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门女
作者:向安娘子
她生在民风开化的大唐,自没记忆起就寄人篱下,一路放养。有一日被告知是弘农华阴杨氏、世代贵族一品郑国公家宝贵的小女儿。原来是亲爹妈派人来接她了!!爹妈还特地派了一个武艺高强的贵家公子一路护送。结果,一入侯门……发现长姐曾是开国皇帝的孙媳妇,二姐是高傲的嫡王妃,三姐更厉害……这、这这……这让她很尴尬嘛!
杨门女 第一章 小叫花子
公元706年,大唐神龙二年。
武则天已崩,三子中宗李显在位,韦氏为后。
东都,洛阳城。
芙蓉居。
熙熙攘攘,客人络绎不绝。胡商、关内人,各种口音夹杂。各种装扮的客人们于几案前,吃饭、饮茶、洽谈买卖。其中,一髻插金钗、手戴冰莹剔透玉镯的妇人位于上座,体态丰腴,浓妆艳抹,正眉飞色舞地与其余几人商讨买卖事宜,一口一个“芙娘我”,好不嘚瑟。
突然间,人群出现骚乱。
“抓住他”
“快”
一个小叫花子正拉着一个小姑娘四处逃窜。
毕竟是孩子,满脸通红,神色慌张。幸好俩人个头小,灵活得很,懂得声东击西,所经之处稀里哗啦,一片混乱
几个大汉同时对其进行围追堵截,穷追不舍。
小叫花子拉着小姑娘,三番两次试图往芙蓉居后院的方向跑,几个大汉纷纷跑向后头。不料小叫花子最终一鼓作气转而冲向前门
“呀”
被拉着的小姑娘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小叫花子赶忙停下来扶她。
“荆词你快走”柔弱的小姑娘推开小叫花子,一个劲儿催促,“你快走呀”
小叫花子费了那么多的力气,怎肯放弃。
“你赶紧起来”
岂料,大汉们已冲到他们跟前,轻而易举的将两个骨架娇小的孩子悬拎起来。
“你小子敢给老子跑你跑啊”
健硕的大汉气喘吁吁,擦拭着满头大汗。想不到他们几个大老爷们被两个小崽子耍得团团转,憋着满腔怒气,狠狠地推搡了孱弱的小叫花子和小姑娘一把,凶狠地嚷着,“滚过去”
小叫花子一个趔趄被摔倒在地,蹙紧眉,满脸不甘心,倒在浓妆艳抹的妇人跟前。
妇人不悦地扫了他一眼,抬眼问大汉:“怎么回事”
大汉躬身,“方才这叫花子想偷走那贱婢,被我等发现。”
“好大的胆子,”妇人冷哼一声,“敢动芙娘我的货。”
小叫花子衣裳乌漆墨黑肮脏不已,指不定几年没洗过澡,这般年纪的叫花子,大多骨瘦如柴、面黄肌瘦发育不全,而眼前这个纵然乌黑,但褴褛破陋的衣裳下藏着一副俊俏精致的五官。
坊间生意人眼神犀利,芙娘语气颇为怀疑,“你是何人受谁指使”
“无名小卒,并无主子,只凭我喜欢。”
“凭你喜欢”
大汉上前猛踹了少年一脚,“臭叫花子,叫你嘴硬”
一阵剧痛传来,少年抱着腿痛得龇牙咧嘴,不住左右打起了小滚,细小的骨架哪经得起这般狠踹。
小姑娘一个激灵跑到小叫花子面前,双肩微颤,水眸擒泪,“荆词”神色非常惊慌惧怕。
芙娘盯着叫花子和小姑娘,歪心一动,笑得狡黠诡异,“你既然动了我的货,就必须买下,这贱婢,十两。”
十两
呵
众人一副戏谑,这种衣着寒掺的乞儿恐怕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这芙蓉居的主子可真会开玩笑不过依此看,这芙娘今日心情不错,赏脸陪他玩。
岂知,小叫花子竟装模作样在身上摸起钱袋子来
周围众人皆哈哈大笑,这叫花子若上街演戏定能混口饭吃。都死到临头了,求饶不更容易么
只见他左右捣腾,竟变戏法般硬生生掏出了一个干净的钱袋子,利落地把银子往地上一倒,一数,恰好十两。
众人诧异,均难以置信,一个小叫花子哪来那么多银子
那芙娘亦愣住了,左右看了一眼众人的反应,立即清清嗓子正色道:“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十两黄金。”
肮脏的叫花子虽卑贱,脾气出人意料的大,“你欺人太甚”
芙娘弯下粗壮的腰,笑吟吟盯着一旁畏畏缩缩的小姑娘,肥硕的手指捏住她细嫩的下巴,“这贱婢连十两白银都不值。但是小兄弟你买,就值十两黄金,不过只要你说出个原由受谁指使,我便将她赠与你。”
小叫花子没想到她会如此执着于此,可是想想环儿的特殊身份他抬头瞥了眼四周,皆是一脸有趣看热闹之人
该怎么办
低头咬唇
叫花子的行为让芙娘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疑心,“否则就别怪老娘我不道义,只能报官了一个小叫花子有十两银子,谁信哪”她大声嚷嚷,众人纷纷附和的同时连忙低头检查自己的钱袋子少没少。
方才还一脸硬气的叫花子,听闻“报官”二字,神色微变。
“大旺,带上贱婢,去衙门”芙娘向来盯人盯得准,想来这下是找准了这臭叫花子的软肋,“到时候看不把同党连串拔起”
“慢着”
“怎么”
片刻,见小叫花子没反应,大呵一声,“大旺”
小叫花子缓缓抬起手,眼一闭,视死如归,“是他。”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竟是角落的一男子。男子风度翩翩,身着绫罗之裳,腰系光润的玉佩,儒雅地自顾自饮茶,毫不在意小叫花子的举止和众人的目光,两耳不闻窗外事。
最为奇怪的是,他大约只有十八九岁,举止却沉稳得很。
几个大汉走向他,男子身边的随从将其挡下,身手好是矫健。
“华舟”,男子轻叫一声,朝小叫花子的方向扬了扬头。叫华舟的随从领略了主子的意思,拿出一锭黄金交予大汉。
芙娘些微讶异,不停地打量男子,这人黄毛小子好大的手脚,是何来头。她左侧的长胡子见状连忙起身,上前作揖,“竟不知是崔郎君光临芙蓉居失敬失敬。”
崔郎君难不成是
芙娘神色稍变,是他。
那个神龙不见尾的关内外一带商帮之首崔琞。竟然如此年轻
芙娘赶忙起身小跑上前,一脸赔笑,“原来是早已久闻大名的崔郎君,多有冒犯,实乃抱歉”
崔琞淡淡笑之,“诸位多礼了,崔某不过进店稍作歇息。要事在身,不多打扰,这便启程。”话毕,起身出门,行了几步,侧头对愣着的小叫花子道:“还不跟上”
小叫花子喜出望外,趔趔趄趄爬起身,不忘拉上小姑娘。
“哎这”芙娘满脸难色。
“怎么十两黄金不够”崔琞声音颇冷。
“不、不”
一抹不屑的笑浮上英俊的面孔,随即大步流星踏出芙蓉居。
大汉看着小叫花子与小姑娘随崔琞离去的背影,满脸着急,“娘子,那贱婢出自陈家,卖不得啊”
“废话老娘当然知道你们这群废物看个人都看不住”她狠狠地瞪着几个大汉,有气没出撒。
那臭叫花子运气好,碰上了这个人。
莫非真是这个人指使此人素来怪异奇特,行事迅猛,出手快准狠,出现在商界不过三年,就垄断了众多买卖。而此番芙娘灵机一动,赶忙吩咐身边的小厮,“去,给我查查崔琞与何人接触过。”
“去、去哪查”小厮一脸疑惑。
“废物”芙娘气得不轻,自己怎养了这么一群饭桶,这群饭桶跟方才崔琞身边的随从怎么比
马车内。
小叫花子坐在奢华的座上,肮脏的衣服贴着华美精致的坐垫,一污一净间甚是突兀。
坐这等马车,连做梦都是奢望,按理说这叫花子本该手足无措、坐立难安才对。可此人却一点也不自知,甚至好奇地东张西望起车内的布饰来,还不住犯嘀咕:“两个大男人竟如此娇弱”
华舟盯着小叫花子的举动,浑身不舒服,假装咳嗽了一声。
崔琞面无表情地问,“名字。”
“啊嗯”小叫花子颇为犹疑。
“小娘子还真想装傻到底”
一抹戏笑划过男子俊俏的脸庞,这会儿还想装
小叫花子神色微变,下意识地拽了拽衣襟,竟然被他认出来了,她明明伪装得很好啊
华舟瞪大了眼睛,这、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叫花子是女的
小叫花子低头不做声,假装没听见,心里早乱了套,一抬眼对视上对方戏谑明眸,终于变得坐立难安。
她抿着嘴,眨巴了几下眼睛,终于不情愿地吞吐道:“王、王荆词。”
杨门女 第二章 乞丐与明珠
“矜持小娘子的行事风格和名字可谓大相径庭。”
荆词白了他一眼:“是荆轲的荆,词文的词。”
一旁的小姑娘低头默不作声,紧紧挨着荆词,一双小手牢牢抓着荆词缝了大片补丁的衣袖,丝毫不敢松开。
“你又叫什么”荆词反问眼前的男子,即便尚是豆蔻之龄,她胆子却不小。
她何尝不是在打量和猜测他,此人出现在芙蓉居,又令那些商人如此紧张,想必有些来头。方才只有他泰然自若丝毫未被情形所扰,她决定冒险赌一把,将矛头指向他。
“行商之人,崔琞。”
果不其然,是富商。
“荆词在此谢过二位的慷慨相助。银子我会还的,你看在哪放我们下车吧。”喜爱混迹于市的她明白,人已到手,早撤早好。
随从华舟忍不住嗤笑,“说得倒是轻巧。”他瞥了一身褴褛的假郎君一眼,此人年纪轻轻便抛头露面,哪像正经人家的小娘子,就算是正经人家的小娘子,亦不是随便什么人家都有实力让孩子挥金如土。
荆词盯着面无表情的崔琞,心里不住打鼓,商人奸佞,恐怕没那么好说话。
崔琞摇头,似笑非笑,“崔某既是行商之人,自然不做赔本买卖。既然是我出钱买下的奴婢,她自然就归我所有。”
“这不行,环儿不是奴婢,她”荆词些微急,“不管多少钱,我改日给你就是了。”
“七月初四,芙蓉居,一手交钱一手交人,逾期不候。另外银子要高于原本的两成。”他面不改色。
什么两成荆词瞪大眼睛。
他还真敢说
左右犹疑一番,她正想答应,身旁的环儿却连忙摇头,央求里带着哭腔,“荆词,我不跟他走,我不跟他走”
荆词轻叹,拍拍环儿的手,声色俱柔,“环儿乖,我们现在没别的法子了。商人重利,他不会把你怎么样,你相信我,一定会如约去接你。”
环儿擒着泪水拼命摇头,她着实怕透了四处辗转,她好怕荆词他们又找不到她。
荆词看着环儿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甚是不忍,遂看向崔琞,不知此人愿不愿意通融。可惜,那人铁石心肠,一点也不为所动。
“环儿乖,相信荆词姐姐。”除了柔声安慰,她实在没别的法子。
荆词一点点掰开环儿紧握的手,撇开头,于心不忍下了车,走时不忘紧着神冲一旁看好戏的崔琞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悠悠点头。
其实荆词心里恨得牙痒痒,奸诈商人,没一点同情心,转个手便要多出两成。但是只要能救环儿脱身,不管多少钱也要把她赎回来。
环儿原本乃官家之女,是荆词邻家萧氏的至亲表妹,打小便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玩耍。武周末期陈家被抄,流放的流放,贬为奴的贬为奴,环儿亦被牵连其中。如今大唐复辟,荆词与邻家萧氏兄妹便谋划着将环儿救出火海。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荆词拖着被踹得剧痛的腿,一瘸一拐朝家中走去,远看还真像被打残了的叫花子,周围的商贩纷纷予以白眼。
“主子,她像有钱人吗”马车内的随从华舟撩开车窗帘子看着荆词远去的身影,颇为好奇。
方才,崔琞亲眼看到如出水芙蓉的少女同小乞丐交换了衣裳,溜进芙蓉居,手脚笨拙,屡次险些被发现仍旧不死心,被人拳打脚踢也死撑着,甚是固执顽强。
“有没有钱我不知,反正不是重财之人,”崔琞转头看向缩在一角的环儿,笑道,“且还是重情之人。”
这种人的钱最好挣了。
城内王宅。
虽是平民百姓的宅第,却是一套完整的院落,整齐划一,一眼便知是小有田宅的人家。
守在后门的奴才阿远急得团团转,一副等不及的模样,见主子远远走来,不停地谢天谢地。
“小娘子你总算回来了,今天裴总管”荆词刚踏进家门,奴才阿远便靠上前火急火燎说道着。
“咳、咳小娘子为何穿成这副模样”另一边,发髻整齐、面容姣好的妇人走了过来,一脸冷色。
此乃裴三,王家总管,约莫三十来岁,王家已故主母的陪嫁,主母离世后替主母管理王家大小事宜,严厉苛刻,下人无不惧怕,连当家主子王行业都会谦让三分。
眼看是裴三,荆词不觉畏缩,“裴姨我就是出去溜达一圈,那个没什么事我先回房了。”说罢想撒腿走人。
“站住真以为我不知你做了什么”裴三盯着叫花子打扮的荆词,眉头紧蹙,疾言厉色道:“你的一言一行体现了王家的家教,不能做牵连王家之事。”
荆词低头着头,小声嘀咕,“我做什么只代表我自个儿,况且阿爹尚且不说什么,裴姨你又何必说那么多呢”阿爹将她养得自由散漫,却偏偏有一个管家想处处管着她,她自小便烦这个管家。
“你”
见裴三气得顿住,荆词赶忙撒腿往自己的闺阁走去,她可有正经事要办。
待顺利溜回房中,荆词迅速脱了脏衣裳,抹干净脸蛋,换上干净的衣物。片刻,一位伶俐活泼的少女出现在闺房内,与之前有天壤之别。
她拿来纸张,草草墨了点儿墨汁,着手写信待纸张干后小心翼翼地折叠好放进信封。
紧接着打开柜子收拾衣物,随意叠了几件男装,一气呵成,打包好后出房门唤来正在其他地方忙活着的奴才阿远。
“把信送去庄园,给阿爹。”她一边交代阿远一边背着包袱朝外走去。
“哎小娘子,您去哪儿”
“出去一趟。”
阿远支支吾吾,“小娘子,那、那个”
“说”她忙着呢。
“裴、裴总管方才禁了您的足七月初四前您不能离开王家。”
荆词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禁、禁我的足”她蓦地将包袱果断一卸,一双柳眉不住打颤,“裴姨敢禁我的足她有什么资格禁我的足”
区区一个管家,还禁起主子的足来了,简直闻所未闻。
“小娘子,裴总管也是为您好,怕您惹是生非。她好歹也是主母的陪嫁,况且老爷的确给了她管教您的权利”
“我又不是没夫子没父亲,何需再有人管教”荆词扬着头不服气地质问。
“裴总管虽然严格冷酷,但十多年一直劳心管理着王家上下”
“阿远”荆词甚是恼,“你、你还为她说话。”
“小娘子”阿远迅速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唉,谁让主母去得早,阿郎又时常呆在庄园,这老虎离了山,猴子充大王。”
“幸亏她一直是管家,要是哪日阿爹把她收入房还不得把我整死,”荆词气急败坏,“萧氏族长去世,萧平、萧安指不定要在兰陵呆多久。要是阿爹一时赶不回,裴姨才不会让账房给我十三两黄金,这、这可如何是好”
阿爹年纪越大越喜欢寄情于山水,近年时常住在庄园,裴三对她的管束便愈发严格。
“老天啊小娘子要那么多钱作甚您、您可是欠人钱了”阿远被彻底吓懵了。十三两黄金,足够普通人家用一辈子了。阿郎纵使再疼爱小娘子,也不曾给过小娘子那么多钱。
“你别管那么多,有正经用途呢。”荆词正心烦意乱。
“那、那个小娘子你别急,奴才打听过了,阿郎初四肯定能回来,那日有贵客上门。”
“真的”她闻言蓦地喜出望外,两眼不觉放射出光芒。
“千真万确。”
荆词不住喜了,转而跑入房内,“我再写一封信,你叫人送去兰陵。”
阿远无奈地冲着荆词的背影道,“小娘子啊,你怎总替别人的事着急,也该对自己的笄礼上上心了。”这才是近来全家上下都在忙活的正事儿呢。
待把信交给阿远,荆词才算放下心来。
事情告一段落,接下来,就只有等了。
等阿爹,等接环儿回来,等笄礼。
杨门女 第三章 明珠耀色
七月初三。
天朗气清,王家后院姹紫嫣红。
“呵呵呵呵”
一少女着一袭桃红色襦裙在后院荡秋千,秋千架后边开满了花,活泼的少女愈荡愈来劲儿,小腿晃悠着,清丽的面容如花,微风吹拂,裙带飘动。
“小娘子,当心点儿。”端来点心的丫鬟笑着提醒,他们家的小娘子这般调皮,哪像快及笄的样子。
荆词是好玩性子,荡得一回比一回高,欢快不已。
“没事儿,呵呵呵”
好久没有这般心情畅快了,阿爹今日回家,多日未见阿爹,怪是想念。明日是她的笄礼,终于又迎来一年生辰,且今年可和往年不同。全家上下,无不忙活和欢快。
最重要的是,明日就是去芙蓉居的日子了。待到明日,她就可以把环儿接回来,参加她的笄礼。既然萧平、萧安不在,环儿在也好呀。
“小娘子,阿郎从庄园回来了。”
“太好了。”荆词闻言立马停了秋千,一派欣喜,匆匆忙忙跑向前厅,迫不及待一路叫唤,“阿爹,阿爹”
“小娘子,慢点儿。”丫鬟笑着,在后边提醒。
怎料,无处不在的裴三突然出现在半道上,生生截住她的去路。她就像荆词肚子里的蛔虫,将荆词的脉一把一个准。
“有外客,小娘子不能过去。”裴三义正言辞,伫立在她正前方。
荆词心急,“裴姨,我有要事和阿爹说,请你让开。”
“不行。”她语气坚定,不合规矩之事,万万做不得。
荆词颇为不耐烦,“哎呀裴姨,我见我阿爹也不行吗”
“小娘子明日便行笄礼了,满出阁年纪的女子不可随意见客,否则,让人笑话我们王家没家教。”
“这不还没到明日嘛,事从权宜,我”
远处,一男子看着这边的场景,女子约摸着十四五岁,样貌清丽。荡秋千时笑逐颜开、乐不可支,如今却嘟着嘴巴甚是不满,那妇人一副铁面无私的模样,似在阻拦女子。
男子若有所思嘴角上扬,原来她是这个“王”。
“阿郎尚未进宅门。”裴三不想继续与她纠缠,索性抛出一句。
“还没到那、那到哪了嗯定然到了马厩”荆词兴匆匆转身,“我去马厩找他。”
裴三嘴角扯了扯,这丫头一如既往好糊弄。
转身,发现了远处的崔琞,脸色一变,她快步上前,“崔郎君怎到这里来了我家郎君稍后便来,请您速速回正厅。”
“抱歉,迷了路。”
“请崔郎君速速回前厅。”
王宅才多大,裴三冷笑。
崔琞些微尴尬。方才在前厅随处逛着等待掌家人,不料被欢快的笑声所引,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他当真好久未听过如斯笑声了,放佛能沁出香味儿来。
荆词兴高采烈地跑到马厩,发现阿爹早已进宅了。
于是作罢,朝邻家萧府走去。邻家乃洛阳县尉萧至忠的府邸,荆词与他的一双儿女自幼一起长大,关系好得如自家姐妹。
萧府,一慈眉善目的妇人随意地坐在廊下,打扮颇素净,却难掩雍容气质,此乃萧府主母。
“荆词来了”,萧母见了熟悉的小身影,眼开眉展,“快,尝尝萧婶婶新做的糕点。”案上已摆着茶水和点心,她赶忙招呼。
“看来荆词赶上了好时候。”荆词咧嘴笑。
萧母乃萧至忠的妻,因着是罪臣之女,十多年来都未得到萧氏宗族认可,所以并未回祖地兰陵奔丧。
“我只信得过你的嘴,平儿、安儿太会唬人。”
“是茶香,”浓密的睫毛垂下来,轻轻闻着味儿,接着放入嘴中细品,“嗯浓郁回甜唇齿清香,这茶味儿好,想必是新茶吧”
萧母呵呵地笑了,“这叫蒙顶茶,产于蜀地蒙顶五峰,采用严苛,稀珍得很可不能叫你萧伯伯知道,否则定会说我暴殄天物。”
“谁说茶只有泡着使才叫使用得宜,我看只要能做出美味餐食才能价值最大”
“瞧你说得头头是道,萧婶婶我就学不来咱们荆词这小巧嘴儿,”萧母打趣,“若咱们荆词生在东周,定能游说四方,自成一派”
“呵呵呵,萧婶婶你就打趣我吧”荆词恍然想起,“哎呀差点忘了正事,我来是想问萧婶婶,萧平、萧安大约几时能到家”
“他们啊我也不清楚。你们打小一块长大,第一次分别那么久,怪想念的吧等他们启程,我便立刻通知你,可好”
“成,我等萧婶婶的消息。”
临走之时,萧母让丫鬟用油纸把一半糕点包好给她带走。荆词这孩子聪明伶俐、善良乖巧,她看着她打小长大,且荆词的阿娘走得早,故而她像疼自己一双儿女一样疼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