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综合其他

落英如海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归湳
“...........”
“你继续直走,如果前方遇到一棵大树就停下来,那是摩耶树,传说地藏菩萨将自己的心脏放在刀山火海中,那心脏竟然沉入河底,长出一棵参天大树来,如果能走到摩耶岛的话,你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你为什么急着要跟我说这些,待会再告诉我也不迟啊!”落英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我杀了一个恶灵,要去死神那里请罪了。”
“恶灵难道不该杀吗?你为什么要有罪?”
“地藏大人规定过,恶灵只惩不杀,如果都杀了,要地狱还有何用?”
听到他的话,落英心底像海潮般涌动,她竟有些舍不得,只好在暴风中提高声线问道:“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吗?”
然而,身后就只剩一片风声了,风不会说话。她用眼角的余光瞥去,船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狂风逐渐消停,小船不再逆风行驶,虽然没人划桨,可慢悠悠地也能一步步向前。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岛果真浮现在眼前,岛上有一棵参天大树,树上挂满了干枯的叶子,当落英靠岸走到小岛上之后,才发现这棵树大有死亡的趋势。树身上传来一阵阵清香的味道,落英翕动鼻子吸了好几口,真的很香很香,有柠檬桉的味道,却又闻起来更清醇。
“摩耶树啊!你就是地藏的心脏吗?为什么你会枯萎成这样呢?”落英望着参天的大树,独自呢喃着。
一阵微风吹过,树上的枯叶又一圈圈地被暖风扫落下来。
落英接起一片叶,她将手掌端放在眼前,仔细凝视这椭圆的,黄绿相间的,尚存着生命气息的树叶子。
“好温暖啊!”落英自言自语,她在内心呼唤它:“把你握在手里,就好像握住自己的前世今生一样,好安稳,好温暖!”
耳边响起了祥和的佛乐,那是发自内心的对佛的崇拜与向往所生,纯净,透明,波澜不惊。
“摩耶树,你能告诉我怎么回去吗?我不属于这里。”落英像祈祷一般望着它说话。
摩耶树岿然不动,高大的像是一座山,落英话音刚落,从树上就滴落下几滴雨水。
“这里也会下雨吗?”落英捧住一颗望着天空疑惑道。
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大,像是生气的孩子不想理会所有人那样,大到落英的耳朵里只有密密麻麻仓促的雨声,她慌忙跑到树干下躲雨。一刹那,时间断流一般,像是跌落山谷的夕阳,拽走留恋人世的最后一抹余晖,眼前的世界,像梦一样,从地平线被撕开,消失不见了。
你可曾听过地狱的歌谣?
“从未见过天堂,倒是熟闻地狱。
花不常开春自来,木无常绿夏又归。
灵魂生来困苦,何不勇敢面对?
刀山火海,血肉洗礼。
摩耶不死,地狱永开。
狱河中的暴风雨,摩耶树的前尘泪。
为爱的人闯祸,你是否高估了自己?”





落英如海 第四十四章 让我做你的全世界
昏暗的角落里,沉闷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当鞋底摩擦地面的搓搓声忽然消失于耳际时,哗地一声,一盆冰水将落英从头灌到脚。落英打了个激灵,从梦中清醒过来,这是她被囚禁在这处人间地狱的第八十二天。她颤抖着伸出冻得皲裂的手指,鼻孔里发出不自觉的对严重鼻塞的反抗声,缓缓揭掉眼皮上湿滑腐烂的菜叶和鱼鳞,噗噗噗使劲吐掉嘴缝里的脏水,无可奈何地看着眼前的两位狱倌,等待他们的下一步发落。
那嘴角带着一抹冷笑的穿着怪异的狱倌向身旁的一位同事调侃道:“命可真够硬的,新伤加旧伤,少说也够她下一百层地狱的了,这几天病地不省人事的,我都以为她死了!”
“哼!贱命就是硬,连阎王爷都不愿意收!”一旁的狱倌照样是冷笑,满脸蔑视地瞧向落英,抬起脚尖猛踢她的腿,叫道:“五号犯人,磨蹭什么,还不快起来,有人来看你了!”
落英的腿本来就没有知觉,被人这么狠狠一踢,倒是恢复了血液的流动。她强忍着疼痛哼唧了两声,并没有像监狱里其他人那样欣喜若狂,而是默默朝两人点了点头,扶住身边的破床站了起来。
梦醒之后,落英对身边的一切都迷迷糊糊的,可她依然清晰记着监狱里的这条路,这条泥糊的,肮脏的,腐臭的道路。随着镣铐相互碰撞所发出的沉闷声响,落英的意识逐渐恢复起来,跟着他们俩,我就可以走出去了是吗?到底,是谁要见我啊?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会在乎我吗?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房顶斜射进漆黑的狱堂中时,落英的眼睛被刺激地又酸又痛,她咬紧牙关伸手遮住光线,不由得问那两位态度粗鲁的狱倌道:“两位大哥,请问我在这里睡了几天了?”
两位狱倌面面相觑,看起来是没有对她太为关注过,不过他们俩一直是管辖落英所处那块狱室的人,怎么着都得有点印象的,一点都不记得倒显得太不负责任了,只好随口回了一句:“四天吧!”
“我竟然睡了四天。”落英独自喃喃。
“那我爹和我三哥在哪里,他们怎么样了?”落英继续焦急地问。
“谁他妈知道你爹和你三哥是谁啊?你这些天一醒眼就问这个问题,从冬天一直问到春天,你烦不烦啊!”一个狱倌被落英问地不耐烦了,张口就骂。
“我爹和我三哥,叫白银杉和白小照。”落英胆怯地默默低语。
那两位狱倌终究是没有听到,更懒得再回答她。
铁链的声音依旧沉重地响着,离牢狱的大门越近,落英的心就被越敲越紧,越敲越紧,在黑暗中的时候,她是绝望的,但当她走到久违的阳光下时,心中却升起了期待。
阳光,可以给人心以希望。她望着亮得发黄的高高的屋顶,心中怔怔地想。
走到牢狱的大门之外时,白色耀眼的冬晨日光照地她浑身暖洋洋的。狱倌熟练地解下她手脚上缠满的冰冷的铁链后,落英的视线也因为自由带来的轻松而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她看到眼前空旷白亮的空地上站着一个人,那个人五官清秀,体型矫健结实,只看穿戴就知晓是位养尊处优的少爷级的人物。
落英有些害怕,可她还是慢慢,从脚面一直轻轻地向上看,直到看清他棱角分明,小麦色皮肤的脸,乌黑浓密的头发,还有那一双坚定的,温柔的,喜悦的,久违的深褐色眼睛。
落英曲起嘴角,嗓子出于一时激动竟有些发痛,但她还是开心地唤他:“阿宝。”
阿宝走上前去,紧紧抱住落英,直到这一刻,落英都失神地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她生涩地砸吧下嘴唇,似乎想问他什么,可阿宝将她抱得更紧了,在她冻得发紫的耳边低语:“不要说话,落英,就让我这样抱着你,就当这个世界只剩下我和你。”
良久,落英才反应过来,怀抱的温暖让她不在乎梦与现实的分别了,当她感到自己眯着眼所看到的,那亮得发出一圈圈光晕的阳光刺到她的瞳孔生痛时,才敢毫不犹豫地相信,这一切都是自己此时正拥有着的。
汹涌的泪水,夺眶而出,在每一个满怀思念的梦里,她都这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哭过。
“都这么大了,还流鼻涕,羞不羞啊!”阿宝咧起嘴角面对着她,他捧住她的脸,撰起袖管为她搽掉鼻涕后,温柔地恳求:“我们回家吧!”
“人家感冒了啦!”落英开心地埋在阿宝的胸膛里,眼泪浸湿了他黑色的皮革短襟,贴在脸上滑滑的。
阿宝又使出好大的力气才把她从胸膛里拔开,不顾落英的不情愿,他只想争分夺秒地看着她的面孔,他要牢牢地记住,一刻都不允许自己再偷懒。于是,他直视她的眼睛喃喃道:“你会对春天感冒,那,你会不会对李阿宝感冒?”
“唔!”落英羞得一脸粉红,只好又栽进他怀里,呜呜哝哝地叫着:“你怎么变得那么讨厌啦!”
“我一向如此啊!”说着他横抱起落英,想把她放在马背上,可落英却蹬着双腿极不情愿地喊:“我才不要骑马嘞!”
“那你想干嘛?连家都不回了!”阿宝诧异地瞪着她,仿佛时间就定格在自己的怀抱里。
“我没有家了。”落英回视他的目光,那表情仿佛还在说,怎么办,这下你麻烦大了!
阿宝刮了下她多肉的小鼻头,严肃地说:“从今以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迅速把落英转移到自己的背上后,带着一副冤家路窄的语气道:“不愿意坐马,就只能背着咯!”
落英听到阿宝自我调侃的那句话,不禁捂起嘴嗤嗤地笑起来。
她笑地,仿佛所有的悲伤都可以忘却,时光又回到了少年时代,那些天,每天都会有阿宝的陪伴,虽然那时,阿宝在她的心里,还没有那么重要,最多算是两棵离得很近很近,虽然能分享同一片阳光,雨露,土壤和空气的小树,但是他们之间的交集,也只是风儿吹过时,两片树叶之间的握手,而如今,小树变得枝繁叶茂了,不仅树叶儿离得更近,在深深泥土下的缝隙里,两株如生命般坚韧的根蒂,也将紧紧地缠绕在一起。
阿宝背住身后的落英,在牢狱之外空旷的运河边,在久违的新鲜和暖的春阳下,他开心地,放肆地,狂喜地,和他此生唯一深爱的女孩,转了一圈又一圈对命运的回礼。
那一刻,笑容也在空气里,凝成一片惊艳的烟花。




落英如海 第四十五章 终究是你
当落英洗漱完毕,换上干净整洁的新衣走进厅堂时,她竟然看见了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一个朋友。
“呀,原来点点跑到你这里了!牛叔还告诉我她走丢了呢!”落英喵喵学着猫叫,咕噜噜的眼珠子一直绕着肥猫点点在屋里乱转。
阿宝一边沏茶,一边笑着说:“前天我刚回来,就看见她蹲在窗台外面,瘦小的爪子蜷在肚子下面都快看不见了,估计是饿了很多天,现在已经不算肥猫了,以后叫竹竿猫好了!”
“才不要呢!”落英把点点抓过来抱在怀里抚摸着,蹙起眉头心疼地说:“人家好歹是女孩子,叫竹竿的话也太难听了吧!”
“我叫她竹竿你都这么激动,怎么就不见对我这么紧张过,哎!”阿宝摇了摇头,把刚刚煮好的冒着熏熏热气的枸杞红姜茶端在落英面前说:“快喝吧,这种茶最抗感冒。”
落英接过茶,细细抿了几口,阿宝则在一旁出心地看着,生怕烫到她。点点伸出白色的小爪子调皮地去抓落英的手背,嘴边的胡须顽皮地一跳一跳的,落英拿下杯子,凝视点点蓝盈盈的大圆眼睛,嘚瑟道:“真好喝啊,你想不想喝一口啊?”
点点被她这么一挑拨,爪子挠的更放肆了,连叫声都变得凶厉起来,阿宝连忙将她抱过来,紧张地对落英说:“差点抓到你,快喝吧,喝杯茶都那么调皮,果然是一家人。”
落英对他撅了撅小嘴,便笑盈盈地一口气喝下去。
喝完热茶后,落英觉得整个人都暖了很多,就连冰冷的脚心都像装了个小火炉一样。她看着这间陌生的屋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冷不丁地问阿宝道:“阿宝,以后你都会住在这里吗?”
“这边的几处园子都是为兵部官员提供的临时住所,公务繁忙的时候我一般就住在这里,很少回家了。”
“我住在这里,不太合适吧!”落英再次环顾四周,气氛看起来确实老气横秋的,应该还是前几任官员居住时期的陈设,没有太大改变。
“不会!”阿宝听到落英的话,显然不太高兴,他的表情瞬间冷下来,落英注意到他的冷漠,心里有些发紧。
阿宝随后才解释道:“这里现在已经是我的私人住所,前任的兵部尚书绥德明前辈退休还乡之后,就没人住在这里了,就算是平时,除了寥寥挚友来此叙旧,根本不会有人随意踏足这里。”
“这墙上的字画,就是前辈留下的吗?很漂亮耶!”落英仔细端摩墙壁上被裱装的完美无瑕的四幅字画,赞叹不已。
“前辈不仅是我的恩师,还是我的伯乐,有机会,我会带你去潮乡探望他。”看到落英对这里的事物产生兴趣,阿宝的神情又逐渐恢复了欣喜。
“哦,可以啊!但是我今天晚上睡在哪里?这里只有一张床耶!”落英指着里间那张一目了然,铺设简洁的床铺,不解地问他,眼睛里满带着不情愿。
就在此时,阿宝的嘴角升起一抹邪笑,他深褐色的瞳孔自然地眯成一条长长的绚丽的海平线,看得人心意盎然,薄薄的,唇线有致的口中像闪电般吐出一句暧昧极深的话:“当然是跟我睡!”。
落英连忙闪过这道邪魅的目光,她垂下头,十指仿佛不听使唤似得,慌乱地拿起刚刚才放在玉几上的青瓷杯,迅速放在嘴边抿上几口,茶液划过喉咙的声音咕咕作响,却还是挡不住双颧下那抹醉人的绯红。
阿宝并没有因为刚才的话而变得有丝毫退缩,他居然越来越靠近,直到眼睛将她肌肤白皙的整张脸都容纳进视线的时刻,才停下步步紧逼的脚步,炽热的气息像火焰般迅速蔓延道:“有人给你暖被窝,还不愿意啊?”
唔!好害羞啊!无处可逃了!不知道是出于自尊还是强势,落英索性放下矜持,拿掉手里颤抖的茶杯,反正紧张地也握不住,她鼓起腮帮子气呼呼地说:“喂,李阿宝!我还没出嫁呢!怎么能跟你睡啊!”
阿宝早就料到落英会有这种反应,他不由得瞪大眼睛,将双手背在身后,不以为然地说:“我只说是睡在一起,又没说要占你便宜,不过要是你想占我便宜的话,我是绝对不会拒绝的!”说着,他轻轻背过了脸,眼睛里简直要笑出一朵花来。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男人,落英被阿宝气得又想哭又想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了。
良久,阿宝发现身后一直没有动静,当他的耳朵灵敏地捕捉到丝丝微弱的啜泣声时,才知道自己又坏事了。
“你真哭了啊!我刚刚开玩笑的!别哭了,明天我就给你找地方住行吗?”阿宝一边忙着给落英抹眼泪,还要拿着手帕帮她搽鼻涕。
落英也不说话,就是一直地哭,像是没完没了似的,阿宝只能把她搂在怀里。边哄边批评自己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说话那么轻浮的,还有,更不该说点点是竹竿猫!”
落英的眼泪很快就没了,她睁开一只眼,偷偷地盯着阿宝的下巴,泪眼朦胧中,她看见他的脸急红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落英就是喜欢看到阿宝被自己欺负的惨样子,看到他为自己着急,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感。
“你真的会带我找地方住吗?不准反悔!”落英亮晶晶的眼泪还定格在滋润的脸颊上,就霸道地警告他。
“真的,不把你照顾好,我怎么能睡得着?”阿宝洁白的牙齿在唇瓣间若隐若现,落英感受到他扑面而来的温热的气息,心中又是一阵悸动,这一次,她主动伸手搂住阿宝,在他小麦色的嘴唇边亲了一口。
她紧紧搂住他的脖颈,就像是抱住自己最后的生命一样,看起来好在乎好在乎。
清澈如水的眼眸中,深深印着的,只有对方青涩的面孔,青春在这一刻,从模糊的泥潭中,开出一朵出色的莲花,亭亭玉立,不予亵渎。
每一根睫毛的影子,每一次呼吸交错的缓急,都在默默欢舞,每一次眼神的交汇,都预示着肯定与准许。
那一刻,阿宝垂下头,深情吻住了她。
落英的眼睛飞快地眨呀眨,在鲜红的唇瓣与舌尖缠绕交错的那一瞬间,她的睫毛都在灵动地扑闪扑闪的,在午后温煦的阳光下,宛如一尊美丽动人的陶瓷娃娃。
深深的韵动里,满溢着陶醉与宠爱。
征北之战大胜,李阿宝将军功不可没,武宗喜不自胜,当朝下令要赏赐他千亩良田,加官一等。但当阿宝得知白家被满门抄斩的惨案,以及落英被困在牢狱中已经三个月的事情后,一向性格刚强的他在朋友面前流下了眼泪。他什么都不想要,李阿宝深知,白家的事情,跟他父亲脱不了干系,他欠落英的实在太多太多。就算不是这样,他依然不能对落英不管不顾,爱一个人,从来就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当他毅然决然地走进紫禁城,向武宗恳求要舍弃满身荣耀,换取牢狱亡徒白落英的性命时,所有的眼睛都为他感到不值,可他,也只有他,才能给落英整个世界啊!
她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来拒绝接受他的爱了。哪怕是白发苍苍,满脸皱褶,哪怕是身负重罪,永不翻身。得不到全世界也罢,时间已经告诉她,有一个人会不离不弃。
世间最好的爱,莫过于兜兜转转之后,你发现,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人能够代替,那个让你落下无数热泪的人。
爱情,也许不只是感动,真正的爱情,从未离开过,在每一个被忽视的孤单深夜里,它独自守着一座空城,只为那人回头时,再为她盛开一片满城的似锦繁花。




落英如海 第四十六章 旧人难忘
落英从楝木床上醒来的时候,夕阳已经偷偷钻出房间,向天空的西面逃走了。冷风寒本来就使她头部晕乎乎的,喝了阿宝煮的不知放了什么药材的红姜茶之后,她很快就昏昏欲睡了。
睡了一大觉,鼻塞明显缓和许多,喉咙也不再干痛,连心情都瞬间舒畅起来。
女人所作的决定大都是看心情,虽然初春的傍晚气温尚寒,可落英还是决定下床,出去走走。
她穿上绣着淡黄碎花的雪青色短棉靴,披上纯白色镶套着绒领绒袖的雪兔毛披风,坐在梳妆台前,端端地拿起眉笔。
她望见铜镜中的自己,恬淡若菊,眉目不再如年少时稚嫩,反倒平添几分沉稳。笑纹在铜镜反射的光影下如水纹般沉浮。她轻轻撩起额前那一簇簇如玉饰流苏般的乌黑长发,向后盘起一株骄然的螺髻。
“我好像长变了。”落英喃喃自语。
是因为遇到了爱情吗?她在心中自问,不再像少女般纯真,而是拥有了敢于背负承诺的自信与成熟。
一阵晚风吹过,摇动着庭院小长廊的红琳琅瓦檐之下那几串旧的发乌的银铃叮呤作响。
落英放下眉笔,抬眼看去,视线刚刚好,一排小银铃都撑起了裙摆,稀疏遒劲的云骨背景下,它们仿佛在风中踢腿舞动的精灵,为其伴奏的,是一曲不知名的好听到没天理的葫芦丝古乐。
这乐曲真的好熟悉,记得十八岁生日那天,娘亲还为她弹奏过,她说,这首曲子很神秘,它一直没有名字,也没人会起,但只要用心听的话,你会知道它在诉说什么的。
落英莫名地打起十二分精神,她循着乐音匆匆踱步,来到庭院之中时,声音听得更加清晰了,仿佛只有一墙之隔,又仿佛在此间横下一整个天际。奈何墙垣深深,她又答应了阿宝不会到处走动,只得坐在石凳上,竖起耳朵,用心听这漫天悠扬的乐曲。
无论是人是物,有很多时候,我们都不是初次相识,茫茫人海间,也许早已擦肩而过,甚至相视一笑过,只是时间过得太久太久,就渐渐淡忘了,一直淡忘到,恍如隔世般陌生。
“但愿我永远不会忘记你!”落英合起十指,虔诚地面向吞没太阳的天空,那里,即便闭上眼也能寻到一片绝尘圣地。
天色将暗时,葫芦丝的音乐渐渐隐去了。落英刚想进屋去点一盏油灯,就听见有人开门的吱呀声,随着,一道灯笼的暖光伴着脚步声从小长廊里打进来,借着余光,她看见是阿宝回来了。
只是半日未相见,目光再次撞上他的一瞬间,心头还是撰地紧紧的,像少女的肌肤般,紧致地极富生命力。
“怎么出来了,外面那么冷!”阿宝看到她的时候,落英还愣愣地站在原地。
确实挺冷的,她不由得搓起冻得冰凉的双手,回道:“刚刚听见外面有人吹葫芦丝,我就出来听了一会儿,你的事情忙完了?”
阿宝走过来,脱掉身上的皮袄为她穿上,上面还附着着他暖暖的温度和体贴的气息。
“本来就没什么重要的事,陪几位大臣应酬而已,我们回屋吧!”阿宝一手扶住她的肩,一手提着灯笼。
“隔壁,还住着其他人吗?”
“没有啊!”
“可我刚刚听到有人吹葫芦丝的声音,很清楚呢!”落英固执地说。
“那我就不知道了,也许是新搬来的吧,这里是紫禁城,自然有很多人向往!”
“噢!”
“不过,隔壁倒是有一只鸟,我刚来不久就看见过,一只很大的青鸟,一直住在空院里不肯走,其他人都说,那是天神贬下凡的青鸟,囚禁在这里受惩罚的!”
“真的吗?”落英睁大眼睛,虽然是在问他,却是一副深信不疑的表情。
“故事而已啦!”阿宝笑着回应。
落英侧向他的脸,问道:“你饿了吗?”
“干嘛问这个,你要做饭给我吃啊?”阿宝露出孩子般开心的笑脸。
“才没有!”落英显得很慌张,当即否定了。
出于刚刚对阿宝冷漠的愧疚,她才喃喃地解释:“我做的饭,实在太难吃了,你还是不要尝试比较好!”
“这样啊,那我做饭给你吃吧,你不是一直很想吃吗?”
“你怎么知道的?”落英很诧异,她虽然一向欣赏阿宝的厨艺,可基于羡慕嫉妒恨的原因,从来都没有当他的面夸赞过。
“陈姐都告诉我了,现在不承认也罢,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承认!”阿宝有些得意洋洋看着落英,现在的他可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打着灯笼都能看见满面春风了。
也是奇怪,落英倒越来越喜欢他现在这样得寸进尺的嚣张姿态了,不仅不讨厌,还有些迷恋。
1...1112131415...35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