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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徒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此而非

    今日七都散后,方昇便派人偷偷的请了李见来荣庆楼言事,只是所言之事却是让李见有些犹豫,故而一直含糊其辞,就是不肯应下。

    “方将军,我这心里发寒呢,你瞧赵景与他内弟可是把胡将军坑害不浅,我的雕旗都你也知的,实在是有些不堪的,怕是未能成事呢”。李见一脸难色,犹豫的说道。

    方昇鄙夷的瞟了李见一眼,心中暗骂:”这下贱的高丽奴“。可当下之事还要借重李见的雕旗都,只好强压了心中的不满整理了思绪说道:“李将军,银刀都无人不厌,但现今却是少不得银刀都,更少不得胡庆方。几十年了,银刀都的赫赫之名让我等各都黯然失色几无人知,我也是常有不甘的。但话说回来,也正因如此,这天下的忌愤亦是全被银刀都担了下来”。

    “如今徐州变天了,可这大唐也变了天的。如若朝廷兴兵讨伐,你我皆知,挡不住的。既如此,那么谁来背了这事端我是不愿的,细细思虑,恐也只有银刀都合用了”。

    “银刀都确是大不如前,但都中无一个外人,皆为徐州子弟,这是我等比不了的。你的雕旗都多为高丽人,我这挟马都也半数出自边镇。这些年来我等都是想过多添些本地儿郎的,可谁敢呢”

    “各都从始建起便是这等军额配比,已是三十年了,一来都中的利害早就分割清楚。如是新进当地士卒过多,那么必会侵占客军之利,重起纷争。你是清楚的,这些个士卒又有几分忠义之心便是作乱亦非不能。二来徐州土人世代于此,少不了牵亲带故的,如是人多了,恐怕我等便真的难脱银刀都附庸了。唉,王智兴啊,其思虑何其之深也“。

    ”但也正因如此,银刀都就不能不留。如此即使朝廷兴伐,亦不会过分逼迫徐州土人。银刀都背了事端,局势也存了回旋余地。可如是银刀都亡了,我等谁来挡了此劫“

    ”咳,我这雕旗都多是高丽人,向来于徐州没什么分量,但求自保,大小事宜也只能附和罢了。可如方将军所言,既知若是朝廷兴讨,徐州并无胜算,那么何故方将军要附应此事并弃了门枪二都投了胡庆方”李见沉吟了一会,盯着方昇问道。

    “哈哈,只因有银刀都在“。

    ”此间事成,自是好的,各都皆有分润。可如事败,那么我等只是为银刀都所胁,这个罪责有他们担着呢,故而我又何有不应之理至于弃了门枪二都,呵呵,胡庆方虽是志大才疏,可却向来尊崇,不屑亦不能行那小人之事。赵景却是不同,此人看似浪荡,心下却剑戟森森,狡伪阴邪。我可是怕像今日的胡庆方一般被他阴害了“。方昇笑着解释着。

    当然他心里却还有别的打算。今日之事如果成了,那么投向胡庆方所得必然要更多。最重要的是他很了解赵景。那是个真正的阴险小人,方昇绝对不相信赵景会像他说的那般乖巧。还说什么不参与,“呸”。恐怕只有胡庆方那个蠢物才会信吧。

    “嗯,那我雕旗都能得了什么’李见考虑了一会,问到了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利益。

    ”李将军应知,七都中那黑林和拔山从王智兴立都之时便有异心,早年每每为朝廷挑唆作乱,几次平叛屠戮后却也不得不附随了银刀都。而后虽是安分了,但也一直存了背离之意。所以他们不会去助胡庆方,实力也实在弱了些,亦不敢趁火打劫。而你这雕旗都,唉,虽说也是为银刀都所用,可你这都中的高丽士卒实在是不安生的,竟日里于其争斗,连年下来便是外人都知两都已快结了死仇。此间的谁是谁非姑且不言,可是李将军,你这雕旗都还是要在徐州生存的,如是一直这般,便是银刀都亡了又如何难不成徐州土人就会对雕旗都另眼相看了吗“

    ”此时若你去救了胡庆方,且不提事后酬谢以及两都关系的缓和。便是于徐州乡望亦会大有所得。你也大可不必担心将来朝廷若是讨伐会追罪于你,便如我所言,一来有银刀都担着呢,二来朝廷不管如何都不会过分逼迫,此时反倒是谁得了徐州乡望,谁便会更安全一些。事实上如果不是我的挟马都皆是骑兵,便于追讨王世恭而分身乏术,我自会领兵亲去的。言及于此了,李将军,还是快做决断吧。银刀都折损一些这是我等所愿见的,可若再拖延等其死绝了,唉,反正我挟马都是无力扛下后事的”。方昇说完之后端起了茶,一边品着茶一边仔细听着,还能听见厮杀声,胡庆方该是还活着的。

    杀吧,杀吧,死的多一点最好,这样事后胡庆方就不得不倚重自己了。至于李见,“呸”,想学他那李氏父祖还差的远呢。。

    “咚”“咚”咚’,李见刚刚匆忙离去领兵欲救胡庆方,方昇的独子方戡便跑上楼来,急切的问道:“阿爷,怎样了,要不还是我去吧,那些个高丽奴没用的”。

    “唉,你呀,都娶妻生子了怎还这般毛躁方昇细声责备着,脸上全是宠溺之色。

    “大郎,你把身上这皮甲换了,披上鳞甲,披的严实些,随我去送送李廓,呵呵,想来应会见了赵景的呢。等此间事了,你不是喜欢胡庆方的那件櫜鞬服吗再等等,为父定会为你挣上一件的”。

    “齐校尉,我等要不要,要不要逃了“身边一名从长安同来的旅帅悄声问道。

    齐悦自回了银枪都拿着陈权的鱼符接管了全军,便令银枪都整军披甲,随时准备应战。

    齐悦一边紧张的站在望楼上盯着大营方向一边随口说道:“逃怎么逃一千多人,两百多匹马,谁逃还有那韦家人,他们怎么办你想事后让京兆韦氏报复我等家小吗此言莫在提了,念你是长安的老弟兄,我不杀你,如果不死,事后你自领二十鞭”。

    两营距十里,算不得远,可便是站在近七米高的望楼上想要看的见什么也实在不易,同样的,除了风声几乎听不见什么。齐悦和几个眼力好的军士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大营。方才好像营中有了异动,仔细盯着,却又不敢确定,想了想齐悦决定还是保险些,就按陈权所说,死守大营已故观后变。

    ”校尉,你看雪山,有兵马下来了“。

    ”咔“。齐悦闻言忙转头去看,却是扭到了脖子,疼的他咧着嘴,却也管不了那多,只是揉着脖子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雪山。

    看了一会齐悦有些疑惑。作为一个老军伍,行军布阵他自然是了解的。虽然也多是纸上谈兵,可这冲下来的兵马不像是冲杀的阵型,怎么这么乱呢

    还有难不成他们就要用这点人直接攻打银枪都大营不是应该诱使银枪都出营再半途击之吗领军的疯了

    咦,怎么看着后面好像有人在追杀七都人马。这下来的人马竟然稍顿了一下直奔大营去了,这是要做什么

    “啪”,陈权一个转身用背挡住了抽过来的木棒,正打算从怀里把刀掏出来,便听身后传来一个女子怯生生的声音:“能能把孩子还给我吗”

    如此陈权才恍然大悟,看了眼抱着的孩子,早已哭的哑了,只还在不停的抽泣着。

    陈权忙放手,却又觉得有些不妥,万一是人贩子呢,刚想拉着孩子问一下,便见那孩子跌跌撞撞的喊着阿娘跑了过去。

    “嗯,我不是”。看着那女子紧紧抱着孩子埋头哭着,陈权很想解释自己不是坏人,可这满目的狼藉却让他怎么也开不了口。

    “大兄,快,你瞧,雪山上有兵马冲了下来”。正犹豫如何开口的陈权被跑来的杜方叫回了现实。

    ”糟了,他们这定会来大营的,大郎,快,鸣鼓“。陈权翘着脚,后又高高的跳了跳,远远望去,一个个黑影泥石流一般从山上飞速的滚下。

    ”咚“‘咚”咚“。

    ”我是银枪都都尉陈权,尔等该是都认识我的,今日尔等随我平息七都叛乱,皆是大功之人。我自会向朝廷为尔等叙功”。

    三声响鼓后陈权把手拢成一个喇叭状放在嘴边大声喊着。见有人望了过来陈权忙又示意杜方再敲三声,看有更多人看过来陈权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然后接着喊道:’我不但要为尔等请功,还有,我决定私下赏赐每名军士五十亩良田,是五十亩。这田就是这几个月来你们耕的那些,这田,是不课的,一粒都不课,生生世世都不课”。

    连续喊了两便后渐渐的有人围了过来,却是一些老幼妇孺挤在最前面,方才那哭泣的母子也停了下来,因是离着陈权最近,倒是占了一个好地方,只是那女子的眼睛现在却是闪着有些骇人的精光。

    “将军,此言可做的了数”那女子一改方才的怯意,竟上前拉住陈权的衣袖直勾勾的问道。

    “自是算数的,银枪都的军士都是这般人人五十亩地,不课。嗨,你先放手“。陈权挣脱了那女子的拉扯,往后退了一步,却一脚踩了一人,回头一看,几个老妇人不知何时凑了上来,杜方被挤在外面无奈的苦笑着。

    ”咳,听清楚,是五十亩生生世世不课的地,世代相传的地。你们应该知道,过不了几天这地就能收了,你们自己,和你们的家小都有粮吃。但是你们瞧雪山,叛军又来了,不多,就几百人,嘘,别吵,听我说,就几百人,这大营有几千人,何惧之有这大营里还有你们的妻儿老小,如果你们想眼看着他们被叛军屠戮,那么便当我什么都未说过,你们自可独自逃窜,只要你们能逃得过马匹”。

    “还有,稍后如若尔等随我奋勇杀敌,那么我还会奖赏耕牛,当然了,不可能人人都有,只有最勇武的将士才会得了牛,瞧瞧你们的家人,她们在看着你们,是个汉子的就随我建功立业给家人挣个饱食。要是个没卵子的,就滚去一边莫碍了大伙的前程”。

    “银枪都的人呢可还活着,快过来领着他们列阵准备迎敌”。

    银枪都还活了四十余人,当陈权冲入了左部之后他们便按照之前商议好的拔腿便往这些个青壮之中逃,起初还未过于混乱之时七都人马也自追了进来,随手砍杀了几个慌乱碍事的青壮,然后很快便见证了这场白日里的营啸。

    这场营啸到底死了多少人现时也无暇统计,只是那王康却还活着,虽然脸面已经被打的不成了样子,更让陈权感到意外的是陶继业竟也还活着,却是不知被谁打断了腿在地上抱着腿哀嚎着。七都将士逃了出去一些,可看着也还有三四十人活着,现在正围着一个圈子,各自举着兵器警惕的对着四周。

    ”行了,尔等把兵器都丢了,我不杀你们,可若是反抗,那就都埋在这里吧“。陈权想了一下,开口对着他们说道。然后也不再理会,叫了王康领人去缴了械,把兵器分给了几个看着精壮的汉子。而后杜方领来一个姓刘的老丈,这老丈看着像是个有些声望的,唤了几个妇人很麻利的找了些破布把这些人粗略的捆绑了起来。

    仅仅三个月的操练是练不出精兵的,只能勉强一用。看着存活的银枪都军士伤痕累累一瘸一拐的呵斥着这些个新兵,陈权倒也没什么恐惧的。

    营中所有妇孺都被赶进了营房躲起来,虽然这营房都是茅屋,简陋的许多连墙都少一面,倒也勉强能避一下,只要不遇火箭一时也还无忧。

    麻烦的是这些个新兵,原本陈权也想着干脆让所有人都进营房,但马上就放弃了这荒谬可笑的想法。而后又想就借着这营墙躲着好了,反正方才也只是两部中间的木障被破,营墙却还完好。

    但这大营不同于银枪都军营,建立之时各都勾心斗角,生怕建的好了,反倒让哪一方借着军营生了贪念。所以非但不高大,更不标准。没有拒马,没有鹿角,没有陷阱,没有望楼,没有箭塔,基本上可以认为这就是带个大操场的居民小区,还都是破烂平房。

    营内更无弓箭甲胄,盾牌也只是一些个操练用的薄木盾,方才还损坏了




四十四章 风云日已改(二)
    “十三郎君,咱们这该走了吧”杜平收拾好了行囊,有些留恋的问道,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还能不能回来,已经是个良人了,老是待在杜府也不是个事情的。

    “走吧”。杜牧看着妻子抱着新生的女儿,已经会说话的小儿子正在侍女怀中咿咿呀呀的说着些不知所谓的话语,长子曹师则带着弟弟大人似的忙前忙后。终于要离了这长安了。没什么留恋的,他在京中也不得用,这次虽未如愿得任杭州,不过湖州也是不错,山好水好茶也好。

    最重要外放刺史官俸要比现今多得多,杜牧家中近来不大好过,堂兄杜慥进京了,现在便与杜牧同住一宅,兄弟二人自然是亲厚无比,可毕竟人多了也有些杂乱。而且现今家里又添了个女儿,京官的那点俸禄也实在不够用。这次上书了多次,各种诉苦,又兼宰相魏扶相助。才终于得放。

    湖州属浙西观察使,离徐州倒也算不得远,正好可以路经看看陈权,不知他现今却是如何了。

    陈权现在并不大好,本以为齐悦已经来援,虽然还是比不上挟马都的精锐,可总也解了现今这被肆意屠戮之困。然后也不知道这七都人马在雪山上遭遇了什么,可眼见后面的步卒正被一些个和尚追杀,又乱了挟马都的阵脚。陈权便下令列阵前行。心下也没想着杀敌如何,只是要给七都人马一些压力。

    然后他发现自己犯了大错。

    方才的屠杀不仅仅是自己心里压不住了火气,便是这些个新兵也是,如同大营中的营啸一般,阵型可能只是维持了几秒钟便散了,新兵们如同地痞流氓打架一般举着手里杂七杂八的道具污言秽语的叫骂着冲了上去。

    挟马都本已经被堵住,正值无奈,这些个新兵便送了上去。

    “都尉,都尉,快叫他们停下”。齐悦焦急的大喊着,银枪都的骑兵也被裹挟在了这场乱战之中,现今不但要费力对敌,还要时刻留神发疯的新兵会不会昏了头打错了人。

    陈权的嗓子都已喊的哑了,半点用也无,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新兵像是木桩一般冲上去被砍到。随着死亡的接踵而至,恐惧也渐渐压制住了愤怒,有人已经开始往回跑了。

    恐惧如同病毒一般,一个传递一个,跑的人也越来越多,挟马都不再理会身后的情形,全力冲着新兵冲杀。

    ”回营,回营”。陈权现在不管喊什么田亩家人都无法阻止这一场溃逃,只能无奈的大喊着回营,这起码有个方向,总比现在这般野马似的四处乱窜被一只只弓箭射死的好。

    “这些个没有的畜生,你们跑吧,让我们都死好了”刘老丈咆哮着,他不知何时竟领着些老幼妇孺出了营房站在了大营门前。

    溃逃的新兵就如中了定身法一般,刚倒大营就停了下来,未等陈权再说什么,一窝蜂一样嘶嚎着又往回冲。

    ”齐悦,让开一面,让他们逃“。陈权觉得自己以后还是不要指挥作战了,他是没这个天赋的,”围师遗阙“这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词汇。后世的电视剧,自己平日抱佛脚看的兵书都有的。可怎么还会犯这样的错误。

    喊杀声震天的响起,相互追逐,相互撕咬,新兵手里的木头刀枪早就只剩了个木柄,红了眼的开始砸了出去。一个挟马都骑士的长刀砍落,惨叫的新兵不在乎自己已近被开膛破肚,紧紧的握着刀口狰狞的朝那骑士吐着唾沫,身旁的几人猫一样的往马上爬着,一人被惊了马狠狠的踢飞出去,其余的人如同不见,死命的对着马儿拳打脚踢。终于那骑士被掀落马下,如同恐怖电影中丧尸一般的人扑了上去,一个汉子抢着那骑士的刀,另一个聪明的扯出来箭囊中的箭,啄木鸟一般一下一下的钉了下去。

    这场厮杀就这样恐惧又有些滑稽的在大营外进行着,渐渐的挟马都骑士开始了逃窜,顺着齐悦留出来的出口拼命的逃窜。留在后面的步卒就倒了霉,独自的应对着着人世间的大恐惧。

    终有人丢下了兵器开始求饶,银枪都的军士未等陈权吩咐,便自觉地喊着降兵躲在他们的马后。并非是为了怜悯,而是这些个困兽如是拼命的话,谁知道这混乱的战场还会有什么变故。

    ”度之,度之,我家里如何“一个有些癞头的和尚冲过来拉住了陈权的缰绳。

    ‘嗯哦,令平啊,无事无事,营中无事,你且宽心,你这是”。陈权仔细看了这头上狗啃似的和尚,恍惚了一下才发现原来是韦康。

    “哦,那就好,那就好。哼,这该死的徐州军,还有那些该死的和尚,有朝一日我要当了宰相,必要向李文饶一般灭佛”。韦康解脱的长叹一声,后又骂了开来,也没理会身旁的几个和尚如墨的脸色,就嚷着灭佛。

    “咳,令平,你去大营,你这县令他们都认得,帮着安抚一下”。陈权未接话,不管今日发生了什么,这些个和尚算是救了命的,连忙打发了韦康去安抚妇孺。

    “将军,雕旗都来了,我们有救了”。李阙兴奋的大叫着。

    “聒噪”。胡庆方回手一刀便斩下了李阙的人头,他当然知道雕旗都此时是来救命的,可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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