现不了的；

    尤其是在这会儿——天已入夜，粗鲁的野人们在寂静的丛林之中燃起了上千堆篝火，就算是眼力再不好的人，也能够听见那远处传来的，喧闹嘈杂的声音。

    如果说鹿角城的城主是个明智的人的话，他此时应该选择通知鹿角村居民的人尽速入城避难；

    可他要么是个愚蠢的人，因为长久的平和放弃了对科瑞族的戒备；要么是个阴险的人，担心在这夜晚大开城门会让科瑞族战士们趁乱杀入城中。

    总之，最为宝贵的一段时间，就这样被贵族浪费了——反正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城外聚集的科瑞族大军刚刚完成了汇合；他们对于鹿角城周边村庄的劫掠已经告一段落，是时候整理一下战利品了——当然，除了必要的干粮之外，其他战利品大都已经送回到了部落之中。

    毫无疑问，这次大型劫掠的成果是以往多少年都不敢想象的；再加上前一阵子签订和约之后、法雷斯王国送来的那些粮食，那几个科瑞族部落大有衣食无忧的感觉。

    现在，汇合的科瑞族大军正在进行情报交流——无非就是杀了多少、抢了多少、掳掠回部落多少；当然，在这之后，还要进行下一步行动方案的确认。

    “首先恭喜大家啊！”篝火不远处、一块半人高的岩石上，克鲁高举酒杯，面带笑容地看向篝火旁边的人。

    他召集起他的十二近卫在篝火旁——这十二人之中，只有三四个人在之前的劫掠中留在他的身边，其他人则率领分队前进；

    塔尔自然也在篝火旁边；艾米并不在他的身边，但之前已经和他交换过意见了——现在，塔尔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说什么。

    为了复仇。

    “我听说了！各个队伍都取得了不错的成果！为了表示祝贺，我先敬大家一杯——！”

    塔尔始终不是很喜欢喝酒，不仅仅是因为味道，更是因为它会减弱自己的控制力……如果说因此说了或者做了什么可能会泄露自己真实目的的事情就不好了。

    所以塔尔是闭着嘴“喝”的，反正大家的情绪都高得很，顺着嘴角剩下一些也不会有什么异常，就算被看见了也只会觉得喝法比较豪爽。

    “咱们的运气，实在是好得很啊！嘿嘿，之前都不知道，居然正好赶上了蛮子们一年一度、马上就要到来的‘祭雨节’，哈哈，给咱们准备了多少的粮食啊！”

    刈麦节过后的一个月是祭雨节；粮食收割、入库，秸秆处理，一年之中最为忙碌的时候已然过去，农民们祭祀雨水，以求来年的丰收；这个节日虽然不是最为盛大的，却是最“富裕”的——毕竟刚忙完，不好好吃一顿实在是说不过去。

    中境历来富饶，即便是送给科瑞族大批粮食的今年也绝对谈不上寒酸；然而，没想到这群背信弃义的野人居然发动突袭，不仅辛辛苦苦准备了一年的粮食全都归了他们，还丢了性命。

    除了部分年轻女性之外，鹿角城附近的村民全部罹难。

    他们的手段比法雷斯的士兵们更凶暴，更残忍；而且，他们并不打算把小孩抓回去作为奴隶。

    塔尔一闭眼睛，就能够想起来屠过村子之后的那天早上；村子里面弥漫着血与火的气味，让他想起来了自己部落被屠灭的那一天——无论是景象、声音还是气味，



第一百六十一章：必要的手段【塔尔】
    正如克鲁所说，只要有森林，科瑞族在法雷斯王国里面就可以在有限的时间内横行霸道；

    而这个“有限”到底限制到什么程度，就要看掠夺的成果如何了。

    “我们只需要隐匿于森林之中，纵使法雷斯王国派出再多的士兵也没用，除非他们能把树全砍了——当然，在那完成之前，我们就早已经撤到其他地方去了。”克鲁得意地说着。

    克鲁虽然莽撞且不容易接受他人的意见，却不至于被称为“愚蠢”；他有基本的判断能力和识别能力。

    即使科瑞族战士有一万之众，也完全可以依托森林地形进行快速转移；敌人的重甲步兵追不上、轻步兵打不过，骑兵压根连进都进不去，科瑞族一方还有补给方面的优势。

    这点自然是没错；但塔尔从中发现了另一个角度的东西。

    “咳呀，你在想什么呢，亨特”这是那个人的名字，“克鲁大哥又不是算计不到这种事情的蠢蛋，怎么可能会忘了规划呢”

    “哈哈，也是，也是……”亨特的嘴角上扬着；而克鲁也对他报以笑容。

    塔尔偷偷向着克鲁那边瞄了一眼。

    那笑容有些僵硬，目光之中也带着些许的厌恶。

    克鲁最讨厌别人给自己提意见——他需要确立自己不容置疑的权威性。

    本来亨特只是单纯地想问一下克鲁之后应该怎么办，被塔尔这一句话就引上了“怀疑克鲁能力”的方向。

    这种手法虽然有点见不得光，但是是必要的。趁着克鲁再次邀众人举杯畅饮的时候，塔尔悄悄尝了一点儿酒——一如既往地难喝。

    不过，这辛辣和报复的快感还真是无比的映衬。

    一点点，一点点撕裂近卫们和克鲁之间的关系，等待着合适的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