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米也养恩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守着鱼的老猫
斗米也养恩 第八章 孩子的中午饭
这个季节,青椒、茄子都还没有上来,不过能吃的菜也不少。茼蒿啊、芫荽啊、韭菜、小青菜啊、小鸡毛菜啊、鸡蛋啊,还是有挺多的。只要别太节省,每天也还是能够吃的上几个不同菜式。王红英虽然不是败家媳妇,但也不是那种节省到了守财奴的地步。今天就很大方的做了三个炒菜一碗辣酱,还做了一个目前农村人家很少做的汤。
刘余金上午在三堂叔家,忙着拓土砖,到了吃饭的时间才回来。看到饭桌上有一个韭菜炒鸡蛋、一个清炒小青菜、一个香喷喷的凉拌芫荽、一个蒸辣酱下饭特佳专品,还有一个鸡毛菜做的鸡蛋汤。他一边是感觉肚子更饿了,一边是四处张望,看看家里是不是来客人了。
直到一家子都坐好,准备要吃饭了,也没见有客人上坐,刘余金就不再猜测。不过,一直不见刘桂香和刘明华姐弟俩到家吃饭,心里不放心,便开口问自家女人:“王红英桂香和明华今天不回来吃饭了啊那他们在哪吃啊”
“不知道早晨走得时候没说,按说,应该回来吃饭的,平常这时候早就该到家了”
夫妻俩正说的时候,刘桂香和刘明华姐弟俩斜挎着黄军包,霍冲冲的从门楼跑进院子。
“你们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迟是不是被老师罚站了你们要是再不回来我们就先吃,不等你们了”王红英看着满头大汗的大闺女和二儿子,有些不高兴的责备他俩。
刘桂香是老大,老大有老大的风范,她一向不跟爸妈顶嘴,她妈这么责备她,不管委屈不委屈她也不辩解。把书包放到廊檐的凳子上,拿着毛巾去厨房后门的石条那洗手、洗脸。刘明华仗着爷爷惯他,从小就什么委屈都不乐意受。他冲进自己的房间,把书包往房间的桌子上一摔,跑回堂屋大声的叫着:“我们是自己跑回来的,现在村里的拖拉机不去学校接我们下学了,吃过饭也不送我们去上学。说是以后拖拉机都不管我们上下学的事了,村长说:让你们送米到学校给我们搭伙。”
刘余金皱起眉头,搭伙是要给搭伙费的,现在家里有吃不完的米和鸡蛋,却是拿不出多少现钱出来。要是拿米和鸡蛋卖钱,他又不敢,他怕老天爷那个他没有见过的神仙认为他贪财,一生气就收了这份赐予,以后都不给米、不给鸡蛋了。那他们家日子只会更加难过,到时候只怕小草香的奶粉都没有办法弄回来。
他看到桂香洗的清清亮亮的进来,便向着桂香说道:“桂香你下午去学校食堂问问,我家没有钱,多给一点米算作搭伙的柴火钱。照不照行不行的意思”
刘明华已经被他爷爷惯坏了,十四五岁的人了还半点事都不懂,因此刘余金有什么事都不会跟这个原本应该商量的儿子说。而刘明华也是没心没肺的那一种,他伯伯不跟他说,他还落个清净,他还就怕事多烦神。
作为老大通常都是父母的左右手,这点还真没错。她伯伯问的这事,她竟然已经提前打听好了:“伯伯这事我都问过了,要是交钱的话就是一斤米给一毛钱搭伙费。要是不交钱的话,一斤半米给一斤饭票。我觉得还是交钱划算,现在大米不要粮票一斤都能卖一块还多。就是要粮票也能卖到四、五毛钱呢,给他们半斤才算一毛钱多亏呀”
刘明华也跟着点头:“对我家的大米这么好吃,半斤才算一毛钱,亏死了。不干”
刘余金昨天下午去给生产队帮忙丈田,晚上队里给了他们一顿带肉菜的伙食。他吃着那米饭,简直就跟吃米渣子似得,粗渣渣的戳嘴,难吃的要命。他愈加知道自家的大米是不一样的,清香甜润的口感,嚼起来肉筋筋的,特有弹性。就是没有菜就着,他也能把干白米饭吃下去三大碗,这样好的大米他也的确是不舍得送给人家糟践。
“那你们中午靠步走,这时间也来不及啊”可是不舍得也不行啊这孩子总不能天天中午跑这么老远的路,就为了回来讨一顿饭吃。
王红英脑子比一般农村妇女灵活,她不吱声的听着爷仨说话,这会儿爷仨都没有想出好办法,她却已经有了切实可行的想法。
“我们庄子、还有前后庄,差不多有十几个孩子都在乡中学上学,我们这些家长通通气,看能不能轮流送饭。家里有自行车的要是愿意借出来给我们用,就可以不用送饭,由我们代送了。”
刘余金一听这法子也觉得好:“咦这还真能行,骑车来回最多三十分钟就够用,也不耽搁家里的农活。我吃过饭就到他们几家商量去”
“嘿嘿”刘明华听说伯伯愿意给他们送饭,乐的笑出声来。刘桂香虽然已经大了,明年只有一年就得毕业,但是伯伯能够给她送家里的饭吃,她也特别的高兴。只是她的性格比较内敛,不像弟弟那么喜行于色。
摇窝里的小草香“、”的猫叫,王红英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刘桂香就赶紧放下碗筷就近抱起小妹妹,顺手撤下尿片就把她托着跑到院子,给她把尿、把屎。桂香之所以动作这么急,是因为他们家人都已经知道了草香这孩子的特性,当她很急促的喵喵叫的时候,一定是要尿尿或者拉便便了。
外面刘桂香在给小妹妹把屎尿,里面王红英已经准备好了尿布和一小盆的温水,要给拉完粑粑的小草香洗屁屁。
“妈小草香是不是聪明的太过了些哪有还没满月的孩子就知道自己要尿尿、要拉粑粑的”
王红英白了大闺女一眼,“你知道什么有那孩子就是爱干净不糟蹋自己。那还有小狗爱干净不糟蹋自己的窝呢,你又怎么说那狗再聪明还能比人聪明”
刘桂香见她妈不高兴了,忙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跟同学聊天说小妹好聪明,她们都说太聪明的孩子灾星大、不好养,我不想妹妹有什么灾只想她好好的长大。”
听大闺女这么说,王红英理解她的意思,便安慰她:“别怕这孩子有老天护着呢那天桃香刚抱回来的时候,不声不响的,我都以为不行了,现在不也好好的而且越长越结实了,你看看是不是”
刘桂香低头看看软软的斜靠在自己胳膊上的小草香,奋力的拉着粑粑,小脸挣的通红,的确比刚来时好很多。心里不由自主的冒出跟她妈一样的想法:她们刘家可真会养人
小小人儿拉完了粑粑,王红英给她洗干净了屁屁,又用干毛巾擦干水,小小人儿舒服的张着小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把刘桂香稀罕的不行:“妈您看见了没她将才竟然打哈欠这要是躺在摇窝里,我估计她还想要伸个懒腰来着。”
王红英一边忙着给孩子包尿片,一边看着小小人儿的眼睛。通常没有满月的孩子,眼睛看东西都是茫然的,亮闪闪的东西才能吸引她。但是这小小人儿可不是,这才十几二十几天的时间,眼珠儿就能缓缓的转动,似乎是随着王红英的动作而转来转去。这让王红英心底里很兴奋,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这就是老天爷特别偏爱的孩子,自己可要尽心尽意的照顾好了。
斗米也养恩 第九章 分歧
刘余金吃过午饭就挨家挨户的走访家里有孩子上中学的人家。
现在的农村,除非是六月天热的不行了,中午是没有办法干活的天气,才会在吃过午饭的时候,歇个凉,平常都是没有午休的说法。好在刘余金家午饭吃的早,他去的几家基本都是正在吃饭或者刚刚吃完收碗的时候。
刘来锯的伯伯听了刘余金此来的意思,看了看还在吃饭的来锯:“锯子你自己考虑,是在学校食堂搭伙,还是要我们给送饭”
“要是问我的意思,我当然是想你们给送饭了。听我在学校吃饭的同学说,学校那菜一点油没有,就跟呼猪食一样,根本没法吃。就那样的,还要一毛钱一勺子。还有啊那米饭也不能吃,有人家交的米里面有好多沙子,食堂里的师傅也不捡捡,就那么煮成饭,一口一咯噔,都能咯掉半个牙。要是您愿意给我送饭,我就不在学校吃。”
刘余金也跟着劝说来锯的伯伯:“大哥我们送饭还省一些,家里的稻草都用不完,犯得着还要给学校一斤米一毛钱柴火钱么一个学期下来,可是比学费还要多好多呢”
刘来锯的伯伯想想也是这个理,如果他们都愿意轮流送的话,十几天才轮到自己一次,的确不耽搁家里干活。便点头道:“那行就算上我一个吧。”
刘余金跑的几家,基本上都愿意轮流给孩子送饭。一共是十一家,有两家家里有人在大队里当干部,自然会备有自行车,但是刘余金选择了大队会计,周家楼的周全军家自行车。因为他家就在通往乡里中学去的石子路边上,下雨、下雪的时候,放车更方便。另外一个家里在关塘庄,还要走两里多泥巴路才能到石子路上。赶上下雨、下雪的时候,那一段的泥巴路走人都累的慌,自行车的话就别说累了,两个轱辘被泥巴打实了,根本连推都推不动。那个受罪的程度,没有亲身体验都没有办法言说
周全军倒是无所谓要不要轮流送饭,反正他也是经常要去镇上办事。不过他也没有主动说加入轮流送饭的队伍,只想着到时候要是正好赶上自己也要去镇上,那就顺带把孩子们的饭带去。
这事因为是刘余金领头组织的,有些事情就必须由他来做。例如;做两个专门装大把缸的框子,要两边对称的绑在自行车后座上。
这时候,各家都还没有买那贵死人的专用饭盒,最高级的就是搪瓷的带把子的深口瓷缸,这里人都称之为“大把缸”。刘余金从自家竹园砍了十几根竹子,按照并排装四个大把缸的宽度、上下能放两层的高度打好框架,然后再编制。王红英看丈夫又忙起这事,着急的问他:“这个框子让别人编就是了,你要搭小屋的事什么时候做”
“你急什么搭小屋的土坯子刚刚才拓好,还要放一段时间才能干透呢我已经问过三大“大”在这里是三声,跟某些地方的四声称呼不一样,这里是叔的意思,至少得十来天,还要别下雨才行。”
刘余金这是托他隔了五服的三堂叔家给帮忙做的土砖头,土砖头是用黄黏土加水反复的踹,踹到一定熟度,再用木头做的模具拓成四四方方上下平整的土坯子,然后再让土坯子自然晾干。这样的土坯子当然没有经过火烧的砖头好,只是砖头在这个时候,却不是那么容易弄到的。
这时代的砖窑很稀少,他们一个镇就只有一个砖窑,坐落在他们的镇上。这窑厂离得远就不说了,请了生产队的拖拉机也能帮着拉几趟,只要给开拖拉机的师傅来一壶酒、吃一顿红烧鸡或者酱烧鸭子就是满满的快乐了。问题是砖头也需要计划分配,要申请、要审批、要介绍信打条子,并不是哪个个人随随便便就能弄到家的。
扯得有点远就是想说这时候的农村,几乎家家都住土坯墙茅草顶,并不单单是因为穷。计划分配、供求失衡、交通不便等,都是其中的一部分缘由
而且买砖头也确实需要花很多的钱,使用土坯的话,刘余金这堂叔是不要钱的,只要给他几十个鸡蛋,让他孙子每天早晨煮一个补一补瘦弱的小身子就行。这对于目前刘余金家的神秘状况来说,才是最合适的选择。
王红英知道土坯的原因急不来,就叹口气:“唉可不能下雨吆,房子迟迟再盖都无所谓,关键是这油菜马上就能割了,要是老下雨可就坏阵唻。”
刘余金一边编筐子一边聊着:“这怕是我们最后一季在大集体干活了,村长说等油菜、麦子都收完了就开始分田到户。”
“那这田和地都已经丈量好了呀”
“嗯量好了,而且都已经分好,听说到时候还要抓阄。”
“这各家人口不一样,田亩也不一样,怎么抓阄啊”
“好像是好田和中田,一户按照十口人多少田都给定死了。一户人数不够的,就相近的两户三户凑凑。只是位置不定死,让我们抓阄。抓过阄之后,社员之间再自己丈量平分,抓到离家远的可以自己想办法跟别人换。人口多田亩不够的,就从预留田里找补。好田一人五分,要是愿意要孬田就给一亩。我们一家八口人跟孩子老资、奶奶,还有他二大三声二妈就是二婶,已经超过十个人了。这超出的肯定是要从我家这里找补,要不然孩子二、妈二婶的意思肯定不干。不过我倒是希望能够多分一些孬田”
王红英不等丈夫说完,就着急打岔:“孬田可不好,一亩也顶不上好田五分用,还要多花好些劳动力干活。”
“你急个屁啊听我讲完。那孬田我也去参加丈量了,就是黄树岭那个荒坡下面的一片堰湾沟水田。其实肥得很,就是一下暴雨,堰湾沟里的水排不及,老是把那块田给淹了。要说其他什么毛病还真没有,别人不想要,我还真想要是我家的田在那,那个黄树岭荒坡我就开了荒种棉花、插芋头其实是红薯,这里人都管叫芋头。真正的芋头他们又管那叫洋芋,别人也没法跟我抢。我这就叫什么近那个什么先得来着”
王红英也没念过书,丈夫想要说的“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这句话,她也不懂。因此没有接这话,只操心丈夫说那田的事:“那块田离着我们家可不近每次过去还有经过一道堰湾沟,那堰湾沟的桥,只要一下暴雨就淹了。到时候可别来不来、去不去的堵在那,那可就要命了”
“那堰湾沟的上游有大桥,你怕什么不过是多走几步路的事情,犯的着这么大惊小怪的吗你知道那田平常灌溉有多方便吗只要用大铁锹挖个缺口就照行的意思,你去看看那些好田、中田,就没见哪一块有这么轻松的。再说我也不一定非要种稻子,就不能养点别的了”
但是王红英还是对那块田不满意:“那个黄树岭里都是埋死人的坟头,有什么好开荒的再说了,你要是让我一个人在那干活,我肯定会怕的要死”
刘余金听着媳妇这意思算是明白了,想跟她商量着来,这样的美事还是别惦记了。因此紧闭嘴唇,一句话也不愿再说。王红英见丈夫不愿意跟她说话了,也是生气的扭头就走。见摇窝里的小草香正睁着亮晶晶的黑眼珠子,定定的看着天,便抱起她就去了前面婆婆家,找婆婆说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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