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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影帝重生帝王家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三千大梦叙平生
“戴某何德何能……”戴名世长叹了一声,终于深深拜倒,哽咽着诚声道:“蒙王爷厚恩,无以为报——在下必将倾尽所学,以酬此知遇之恩。”
胤祺对戴名世的了解并不深,虽曾翻阅过《南山集》,却毕竟只是为了替其脱罪,重心都放在了有没有反清复明大逆不道的言论上头,对其文章才学的认识实在没多深刻。此时听其言竟似有所指,又瞥见方苞眼中一瞬闪过的惊愕之色,心中不由微动,面上却仍是一片温然含笑,双手将对方搀起:“有先生此言,晚辈感激不尽,又何感言恩?先生快请坐——正事儿咱们说完了,这一桌子好菜可还是不能浪费了的……”
说是五阿哥请客吃饭,可胤祺的胃口不好,又不能饮酒,其实还是多由贪狼代饮与两人作陪。他毕竟曾师从于张英,又为了今日会面特意扯着李光地临时抱佛脚了一番,背下了不少的台词,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倒也总算守住了不知究竟是谁给他定的“博学广识”的人设。
这一顿饭足足吃了一个多时辰,见着天色已然渐晚,胤祺特意着人将方苞送回了住处,又亲自陪着戴名世到了十三贝勒府上。胤祥早就从下头回来了,听说自家五哥给自个儿找了个老师,一早儿就在府上候着,听着人报就忙快步迎了出来。
《南山集》的案子闹得不小,胤祥自然也是知情的。依着他的性子,自然打一开始就对戴名世等人的遭遇同情不已,如今见着五哥把人搁在了自个儿的府上,下意识就觉着这是交给自己来护着了,自然而然就升出了浓浓的责任感来。一路亲自将人迎了进去安置妥当,转头就跟着胤祺把胸口拍得咚咚响:“五哥,你放心,人我准定给你看住了,谁都别想动一下儿。”
“给你是叫你当老师的,旁的事儿有我管,用不着你操心。”
胤祺听着他这语气就知道这臭小子准是给想差了,不由失笑摇头,抬手敲了一把他的脑袋:“戴先生是有真学问的,平日里要虚心些求教,多听先生的话,知道吗?”
“啊?哦……”
胤祥摸了摸脑袋,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胤祺一向对这个弟弟很是放心,笑着胡噜了一把他的脑袋,又细细嘱咐了几句,看着他认认真真地点头记下了,这才带着贪狼上马回府,心里头却在盘算着要不要再去找李光地唠一唠,问问这位戴先生是不是有些个别的什么本事。
一路回了自家王府,胤祺心里头想着事儿没留意,贪狼却一眼就瞅见了街角那一顶不起眼的软轿,勒了马低声道:“主子,怕是有客来了。”
“眼见着天都黑了,能有什么客非得挑这时候来?”
胤祺诧异地挑了眉,细细打量了那轿子几眼,只觉着颇为眼生,显然不是自家四哥的,可也不像是李光地老坐着的那一顶。他如今名义上还在闭门养病,今儿奉旨请客吃饭已经是少有的放风的机会了,虽说已经跟自家皇阿玛报备过,这么被人抓包却也不好受。扯着贪狼绕到后门进了府,抓住门房一问,才知道竟是八阿哥过来了。
胤祺其实不想在这时候见这个弟弟——或者说他其实什么时候都不怎么想见这个弟弟。每一次见到胤禩,他都仿佛能从这个八弟身上见到那些与前世那些人极为相似的特质,野心勃勃,米分饰太平,明明私底下无所不用其极,面上却仿佛永远是一团和气。这些个特质随着年纪的增长越发明显,他这些年都有意无意地避开这个弟弟不管,却也多半都是源于这个原因。
可是——毕竟都找上门来了,也实在没有不见的道理。胤祺揉了揉背了一天台词有些发涨的额角,点了点头示意把人带过来,自己在书桌边坐下,轻抿了一口廉贞特意配出来的参茶。闭目凝神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遮着嘴偷偷吐了出来。
“主子……”
好歹也在喝药这件事儿上斗智斗勇了这么多年,贪狼自然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动作。无奈地出声提醒了一句,又换了一杯热的,硬着心肠塞进他手里:“主子,您现在的身子全靠着廉贞的药才能撑得住,又不肯回江南去静养,这药茶是不能不喝的。您看今儿那一顿饭,您总共能吃进去小半碗没有?这么下去——”
“好了好了狼嬷嬷,等我把手下的事儿忙完,咱转头就回江南去行不行?再听你唠叨下去,这一杯又要凉了……”
参茶热的时候倒也勉强能入口,胤祺屏住呼吸一小口一小口抿着,毫不留情地把被这些个古怪味道统治的郁闷转嫁到了贪狼的身上。只可惜后者这么多年来早已适应了自己的各种外号,神色依然平静如常,严格地监督着他将这一杯参茶喝完,才终于给他换上了正常的茶水。
眼巴巴瞅着香气宜人的西湖龙井慢慢续满了茶盏,胤祺抬手抄过来就要先漱漱口,门口却已传来了胤禩含笑的温和声音:“今儿冒昧来访,打扰了五哥养病,弟弟在这儿告罪了。”
“……”没料到这个老八居然能走得这么快,正漱着口的胤祺动作一顿,卡在半当间儿不知该把那口水吐了还是索性咽下去,猝不及防就被呛得急咳了起来。贪狼忙替他拍背顺气,这一口水呛得结结实实,胤祺咳了好一会儿才总算缓过来些许,靠在贪狼身上轻喘了一阵,才勉强冲着胤禩淡淡一笑:“老八,坐吧——我就不起来迎你了。”
“咱们兄弟间哪有那么多的礼数?再说我这一回可是来请罪的,若是扰了五哥修养,倒还不如愧得一头撞死在这儿了。”
胤禩温声笑了一句,神色不见半分有异,却也不坐下,反倒忽然深深一揖倒地,诚声告罪道:“先前是下头人不懂事,在朝堂上给五哥添了麻烦。我一直想寻机会来给五哥赔个不是,却始终没脸登门,今儿才总算壮着胆子过了来,五哥要打要罚弟弟都认了,只求千万莫生疏了这兄弟的情分。”
胤祺尽职尽责地装着病,微垂了眸听着这个老八的话,心里头却已是一片清明——朝堂上那件事儿他分别听过了皇阿玛、四哥、小九儿跟老十三一人给他学了一遍,各有侧重,有的少不得还有几句添油加醋,却已足够他彻底弄清楚这一件事儿的原委了。
平心而论,他倒是相信这件事儿真跟他这个八弟没什么关系,毕竟借蝗灾攻讦他实在算得上是顶级的昏招了,不像是老八的作风,倒像是阿灵阿立功心切搞出来的名堂。记着太子曾与他提过,那阿灵阿这一回也是搅进了刑部风波里头的,为了脱身折腾出来这一回的闹剧试图邀功,依着钮钴禄家不到和珅就拯救不起来的智商水准,倒也实在不难说得过去。
见他只是垂眸不语,胤禩的心里终于隐隐生出些不安来,竟是忽然上前一步跪在了他面前:“五哥若是不信,弟弟也只能这么给五哥请罪了……”
“八弟——这是做什么?”
胤祺似是刚从沉思中缓过神来,忙伸手要扶他,却只是略略撑起了些身子就又无力地跌坐了回去,原本苍白的脸色也隐隐泛上了些虚弱的潮红,微蹙了眉望着他道:“不过是小打小闹,何必放在心上?多大的事儿,就值得你跑来赔礼……”
“五哥只要别怪弟弟,我这心里头也就安生了——不瞒五哥,九弟前儿因为这事儿还跟我打了一架,我怎么解释他也不肯听,险些就要被逼成了窦娥了。”
胤禩暗暗松了口气,笑着回了一句,这才回身在椅子里头坐下,又微探了身子关切道:“五哥身子可好些了没有?我府上还有些珍惜的药材,回头叫人给五哥送来——您就别再往下头事事的劳心劳力了,先留在京里把身子养好了,事儿总是做不完的……”
“我在京里待不住,要养病,还是得回江南去。”
胤祺淡淡笑了一句,眉宇间掠过一丝疲倦,又将目光转向窗外渐暗的天色,良久才轻叹了一声,垂了视线呢喃般低声道:“在京里,我不舒服,你们也不舒服……”
八阿哥的目光蓦地微缩,眼底极隐蔽的闪过一丝利芒,面上却依然是一片真切的关怀担忧:“五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能在京里头待着,兄弟们高兴还来不及——”
“你们都长大了,也都有自个儿的小心思了。”
胤祺将目光转回他身上,眼里仍是浅浅淡淡的温和笑意,倒不见半点儿责备怨怼,只是眉宇间的疲倦却仿佛愈加深刻:“老八,我一直都知道你要走的路,你们每个人要走的路——这些都是你们自个儿选的,我不会干涉,更不会阻拦。只是……你下回再要利用我的时候,能不能先和我说一声?”
“五哥,你——”胤禩的神色复杂了一瞬,终于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苦笑一声,忽然如同卸下了一层什么面具似的,放松了身子重重向后靠去,原本完美的温和笑意也彻底消失不见,只剩下了近乎刻骨的压抑与苦涩。
“我还以为——能把这一场戏唱完呢,谁知道才一开场,五哥就把摊子给掀了……”
胤祺静静望着他,神色依然是温和又包容的,却又像是累极了似的闭了一闭眼,低咳了一阵,叹息一般缓声道:“我看得清楚,你不必与我演戏……老八,我只是一直想知道——为什么我也在你要算计的人里头,值得么?”
胤禩定定地凝视着面前的兄长,眼底的光芒明明灭灭,终于低了头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轻叹道:“五哥,你是不是根本就不知道——你身上的尊荣,已经到了一个什么样儿的地步?”
胤祺正飙戏飙得正起劲儿呢,冷不丁听见他来了这么一句,心里头却也忍不住有些好奇——他是真不知道自个儿到底有什么惹人眼红的地方。说是封了郡王,好歹也还有大哥跟四哥陪着他呢,说是能不上朝四下里到处跑,可这又有什么叫人眼热的,嫉妒他用不着三更灯火五更鸡地上早朝,可以躲在被窝里头睡懒觉?
迎上那一双真心实意尽是茫然的眼睛,胤禩只觉着心底里的无力苦涩与难以自制的羡慕几乎要冲破那一方牢笼,苦笑着长叹了一声道:“五哥,你永远不会理解我的——我现在拼命往上爬,能碰到的,甚至碰不到只能眼巴巴看着的一切,都是你用不着争就能得到的……你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有了,自然用不着懂得怎么使心机,怎么下绊子,怎么不择手段地去抢那些个不抓紧了就会从指缝间溜走的东西……”
敛去了眼底如困兽般的绝望,胤禩整理好心情抬起头,深深地望着这个身在福中却全然不觉的兄长,苦笑着一字一顿地缓声道:“五哥,你知不知道——皇阿玛之所以只把你一个人的府邸赐在这儿,是因为这儿压着的,正是咱大清国的龙脉?”





清穿之影帝重生帝王家 清穿之影帝重生帝王家_分节阅读_106
饶是胤祺大开脑洞的猜了一圈儿,也没想到居然能得着这么一个答案。诧异地抬了头,怔怔望着面前这个弟弟,半晌才微蹙了眉道:“什么龙脉?”
“京城龙脉有两条,一条为土龙,就压在紫禁城的正下头,一条则是水龙,就压在你这恒郡王府下面——你难道不曾发觉,这府中处处见水只入不出?你可知皇阿玛找了多少人来测算,又如何的精心布局、处处连环,才彻底将这气运锁在这一处府邸之中……”
还是头一回见着自个儿这个八弟这般的失态,胤祺目瞪口呆地听着,心里头惊讶的却完全是另一回事儿——这一套解说词,他怎么听怎么觉着耳熟,仿佛前世也在什么地方听着过。可他分明又不曾演过天师之类的角色,照理对这些个风水玄幻也该是全无了解才是,又是从哪儿能听着过这么些个神神叨叨的说法呢?
第137章 府邸
“不只如此,他老人家甚至亲笔给你题了‘福’字,刻石成碑,以二龙戏珠锁在龙脉交汇处,万世万代都无人可动——除了老祖宗,你是唯一的一个得了皇阿玛亲笔福字的,可你却什么都不知道……”
望着这个哥哥一片茫然的神色,胤禩只觉着悲凉得想笑,却又半点儿都笑不出来——当初正是他奉命替这个五哥监造恒郡王府,每一凿子都像是凿在他的心坎上。他看着皇阿玛亲自踏勘反复衡量,看着每一处流水回廊都被测算得不容分毫差错,只这一处恒郡王府,花进去的银子已几乎抵得过剩下几个阿哥开府合起来的花销。
若是他这位五哥心机深沉手段高绝也就罢了,倒也能叫人自叹一句不如,可眼前的这一位兄长,谁又能说出他究竟自个儿争了什么?明明少年时还能隐约看出些动心机耍手段的痕迹来,可如今却分明是那儿闲得慌往那儿跑,什么不起眼做什么,就守着个江南一副打定了主意要当个太平王爷的样子。这么一处几乎凝聚了整个朝廷所有能工巧匠和风水天师的心血,战战兢兢呕心沥血修成的府邸,居然就随随便便地扔给一些个下人管着,整日里只知道潇洒地当个甩手掌柜……
“等等——你说什么,福字碑?!”
胤祺忽然打断了他,诧异得甚至忘了自个儿本应该正在装病,心里头终于想明白了这诡异的熟悉感究竟是来源于什么地方。
作为一个老北京土著,在带着每个三教九流来路不明的朋友首都一日游的时候,他都会果断的放弃人满为患的故宫,把人带到有树有水有导游的恭王府去。天花乱坠的导游词只是听个热闹,可那一块不得不摸的福字碑,他还是有相当深的印象的。
——所以说,他这位爱子心切的皇阿玛,为了定他的命数,居然生生把恭王府提前了五十年给弄了出来。
眼见着自家主子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显出了要演砸的迹象,贪狼地搀住了胤祺的手臂,不着痕迹地朝着他胸口的穴位一拂,一股力不从心的酸麻就迅速笼罩了胤祺的全身,原本要撑起来的身子也猝不及防地向一侧颓然栽倒。胤禩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抬手想要扶他,贪狼却已稳稳地将他揽在了怀里,小心地扶回了椅子上:“主子,太医说您不能激动,必须养气凝神——什么事儿咱都慢慢儿说,别伤了身子……”
胤祺只觉着一股柔和内劲顺着檀中穴扩散开来,难捱的酸麻痛楚叫他一时发不出声,身上更是软得站也站不住,也只能趁着老八被挡着的时候狠狠瞪了这个借机欺负他的谭二狗一眼——这檀中穴以内劲按压,照理是有益心肺疏肝理气的,只是每回的酸疼麻痒都实在太难消受,只要不是病得起不来,他都会坚定地拒绝对方替自己按这檀中穴的要求。奈何这一回却又实在只是顺势而为,连秋后算账的机会都没有,也只能把这一个暗亏默默咽下去,等着以后寻个什么机会再找回来了。
“五哥——你别这样儿,弟弟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刺激你,只是憋得太难受,实在想叫你知道……”
胤禩自然不知道他们俩的门道,只当五哥是因为他的话心神震动,一时却也生出些隐隐悔意来。他是算计过这个哥哥,却不过是因为只有算计了这个哥哥事儿才能办成,从没想过要对他有什么不利——说来也怪,他明明一向都是最擅自持的性子,可每回一见了这个哥哥,却都会被左引右带的就失了冷静。仿佛不把那些藏在心里的话彻彻底底的亮出来,就根本无法在那过分清明的目光的注视下全身而退……
“弟弟的心思瞒不过五哥……我是算计了五哥,是借您的手把方苞捞了出来,好叫他把刑部的事儿捅给皇阿玛——可我这么做,又对谁有什么害处?方苞因此脱罪,《南山集》因此翻案,要是三哥不动最后的那一点儿心思,他也能因为差事办得好,平白赚上一个功劳。弟弟是对您使了些小心思,可这也是迫不得已,除了五哥,谁又能劝得动皇阿玛,谁又能把他们从这场无妄之灾里头解救出来?”
缓过了那一阵儿的酸麻难受,胤祺慢慢撑着身子坐稳,静静望着这个弟弟的慷慨陈词,眼里却只是轻轻浅浅的一片落寞,微垂了眸轻笑道:“八弟,你这一套手段对小九儿好用,却不该使在我身上……”
胤禩怔了怔,却只是沉默着低了头,说什么都不肯再说下去。胤祺像是已累极了似的,阖了眸静静歇了一阵,才又忽然淡声开口:“老八,你记着——你可以耍心思,可以用手段,甚至可以算计那些跟你一块儿长大的,血脉相连的同胞兄弟。你们每个人自己选的路,我都不会干涉,可你如果非要把我变成那一把砍向兄弟的刀,我会亲自下场,给你长一长记性……”
他的气息仿佛仍有些不足,话音也难免低弱,可那一句话却仿佛带着淡漠又凛冽的凌然傲气,叫胤禩下意识抬了头,就猝不及防地撞进了那一双深潭般冰寒幽深的眸子里头去。
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这个一向温润清雅的五哥露出这样的目光来——仿佛是一条被触碰了逆鳞的真龙,懒洋洋地睁开眼打量着那个胆大包天的进犯者。明明还未显出什么杀意,却只是那一份仿佛天生便具有的尊贵漠然,便已叫人慑得心胆俱寒。
“五哥……”
胤禩下意识轻唤了一声,只觉着胸口竟仿佛也随着那双眼睛里头的森然寒意给冻得一片冰寒。他依然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一步做得错了,竟然会叫这个从来都宠他们这些弟弟宠得仿佛毫无底线的五哥说出这样的话来,甚至对他露出这样叫人心寒的目光:“五哥,我不是有意要利用你,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害你,只是这一回不得不借你的手,才能把这件事——”
“八阿哥,主子到了该用药的时候,怕是没法儿再多奉陪了。”
被自家主子狠狠地戳了一把肋骨,贪狼疼得打了个哆嗦,面上却依然是一片可靠的淡然沉静,稳重地开口送了客。被毫不留情送客的八阿哥怔忡了一瞬,望着面前不知何时竟已陌生至极的兄长,眼中忽然显出些茫然来,却又被一贯完美优雅的清浅笑意迅速遮掩了过去,起了身深深一礼道;“五哥的教诲,弟弟都记住了……今日来得不巧,扰了五哥的休息,他日定当登门赔罪。”
——
直等到下人回报八阿哥已出了府门,胤祺才总算松了口气,忽然打椅子上一跃而起,扯着贪狼直奔印象中后花园的那个山洞——说来也实在是有够丢人的,他都在这王府里头住了这么久了,也始终把这儿当成了横店影视城的一个布景,能记住的不过是从大门儿到卧室的路线,再多绕出去几步就开始犯迷糊。贪狼莫名其妙地被他扯着跑了一阵,只觉着再任自家主子这么乱绕下去只怕就要变成恒郡王府一日游,果断地追问出了目的地,这才领着自家主子往翠锦园的秘云洞去了。
俩人在自家东找西寻,做贼似的进了那秘云洞。望着那一块儿无比眼熟的福字碑,胤祺忽然生出了些光阴似箭岁月如梭的感慨——只可惜这箭是倒着飞回来的,一脚踏进了几百年前的北京城,居然还在恭王府里头住了这么久而不自知,胤祺想想都觉得胃疼:“贪狼——你赶紧帮我想想,我除了往进门那个凉亭的柱子上刻过字,往花园儿门口的石桌上画过小人,还干过什么能留下痕迹的事儿……”
他居然在古迹上乱涂乱画!虽然现在这王府还才建了没几年,还全然算不得古,可就凭着这下头压着的风水,显然是绝不会有人敢随意改动的。没见着当年都把北京城改造成那样儿了,恭王府也依旧没人敢动一草一木么?这要是几百年过去了又变成个景区,游客一进来就看见当年五阿哥在亭柱上无聊乱画的小王八,他绝对可以一头撞死在这福字碑上……
“主子——是怕搅了风水么?”
贪狼面色复杂地应了一句,不知道该怎么劝慰自家主子就刻了个到此一游大抵是破不了这天造地设的风水的,只能斟酌着语气缓声劝道:“龙脉坚固,未见得就会被细微改变所搅扰,主子不必担忧……”
胤祺没什么心情细听他的话,只是正扶着那一块儿难得不用隔着玻璃就能碰到的福字碑,热泪盈眶地感慨着自个儿的命运——很好,在注定了要做一个被史书记载成“颇受恩宠但就是不知怎么就夺嫡失败了”的阿哥之后,他的名字又要和那一位千古大奸臣和珅联系起来,一块儿记在那史册上了。兴许往后导游举个小旗儿喊的就不再是什么恭王府,而是“欢迎来到恒王府,这里曾是和珅的私邸”这种一听就叫人搓火的话了。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就眼睁睁看着自个儿的名声越来越诡异,甚至到了这种一看就没救了的地步?抱着最后的一丝侥幸,胤祺扯着贪狼头一回认认真真绕了一遍自家王府,在数清楚了门脸、正殿、后殿跟后寝的数目之后,一向沉稳的贪狼也不由微微地变了脸色,压低了声音道:“主子,这是亲王府的规制啊……”
“唔——看来皇阿玛是不打算再改,就想直接让我在这儿住到亲王了。”
胤祺倒是有这个心理准备,扶着额头轻叹了一句,回了屋子一头倒在榻上,心里头止不住的犯着难受。
他的皇阿玛为了叫他好好儿的活下去,居然已操心到了这个份儿上。虽然嘴上口口声声说是不信那些个命途多舛的说法儿,可花在这王府上头的心思,却分明就是为了护住他的命数,甚至不惜凝聚国脉来改他一人的气运——这早已不再是什么信或是不信的问题,而是一个为了保住儿子几乎已不择手段的父亲,为了跟老天爷抢他这一条命,所能做出的最深重的守护与期冀……
他却也当真是——身在福中,却不知福……
“主子,皇上不叫您知道这王府里头的秘密,就是因为清楚您的性子,怕您想得太多了——您若是因此太过挂怀,反倒是浪费了皇上的这一番苦心,您说是不是?”
贪狼把药端过来,又扶着他坐起身,温声劝了一句。胤祺下意识接过药抿了一口,撇撇嘴搁在一边儿,苦笑着摇了摇头叹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怎么着都能当做不知道。可一旦知道了,再装傻却也就没什么意思了。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如何不清楚……我最怕的,就是亏欠了太深重的情分,却还没来得及还上就——”
“主子,您既然不愿负了皇上的苦心,就更应该珍重自个儿的身子。皇上做了这么多的事儿,不也就是为了这个么?”
贪狼把那一碗药端起来塞回了他的手里,苦口婆心地劝了一句。胤祺一向在耍赖不吃药这件事儿上头没什么天分,一见着这些人叹气心里头就跟着软了,只得捏着鼻子将那碗药一饮而尽,又接过了贪狼递过来的茶盏漱了漱口,试探着道:“那……既然这儿的风水这么好,要不咱就安下心在府里头养病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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