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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我的名是桃夭
下生
作者:我的名是桃夭

生活的残酷之处就在于它比想象的还要真实!真实到让人无力反抗!真实到让人活不下去!





下生 第一章
寒冬腊月的天气,没有几个人喜欢冒尖,看看周围的工友,好像大家都在磨洋工,懒洋洋的或坐或站或倚靠在水泥袋子上,将灰头土脸的脑袋埋进脖子里,静悄悄的像一群过冬的候鸟一样,聚集在一起,等待天黑,等待歇工。
今年工地上的活儿出奇地少,这样一来,水泥厂的水泥也卖不出去,他们这一群等待着扛水泥袋子挣那几个血汗钱的人,当然能扛的水泥袋子也少的可怜。而且据说,明年老板也不打算找人来扛水泥袋子了,因为在这个机器化的大时代里,人是干不过机器的,所以,如果明年老板买了装运水泥的叉车和吊车的话,这些人就要失业。好在,田驴儿打工的这个水泥厂子,因为规模小,一时半会儿还机器化不了,因为机器成本也高,再加上开叉车和吊车的人的工资,是十个田驴儿捆在一块儿也抵不上的,所以,老板宁愿让人来装车,也不愿买一台机器,这样一来,他们还能在这个小作坊一样的水泥厂子里零零散散的打点工,勉强糊口。
但是今天早上,大家的口一个都没有糊住,因为没有买主就没有活儿,没有活儿就没有钱,没有钱拿什么去吃饭呢这在这一群装卸工的人生观了,是最朴素不过的生活真理了。不光他们懂得这个道理,水泥厂的老板更是深谙这个道理,光是这一个早上,水泥厂老板就在那个破旧不堪的办公室里,来来回回踱了几十个圈圈了,这是那个年近五十身形微微发福的秃顶老板消化压力的唯一方式了。水泥厂老板姓成,其实是一个好人,生活上不赌不抽,也没有一点老板的架子,工作上也对每一个来他这里趴活儿的装卸工们和蔼可亲,尤其是,当他高兴的时候还能和装卸工们开上一两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而且,不管活多活少,他从来都不克扣装卸工们的工钱,一分一厘都要给到他们的手里,所以,远近水泥厂里那些打零工和打小工的人,包括初到城市谋生的人,都愿意到他这儿来趴活。
眼看又要白等一个上午了,似乎等待和严寒一样,能够冻僵人们的表情,麻木人们的心灵,所以,工友们个个都缩着脖子和脑袋,无声的在这永无出头之日的生活里等待被生活凌迟。要不是“老烟枪”几声剧烈的咳嗽打破这死一般的沉默的话,谁都不愿意发出那一开口就是叹息的无奈声。终于,人称老黄的三十多岁的一个中年男子发出了重重的一声叹息,老黄其实不老,只是每天扛水泥袋子,那像一把灰草一样的头发,肮脏破旧的衣服,都浸染着水泥,甚至连呼吸都带着水泥的味道。所以,被水泥和尘灰裹袭之后的整个人,看上去老了不止十几岁。叹息过后,老黄幽怨地看了一眼成老板的办公室,然后抱怨地说道“这啥时候是个头啊”
尽头,盼望的尽头,于他们其实很简单,只要有一单生意上门,他们就会一涌而上围住财神爷,等待被挑选,等待去温习水泥袋子的重量,那也就是一天等待的尽头。可是,到了腊月里,这样的等待太过漫长,甚至,等待中不知不觉的一些东西也变了样。老黄继续像是自言自语般说着,因为没有人和他搭话,一旁的老烟枪也是继续吧嗒吧嗒的抽着烟,那白色的烟圈和人们口中呼出的白色的冷气融为一体,但是那浓烈的烟草味却肆意的窜入空气中,宣告着这是一个希冀着汗水流淌的男人的世界,但是看来今天的汗水,要被失望和寒冷冻结在每一个人的体内了。寂静,还是寂静,彷佛老黄说出了大家的心声,所有人都一致地默认了他的话。
“时日不一样了啊,成老板已经好几天没有个笑脸了,也不和我们聊天了,我知道他的难处,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千难万难也没有咱们工人们难啊,所以,要是再不来活儿的话,他也应该把那几天的工钱给我结算了,又不多,我就不信他拿不出来,结算了之后,我也想早点回家过年,明天可就已经是腊八了呢”
老黄的话,并没有引来共鸣,因为当事实的常态每天循环重复地上演时,人们已经没有热情去议论和谴责的,只有自欺欺人地沉默和等待。这些天,他们无声地来,无声地走,无声地等待。田驴儿周围,已经有陆陆续续地几个工友开始低着头离开了,低头走路是这些人共同的模样,似乎,并不是水泥袋子将他们曾经青春和高昂的头颅压弯,而是生活的重量将他们青春的热情压回体内,禁止释放,最后,将他们从一个直立挺拔的青年改变成了生活里的踽踽佝偻者。抱怨只能成为抱怨,因为再多的抱怨也改变不了铁一般的事实。工友们三三两两的散去,只有田驴儿没有离开,当然并不是因为他要死守着老板纠缠他的那几个工钱,他相信老板的为人,自始至终的相信,就像当初他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四处碰壁走投无路的时候,是成老板将他带到了这里给了一条活路还让他一直暂住在水泥厂的仓库里,给了他一个安身之所。所以,对于田驴儿来说,这个小小的水泥厂就承载着更多的东西,他看到的水泥厂,就是看到了一个家,他看到的成老板,多多少少的就有了父亲的影子。只是,面对每况愈下的境地,他也只能无奈的叹息,和所有人一样,只有叹息了。
成老板的叹息,工友们的叹息,全部收集起来的话,可以刮一场七八级的大风了,但那样也只能让这个破败的水泥厂灰尘漫天,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所以,田驴儿宁愿闭上嘴巴,怀揣着希望继续等待,大不了等到明天,明天就是另外一天了,或许会和今天不一样呢。
没有多少文化的田驴儿,总是喜欢用最朴素和最憨厚的,那如同黄土般厚实的灵魂去度量这个城市的冷暖人情,所以,日子也过的比较轻松自在,和那些一个个愁容满面,要用血汗钱养家糊口的工友们比起来,他孤家寡人,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一无所有所以,在贫穷面前,一无所有反而是一种财富,是一种不需要让人喘息地负担生活的优势,所以,这也就成了除了他的名字之外又一个被工友们羡慕嫉妒和偶尔嘲笑的理由。
说起田驴儿的名字,真的是一把辛酸泪啊,虽然说名字只是一个符号,但是当一个人的名字和一种动物的名字雷同的时候,或许,连命运都是雷同的了。像这么低端滑稽又顺口的名字,也只有他那不负责任早死的老子才能干得出来吧,以至于到了现在,田驴儿每每扛起水泥袋子的时候都在心里问候一声他的老子。
“现在,你满意了吧你儿子就是一头驴,一头任人使唤,一头只能用力气来吃饭的畜生,呸田家祖宗的脸,我呸”
没有什么新闻和乐趣来调剂生活的工友们,也往往最喜欢拿田驴儿的名字来开玩笑,好让苦不堪言的生活里能有几声爽朗的笑声。
“田驴儿,你可真有驴劲跟你抢饭吃,非累死不可”这是老黄张口就来的也是最中听的调侃田驴儿的话。
“驴娃子哟,把你那驴劲儿也借我点,我看我快不行了,一袋子水泥都快扛不起来了”那些上了年纪的老汉们每次看到田驴儿一下子扛起三四袋水泥健步如飞的时候,总是要感叹一番年轻的力量。“想当年,我不比田驴儿差,还一下子扛过五袋水泥呢,年轻就是好啊,哎,老咯老咯,现在可真的是老咯哟”
“田驴儿啊,你说你娘老子咋想的啊怎么就给你起了这么个名儿呢年纪轻轻的干点啥不好,非得像驴一样驮东西,哎,作孽啊”
有多少个声音就有多少种滋味,每当这时候,田驴儿的心中就五味杂陈不是滋味儿,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对于工友们纯属娱乐并没有什么恶意的玩笑,田驴儿心情不好的时候,只当是耳旁风,没听见,如果遇上自己心情好的时候也会还嘴反击,这样,就更是热闹起来了。
“我娘老子咋想的我咋知道呢要照你们这么说,那我娘老子给我起个龙啊虎啊的名字,是不是就不用扛水泥袋子而是去当皇上宰相了”
“哈哈哈,这头犟驴你娃子野心可真大,这话可不敢乱说哟,要是在过去,那可是要杀头的啊”
“那还好呢,早死早超生我下辈子,一定让我娘老子起个好名字不信等着瞧”
“哟,驴变脸你下辈子不想当驴,想当啥”
这一问,还真是难倒了田驴儿,这辈子的事情自个儿还没想清楚呢,咋就扯到下辈子了呢所以,他张了张口愣是没回答上来,可那一本正经的样儿倒是更加让工友们乐了。
“这还用问想当有钱人呗,哈哈哈”
钱,又是钱田驴儿把钱这个字听得最清楚最明白,不管工友们的笑声有多么的大多么的吵闹,就是无法掩盖那个钱字的回声。那个字,就像是一声锣半声鼓一样,重重的敲在田驴儿的耳朵里,让他风平浪静的心再也不宁静。是啊,钱,这世上人都是为了钱,一切都是为了钱,自己远走他乡,蜷缩在这个城市的角落不就是为了钱吗再看看这些灰头土脸的工友们,哪一个不是为了钱大家都希望用钱来改变自己的生活或者接济自己的生活,甚至,那些有了钱的人,也都是为了钱苦恼为了钱欢笑,所以,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大家都是为了钱来,为了钱聚,为了钱散,为了钱生,为了钱死哎,这该死的钱啊
要不是老烟枪的几声咳嗽打断了田驴儿思绪的话,他又会想多了。
“哎,管他呢,为了钱总比啥也不为活着要强很多吧。”
这么想着,田驴儿又扛起了水泥袋子,朝那天的大卡车走去。




下生 第二章
田庄的腊八节是不吃粥的,吃气粑。躺在四壁透风,彻骨干冷的仓库里,田驴儿蜷紧身子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老家那口破了边沿的铁锅里热气腾腾的气粑之后,睁开眼睛盘算了一下回家的路费,做完这个月,就可以早早的回家了,这几年在外吃苦受累攒下的血汗钱,回老家的话,精打细算也能过日子,还能够给自己娶上一房媳妇,再生几个娃,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好日子,他田驴儿这辈子再也不踏进狗日的城市半步他就是要守着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就想踏踏实实的当个农民过农民的安稳日子。
这么想着,田驴儿两手夹在两腿之间翻了个身然后抬起头眯着眼睛瞅了瞅虚掩着的仓库大门门缝里透进来的下午的阳光,这道光没有给他带来梦想成真的惊喜,却给他带来了一丝不安的阴影。
“哟,田驴儿,这么舒坦呢啧啧”
“呵呵,老黄,你咋来了”
当看清楚突然走进水泥厂仓库的人不是成老板而是老黄的时候,田驴儿心里是非常疑惑的,一般情况下,来仓库找田驴儿的人,只有成老板,因为水泥厂是成老板的,所以成老板进出仓库天经地义很正常。除此之外,就没有了,每天散工后,工人们各自回到自己的租住地或者合租房,是不会到仓库里来的,没有活儿的时候是更不会来的,而且当初,成老板让田驴儿免费住在仓库里,其实也有让田驴儿看守仓库的意思,并不是单纯的收留田驴儿。所以,当老黄突然来到仓库的时候,田驴儿就开始搜肠刮肚的想找出一个老黄不请自来的理由来。但那是徒劳的,就算田驴儿想破脑袋也不可能知道老黄肚子里卖的什么药的,不光是因为老黄的年纪阅历比田驴儿多,更是因为老黄早就是一个被社会上的不好风气浸染熏陶培养出来的老油条。这一点,田驴儿也偶然间从其他工友嘴里听说过,所以,田驴儿不免的在心里也警惕了起来,也从简陋的木板床上爬了起来,准备照应老黄。
“没啥事,就是过来找你聊聊”
“找我”
“也不全是,主要是来找成老板,但是成老板不在,就顺便过来看看你”
“哦”
老黄来找成老板,田驴儿是能理解的,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很多人都来找成老板,有的,是希望成老板早点结算了工钱回家的,有的,是花光了手里的那几个钱而之后腆着脸来找成老板来赊账的,因为每月算工钱的日子是固定的,不到日子来找成老板,多是花冒了的,老黄就属于经常花冒的那种人。反正工人找老板,就那点和钱有关的事,不足为奇。
“看你倒是自在啊,有活儿就出来干,没活儿就回仓库睡觉,说实话,我还真有点羡慕你呢”
“我有啥可羡慕的啊,是成老板人好,才让我住在这里,而且,我也没啥爱好,所以没活儿的时候,就只能睡觉了”
田驴儿说着,给老黄搬过来一个小木凳,老黄接过小木凳,回头瞅了瞅身后,然后一脸精明地,压低声音对田驴儿说道。
“哎,就你傻就你觉得老板是好人,告诉你吧,天下乌鸦一般黑,只要是当老板的,那都是喝工人们的血的都是只进不出的资本家,精明着呐,你以为成老板就单单是一只白乌鸦就那么好心地让你白住他的仓库啊,还不是找你来免费给他看仓库,还省了雇人看大门的钱呢”
虽然,老黄说的是事实,但是在田驴儿的心中,他一直是对成老板感恩的,所以,当听到老黄将成老板说成喝人血的资本家的时候,田驴儿心里是有一丝不快的,而且,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的那句话。
“田驴儿,你说我说的对不”
“那个”
“难不成老板给你发了看仓库的钱了”
“没有没有,我是觉得成老板让我住在这里已经很好了,我游荡在这个世上,在最落魄,最走投无路的时候,是成老板收留了我,我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还能多要他的钱呢”
听了田驴儿的话,老黄像是看外星人一样看着田驴儿,然后接着说道“看看,看看,你傻就傻在这里了不是我要是你啊,我就让成老板给我多算一份工钱,最起码也要对给几个子儿,这年头,哪有白干的啊,都说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咱们工人吃不着,他当老板的也别想吃的舒坦,你啊,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人利用,我看,你就不应该不好意思,向他要钱是天经地义,合情合理合法的事情,有什么难为情和不好意思的
“我没有不好意思”
“那你就是没出息兄弟,你要是不敢张这个口,当大哥的我替你去要,我就不信他成老板能赖账”
“别别别,黄大哥,千万不要那么做”
当老黄为了套近乎突然称呼田驴儿为兄弟的时候,田驴儿也只能尊敬的喊他为大哥了,而且,尽力的拦阻老黄的这份打抱不平和两肋插刀。
“那你真不要了”
“嗯,黄大哥,我住在仓库里,给成老板看大门,是心甘情愿的,所以,不能提看门的钱这件事”
“好义气我没看错我就知道你田驴儿是个义气的人,从今以后啊,咱就是好兄弟了,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我说,知道不不要拿大哥当外人”
“好好,黄大哥,你喝水吗我这儿啥也没有,前两天那个烧水壶漏底儿了,现在连口水也没发烧”
“不喝不喝,看看,还跟我客气过来,今天咱们好好唠唠,反正今天也没啥活儿,我也不是什么外人,你不用忙前忙后的”
“嗯嗯,那黄大哥你说吧,我听着就是了”
田驴儿坐回到他的那个低矮的木板床上,一本正经的打算和老黄聊天,自从来到这里当了一名装卸工之后,田驴儿很少和人聊天,一来是因为和其他的工人们比起来,田驴儿年龄最小,除了被当做笑料供大家开心之外,没有人愿意和一个毛头小子拉家常聊人生。二来是因为聊天是一种对生活的消遣,是人们在酒足饭饱之后进行的一项愉悦身心的艺术行为,田驴儿始终认为那是富人们闲的慌才干的事情,像他们贫穷的劳苦大众,是无法享受这种奢侈的。而今天,老黄的到来,似乎是个别样的开端。
“那好吧,那我就不绕弯子了”老黄一脸严肃了起来,说道。
“黄大哥有啥话就直说”
看到老黄突然严肃的表情,田驴儿也正襟危坐,像一个教徒聆听教皇传播福音般面对着老黄,也真切的感受到聊天是一种神圣的行为,莫名的有一些内心的激动了,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
但是,老黄突然又沉默了一小会儿,有时候,沉默和等待一样让人手足无措。尤其是,像田驴儿这样第一次认真面对聊天的时候更是不知道老黄为什么要将打开的话匣子关上,那种感觉就像是田驴儿小时候搬来了凳子坐在戏台子下面等待满心欢喜的等待看大戏的时候,突然村长宣布今天的戏不唱了一样。
“黄大哥,你快说,你到底要和我聊啥”
“嗯,也不是要聊啥,就是问你个话”
“哦,问啥话那你问吧,只要我知道的,我一定告诉你”
“嗯,这个我知道,我知道田驴儿兄弟你是个好人,所以有点难以开口,其实,也不是要问啥,就是想求你个事儿”说着,老黄的两只手搓了搓,那样子看起来有些难为情。
“看你,黄大哥,你到底要说啥啊你这说又不说的,真是要急死人了,还求我,到底是啥嘛”
“嗯那好吧,那我就直说了,兄弟,你看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下生 第三章
一听到老黄要管自己借钱,田驴儿的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因为老黄的为人,他还是有些耳闻的。老黄是那种“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喝凉水”的主,据说这些年混社会,身上还有一些吃喝玩乐的毛病,所以总是挣得不多花的多,入不敷出甚至寅吃卯粮是常有的事。虽然他田驴儿没有亲眼见过老黄的花天酒地,但是他当然知道借钱给老黄的后果是什么。曾经有一次听老烟枪提起过,老黄家里其实有老婆孩子,还有个一把年纪了还在替儿子既操心又操持家务的老母亲呢,可是老黄从来不往家里寄钱,一有了钱就去大吃大喝,甚至还往别的女人身上花钱,用老黄自己的话说,那叫享受生活,那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甚至连他去嫖女人也说成是解决生理需求没什么大不了的。在外边过的比单身汉还要潇洒但是,所有的享受生活和潇洒,都是要以金钱为基础的,所以,像老黄那样用血汗钱买风光的日子维持不了几天,所以,他总是在四处借钱,总是在抱怨生活抱怨老板抱怨社会,总是想法设法的包装自己的自私和懒惰,甚至总是借钱不还被人骂成骗子的时候老黄还是一脸无所谓的继续着自己的老无赖老油条式的人生哲理,将自己的人生成功的过成了别人的负担。
所以,田驴儿为难了,对于老黄的借钱,他到底是借还是不借,借了那就等于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不管是一分还是一厘,那都是自己辛辛苦苦用血汗换来的,借给老黄去买潇洒,他心里实在是不甘,也舍不得啊,但是不借的话,又无法将眼前这个一脸可怜一脸无奈一脸需要被救助的老黄打发走,所以,这一次所谓的聊天,一开始就给田驴儿扔了一个大炸弹,实在是震荡了他的生活也让他束手无措,所以,这一次,轮到他沉默了。
老黄的老油条油就油在能颠倒黑白混淆是非,能把一件借钱这样没有尊严甚至被他运用的没有良知没有人性没有道德的厚颜无耻的事情包装成一种光明正大张口就来的轻松事,而且,还能把被借钱的人放在道德的台阶上下不来,甚至变成不借的话就是没有天理没有道德没有同情心的大坏人。对于田驴儿这样年轻又善良依然相信社会的美好在老黄眼里是小白兔一般的存在的人,实在不是老黄的对手,可以说,老黄没有一开始来找田驴儿借钱已经是对他的仁慈了。所以,这一次看似突然的来找田驴儿借钱,其实大概也不突然吧。借钱,当然是他手头又紧了,当然更是借遍了工友和老板无处可借之后才对田驴儿下手了。
“哎”老黄看着沉默的田驴儿,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也有难处,兄弟啊,我是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张这个口的,你是不知道求人家是一件多么没有面子的事情,我,我实在是哎,不说了,说多了还是让兄弟你为难,算了,我还是不说了”
老黄的这几句话着实让田驴儿脸上有些热了,赶忙劝解道。
“黄大哥,千万不要那么想,我知道难处,也知道的,谁都不容易,但是”
田驴儿还没有说完,老黄就摆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而是当着他的面自顾自地一脸忏悔地自责起来,说道“哎,兄弟,你啥也别说了,就当是我没张这个口,你看这事闹的,我也一把年纪了,还跑来找你借钱难为你,虽然你是单身汉平时也不怎么花钱,但是你一定也有自己的打算,这世上谁的钱也都不好挣,你说我拖家带口的一年到头也没有挣到啥钱,也算我自己倒霉,是我没本事,本来就不该拖累别人,哎,也不知道我那老娘在家里吃啥喝啥,我老婆和孩子也盼望着我拿钱回去过年,但是我,哎,我估计今年又不敢回家过年了吧,实在是没有脸回家啊”
如果说前面老黄的那些话让田驴儿脸热的话,那么后面的这些话就实在是让他脸烧了,因为老黄借钱的理由太让他难以拒绝而且老黄的态度太诚恳了啊,所以,此时田驴儿的心中已经在自责了,他后悔不该听信其他工友们的闲话,认定老黄是个老油子,老黄也是人啊,有家有口有难处,现在借钱也是为了家里,要不是这段时间水泥厂子里没活的话,老黄也不至于向自己张口,哎,都怪自己先入为主认定老黄的为人才有了偏见,实在不是应该啊。
田驴儿脸上的变化没有逃过老黄的眼睛,看着田驴儿憋的一脸通红就是不上钩,老黄又来了一计,说着突然站起来要走了。
“哎,是我黄志强太无能了,算了,啥也不说了,大兄弟,你就当我今天没来过,我走了,打搅了”
说着,老黄扭身就要往出走。也不知是鬼使神差还是田驴儿突发了神经病,还没等老黄真的转身离开,田驴儿竟然抢先一步站了起来并一把拉住了老黄的胳膊,急忙的说道。
“黄大哥,你先别走,我借就是了”
田驴儿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的舌头和口就说出了那句话呢大概是自己对老黄动了恻隐之心之后又被老黄洗脑了吧。总之,现在不是老黄可怜巴巴的求着田驴儿借钱了,而是田驴儿一脸真诚的死活要借钱给老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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