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惊神
作者:水煮江山
壶中藏日月,壶中隐山川。迷迷糊糊,生生不灭的青阳神棍下了山,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欢迎加入一语惊神书友群,群号458078202
一语惊神 第一章 入山寻缘
俊山多奇秀,蜀山绵延千里,贯出异侠与豪客。
青山新雨后,华丽的马车穿过雾蒙竹林,停靠在三株参天的樟树前,时值凛冬,樟树浑身瑰黄,落叶似扇,打着漩儿飞入帘中。
车中有佳人,明眸皓齿,年方二八。
雨后的彩虹挂在树梢,斜斜映衬着草舍三两间,舍前有一排青竹篱笆,内中有一只老狗,正警惕的竖着尾巴。
“李锦苏,求见青阳先生。”
清嫩的声音荡响于篱笆墙内外,佳人俏生生站在樟树下,手持明黄桐油伞,身袭紫玉立领衫,水蓝色长裙,脚上踩着粉底蓝边绣花鞋。
远远一观,窈窕佳人,绰约如画。
等了半晌,院内不闻声,女子只得再次唤道:“李锦苏奉家父之命,求见青阳先生。”
“汪”
浑身毛发掉得精光的老狗叫了一声,恶狠狠的瞅着她裂牙。女子眉头一皱,往树后缩了缩。这时,一名护卫按着腰刀上前,轻声道:“大小姐,莫不是青青阳先生尚未云游归来”
女子想了一想,说道:“阿爹与青阳先生早已有约,青阳先生也并非食言而肥的人,说好是今天,便是今天。”
“什么先生,不过是个穷困潦倒,走单帮的”
护卫首领不以为然的接口,他们说的这个青阳先生,在青阳镇上,也就是个走街窜巷的神棍,遇见活人,替人看相算命,碰到死人,为人查风辩水,待到秋黄不接的时候,则多亏李家接济,要不然,以那神棍的三脚猫本事,早就饿死了。
“休得胡说,切莫轻慢先生”
李锦苏嘴上虽呵斥着护卫,心里也有些奇怪。
再过七日,便是阿爹六十大寿,以李家在蜀地的声望,南来北往的客人定是应接不暇,她是李家的大小姐,不说在家中接待那些达贵士绅的女眷们,也不至跑到这青阳山来,寻一个神棍。
她虽从未见过那位青阳先生,却也屡屡听闻这人的事迹:替人算命理,说是冬来必得子,结果春来复得女;替人看阴宅,说是紫气云来,结果福气太浓,紫得发红,导致阖家犯事,被发配边疆。
总而言之,这人是个神棍,还是个没本事的神棍。
阿爹为何要请他为何又要我来请他这不合常理啊
李锦苏心中早有疑虑,但父命难违,再加上她也不是那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笼中鸟,便只能来到这黄樟树下,静静等候。
“大小姐,我去看看。”
又等了半盏茶功夫,树上的黄莺儿唱起了歌,院中却仍然没有半点动静,护卫走到篱笆前往里一瞅,只见那老狗正翘着后腿,对着一截竹杆撒尿,尿水精黄,溅得沙泥冒起了泡泡,而正室前廊的角落里,置放着药锄、背篓、草席等物,阶廊上也还算干净,想来那人并未远游。
一阵风来,挟裹着老狗的尿骚味,令人中闻欲呕。
“青阳,青阳在不在”护卫高声吼道。
“汪”
正在撒尿的老狗猛然回身,尾巴划了个半圆,身下的物事也拉了个半弧线,紧接着,一窜黄澄澄的尿水朝着护卫激射而来,护卫半个身子探在篱笆墙内,一时躲避不及,竟让尿水浇了个满脸。
又臭又骚,还有点疼。
护卫勃然大怒,下意识的便要拔刀,谁知那老狗的性子比他还烈,双爪在地上猛地一按,竟然凌空扑来。动作迅捷无比,状若一道黄箭射出篱笆墙。护卫大惊失色,腰刀才拔出一半,便已让那老狗给扑倒在地。
到得此时,老狗也不作声,张开血盆大口,照准护卫的脖子,便欲一口咬下。
李锦苏花容失色,众护卫呆怔当场,事发突然,想救也救不了。
“住口”
眼见那护卫就要丧命,竹林外突然传来一声朗喝,像是一阵风沙沙地贯过树叶丛,这声音听着虽近,但却模模糊糊的又似隔得还远,少倾,声音愈来愈清晰:“二爷,谁又惹了您老,口下留人”
“汪”
老狗朝着竹林外吠了一声,然后冷冷地看了一眼它爪子下的护卫首领,又伸出腥红的舌头,在森然獠牙上卷了一下,这才将那三魂已去两魄的护卫首领放开,慢悠悠的摇了摇尾巴,“嗖”的一声,窜入篱笆墙内,蹲在了阶上,搭拉着脑袋,就像它从未离开过一样。
篱笆墙有大半人高,但对于它来说,却来去自如,若非亲眼所见,李锦苏绝不敢信。而此时,苍翠的竹林中走来一个身影,渐渐的越行越近,身形颀长,袭着灰白长衫,手里捉着一个青瓜酒葫芦,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年约十七八,面相普通,看上去人畜不害,与那老狗截然不同。他从山中竹林来,身上也仿佛带着一丝林间的烟水气,缥缥缈缈的,让人心神为之一静。
想来,这便是那个青阳先生了,李锦苏稳了稳心神,大大方方的走上前,施了一礼:“李锦苏,见过青阳先生。”
“李、锦、苏”
许是饮了酒,青阳脸上有些微红,步伐也略显轻飘,眼睛绕着李锦苏转了一圈,眼前这个美丽大方的女子他有些面熟,细细一想,拍了拍脑门,笑道:“原来是李家大小姐,又见面了,先生不敢当,叫我青阳便可。”
他上下的打量着年轻女子,此举极为失礼。李锦苏原本有些恼,此时一听,又有些奇,不禁问道:“锦苏与先生素未蒙面,不知先生几时”
“见过的。”
青阳笑了笑,走到篱笆前,把门上的草绳扯开,推门而入,边走边道:“去年秋天,青阳镇闹饥荒,李家在镇中施粥,你我曾见过一面。”说着,回过头来,扬着酒壶又笑了笑:“只是那个时候,李大小姐忙着施粥,青阳忙着领粥,你我都不曾得空,倒也算不得真正见过。”
“二爷,您的。”
说话间,他又变戏法的掏出了一块骨头,扔给了那老狗。
老狗得了骨头,慢吞吞的街到角落里,一边啃,一边瞧着李锦苏,眼里闪动着莫名的光。青阳走到阶上,拧着一面青草席,铺在院中较为干净的地方,笑道:“舍中简陋,不堪待客,尚请李大小姐莫嫌。”说着,随意捡了块木头蹲于其上,且摆手示意李锦苏入内坐草席。
众护卫侧目,心想,都说这神棍不通世俗人情,成天神经兮兮的晃悠,看来果真不假而李锦苏听他言语无状,把狗叫“爷”,心中也极为顾忌,再把那凶恶的老狗一瞥,暗忖: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快点交了请贴,早早离开为好。
但她自幼教养极好,也不会于人前失了礼数,便朝着院内款款一礼,隔着篱笆墙递上请帖:“李锦苏奉家父之命,前来请青阳先生他日于镇上一聚。”
漂亮的绣花鞋定在了篱笆墙外,落落大方中带着婉拒。
青阳不以为意的一笑,把青瓜酒葫芦挂在刚才老狗撒尿的竹杆上,接过请贴打开一看,眉头却慢慢皱起来,又把李锦苏细细瞄了一番,这才说道:“既是李老爷子六十大寿,青阳理当前往。”
“多谢青阳先生,锦苏告辞。”
他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窥探人,李锦苏心中早已不快,转身便走。待再次撑起桐油伞时,柳眉微竖,面上已结寒霜,却听他再道:“大小姐且慢”
“先生”李锦苏慢慢回过头来,不喜已经写在了脸上。
青阳却仿若未见,皱着眉头问道:“李大小姐芳龄几何,五行起于何时”
“先生这话什么意思”
李锦苏呆了一呆,胸口微微起伏,这女儿家的生辰八字岂是如此轻易便能问得的即便是神婆想要知道未出阁女子的生辰八字,也必须经得对方父母同意,将生辰八字书在纸上,再以锦帕包起来方可。
往重了说,这关乎女儿家的名节,李大小姐便是再好的修养也不禁愠怒。
“青阳,大胆”
一干护卫也已色变,团团将李大小姐护住,更有甚者已按上了刀,神情不善。护卫首领则谨慎的看着院角老狗,琢磨着,等会首先得把这老狗给制服了,再煮上一锅汤,这大冬天的,也好暖暖胃。
谁知,青阳却自顾自的掐着手指说道:“庚午年、庚子月、甲申日,子时四刻,天阴属水,再有数日便十六”
“这”
这下,李锦苏怔住了,青阳一语中的,她今年十六,生辰八字也恰好对上,不由得心想:这青阳神棍如何得知莫非是阿爹告诉他的不可能啊,女儿家的生辰八字只会在核姻缘时才可使神婆知道再说,他又不是神婆
“唉,转眼三年,该来的总会来。”面对惊疑的李锦苏,青阳眯着眼睛好像也在想着什么,慢慢的把请贴揣入怀中,也不等李锦苏说话,朝着她温和一笑:“大小姐请回,青阳改日定至。”
他这一笑,方才那一丝消失不见的烟水气又开始蕴绕。
人畜无害,且有些许腼腆,偏又胡言乱语,没头没尾,真是个怪人,神棍
满心疑惑的李锦苏钻入马车,按原路回返,一路上都在回想,不知怎的,那张平凡而又普通的脸却越想越模糊。
蒙蒙胧胧,直若雾绕青山。
待至山下,李锦苏叫停了车,站在车辕上搭眉一望,山势不高,隐隐约约间,只见一人凌身于绝顶,一身灰白长衫,一点青光酒葫芦。
还有一只狗。
马车逐渐消失于苍苍竹海,青阳从石头上跳下来,绕过草舍,向大山深处走去,边走边道:“二爷,我有事要出去几天,你要看好家。”
“汪。”
浑身上下只有耳朵与尾巴上还有点毛的老狗街着骨头,亦步亦趋。
“二爷,你要收敛收敛你的性子,莫要伤了人。”当途经一片竹笋地时,青青冬笋已然冒尖,一群采竹人正在林地中弯身忙碌,青阳不忘交待老狗。
“汪汪。”不知何时,老狗已将骨头咬碎吞了,拖着掉毛大尾巴,叫得有气无力,好似嫌青阳啰嗦。
“青阳,改天来我家尝尝今冬新晒的竹荪”有人在林地里看见了一人一狗,扬着手招呼青阳。
青阳笑道:“好勒,孙大伯,早掂记着您那坛仙人醉了”
“青阳,改天给你说个媳妇”
“哎,孙大娘,你已然说了无数回,却从未算数”
一路往里走,水雾重重,路人越来越少,青阳的步伐却愈来愈快,山间多荆棘,千奇百怪的横拖竖曳,他却如履平地。
袍角不沾露,青鞋不染泥。
远远见得,一人一狗,一白一黄,闪烁在密林里。
山虽不高,方圆却极广,行了足足一个时辰,青阳与老狗来到大山深处。这是一处峡谷,人迹罕至,两岸古树婆娑,谷底终年不见阳光,但却翠绿深深。沿着小道往下走,深谷特有的寒风无声无息的渗来,浸得人从头到脚透心凉,青阳却丝毫也不觉,还哼起不知名的小调来。
“月落星河长,仙坠青阳荡,举头一樽月,低头半壶光”
“汪,汪汪”
青阳哼着歌,老狗合着调,一人一狗在谷中又穿行了小半个时辰,总算到了目的地。苍翠与青绿逐渐褪去,这里寸草不生,黑黝黝的一个大洞突兀于眼前,洞口足有百丈,洞深不知几许。走到洞口往下一看,幽冷的风从洞底卷来,仿若一双双无形的鬼手,想要将人拽入九幽黄泉。
侧耳一聆听,听不见风声,只有嗵嗵的心跳声。
天坑、地漏
此间静,静到足以使人发狂。
青阳解下了腰间的酒葫芦,拧在手里晃了几晃,然后揭开内塞,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自饮一口,朝着洞口缓缓一倾。
“二爷,看好家”
“汪”
一语惊神 第二章 神棍下山
蜀地多雨,今日却是个艳阳天。
青阳镇有十里竹海,也有数十里茶山,李家便是镇上最大的茶商,坐拥茶山的十之七八。但这李老爷子年轻时却非经营茶业,而是走南闯北、跃马行镖,后来嫌刀口营生的活计难以遗泽后人,便金盆洗手,回到青阳镇经营茶肆。不想失之东隅,得之桑榆,竟挣得了偌大一份基业。
不过,也有人说,这是因为李老爷子行镖时,得罪的仇家太多,亦或手沾鲜血过甚,是以后继无人。
李家无子,仅有两个女儿。
早晨的清阳山,空气格外清新。茶农们在半山坡采寒茶,内中有不少妙龄女子,三个一群,五个一伙,一边采茶,一边唱歌,清脆的山歌盘来荡去时,青阳顶着一片芭蕉叶,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依旧一身灰白长衫,一把青瓜酒葫芦。
“青阳,又下山去骗吃骗喝咯”
“青阳,许家妹子让我给你稍句话,她想你了”
“瞎说,青阳见过大世面,哪会看得上我”
蜀人性情开朗,茶家女儿们美丽大方,一个个打趣着青阳,言笑无忌。青阳听了,也只是笑笑,并不着恼。快要下山时,脚下却一个不留神,险些摔了一跤,把芭蕉扔掉,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看了看脚下,没有沾泥,转了转身,一切无恙。
“怪事”
青阳淡然一笑,脚步却更快,朝着镇上走去。
千年古镇静静的卧在青山秀水之间,前水后山,风止于山,气凝于水,端的一派好风水。镇子虽小却五脏俱全,古朴的城门楼高有五丈,吊桥常年累月不闭,斜斜躺在护镇河上,迎来送往。河畔值着排排青李,即便是在这寒冬季节,也因这山这水,苍翠欲滴。
而此时,青李道中更是车马不绝,行人如龙。
李老爷子六十大寿,方圆百里内人尽皆知,莫论是行商的,还是走道的,哪个敢不卖李老爷子面子都巴巴的等着这个时候,驱着牛、赶着车、带着礼,来到这青阳镇,恭贺老爷子大寿。
青阳穿过热闹的镇门,沿着乌青小巷一直走,这条巷子七绕八弯,却会通向李家庄园。只不过,别人走的是大道,去的是前庭正门,而他却去的是后门。并非是因为他没备寿礼而不好意思,实是,这是一条捷径。
李家茶庄占地极大,门庭极其气派,即便是后门也蹲着两具玉石狮子,在玉狮子的两侧各有一名带刀护卫。
俩人身着宝蓝色劲装,皱着眉头看着青阳走来。
一人道:“难不成,是青阳那个神棍”
另一人道:“没错,这灰白长衫与青瓜酒葫芦,咱们青阳镇别无二号,定是这个神棍无疑”
先前那人犹豫道:“他来干啥要不,赶走算球”
“且慢今天是老爷子大寿,广迎八方客,咱们不宜动粗。瞧他这模样,多半是来讨酒喝的,一会给他半壶酒,打发走便是。”
“也好。”
俩人打定主意。
“青阳”
眼见青阳越行越近,出主意的那人一声吆喝,扔给青阳一个破酒壶,趾高气昂的说道:“青阳,拿了酒就快走吧,再说,今天是老爷子大寿,二老爷也没空见你。”一句话,将青阳给堵得死死的,他说的那个二老爷,便是时常接济青阳的人,是李家的大管事,李老爷子的结拜兄弟。
青阳正准备把请贴掏出来,破酒壶却已迎面飞来,只得顺手捞了,朝着那人抱了下拳,笑道:“原来是张三爷,令嫒可好,借命绳需得时时缚身,切莫大意”
“青阳”
扔酒壶的张三脸色顿时一变,声音也拔高了数筹,原来,他便是传闻中那位苦主,青阳曾替他推算命理,说他命中必有一子,结果来,儿子没盼到,再添一女,惹得十里八乡暗中偷笑。
不过,内中尚有隐情,此处暂且不表。
青阳见他满脸涨得通红,心中也有些不得趣,正要笑笑把请贴拿出来。谁知,那另一名护卫早瞧他不顺眼,一个跨步窜来,伸掌一推,便想将青阳推开。那人常年习武,身材魁梧,掌若蒲扇,手底也藏了暗劲,这一推看似不显山不露水,但却足以使人跌个仰面朝天。
青阳正在摸请贴,见他推来,竟愣了一愣。
“走,你”
那人嘿嘿一笑,按着青阳的胸口,腕力喷薄而出,不料,这一掌推下去,却仿似以石击水,无处着力,再加上他猛爆暗劲,身子便不由自主的跟着往前倾,青阳微一错身,那人当即扑了个狗吃屎。
“咯噔。”再听一声脆响,便见那人满嘴是血,青石板上滴溜溜滚着一颗血门牙。
“好哇你,竟敢伤人”那人羞怒欲狂,也顾不得捡门牙了,一个铤身翻起来,顺手拖出刀,恶狠狠的向青阳扑去。
“住手”
门口青影疾闪,一个矮小的身影窜出来,绕着那人飞快地打了个转,即听“噼啪”一声,那人手中长刀跌落在地,复闻“咔嚓”两声,那人两条胳膊软塌塌的搭在背后,已被卸了。
一切来得太快,电光火石不外乎是。
等到那护卫只知龇牙裂嘴的时候,石狮子的旁边已多了一人,年约十来岁,身着青布衣裳,梳着两缕羊角辫,做小厮打扮。
“咳,咳咳”
这时,一阵轻微而急促的咳嗽声传来,爬满爬山虎的后门里走出一人,头发花白,满脸皱纹,拄着根蛇头拐杖,身形佝偻,背上却高高垄起一坨,是个驼背。
“二老爷”
张三与那受伤的护卫见了来人,赶紧弯身行礼,那受伤的护卫一低头,嘴里又滚出一窜血。
“没眼力的东西,白瞎了一对招子”
驼背老头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冷冷的训斥着。小厮上来扶着他,当经过那受伤的护卫时,他抬起拐杖在那护卫背上一撩,也不闻声响,便见那护卫的手臂蓦地轮了个圈,眨眼之间,又顺到了胸前。
“二老爷”
“青阳先生。”
两人相互见过,青阳总算把请贴掏了出来。
“青阳先生远道而来,下人们无礼,先生莫要见怪。”驼背老头抬起头来,布满褶皱的脸上堆起了笑意,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也不算远”青阳看了看庄院后的障障青山,确实不算太远,差不多大吼一声,也能听见。
“哈哈,先生里面请”
驼背老头干笑两声,挽着小厮的手往里走,边走边道:“老爷一早就在盼着先生,命我与大小姐在前门守候,眼见时辰将至,先生却未至,大小姐因此而受老爷埋怨,而我这个老坨子也吃了几训”说话间,他那状若鸠爪的左手将小厮的臂膀拽得越来越紧,一对死鱼眼则不时的看向青阳。
“大小姐,李锦苏”
青阳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是啊,大小姐,咱们青阳镇的明珠,青阳山的恩赐。老爷怪责大小姐,说定然是大小姐不知礼数,怠慢了先生。老驼子在一边看见,大小姐眼圈红了”
驼背老头说到李锦苏,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便连那一直冷漠如冰的小厮,嘴角也悄悄弯起。青阳也想起了那个清丽的女子,心中似有一缕微风拂过。
李家庄园极大,前后共计八进,假山庭廊比节鳞呈,驼背老头领着青阳穿行于其中,辩方位,是要将青阳领到前门正庭。以往,青阳虽也来过这李家庄园,但大多是在后院与这驼背老头见面,鲜少进入庄园内部。便一边走,一边听老头唠叨,一边欣赏园内景色。
待穿过一片枯荷塘,已然来到西厢院,从月洞里传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驼背老头听了,嘴角一裂,引着青阳朝月洞走去。
青阳心头微漾,按着酒葫芦的手抖了一抖。
方一进院,阵阵香气扑面而来,放眼一看,只见院中绫罗绸缎一片片,一群女儿家正在院中嬉闹,她们手拉着手,连成了一窜窜,一个身着粉裙的女子则蒙着眼睛,绕着她们打转。
这是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满院都是笑声。
扮演老鹰的粉裙女子笑得最为开心,东一扑,西一拦,不知怎地,竟一把将青阳给抱住了,一叠连声:“抓住你了,抓住你了。”
“这”青阳举着酒葫芦,神情讪讪。
“二小姐,抓错人咯。”驼背老头笑了起来。
那女子将脸上的蒙布一把扯下,斜斜撩了青阳一眼,问道:“你是谁”
与李锦苏长得极为相似,只是眉宇间的神态大相迥异,若说李锦苏是月下秋昙,那她便是阳光里的芍药。
青阳道:“青阳。”
“青阳,青阳是谁这里是青阳镇我叫李碧云,你到底是谁”那女子歪着脑袋凝视青阳。
青阳笑道:“青阳”
“青阳,青阳,哦原来,原来你就是那个青阳,那个只会骗人的神棍”女子想起来了,娇嫩的声音托得老长。
“正是这个青阳。”青阳无奈,臭名远扬啊。
“二小姐,不得无礼,青阳先生是老爷的贵客”驼背老头虽然是在呵斥,脸上却挂着宠溺的笑意,转眼间,神情又是一怔,朝着廊角弯了弯身:“大小姐。”
李锦苏站在檐下,清丽依旧。
青阳眼神极好,一眼便看见端庄雅丽的李锦苏,她的眼圈果然是红红的。
“大小姐,又见面了。”
“先生好”
李锦苏神情微冷,福了一福。
驼背老头笑了一笑,拍了下脑门,把手一摆:“时辰将至,先生这边请。”
时辰将至,李老爷子六十大寿将摆宴三日,驼背老头领着青阳转出了西厢院,走在笔直的大道中,来往客人不绝,下人们抬着礼箱走在小偏道。青阳脸上带着笑,随意的打量。客人极杂,有官家,也有商人,更有不少背刀负剑的江湖豪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