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君笧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停不了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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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及笄(五)
萩娘乖乖地跪拜在地上行礼,心中却有些好奇,又有些期盼,不知道自己会被起个怎样的字,说起来古人的名和字区别还是很大的,称呼自己多用名,称呼别人多用字,特别是对长辈和上级,是绝对不能直呼其名的,那是十分不礼貌的事情。
也就是说,以后别人叫自己,多半会叫这个字,而只有十分亲近的人可以继续叫名。
只听得陆老夫人慢慢地说道“子曰‘爱亲者,不敢恶于人;敬亲者,不敢慢于人。’愿尔以孝义事亲,博爱广敬,居上不骄,为下不乱。今以‘爱亲’二字赠之,孝悌之至,上通于神明,下寄于宗庙,谨之慎之。”
萩娘有些出神,爱亲,这个字还真是很特别,不愧是以孝道著称的晋朝,陆老夫人郑重其事地说了出来,众人都是纷纷赞赏,只觉得这个字寓意很好,丝毫没觉得有什么违和感。
武昌公主见她愣愣地没答话,忙轻轻地推了她一下,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按照那小抄上的骈文念道“儿虽不敏,敢不夙夜祗奉。”
至此,整个及笄礼算是礼成了。
桓玄和顾恺之坐在男宾的角落,含笑看着她那被裹在一大堆衣服中娇小可爱的模样,笑道“她这么看来,还有几分乖巧呢。”
顾恺之却是面有不赞同之色,幽幽地说道“你这样掏心掏肺地对她,我看她却没有半点感动的样子,只怕不会因此而感激你呢。”
桓玄满不在乎地说道“来日方长,我总会让她慢慢忘记她心里那个人的。”
顾恺之回想起自己几次不经意间瞥见谢琰的姿容,只觉得很是怀疑,这样绝世无双的男子,即便是自己都难以忘怀,更何况是萩娘这样情怀隽永的年轻女子呢
那倾国之色的白衣男子抚琴时,含情脉脉地望着萩娘的眼神,他是绝对不会看错的,这两人之间的牵绊,并不是外物能够改变的,他想到这里,自言自语地说道“除非那人死了,不然你这小姑子是绝对不会移情别恋的。”
桓玄却似是深受启发的样子,慢慢点头道“此言有理,我怎么却是没想到呢”
时光如流水,最是令人抓不住,也无法停留,对一个人的一生来说,也许是由许多重要的片段组成的,而对整个历史那奔流不息的洪流来说,每个人的重要瞬间,也只不过是浩翰星河中的一颗最为不起眼的星星之一瞬之光而已。
臧爱亲,及笄之后这就是她的字。
多年之后,她再回想起当时及笄的那个画面,只觉得所有的人物面目都已经模糊,那些冲着她微笑的贵妇们在说些什么,早就已经朦胧不清了,然而她却能记得,自己的目光穿越过所有的宾客,默默地落在远处角落含笑注目的那个人脸上,如今他妩媚的眼眸已然永远地闭了起来,再也不能释放那勾魂夺魄的魅力,却始终令那些爱过他的女人们魂牵梦绕,难以忘怀。
尘归尘,土归土。
那些永远离开了的人,其实并没有死亡,他们活在那些活着的人的记忆里,只有当所有的记忆都因生命的逝去而消亡之时,才是这个人真正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时候。
他曾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微笑的样子是多么地优美动人,他曾爱过谁,恨过谁,期待过什么,又失去过什么,再也没有任何人知晓,唯有留在史书上的寥寥几句话语,少许记载,引得后人无限深思。
当一切喧闹都归于寂静,当所有的宾客都各自散去,桓玄才走近她身边,似是不经意地问道“今天感觉如何有没有紧张”
午后的风十分温柔,顾家周围的竹林纷纷为之摇曳,翠绿的树叶互相摩挲,发出阵阵的沙沙声,似是有着韵律一般,令人心中一片空灵,很有禅意。
刚才还人来人往地,现在却像沙滩上被惊飞了的海鸟一样,一下子全散开了,萩娘举目望去,这厅堂竟然就像夏日用来小憩的凉亭一样,空荡荡地一个人都没有,所有的声音,似乎都静止了,时间,也似乎一下子定格在了这个画面。
她望着眼前这如桃花般艳丽的男子,心中默默地想着,若是这个人没有那么多野心,和自己是一般的知交好友,那该是多么美满的事情啊。
然而这却是不可能的事情,他有他的宿命,自己也有着自己不能动摇的决心。
她脸上慢慢地漾起了笑容,故作轻松地舒了一口气,客气但真挚地说道“谢谢你。”
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亦是不管他之后还有什么图谋,至少他此刻对自己的用心的确是值得感谢的,就像当年他从郑氏手中多次救了自己一样,自己总是承他这份情,然而,要再要求更多的,那就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了。
桓玄也没指望她因为这样一件事情就对自己完全改观,他亦是没有想在她面前有所隐瞒,含笑说道“这样我就放心了,我已同顾兄说过了,待我去了建康以后,他会常常来接你去顾家陪伴顾老夫人,你也不必总闷在家里,天天咬牙切齿地骂我了。”
其实他还有另外的,更有深意的话没有说出来,如今萩娘的人际圈实在是十分狭隘,且没有几个身份地位高贵的闺蜜和朋友。上层贵族的社交圈本不是那么容易进入的,如今她有了顾家义女的身份,又有名望甚高的顾恺之亲自邀请,自然会成为吴郡社交圈的新宠,轻轻松松地认识各种各样的人。
地位比她低的贵女们,想着巴结她都来不及,就算是身份比她要高的四姓嫡女,也会因为顾恺之的关系对她另眼相看,她的性格又是十分温柔敦厚的,相信很快便能结交不少有地位的好友,有这样的闺中密友对她的将来甚至于一生都是很有好处的。
然而这样的话却不能直白地说给她听,她一定会又误以为自己别有所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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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君命(一)
他轻笑了一声,促狭地说道“对了,顾兄的武功可是很好的,你可别想着逃跑了,被他抓回来,可是很没面子的,他可不会顾及你的心情,什么事情都顺着你。”
萩娘白了他一眼,轻轻地说道“我才没那么笨。”
就是要逃跑,也要计划得万无一失才下手,一旦跑了就要肯定绝对不会被抓回去才行。
她想起他要去建康的目的,便试探地问道“你打算怎么应付这罪名谋逆之罪,可不是儿戏呢。”
桓玄了然地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告诉你也无妨,我自是早有安排,你那琰郎以为我会因为这样一件小事而名声尽毁,那完全是痴人说梦,我隐忍不发,只是为了让他们闹腾地再大一点,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名头,再不敢对我有丝毫轻忽之意。”
原来是要趁机炒作自己,真是有够卑鄙的,萩娘忍不住又替谢琰担心了起来,她故意装作不信的样子说道“只怕你是唬我的吧,调动军队这样的事情若是没有上级的命令,又怎么可能调动得了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想要怎要逃脱这个罪责呢。”
桓玄从容地答道“自然是有上级的命令的,只不过,那个下命令的人,却并不是我。”
他见萩娘皱起了眉头,一副不问清楚决不罢休的样子,心里很不痛快,不高兴地说道“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关心关心我,而不是总想着那个根本不曾将你放在心上的人”
萩娘见他发火,便也不跟他多废话,冷冷地说道“我爱关心谁,思念谁,都是我自己的事,若是你看不惯我这样子,你便将我带回建康去,我保证再不会烦你。”
桓玄想着自己还真是太宠爱她了,简直是惯得她无法无天,便故意气她道“你别以为你那琰郎见翠华宫里没了你便六神无主了,他根本都没派人去找你,我府上,江陵,荆州,他没有一处去过,我的人守株待兔了许久,连他影子都没见到,却是反而和王雅一起商量着怎么争权夺利去了,你以为他是多清高的人吗其实只要是个男人,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你的琰郎和我又有什么区别”
萩娘脸色果然白了白,心中隐隐作痛,却嘴硬道“我的琰郎最是聪明,定是早就发现你将我藏起来了,才没有去找我的,他绝对不会放弃我的……”
她说着说着,话音却弱了下去,若是谢琰真的以为自己死了,想要和桓玄拼命可怎么是好
她着急地说道“求你告诉他我一切平安吧,若不是这样,他真的会和你斗得两败俱伤的,你那什么劳什子的帝业还没成呢,若是先和谢家斗了起来,岂不是便宜了旁人”
桓玄悠悠道“我那帝业是势在必得之物,历史书上写着的,又怎会有什么变故,我便是要死,也是当了皇帝以后再死,你那琰郎却可就不一定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货永远都是那么地镇定,实在是太狡猾了!
萩娘突然想起来某个电影中有一种叫做幸运药水的东西,其中有一个人以为自己喝了幸运药水,便超水平发挥,完成了自己平时根本无法完成的事情,直到最后,别人才告诉他,他根本喝的就是普通的水而已。
若是他相信自己背负着天命,自然就是无所畏惧,行事肆无忌惮了,若是让他不再相信自己身上所谓的宿命,他是不是会畏首畏尾,乱了手脚呢
萩娘故作神秘地说道“你这可是在说笑了,我就不信历史经你这样一搅合,还和原来一模一样,既然旁人的命运可以不一样,你的命运为什么就一定一样呢你不是也说过吗,王法慧本该是早就死了的人,但实际上她最后却是被你害死的,你的命运也是一样,即便之前是会达成帝业后再死,如今也有可能因为蝴蝶效应,导致你根本就做不了皇帝也不一定啊。”
桓玄眼角一阵抽搐,这小姑子,真讨厌,每次都说中自己心里最害怕的事情。
当先帝司马曜提前死亡的时候,他还自以为得计,沾沾自喜了许久,之后却发现许多人的命运都不同了,王恭,司马道子,王雅,甚至谢琰,他们都偏离了历史书的设置,开始往各种不同的方向乱走了,本该起兵造反的王恭经他反复挑拨竟然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出兵,而本该郁郁一生的王雅却和谢琰一起上蹿下跳的,这历史,不再是他熟知的历史了,自己的命运,也似乎并不那么确定了。
他必须得立刻做些什么才行……
六月快要结束的时候,夏末的阳光比之往常更为炎热,令人心绪烦闷,皇帝司马德宗和弟弟司马德文向来是形影不离的,如今也是让宫女摆了冰块扇着风,一起在宫中的水边树下阴影中休憩,观鱼取乐。
如今可是在古代,即便是帝王家,想要在夏日中取一丝清凉也是十分困难的,和普通平民一样,两人都避着外人,脱下了累赘的宽袍,即便如此,还是又闷又热的,司马德宗不高兴地对服侍的女官们发作道“你们,帮我把太阳射下来。”
年轻的女官们面面相觑,只能求助地望着琅琊王司马德文。
那些世俗流行的话本和戏文里,皇帝的弟弟一般都是不学无术,肆意草菅人命,善弄权势的大反派,先帝的亲弟弟司马道子便是一个现成的例子,然而司马德文却可说是皇室的一个例外。
虽然今年他才只有四岁,却是十分早慧,复杂的宫廷环境和自己那个不中用的兄长,注定了他只能过早地肩负起支撑皇室的担子来。
原本这兄弟俩还有皇太后庇护,自然是无人敢怠慢,可是现在司马德宗眼见是个不顶事的,根本左右不了朝政,司马德文却是年纪太小,又兼名不正言不顺,因此兄弟二人简直是如同傀儡一般,在宫中都没有话语权,更遑论国家大事呢。
不懂事的孩子有一点是最为幸福的,就是他永远不知道痛苦为何物,永远也看不明白别人看待他的眼神,因此司马德宗可以说是整个司马皇室历代以来最幸福的一位皇帝了。
司马德文却是他背后那个随时准备着替他收拾烂摊子的,所有人眼中的配角,即便诸人都认为他颇有贤德之名,然而他却始终只能站在兄长的身后,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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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君命(二)
此时他见那几个女官都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便对司马德宗岔开话题道“大哥,你要是热的话,便命人拿些冰水来喝吧,我也有些口渴了呢。”
司马德宗果然高兴地说道“正是如此,我要喝上次那种酸酸的。”
司马德文点点头,对女官们说道“给陛下和我拿些杨梅露来吧,要加上冰块。”
但是这天实在太热,简直是连一丝云都看不见,即便有风,也是夹杂着炎热的暑气,且宫中老树颇多,满耳只闻得不断的蝉鸣,十分聒噪,人人都是不胜酷热之感。
司马德文只觉得实在难受,便对皇帝说道“这种暑天,便是怎么解暑都是无用,我想回屋里睡一会去,大哥你自己玩吧。”
司马德宗笑道“那可太好了,你那杯冰糖水我也一起喝了,你快去吧。”
司马德文无可奈何地笑笑,便带着自己的侍女回宫去了,只剩下皇帝的贴身女官和宫女们相对无言,不知道要被这傻子皇帝怎么折腾了。
小皇帝见弟弟走了,便恢复了自己爱玩的本性,颐气指使地对女官们说道“你们,统统跪下来给我当马骑。”他虽然年纪还小,却是继承了司马家皇族特有的执拗脾气,尽管是个傻子,却也不是一个安安静静的傻子,而是一个爱惹事的傻子。
为首的女官十分了解他,就知道司马德文这一走,自己的差事就难当了,果然皇帝这就开始撒赖了,只能无奈地笑道“陛下,这可于礼不合呢。”
周围的宫女们也纷纷大着胆子上前,劝说道“陛下,杨梅露拿来了,您先喝了再玩吧。”
然而琅琊王司马德文这一离开,小皇帝就是所向披靡了,谁都别想拦着他,他虽是懵懵懂懂地,却很明白自己的身份,得意地说道“我是皇帝,你们都要听我的,快都给我趴下,我要骑马上阵杀敌去。”
得,这都是王雅闹出来的,说是要教育皇帝知文晓礼,便命人给他讲些通俗的历代帝王的轶事,谁知这小子什么大道理都没明白,光记住好皇帝都是打胜仗的了,什么秦皇汉武的,都成了他的偶像,成天在宫里吵着要骑马打仗。
在那个年代,马匹在江东可是十分稀缺的,也只有军队中才有大量的战马,即便是世家贵族和皇室中的马匹也都是十分有限的,被当成宝贝一样供着养着,哪能随便给小皇帝折腾。
皇家虽然亦是有猎场,但那都是大人们才能游玩取乐的地方,更何况小皇帝因为“身体不好”,从小都是被散养着的,也没人教过他骑马射猎,因此如今他也只能聊以慰情,骑骑宫女们了。
身为皇帝的贴身女官本是尊荣无比的,现在却是人人唯恐避之而不及。
人都说伴君如伴虎,如今她们却是伴君如耍猴,没事就要陪着小皇帝胡闹,这些高级女官们却也是无法可想,只能纷纷跪下,请皇帝自己“挑马”,一时间这些柔弱的宫装女子们莺莺燕燕地,娇嗔声和不满的声音此起彼伏,却仍是顺从地跪了一地。
此时,有个聪明的小宫女却说道“陛下,奴婢看见王太傅正往这走来呢。”
小皇帝吓了一跳,忙抬头望去,果然见到远远的地方,一群身穿官袍的人正来来往往地,他看不清是不是王雅,却认得那官袍,不由得心虚了,忙说道“你们快起来,都趴在地上成什么样子。”
果然沿着清凉的水边,穿花拂柳过来一个身穿官袍之人,却是笑眯眯地对皇帝说道“臣给陛下请安。”
此人并不是王雅。
宫女们认识他,纷纷又跪了下去,行礼道“给南郡公请安。”
小皇帝见此人是自己认识的,对自己十分亲切的“好人”,并不是王雅那个跟自己讲不完的大道理的“话痨”,心中顿时一阵轻松,饶有兴趣地说道“是你啊,你是进宫来找我玩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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