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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影帝重生帝王家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三千大梦叙平生
胤祺淡淡一笑,负着手向前迈了两步。他的步子很稳,不快也不慢,可在梁九功的眼里,他身上的气势仿佛也正随着这两步的迈出而节节攀升,直到在刘师傅面前站定,那气势竟已压迫得等闲人丝毫不敢抬头对视。
这气势却又显得极为特殊,既不是纯粹的君威,又不是凛冽的杀气。尊贵流溢,淡漠疏离,仿佛这世间苍生不过草芥,却又带着几乎是看淡红尘厌倦尘世的清冷傲然。简直像是某位九霄的神祇暂留人世,而这世间蝇营狗苟的凡夫俗子们,都丝毫不能入他的眼中。
余光早已留意到梁九功的反应,胤祺依然淡淡地负手而立,心里头却是满意地给自个儿点了个赞。
要拾掇一条丧家之犬,怎么都能随手收拾了,用不着非弄出这种排场来。他刻意调动的气势,自然不是为了这刘师傅,而是特意给梁九功看的。
要知道,这一位梁公公几乎就是他那位皇阿玛的另一双眼睛——康熙今儿对他的厚待甚至已经超出了反常的范畴,只不过他尚且猜不透,索性也就坦然地受着了。既然已经打算不再靠卖萌装傻继续混日子,他也总得有点儿拿得出手的东西亮给他的皇阿玛看。
这君威显然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用了的,万一压过了太子,很可能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杀气也不是不能模仿出来,可刘师傅不过就是打了他三十戒尺,他在这儿喊打喊杀的也实在太过跌份儿。能唬得住人的气势一共就那么几种,他来的路上挨着个儿的过了一遍自己前世演过的角色,最后忽然灵光一闪,敲定了一个几乎是最扯淡的,却不想这效果居然还相当不错。
前影帝淡漠地瞅着那个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刘师傅,目光清冷傲然,唇角蓦地扯出一个不带一丝温度的冷笑来。
——傻了吧,爷还演过二郎神!
第38章 师父
这一双眼睛落在刘师傅的眼里,竟仿佛带了一丝诡异的红芒,恍惚间只觉得一头上古封印的凶兽正张牙舞爪地向他直扑而来,甚至还来不及哭喊出一句饶命,就双眼一翻直挺挺地昏了过去。
“……”胤祺这儿的气势还没凝聚完呢,眼前的人居然就这么倒了下去,一时只觉得无语至极,颇为败兴地摆了两下手:“罢了罢了,拖出去放了吧……估计他怎么也得做上个几年的噩梦,也够他受的了。”
那一日在尚书房,他就刻意调动气势恐吓过这个刘师傅,还在他心里种下了充斥着恐惧紧张罪恶等等一干负面情绪的心理暗示。原本想着是找个时间稍微简单地施加催眠,逼得他当众哭喊认错什么的,却不想康熙居然就这么强势的插了手进来,后头的事儿也跟着彻底地转了个弯儿,奔向了一个极为微妙的方向。
可是——他那位皇阿玛,又到底是想干什么?
直到坐上了回去的暖轿,胤祺依然忍不住反复琢磨着今天这些实在太过古怪的事。他这儿刚受了伤,东宫的人就全被撤换了,任谁都会怀疑这事儿跟他有没有关系——更何况这件事的起源,也本就是他用来试探的那一句话。
现在这梁子可算是彻底结大发了。本来他就已经够觉得头大的了,偏偏康熙又像是生怕把他捧得不够高似的,左一个伴读右一个师傅,居然还许下了那种近乎儿戏的承诺……
想到这里,胤祺却忽然打了个激灵,眼底蓦地闪过一抹精光。
他这位皇阿玛,是想要用他——做太子的磨刀石吗?
指尖下意识轻轻敲打着膝盖,胤祺的双目微微眯起,唇边蓦地泛起一丝冷淡的笑意。他愿意一再的对着太子退让,愿意惯着那个熊孩子,可不是因为他跟太子有什么情分,而是看在康熙的面子上。理解也好,体贴也罢,他的这些心思都是冲着康熙的,可没有半点儿愿意分到这个作死的太子身上。
避让太子是本分,体贴阿玛是情分。可若是连康熙都点了头,他这块儿磨刀石,怎么也得跟那把刀好好地磨蹭两下才成啊……
至于太子这把刀,要是愿意用他来打磨自身,他奉陪到底却也无妨。可要是非得拿来不自量力地砍他,这万一把刀磕得卷刃崩碎,可就实在怪不得他了。
先前做出的那些个努力,可绝不是一起子无用功。懂事儿的孩子永远是最容易被原谅的,这些天来,他已经在康熙心里种下了个“通透纯粹、体贴入微”的印象,也处下了不浅的情分。要知道,这感情牌虽然是当不得底牌用,可要想锦上添花,却无疑再合适不过了。
他相信——只要他没作出什么惊天动地十恶不赦的大死来,在太子这把刀磨好或是磨废了之前,康熙都是愿意护着他的。
虽说这老话讲“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可这种规律在小孩子身上却显然不怎么适用。生一场再大的病,只要熬了过来,眼见着就能恢复了活气儿。胤祺这一宿也没继续赖在他阿玛的龙床上头过夜,而是回了寿康宫去找孝庄耍赖,一会儿控诉着皇阿玛居然给他找了个连面儿都没朝过的伴读,一会儿痛心疾首地表示皇阿玛居然还敢打他,直把老人家逗得前仰后合笑得不住揉眼睛,这才偷偷的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纳兰的毒到底解了没有,这历史到底能不能改——至少现在孝庄看着还是十分康健的,只希望他做的这些努力,可千万不要打水漂了才是。
天色已暗淡了下来,胤祺却也懒得叫人掌灯,靠在窗边沉思着这些日子以来的变故,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杯里的热茶。直到这一杯茶都进了肚子,他才又翻出了个茶杯来放在对面,将两个杯子都蓄满了,冲着紧闭的房门扬声笑道:“门外寒冷,先生都站了这么久了,不妨进来坐坐吧。”
——
昭仁殿里,康熙正背负了双手站在窗前,静静听着梁九功的描述,眼中竟也带了少有的隐隐诧异:“这么说——那刘师傅就这么疯了?小五儿到底都做了什么?”
“回万岁爷的话,疯的连人都不认识了,成天介哭着喊着的,说什么——什么要遭报应……”
梁九功抹了把汗,心有余悸地用力点头,却又接着狐疑着道:“可阿哥当真什么也没做啊,只是盯着他的眼睛问了几句话,倒是那身上的气势实在吓人……”
话说到这儿,他忽然像是受惊了似的打了个哆嗦,才又咬了牙接着小声道:“奴才还从没见过什么人有着那般的气势,虽然从没亲眼瞧过,可就莫名的觉着像是天神临世似的,好像这凡世的一切都叫他瞧不上眼儿。简直就像——就像宫里头有人传的,说阿哥是那十殿阎罗、秦广大王的转世……”
“胡扯!”康熙双目一瞪,吓得梁九功连忙趴在地上,正要认错,却忽然听见康熙居然颇有些不满的低语声:“那可是朕的儿子,传成个什么神仙罗汉的也就罢了,居然传成了个阎王,成什么样子……”
梁九功的面色扭曲了一瞬,却还是败在了自个儿这位主子的奇异思路下头:“万岁爷——说的是……”
康熙却根本没理会他的话,望着窗外沉思了半晌,才终于缓缓沉声道:“朕其实一直在苦恼……究竟要怎么对待他。”
他这话本就是说给自己听的,不等梁九功回话,便又轻叹了一声继续说下去:“朕待他好,就会有人妒忌他,怎么看他都不顺眼。可要是待他不好,朕自己都不甘心。朕总不能时时刻刻的护着他,一来是不可能护得周全,二来——朕也实在有太多的不得已。有太多的事儿,也不是朕不想委屈他,就能不叫他受了委屈的。”
梁九功心中不由轻颤,俯了身低声道:“五阿哥一向懂事,万岁爷的一片苦心,阿哥想来也必是能体会的。”
“朕自然知道他能体会。他本不是个有争心的孩子……朕喜欢他的心性,却也惋惜他空有福缘庇佑,却无争上之心。若是他就那么一直浑浑噩噩的下去,朕也只能尽力多护一护他,尽力保他一生平安罢了——但他既然有这个本事,又被逼出了这一份心气儿,朕就敢把他高高的捧起来,捧到所有人想要踩他,都得先在心里头掂一掂分量。”
康熙淡声应了,可话只说到一半,眼中却忽而闪过一抹凌厉的异色,语气竟也显出了隐隐的决然锋芒。
“太子不就是想和他争一口气么?朕见他这些个日子也是有些散漫自满了——既然太子看他不顺眼,朕就叫他更不顺眼。要是连个兄弟的锋芒都容不得又压不下,只会使这些个歪门邪道的阴损法子为难,将来凭什么接过朕的位子,做我大清的一国之君!”
梁九功心头猛地一震,这才醒悟过来康熙的用意,可一想起苏麻喇姑的那些话,还是壮着胆子怯懦道:“可是……奴才斗胆妄言,可阿哥年岁毕竟还太小啊……若是真跟太子对上,因此被有心之人刻意为难,只怕——”
“朕既然做了,就不会平白叫小五儿再去送命。朕已经叫天霸去看着他了,谁要是再不长眼地敢动他的心思,他的刀可是不会讲什么情面的”
康熙冷笑了一声,负了手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眼里闪过些许复杂的期待:“就叫朕看看——若是这路上横着一块儿搬不起砍不动的磨刀石,究竟能把太子磨砺到什么地步吧……”
——
几乎是在胤祺扬声开口的同时,那一扇门便应声而开。
门外站着的竟是个极为清秀俊朗的青年。这人目光凌厉几如实质,叫他原本近乎温润的面庞也显出一股子冲天的英气。身形笔挺气势浩瀚,右手轻轻扶在腰侧的一把刀上——胤祺半点儿也不怀疑,就这么一把看似寻常的刀,只怕已饮过不少人的血了。
传说中的武林高手!胤祺目光一瞬便亮了起来,一下子想起他那位皇阿玛给他找的那个传说中老是上房顶的师傅,单手一撑便跳到地上站定,按着曾演过的武侠剧里头那些江湖规矩,规规矩矩地抱拳朗声道:“徒弟胤祺,见过师父!”
叫他意外的是,他这儿话音刚落,那个原本气势锋锐逼人的青年却是忽然微抿了嘴,目光竟不自主地向边上飘去,脸上也带了些可疑的淡淡血色,张了张口才低声道:“不必多礼……”
这是——不好意思了?
胤祺诧异地望着面前这一位仿佛尤其腼腆的武林高手,终于还是忍不住哑然失笑,却也莫名的明白了为什么康熙提起这人的时候,眼里也会带着一丝十分不可描述的神秘笑意。
“门口风大,师父进来坐。”
笑着把那青年不由分说地拉进了屋子,胤祺将门关好,又一本正经地捧了一杯茶奉给他:“既然是师徒,自然不可再按身份论。今儿这杯茶就当拜师了——师父就唤我胤祺,只当我是个普通的徒弟也就是了。”
哪一个男孩子心里头没有过英雄梦?眼见着就有了能跻身武林高手体会江湖潇洒的机会,饶是胤祺也有些按捺不住心里头的激动,一时竟是一板一眼的极为入戏。那青年这功夫却也已恢复了正常,竟也丝毫不和他客气,冲着他规规矩矩地抱拳回了一礼,便抬了手要去接那一杯茶:“在下泰州黄天霸,今日便成此师徒之名。”
刚一听到这个名字,胤祺的眼睛便瞬间瞪得溜圆,险些把手里的那一杯茶都给扔了出去。
黄天霸——那个南七北六十三省少镖头,天地会江南堂口堂主,黄天霸?!
作者有话要说:
天霸:啊啊啊有人叫我师父了好紧张(_)





清穿之影帝重生帝王家 清穿之影帝重生帝王家_分节阅读_23
第39章 交锋
实在不亏胤祺惊讶——金镖黄天霸,这个名字他可实在是太熟了。
虽然出身草莽,干的又是反清复明这种拎着脑袋的活儿,可黄天霸却决不是什么空有一腔热血的鲁莽草包。他原本出身扬州,除了那个当南七北六十三省总镖头的爹,一家子的人都死在了那一场扬州七日嘉定三屠的惨案里头,反清复明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事儿。可他又偏偏跟施世纶处得极好,施世纶可是施琅的儿子,自然对着康熙是忠心耿耿,他跟着施世纶待的日子久了,竟也渐渐了解了这一位大清皇帝的文治武功,甚至在康熙下江南遇险的时候屡次不顾仇恨拼死搭救。俩人最终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冰释前嫌惺惺相惜,还被康熙把人给带回了京城。
之所以知道的这么详细,倒不是因为他演过黄天霸,而是在前世的一部有口皆碑广受好评的连续剧里头,他饰演的康熙跟这个反清复明的天地会匪首,可是有着好一段儿相爱相杀的曲折故事。以至于这一部剧的主角明明是有着“大清包公”之称的施世纶,可在观众里头反响得最好的,却是他们这一对儿比配角还要配角的副cp。
一想起前世偷偷上网的时候看着的那些个不可描述的同人文字、视频甚至同人图,胤祺望着黄天霸的目光也就多了那么一些不可描述的微妙。
——仔细想想,皇阿玛提起他的时候,那语气好像是有点儿意思啊……还每次见着的时候都是从房顶上下来,居然也没被治一个冲撞圣驾之罪,还这么逍遥地在皇宫里头带着刀大摇大摆的乱跑,居然也没人敢管他。连那一位同为御前侍卫的纳兰容若,可都没有这一份儿待遇……
被前世那些个粉丝洗脑了的胤祺忍不住花式开起了脑洞,黄天霸却早已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毛,将那杯茶接过来一气儿喝了下去,轻咳了一声微沉下脸道:“有什么好看的?不得对师父无礼!”
跟这个霸气的名字和出身一点儿都不配的,他的相貌俊秀得甚至有几分柔和,性子也纯良腼腆得像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即使努力做出老成威严的样子,也根本就没有半点儿的威慑力,倒叫胤祺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好,师父在上,徒儿绝不敢再无礼了。”
“他叫我来看着你,也没说就一定要拜师父。”
被连着叫了几次师父,黄天霸的神色总算从容了下来,撩开衣衫的下摆,侧身坐在桌边的椅子上:“可你既然愿意叫我这一声,我也就真按着江湖里的规矩,把你算成是我的徒弟了。你有没有什么想用的兵器?”
他说得随意自然,却叫胤祺心里头忍不住偷偷一咧嘴——看吧看吧,连皇上都不叫,居然敢叫“他”,在这规矩森严的清宫里头几乎根本就不可能,只可能是他那位皇阿玛给惯的。再看看这一身的浓浓的江湖习气,肩背挺直眸正神清,显然是半点儿的都没打算按着那主子奴才的规矩来,看来康熙肯定是没舍得把他放出去做什么官儿,多半是给放在了不受御史言官们监督的暗卫里头了。
敢叫一位天地会的领导级别人物当贴身的暗卫,胤祺忽然对自个儿的这个皇阿玛生出了由衷的敬仰之情。
“兵器……”
努力地压下了脑海里头那些有的没的,胤祺皱着眉头仔细想了一阵,才扳着手指头一个一个的开始数记忆里那些比较拉风的武器:“刀,剑,枪,鞭子,暗器……”
“停停——够了!”黄天霸不得不连忙叫了停,无可奈何地看着自己新收的这一个显然野心颇大的小徒弟,“你说的太多了,连我也不可能全精通——我只能教给你刀法和暗器,最多再加上拳脚功夫。你若是真想学别的,等把这几项学好了,我再找几个兄弟来教你。”
胤祺心满意足地连连点头应是,又拉着黄天霸问东问西地说个不停。自打穿了过来,他还是头一次遇到真正出身宫外的人,又是个传说中的武林高手、江湖大侠,自然是少有的兴奋难抑。直聊到窗外天色彻底地黑了下来,来喜进来掌灯,才忽然意识到竟已到了这个时候:“糟了,是我聊得忘形了——师父快回去罢,再过一会儿该宵禁了。”
“明日四更我来找你,先练功,然后送你去尚书房。”黄天霸也不多说,只是点了点头站起身,又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块精致的玉佩递给他,“你现在年纪还小,不到能用这东西的时候。去找根红绳穿起来贴身戴着,要紧的时候能派上些用场。”
胤祺好奇地接过那一块玉佩,玉质通体莹润触手微凉,细细的云雷纹环绕着一条戏珠的游龙,雕工精致得叫人忍不住惊叹。见黄天霸并不愿再多说,他却也不多问,只是笑着点点头道:“我记住了,多谢师父。”
黄天霸出身江淮,说话时没有半点儿的京城口音,一旦说得快了,语气就不由自主得显得轻快柔和起来,尾音也跟着略略上扬,叫人听着只觉如沐春风舒畅至极。胤祺看着面前的这个江南水墨清竹般的人物,到底还是忍不住惋惜这名儿起得实在是不好——总得起个什么如古龙剧里头那李寻欢、楚留香似的风雅名字,才能配得上这一身的清朗俊雅啊。
黄天霸自然不知道他心里头在惋惜些什么,只是仔细地打量了他几眼,又忽然板起脸道:“晚上好好睡觉,从明天起一顿至少吃三碗饭,不然不准练功。”
“三碗?”胤祺瞪大了眼睛一时愕然,低头瞅了瞅自个儿的肚子,又犹豫着商量道:“两碗……半?”
“三碗,没得商量。”黄天霸却是半点儿都不为所动,一把按住他的脑袋用力揉了两下,“吃得少了根本没力气练功,你的根骨确实不错,可身子实在太弱了。不补上来就硬练,是要练得吐血的。”
胤祺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只得哀叹一声乖乖应下,送走黄天霸便老老实实地回了炕上躺下歇着。或许也是这些日子确实耗费太过,还没躺上多久便已沉沉入睡,倒是比前几宿还要更安稳些。
一夜无梦。次日一早,在这一位颇为严苛的师父的监督下硬是塞进去了三碗饭,又锤炼了一早上的基本功,腰酸背痛的胤祺龇牙咧嘴地揉着肚子,领了来喜直奔尚书房——今儿可已经是腊月二十二了。腊月二十三就要停朝,皇子也要停学,这种寒假前最后一天的日子,对任何时代的学子都无疑是最有诱惑力的。
旷了一天的课,这尚书房里头倒是没什么变化。倒是胤祺才刚从门口一露头儿,就受到了兄弟们堪称热烈的欢迎——几个小阿哥都抢着扑到他身上搂着不撒手,七阿哥胤祐拉着他的手急切地追问着有没有什么事,连大阿哥跟三阿哥都过来关切了两句。胤祺一边举起双手大声表明自己好得很,一边费力地把自个儿从人堆里扒出来,就看见胤禛正沉默着站在最边上,一双黝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眼里竟是一片深深压抑着的担忧跟不安。
“四哥,那鲁班锁可解开了没有?”
胤祺笑着拉住了他的手,拖着他一块儿在桌旁坐了。胤禛的手动了动却没挣开,只是微抿着嘴轻轻摇头,低声缓缓道:“还没什么头绪。”
“还好还好——我可是琢磨了一个月呢,你要是这就解开了,我就该愧得去撞墙了。”
胤祺却像是全然察觉不到他的异样似的,只是引着他和别的兄弟一块儿放松说笑,不大的书房里头不时地响起一阵阵欢快的笑声。胤禛望着他仿佛确实与平日毫无异样的眉眼,眼底的沉涩仿佛隐隐化开了些,话却依然说得很少,只是偶尔才应上一两句,刚被拉过的手在桌子底下缓缓攥紧,却依然留不住半分那已经散去的温热触感。
“今儿倒是热闹啊——五弟,这身子没好全就别出来逞强了。昨儿还烧得人事不省呢,要是再叫冷风吹得烧起来,还不是又得叫皇阿玛他老人家操心么?”
众人正说笑间,门口忽然传来了一个冷淡得几乎有些阴阳怪气的声音。胤祺微挑了眉站起身望过去,就见太子竟是一个人打门外走了进来。那双平日里从来都是目空一切尊贵高傲的眼睛,今儿竟像是藏着近乎气急败坏的恼意,连说出的话也隐隐现出了几分图穷匕见的意味。
“给太子请安。”胤祺倒是还记着打千儿的事呢,拍了袖子俯身问了一句好,又缓缓站直了身子,微笑着温声道:“谢二哥关心——只不过是来念一念书罢了,总归又不至于天天的有这个福气被锤炼身子,胤祺还是支撑得住的。”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康熙刻意把他推上去,叫太子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最重要的目的显然是为了磨练太子,至于他好不好的倒要放在其次了。他自然知道风头太盛决不是什么好事情,可既然是他那一位皇阿玛有意捧着他,就算他再有意收敛锋芒韬光养晦,只怕也早已经由不得他。
左右这局面也已然不可收拾,倒不如索性就顺着这条路冲上去。皇权最重天权神授,他的眼睛就算已经治好了,却也毕竟曾经被当作过是不祥的“鬼眼”,后来闹出的那些个神神叨叨的事儿,更是叫宫里隐隐有他是什么阎王转世的传闻。有过这些个污点,又拖着这么个身子,他无疑已是个注定不能继承大统的阿哥。却也正是因此,有些事情,他反倒比所有的兄弟都更能放得开手脚。
再怎么着,他也是康熙亲手推出来的磨刀石。只要太子这一柄刀还没到要断的时候,只要他自个儿做事足够有分寸,就还用不着担心会被一脚踹到茅坑里去。
至于等到这柄刀磨断了之后——他就算再不济,难道到了那个时候,还会依然只是块儿任人宰割的破石头吗?
第40章 伴读
“倒是看不出,你居然还长了这么一张伶俐的巧嘴。”
太子冷笑了一声,转身便向外走去,一边淡淡道:“跟孤出来,孤有话对你说。”
胤祺正要迈开步子跟上,手臂却忽然被人一把拉住。迎上胤禛那双仿佛显得比往日尤其紧张的黝黑眸子,他却只是淡淡一笑,覆在拉住自个儿的那一只手上轻轻拍了拍:“我没事儿——太子不过是和我说两句话,又不能真吃了我。”
胤禛缓缓地松了手,望着他坦然向外走去的背影,目光却终于还是忍不住的微微一沉,垂下的手忽然猛的攥紧。
——五弟昨日果然病得厉害,甚至只怕一度凶险至极,要不太子也不会说出这种话来。皇宫里头的人命简直太脆弱了,即使是贵为皇子,也未可见得就准保能活的下来,自个儿这些年来也亲眼看着了,幼年夭亡的兄弟又岂是一个两个?
昨儿没见胤祺来上课,他心里居然头一次慌得不成,连当初一母同胞的六弟亡故,都没提心吊胆到这个份儿上。今日总算见他好好的站在了自个儿的眼前,竟是平白生出了仿佛劫后余生般的轻松来,本想和兄弟们一样上前去关切询问,却无论如何都迈不开太过沉重的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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