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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影帝重生帝王家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三千大梦叙平生
“主子……”贪狼哽声唤了一句,又顿了半晌才哑声道:“您的身子是比从前好了些,可也不能来回的这么折腾——如今已没什么大事儿了,您就撂开手好好的歇一歇,别再熬心熬力地撑着了……”
胤祺摇了摇头,抬起手示意他扶着自己站起来,目光落在那一张被他画得乱七八糟的宣纸上头:“土豆刚推行下去,谁也不知道效果就好不好,百姓能接受到哪一个程度——你见着如今一片欢喜,那是因为大家都刚被从绝望里头拉出来,即使是一根稻草,在所有人的眼里头也是一根被镀了金的稻草。可往后的情形若是就听之任之,却也是不可行的,况且还有那些个之前宁死不种土豆的固执农户,我当初既然没下得了狠心逼他们,如今也就更没法儿说一句活该,就那么眼看着他们活活饿死……”
先前坐着倒也尚觉无碍,甫一起身,强烈的酸疼乏力就从每一个角落里钻了出来,不由分说地席卷了他的身体,脚下一软就朝地上跌下去。贪狼忙一把将他扶住了,还要再劝,目光却忽然定在门口,胤祺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神色间便也忽然泛上了些心虚,轻咳了一声低声道:“皇阿玛……”
康熙似乎并不觉着意外,只是静静望着他不开腔。胤祺被看得有些站不住,抿了抿唇想要解释,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横心便打算索性跪下装个委屈示个弱好糊弄过去。谁知膝盖上才一打弯儿,就被后头跟进来的胤禛冲过去一把扯住了,不由分说地把人撂在了椅子里头坐下,转头就冲着门口的皇阿玛跪了下去:“皇阿玛,五弟他是救灾心切,纵无旨意,却也是有功无过……”
“起来罢,你们这兄弟俩唱的是哪一出?倒叫朕成了恶人一般。朕几时说过要罚他——又几时舍得过罚他了?”
康熙原本还想假意拿一会儿乔,也借机拾掇拾掇这个从来都不听话不把自个儿的身子当回事儿的儿子,好叫他多少长点儿记性。胤祺这边儿也明白自家皇阿玛的心思,认错装委屈再不行就装晕的流程都准备好了——谁知道叫这个一向处事严谨认真的四阿哥忽然掺和进来,俩人却也都没再好意思接着演下去。一个老老实实坐在椅子里头不再折腾,一个抿了抿嘴还是忍不住快步走过去,蹙了眉仔细打量着这个儿子的面色:“哪儿不舒服,叫大夫看过了没有?”
“可能只是一路赶过来累着了,没觉着有别的不对,就是身上乏。”
胤祺现在动一动都觉着费劲儿,也只能这么大喇喇无礼地叫自家皇阿玛站着自个儿坐着,拼命地给外头的队友使着眼色要支援。幸而于大人跟梁公公都反应得够快,椅子立刻被搬了进来,眼见着该做的都坐下了,胤祺也总算是松了口气,笑嘻嘻地扯了自家皇阿玛的袖子讨饶:“皇阿玛,儿子知错了,下回一定给皇阿玛留张条儿再走……”
这种讨饶一看就毫无诚意,康熙没好气儿地瞥了他一眼,也不搭理他,只是和颜悦色地望向一旁拘谨侍立着的于成龙:“北溟,这一回也多亏你奏报及时,此前又一直跟着这个不成器的臭小子劳心劳力——若不是你跟老四推行得力,这次的蝗灾少不得要引发大动荡,朕当给你记上一功。”
胤祺早被自家皇阿玛挤兑习惯了,一把拉住了又要替自个儿说话的四哥,冲他使了个不必当真的眼色。也不管另一边君臣相宜的两个人,只扯着胤禛嘀嘀咕咕地问着他这一回都有哪些人跟来了,这一路上又见着了些什么情形。两个人正说得入神,冷不防一人脑袋顶上遭了一个爆栗,抬了头便见着自家皇阿玛又好气又好笑的神色:“老四这一路上恨不得一个多余的字儿都不说,你们两个凑到一块儿倒是聊的热闹!还不去用饭,饿了一天了都没感觉?”
“不是儿子没感觉,是于大人这儿真没饭吃——皇阿玛,您是没见着于大人那个土豆种的,削完了皮还以为是栗子仁儿呢……”
胤祺这才想起自个儿是实实在在的一整天都没吃饭,刚到的时候太紧张觉不出来饿,后头大抵已是饿过劲儿了,居然就这么一直拖到了现在。一天都忘了吃饭这种事儿自然是宁死不可承认的,五阿哥熟练地把锅往外一甩,二话不说就把刚拉到身边的队友转手给卖了出去。
于成龙张口结舌,却也只好认命地苦笑着点头,老老实实地把锅扛在了自己身上,俯身告罪道:“臣无能,没能种好土豆,也没能照顾好恒郡王,没能盯着王爷按时吃饭,请万岁爷责罚……”
第135章 生意
有了自家皇阿玛跟四哥这两个人形公务处理机坐镇,胤祺身上的担子也总算是轻松了下来。
这么多年下来,他这天儿一热就不爱吃饭的毛病也还是没改,那一顿晚宴倒了儿也没能吃下去几口,只是觉着胃里堵得慌,推说累着了回去歇下,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大亮。也不知昏昏沉沉的时候都被廉贞灌下去了些什么东西,总归醒来了便觉着精神不少,也知道饿了,换了衣裳就开始琢磨着找饭吃。
“哥——你可算醒了!”
门口响起九阿哥欢喜的呼声,胤祺还没缓过劲儿来,扶着桌子才望过去,就被早已长得人高马大的弟弟扑过来挂在身上。当即被砸得眼前冒了几颗星星,腿下一软险些栽倒:“小九小九——消停会儿,可饶了你哥的老腰吧……”
“你昨儿脸色白得吓人,说话听着都不对劲儿了,都快把我跟老十三给吓死了。”
胤禟委屈地嘟囔了一句,又仔细打量着他的神色。见着他双目光华凝聚,脸色也尚算红润,这才略略松了口气,又不迭拍着胸脯保证道:“皇阿玛说你是累的,哥,你放心——有我们俩来帮你忙,什么事儿你都不用动手,就坐在这儿动动嘴就成,我跟老十三一准儿给你办利索了!”
“你到底是有多看不惯四哥,张口闭口都不提他?”
被点了名儿的老十三正打外头端着盘炸果子进来,闻言却是又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把手里的东西轻轻搁在桌上:“五哥,四哥昨儿饭都没吃的守了你一晚上,要不是皇阿玛轰人,四哥还不走呢……”
“叫你们担心了。”胤祺无奈一笑,扶着桌边慢慢坐了,又好奇地打量着那一盘子叫鸡蛋清裹着炸得金黄的不明物体:“这是什么东西——你们两个鼓捣出来的?”
“主子。”跟在他身后进来贪狼低声唤了一句,忧心忡忡地拼命打着手势,像是生怕他再问下去。除了自个儿不适生病,胤祺还没见过他这般慌乱的时候,一时只觉着越发好奇难捱,接了老十三递过来的筷子拨了拨,夹起了一个仔细研究着:“闻着倒是香,是拿土豆做出来的?”
胤禟的神色里尽是兴奋,一迭声撺掇着他先尝尝看,就差把要坑人的念头直白地写在脸上了。再怎么也是自个儿一手带大的弟弟,胤祺自然一打眼儿就知道他在寻思着什么,筷子走到一半就忽然转了个方向,不由分说地塞进了他张着的嘴里:“你先给哥吃一个,看看有没有毒。”
被自家兄长用来试毒的九阿哥没有半点儿的心理阴影,大喇喇地嚼得喷香,又连着往自个儿嘴里扔了几个:“哥你怎么跟老十三似的,整天疑神疑鬼——我还能害你们不成?说了好吃就是好吃,你们还两个偏都不信……”
“好吃是不假,可是不好消受。可不是谁都跟九哥你似的什么都敢往嘴里塞。”老十三撇撇嘴回了一句,却也抱着要坑不能只坑自个儿一个的心态,扯了扯自家哥哥的衣裳,“五哥,其实还真是挺好吃的——要不你也尝尝试试?”
“主子!”
贪狼在外头被胁迫着答应了这两位小阿哥不能拆台,这时候急得火烧火燎也无可奈何,只能拼命冲他打着手势,缩着手臂扑腾了几回,又原地跳了两下。胤祺原本还在抿着茶水,一见着他这一套动作却是忍不住喷笑出声,呛得险些连茶盏都没能端住,唬得这一屋子的人也都不敢胡闹了,顺气的顺气拍背的拍背,紧张兮兮地围了一圈儿,生怕他再咳出个什么好歹来。
“好了好了,你们真当我是林——咳,不就是拿鸡蛋炸的嘛,我看得出来,你也用不着这么拼,还非得给我演一回母鸡……”
想起现在显然还没有林黛玉这么一位能用眼泪淹了陈塘关的姑娘,胤祺若无其事的把才说到一半儿的话给咽了回去,淡然地强行扭转了话题,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贪狼的肩。
——那怎么能是母鸡!一腔热血想要保护自家主子不被恶势力坑害的贪狼憋屈得热泪盈眶,只能眼睁睁看着胤祺夹了一个放进嘴里嚼了两下,紧接着便神色微变,目光复杂地看向这两个眼巴巴等着看热闹的弟弟:“这是——蚂蚱?”
“主子,您要是不舒服就赶紧吐出来,千万别忍着……”
贪狼忙端了一盏茶给他,胤祺却只是若有所思地抿了一口就搁在一旁,又接连尝了几个才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道:“盐搁的少了,若是加些胡椒米分,大抵能更好吃些……给皇阿玛跟四哥尝了没有?”
“尝了——老十三就知道在他们面前装乖,结果挨打都是我一个人的!”胤禟委委屈屈地对着自家哥哥告着状,又指了指自个儿的屁股,“都快打肿了!”
“那是你们祸害的方式不对。”胤祺神秘一笑,拍了拍这个弟弟的肩,冲着两人神秘地勾了勾手,“我教你们,你们就去跟皇阿玛说,蝗虫这东西能当零嘴儿吃,又能入药,所以也就有理由花钱收——让朝廷出钱,一文钱抵一斤干蝗虫,不光直隶,边儿上的几个省也都收。叫百姓攒够了就去官府换钱,要粮就给粮,总归能拿蝗虫换来切实的东西。”
“这主意好!”胤祥目光一亮,一拳砸在了掌心,“这么一来百姓可就有了干劲儿了——那蝗灾反倒变成了满天飞的铜钱,哪个忍得住不去抓?四哥那儿正犯愁蝗虫怎么除呢,这不是正好……”
“可有一点不好,这钱出了可就回不来了。”
胤禟念书念不明白,算账却比谁都精明,眼珠一转便已算出了这里头吃的亏来:“哥,其实吃蚂蚱的事儿没少有人干过,可还是没人愿意抓蝗虫,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这玩意儿存不住?咱要是开了口说收购,准定有源源不断的蝗虫送过来,可咱也一样存不住啊,这不是白把大把的银子往外搭吗?”
没想到自家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在经商上头居然还真有点儿天分,竟已经能算计到这一步,虽说手段还嫩了点儿,可该有的心眼儿却是半点都不缺了。胤祺欣慰地淡淡一笑,又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缓声道:“当然还得找个下家替咱来吃亏——你们收了来,这么做成零嘴儿也可,晒干了磨成米分,说是上等的药材也成,提成一钱银子一两,卖给京里头那些个高门大户。只说是但凡花了一两银子的,就算是为直隶灾民认捐五钱……”
“然后他们为了挣名声,就得捏着鼻子掏钱买。咱赚的钱分出去一半儿认捐,倒了儿剩下的也能比先前掏的钱多出不少来!”
胤禟就喜欢听这个,越听目光越亮,到后头更是兴奋难抑地打断了自家哥哥的话,眉飞色舞地接上了最后的话尾巴。胤祺笑着拍拍这个弟弟的脑袋,朝着门外努了努嘴:“听明白了还不快去?这个差事可就给你办了,办不好不准回来见我,听着没有?”
“瞧儿好吧您呐!”胤禟兴奋地一挥拳头,一溜烟便窜出了屋子。胤祥茫然地看着这两个哥哥在自个儿面前达成了罪恶的金钱交易,只觉着听得一头雾水,摸了摸脑袋无辜道:“五哥,我好像还是没听懂……”
“你不用听懂,你盘算的方向跟小九儿就不一样,你想的是为政,他念的是为商,本就是不搭界的事儿。”
胤祺淡淡笑了笑,拍了拍这个弟弟的背示意他坐下,又抿了口茶才道:“小九心思浅,我不求他惦念着家国天下,只想他这一辈子安安稳稳做个富家翁也就够了。你心里却要有数,这收购蝗虫首为除蝗,次为赈灾——百姓不愿意费时费力地去抓蝗虫,是因为反正自个儿的地已经被啃干净了,再啃也没得啃,抓了那东西也顶不了几顿饭吃,还要费时费力,索性也就由它蹦跶。叫你们向下头收购蝗虫,一来是能叫百姓见着回报,能有这除蝗的动力,二来则是为了那些个这一回没种土豆的人……”
“管他们干什么——叫他们当初硬气,现在傻眼了又能赖谁?”胤祥不服气地梗了脖子,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当初叫种不肯种,拿朝廷的话当耳旁风。多有骨气呢,哪儿用得着我们来救?”
“十三,你的性子一向直来直去嫉恶如仇,这不是件坏事儿,可有些时候,有些事儿也不必就非得算得那么清楚。”
胤祺无奈一笑,安抚地拍了拍这个弟弟的脑袋,却也不忙着开导他,只是含笑温声道:“这事儿你亲自下去跑吧——那些个当初压根儿就没种土豆的,还有阳奉阴违的不上心,亦或是确实没种好没有收成的,咱不能单发给他们救济的粮食,却可以鼓励他们去给自个儿挣粮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给他们留一条生路,其实要比逼着他们跪在绝路上认错好受得多……”
胤祥虽仍有些不服气,却毕竟向来听这个哥哥的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忽然忍不住好奇道:“五哥……那蝗虫真能入药吗?”
“反正吃不坏人,就说是补品呗,吃着有用没用的也都是那么回事儿……”忧国忧民的五阿哥摸了摸下巴,理直气壮地应了一句,又老谋深算地拍板道:“你跟小九儿派人回京城散播流言,就说蝗虫米分吃了能滋阴壮阳,对那种事大有裨益,就这么定了。”
头一回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目中温和善良无所不能的五哥这么理直气壮地坑人,十三阿哥的心里受到了剧烈的冲击,顽强地扯着自个儿的最后一点良知不肯撒手:“五哥,你怎么知道就有那个用处……那要是不好使呢?”
“当然没这个用处,要不皇阿玛早就给我塞一肚子蚂蚱了。”
胤祺现在已经对自个儿的所谓“隐疾”有了一定的适应度,居然还现身说法地拿自个儿举了个例子,才又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这个虽然已经有了福晋,却只怕依然尚不通人事的弟弟:“你放心,这种事情——就算是不好使,也绝不会有人好意思说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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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影帝重生帝王家 清穿之影帝重生帝王家_分节阅读_105
赈灾不是一两日就能做成的事儿,御驾却不能一直停在保定府不回去。胤祺这一回的身子倒是争气得很,没过几日就已活蹦乱跳得看不出半点儿虚弱不适,康熙提了几日的心也总算放了下来,留下匆匆赶来的凯音布陪着于成龙一块儿赈灾,便传旨叫摆驾回京了。
老九早就先回了京城去掂掇卖蝗虫的事儿,十三阿哥则被胤祺刻意留在了下头磨性子——从先头儿这小子说的话就能看出来,这个小十三一路有自己护着,毕竟还是走得太顺了些,虽说胸中格局不小,却终归是个贵公子哥儿的脾气,总差了那么一点儿稳妥踏实。他可不舍得叫这个弟弟进宗人府里头去打磨,只盘算着就这么扔下去脚踏实地的办几年差,能磨成什么样儿也就是什么样儿了。
干什么非得把胸中的傲气都磨没了才算可靠?在一代能臣干吏和一个飞扬耀眼的弟弟之间,胤祺毫不犹豫地选择后头的那一个。他养出来的孩子,最好是那种拳打前山理藩院,脚踏后海畅春园的,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用不着跟着他似的这么一步一步盘算着走过来——要算计谋划,要打熬心力,有他一个却也就足够了……
在五爷的幕后指挥下,九阿哥的蝗虫米分在京城迅速打开了销路,不仅把先前搭出去的银子尽数捞了回来,在捐出去了一半儿之后居然还是赚了个盆盈钵满——只可惜大赚了一笔的九爷还没等高兴,得了的钱就都被自家五哥入了辛者库,只说这一回出料出工出地方的都是辛者库,攥来的钱也自然该是人家的。可怜九爷赔着本儿赚吆喝地跟着辛苦了一通,最后居然只得了自家哥哥塞过来的五千两红包,拍了拍脑袋就被打发到边儿上自个儿玩去了。
当弟弟的扑在额娘怀里头眼泪汪汪地哭诉,当哥哥的却正坐在京城第一大酒楼知味楼里头,饶有兴致的听着边儿上几桌正眉飞色舞地把所谓蝗虫米分越吹越神——京城的爷们儿都是要面儿的,平日里就自认龙精虎猛,更不可能吃了这神药反倒不行了。眼见着吹得几乎都没了边儿,居然还有拿蝗虫米分喂蝈蝈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讲究,反正捏着蝈蝈葫芦的那位爷振振有词地说他这只“大将军”吃了蝗虫米分之后越发的凶悍,连着斗倒了城西的“独一斗”跟城南的“威震天”,下头也是一片没了儿的赞扬,叫人听着都觉这蝗虫米分实在厉害得叫人心动。
“说的还真像是那么回事儿——要不是这话儿本来就是我编出来的,我听着都该信了……”
接过贪狼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胤祺不紧不慢地摇着扇子,轻笑着摇摇头,忍不住由衷地叹了一句。贪狼正一丝不苟地用茶水烫着碗碟勺筷,闻言却也是不由失笑,将碗碟细细拭净了放在胤祺面前:“说来也怪,真话没有人愿意信,假话却跟插了翅膀似的自个儿越传越远——听说京城里头的几个药铺也都开始收蝗虫米分了,还有偷着下去各县府自个儿收的,出的价钱也高,不少百姓都不再跟官府交换,转而卖给他们了。”
“正常。就连盐道还有那贩私盐的抓不尽呢,一个蝗虫米分,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咱也没拢着只准官府干,他们有什么不能下去收的?这么着老百姓得的钱还多——咱当初折腾这事儿也就是为了赈灾灭蝗,只要有这个效用,谁给钱谁占便宜都是一样的。”
胤祺淡然一笑,眼里却划过一丝淡淡的利色。这次的蝗虫米分闹得实在有点儿大,大得仿佛还有另外一只手在推波助澜——他不愿打草惊蛇,却也不打算坐以待毙。小九儿的生意刚开始做大就被他给掐断了,还有成堆的蝗虫米分堆在仓里头等着发放,他倒要看看那一只幕后的手到底要把这件事儿推到一个什么方向去,再好好儿地立一立这郭络罗家做生意的规矩。
脑海中念头纷杂一闪即逝,眼见着下头两个气度不凡的中年文士走上来,胤祺便收了这些个隐晦的心思,含笑拢了扇子起身迎上去,俯身轻施一礼道:“学生胤祺,见过方先生、戴先生。”
他演了两辈子的戏,最擅拿捏的便是这三分风雅温润、七分清贵天成的气势。如今不过是含笑施礼,便已叫一向清高孤傲的戴名世心中微震,原本对着这些贵公子哥儿的隐隐轻视尽数散去,由衷还过一礼,俯了身诚声道:“罪民戴名世,见过恒郡王。”
方苞在南书房伴驾已有多日,更是早见识过这一位五阿哥的本事的。含笑望着这位老友终于诚心诚意地对着这位救命恩人拜下去,自己却也是端正了神色,郑重地冲着胤祺施礼道:“多亏王爷仗义搭救,叫多少无辜之人免遭不幸——深恩难报,请受方苞一拜。”
“方先生,不必如此。”胤祺地托住了他,含笑冲着往三楼雅间的楼梯一侧身,示意他此间并非说话的地方,“楼上备有酒菜,二位先生若不嫌弃,还请移步一叙如何?”
第136章 面谈
这一顿饭,胤祺其实是替自家皇阿玛来请的。
和只做了个序的方苞不同,戴名世毕竟是《南山集》的执笔,纵然罪名可免,却也已注定不能再在朝中留任。康熙有心向天下做出个宽仁的姿态来,便嘱咐着胤祺想办法将此人保下留待后用,可胤祺又是个常年不在府里住的,想着自家九弟反正已在学问一道不可救药了,老十三倒是正缺个能正经教一教念书的师傅,就谋划着能不能把这一位戴南山忽悠到十三家府上去,还特意把方苞也一块儿忽悠了来作陪。
“在下已是戴罪之身,活命便是侥幸,又有何颜面忝居于皇子府上……”
戴名世经此一难,早已被折腾得心灰意冷,听了胤祺的话却也只是苦笑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胤祺却依旧只是淡然浅笑,亲自将他替酒满上了,又温声劝了一句:“先生才名举世皆知,《南山集》晚辈也已拜读过,笔力雄浑才气浩瀚,对时局更是针砭时弊入木三分。有此大才,本就不该隐没于山野之中,更不该枉受牢狱之苦。”
斟酌着语气背了一遍李光地写给自己的古文赏析答案,胤祺打量着戴名世仿佛隐隐渐缓的神色,忽然垂眸浅笑,开口时竟忽然带了几分赧然:“不瞒先生说——若不是我老不在京城待着,怕先生在我府里无人奉养,就直接把先生接到我府里头去了。想着叫小九儿侍奉先生,可那臭小子又是个四六不通的憨货,怕糟蹋了先生的学问,十三弟心性纯善刚直不阿,天赋又是我们兄弟里头顶尖儿的,想着怎么也能配得上先生大才,这才壮着胆子请方先生帮忙说合……”
他眉眼本就生得温润柔和,这一笑更是彻底敛去了原本的天家贵气,倒显得更像是个腼腆又乖巧的青年书生,叫戴名世忍不住想起了自家的幼子来,心中便也不由软了三分:“承蒙王爷厚爱,戴某本不该推辞——可在下毕竟声名已污,若是有心人以此来做文章,只怕难免要连累十三贝勒,在下又如何有颜面立身于贝勒府中?”
“先生不必忧虑,有我在,这有心人的文章是做不成的——纵然做出来了,随手烧了也就是了。”
胤祺浅笑着应了一句,语气温和笃然,却又仿佛带了不容置疑的淡淡傲气。自与两人见面起,他先是以学生自谦,后又执晚辈之礼恭顺,末了又换了为人兄长的请求托付,几乎叫方苞和戴名世忘了正是这一位恒郡王雷厉风行破开了这一场必死之局,求得万岁回心转意,才换得了众人如今的一丝生机。想起李光地转述中那一日的情形,方苞的心绪却也不由隐隐激荡,一把扯了老友的腕子轻笑道:“老弟,王爷与我们有救命之恩,更替我们洗刷了一身污名,纵肝脑涂地亦无以为报——你若再行推脱,可就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
戴名世被他忽然点醒,慌忙起身想要解释,胤祺却已含笑跟着站起,顺势拱手作揖道:“先生受得苦太多了,如今已不必再委屈求存,还请放心在十三弟府上住下。十三弟是个好孩子,会对得起先生的学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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