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碎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福禄丸子
他看她好像看不腻,可她有小小的不满:“我好想睡……”
“不能睡,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虽然不想听骆敬之的话,但他毕竟是医生,他们现在是遵医嘱。
“那你给我讲故事吧。”
“好,你想听什么?”
“想听你以前的事。”
她戴着氧气面罩吸氧,声音瓮瓮的,有点低沉沙哑。
左时很有耐心,只要她愿意听,过去十年他在海外的经历有一箩筐故事,给她讲多久都没问题。他只是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庆幸——她还好好的,从手术台上平安归来,又是健健康康的好姑娘。
傍晚麻药的效力过去了,长安开始感觉到伤口疼痛,开始还皱眉咬牙忍耐,后来大概感觉越来越明显了,不自觉地掉了泪。
左时的心又揪起来,本来以为熬过手术那一小段时间就没事了,没承想还有这样的阶段,顿时又产生了不好的联想,连忙按了呼叫铃。
值班的医生很快赶来,问清楚情况,虽然觉得问题不大,但因为骆敬之特别交代过,所以还是很快就把他本人给叫来了。
骆敬之刚刚结束一天中的第三台手术,由于连轴转,整个人已经非常疲累,但一听说长安不舒服,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就跑到病房来看情况。
左时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将他推到墙边:“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她为什么疼成这样?”
骆敬之眼睛里布满血丝,声音也紧绷着:“你不放开我为她做检查,让我怎么回答你?”
“你休想再碰她!”
“左时。”陈玉姣这时也上前拉住他,“你先别冲动,让他看一下长安。”
她毕竟做过很多年护士,病患术后的症状也见得够多了,长安又是她的女儿,她知道长安对疼痛的耐受度比较差,这样的反应未必就是伤口有什么不妥。
左时这才松开手,骆敬之上前问长安:“长安,很疼吗?”
她点头。
他悉心为她检查,确定伤口没有问题,应该就是麻药的药效过了,她对疼痛非常敏感,才会有这么大反应。
他无法给她太多实质的帮助,这种情况只能让她自己挺过去,今晚之后应该就会好很多。
长安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发丝都被汗水浸湿,秀气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无声诉说她正遭受的病痛。
她这样的神情骆敬之其实很熟悉,以前他每次欺负她,她费心忍耐时就是这个样子。
原来她真的这么怕疼,过去三年……她到底承受了多少?
就因为爱他,所以他给予的疼,她也愿意忍。
“左时,我疼……左大哥……”
她又嘤嘤地哭起来,脸却只偏向左时的方向,孩子似的向他撒娇。
左时捧起她一只手放到唇边轻吻,低声安慰着,其间只抬头忿忿看了他一眼,其实没有太多表情,但骆敬之知道,那是一种怨怼,仿佛提醒他,这样的疼又是拜他所赐。
他抿紧唇,腮后有酸楚滋味,不知从哪里涌上来。
是啊,是他让她疼,一直都是他。
入夜,他换当晚值班的医生回去,自己留下来值班。
高薇出现在他的值班室,另一位小医生很识趣地避了出去,她开门见山地说:“你好像忘了我今晚约了你去我家吃饭。”
他手中写病历的笔顿了顿,略一挑眉,说:“我没有答应要去。”
“是吗?你以前跟殷长安约会也这么随心所欲?还是说因为给人家做了手术,放心不下,所以要守到天亮?”
他知道她总有办法探听清楚他的一切动态,也不辩解,只说:“长安术后疼痛很明显,我不放心,留下来看看情况。”
反正回家也一定辗转难眠,不止是长安,任何一个术后病人状态不好,他都不能安枕。
刚刚他又去看过长安,困倦终于战胜了疼痛,她已经睡着了,陈玉姣留在病房里陪夜。
他也终于能够静下心来,做点别的。
高薇讽刺地笑了笑,笑过了,才在他身旁坐下:“敬之,今天是我生日。”
他这才完全停笔,扭头看她:“今天?”
她把手机上的日历翻出来给他看,那个日期曾经对他而言很熟悉很重要,然而不知不觉中,也只得落入时光长河中的浪花一朵,音灭声消。
他感到抱歉,想要弥补也已经没有办法,只能说一句:“生日快乐。”
高薇摇头:“我不快乐,敬之,这么多年了,你快乐吗?”
他答不上来,连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
熬过了疼痛,长安康复很快,立马就能出院了。
左时蹲在床前帮她捂暖了脚才给她穿上袜子,仰起头说:“天凉了,最近一定要注意保暖,出门不能不穿袜子,知道吗?”
长安点点头。
左时的手掌拢起来,轻轻在她胸口碰了碰,问她:“还疼不疼?”
“不疼了。”她自己低头看了看,“就是有个疤,看起来好丑……”
“我看看。”
反正她要换掉病号服,干脆大方地解开衣扣,露出胸口白色的敷料纱布。左时帮她轻轻揭开纱布表层,缝合的伤口像狰狞的小虫,要完全长好大概还要点时间。
但他并不觉得丑,手指在周围的皮肤流连,低下头在她美好的曲线上落下一个吻。
他的手指和嘴唇都很暖,但长安的身上还是起了一层栗,害羞地缩了缩肩膀:“是不是好大一股药味?”
他摇头,又在她身前蹲下,握住她的手,郑重道:“长安,我们生个孩子吧。”
见她愣住,他又说:“你做手术之前不是问我,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其实那时候我就想跟你说的,怕你胡思乱想更觉得害怕,就没有提。”他抚摸她柔软的胸房,“这个地方,不止是我喜欢,还要哺育我们的孩子的,宝宝也会喜欢。”
就算留下疤痕,也丝毫不会影响爱她的人对她的观感,怕的是留下遗憾。他知道她一直想做妈妈,很奇妙的,爱上她以后,他也想做爸爸了——做她孩子的爸爸。
他这个突如其来的建议,不止是长安反应不及,站在病房屏风外的骆敬之也被震得几乎站立不稳。
长安呆呆地看着左时,好像还不敢相信听到的话就是她理解的那样,有些结巴地说:“我……生我们的孩子?可是我……有病,对宝宝不好的。”
他摇头,握紧了她的手道:“长安,你听我说,你出生的时候是健健康康的,宝宝的出生就会跟你一样。然后等他生出来,我们一起好好照顾他,他会聪明上进,跟你一样善良可爱,但是不会再得病了,知道吗?”
她似懂非懂,但已经有眼泪涌出来,啪嗒啪嗒落在他手背上。
他用拇指帮她揩泪,笑问:“傻瓜,又哭什么,你不愿意?”
“我愿意的,我愿意……”她忙不迭地点头,伸手抱他,“我还以为,我永远都不能做妈妈了……”
婚碎 第48节
他把她抱进怀里:“你一定是个好妈妈,不过以后在宝宝面前可不能这么爱哭鼻子了。”
长安笑起来,又哭又笑地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
咫尺之遥的骆敬之黯然转身,他知道长安今天出院,本来是想来看看她的,如今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
他在门外走廊遇到同样也是来接长安的陈玉姣。陈玉姣本来想问他怎么不进去看长安,但隐约听到长安的笑声,就猜到左时应该也在病房里。
她只得说一句:“敬之啊,长安今天就出院了,这回谢谢你。”
“应该的,你们肯让我来为长安做手术,是我该谢谢你们才对。”他拿出一张卡来递给她,勉力笑了笑说:“师母你来的正好,这个就麻烦你替长安收着。我跟长安之前住的那套房,前不久刚成交卖出去,房款都在里面,密码是她的生日。”
陈玉姣一怔:“可是那套房已经留给你了……”
他摇头,苦涩地笑道:“我明白您和老师的心意,但我不能收。如果您还愿意留一点最后的尊严给我,就请不要推辞了,这不是礼物,这只是物归原主。”
陈玉姣了解他的倔强和自尊心,默默收下那张卡,看着他真的走远了,才暗自叹了口气。
☆、58.第五十八章
夜阑人静, 酒吧里却喧闹非常,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混杂鼎沸的人声几乎可以将人吞没。
骆敬之特意换到这里来喝酒, 而不再是以前常去的那家清吧, 大概也是因为这里足够吵, 他听不到自己心里的声音,一点也听不到。
也有一两个妖冶的女郎过来搭讪,他都冷漠地回绝了, 一直是一个人坐在吧台的位置。
不知喝了多少,身后有人路过撞到他,大概也是喝了不少的客人, 回头看了看, 嘟囔了一句国骂, 没有一点道歉的意思。
骆敬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挥臂一拳就打了过去。
这一拳打出去,本来的小摩擦就演变成一场不大不小的骚乱, 喝多了酒丧失理智的人却完全停不下手。
他想他或许只是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哪怕自己受伤捱痛也不要紧。
高薇赶到的时候,打架的双方已经被带到了附近派出所。深更半夜的,民警对打架斗殴的人没有好脸色,批评教育完了双方还得谈和解,赔点医药费了事,最后才能办手续离开。
骆敬之一个人坐在那里, 脸上挂了彩。
高薇什么都没说, 办好手续就扶他上车, 将他直接带回了自己的公寓。
“你不要误会,他们会通知我,完全是因为你手机里的最后一次通话记录是我的名字。我现在也没法送你回去,我今晚要等一个很重要的电话,哪儿也不能去。”
派出所信号不好,她错过了两通电话,一直焦躁地走来走去。
尽管如此,回到家后她还是拿出药箱,帮他处理脸上和嘴角破溃的伤口。
她心绪不宁,但手脚利落,依稀可见当年做真正的外科医生时的影子。
骆敬之看着她,像要辨认什么,最后沉沉地说了一句:“高薇,我们结婚吧。”
她刚好帮他清理好所有伤口,闻言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但几乎没有停,把棉球碘伏有条不紊地收进药箱,问他:“这回又是受了什么刺激?殷长安不是已经病愈出院了吗?”
“我是认真的,高薇,我们结婚。”
这回她也听得很明白了,似乎笑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桌上的手机就响了。
她立刻紧张起来,捧起手机,这回终于接通了那个视频邀请。
她甚至来不及招呼他,拿着手机就拐进了最近的一间卧室。
但骆敬之还是听见了,有个奶声奶气的声音,用英文一直喊:“mom,mom,whereareyou?”
没来由的,他想到那天在病房门口听到长安说的——她打算要一个孩子,她要做真正的妈妈了。
他仰头坐靠在沙发上,仿佛坠入另一个空间,但实际上,现在无论听到什么都不会让他太过惊讶了。
高薇的视频聊天大概只持续了十几二十分钟,其间似乎还跟人起了争执。挂断后走出来,她的情绪有点不稳定,眼眶还微微发红。
她站着,骆敬之坐着,两人一时都不说话,仿佛对峙。
她走到门口,把门拉开,对他道:“你走吧,我现在……没心情应付你。”
他坐着没动,语调平平地问:“那是谁的孩子?”
高薇瞬时就变了脸色,但仿佛也猜到了他会这么问,依旧是带着讽刺的笑意:“跟你没有关系,不要自作多情。”
他有他的执拗:“我问你,那是谁的孩子?”
她抿紧了唇看他,眼里淬着火,牙也咬得生疼,过了半晌突然又笑起来:“你以为呢?rex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你就这么笃定他是你的种,就像你笃定你只要开口,我一定会跟你结婚?”
“高薇……”
“骆敬之,你真的永远这么天真。”她根本不让他插话,眼眶更红了,有点歇斯底里起来,“你以为我稀罕跟你结婚?我今天就告诉你,我不稀罕!我回来就是为了让你难受,为了看你后悔当初跟我分手,你过得越不好我越开心,我从来……就没想过要跟你结婚。”
她一口气说完,指着门外道:“现在请你出去,我一个月就见孩子这一回,今天我其实根本就不想看到你!”
其他的话虚虚实实,这句话却毫无疑问是真心的。今天他是个不受欢迎的人,在哪里都一样。
骆敬之站起来,一步一步往外走。
他们之间走了快十年,最后还是越走越远。
…
长安再见到骆敬之的时候吓了一跳,关切地问他:“敬之,你不舒服吗?你脸色好差。”
就算工作再忙再累,她都没见过他这么憔悴苍白的模样。
他摇头,问她:“你怎么样,身体好点了吗?”
长安笑起来,拍了拍胸口:“好多了,一点也不疼了。伤口也长得很好。”
她之前的担心是白费了,就连复诊时医生也说她的伤口缝合得很好,这都要感谢敬之。
“是吗?”他点头笑了笑,“那就好。”
“敬之,你不开心吗?”她还是忍不住关心他。
从他们的婚姻开始出现问题,很多人都问过他这个问题,但由长安来问,意义又不一样了。
他没回答,反问她道:“那你呢,长安,你开不开心?”
她几乎想都没想就点头:“我现在很开心呀,昨天还跟左大哥去坐摩天轮了。你还记得吗?我第一次坐的时候是你陪我去的,我怕高还吓哭了……我那时候很烦人吧?”她不好意思地低头,“不过我现在不害怕了,在高处看地上的人都好小啊,天黑了以后周围的灯光也好漂亮。”
说着说着她又扬起头来,像是自豪,又像是为骆敬之鼓劲儿:“敬之,你有空也可以去玩摩天轮,说不定心情就会好了。”
是左时说的,登高能让人的心境变得开阔,很多烦恼也就抛开了。
他点头说好:“我会记得。”
她笑起来,仿佛冬日里还有暖阳,递给他一张小卡片:“我想请你吃饭,当作感谢你为我做手术,就是这个地址,你一定要来。”
骆敬之笑笑:“你知道我们医生不能接受病人宴请吧?”
她连忙摆手:“不不不,这个不一样,这是我自己的店,想请你来看看的。”
见他露出惊讶的神情,她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有点懊恼:“哎呀,本来想等你去了再告诉你的……”
“你要重新开店了?”
“嗯。”她向来守不住秘密,干脆就大大方方承认了,“左时说等我身体恢复好了,就去找合适的店铺重新把咖啡店开起来,没想到已经有现成的了。唔,不过还在改进,你先过来看看好吗?”
骆敬之攥紧了手中的卡片:“好,我一定来。”
新店与原来那个咖啡馆在不同的方向,但离骆敬之上班的医院也不算远,正门要从一条小巷子里拐进去,不太显眼,但外面就是一条人潮如织的步行街,地理位置比以前还要更好一些。
推开门,一切都是熟悉的,从格局布置到装潢风格,甚至料理台边放咖啡机和杯子的位置竟然都跟长安以前的店一样,
有那么一刹那,骆敬之还以为时光倒流了,仿佛回到她的小店还没被烧毁之前的日子,他们还没有离婚,她站在吧台后面忙碌着,只要看到他来,就会放下手里的东西跑到他身边来,欢欢喜喜地叫他:“敬之!”
他竟有片刻的庆幸和期待,站在那里不敢动,怕往前一步,这个梦就要醒了。
长安看到他,小跑过来,笑眯眯的:“敬之,你来了?快进来坐。”
为他预留的餐台靠窗,可以看到街景,位置很好,只不过再也不是以前他常坐的吧台了。
长安还是主人,他的身份却已经变了,成了客人。
左时依然穿黑衣服,戴着有卡通图案装饰的黑围裙,利落地端上整壶热茶。
长安伸手要去拿底座还在加热的茶壶,左时没拦她,只说:“主菜厨房好像已经准备好了,你要不要去看看?甜品还要你过目。”
熟稔亲昵如老夫老妻。
她哦哦地应着,兴奋地扭头对骆敬之道:“我先去看看啊,敬之你先坐一会儿,喝点茶。”
“嗯。”他觉得自己已经有点麻木了,她怎么安排都可以。
左时坐在对面,垂着眼睫倒了两杯茶,一杯给他,另一杯放在自己面前,不疾不徐地说:“长安要谢你,我尊重她的想法,所以请你到这里来吃饭。这回手术,谢谢你。”
骆敬之环顾四周,仿佛没听到他说的话。
“这里以前也是个西餐厅,经营不善要转手,我朋友就把它盘了下来,请长安帮他经营,现在是试营业的阶段。”
所以才完全还原成以前那个店的模样。
骆敬之终于看向他,讽刺一笑:“朋友?”
“没错。”左时也看着他,“他欠长安的,用这种方式来偿还。”
他们很多人都亏欠长安,有的人能还,有的人却再也还不起了。
骆敬之的手握紧茶杯,声音寥寥地问:“起火的那天,高薇出现在那里不是偶然对吗?你认识她,或者根本就是你们请她回南城来的?”
☆、59. 第五十九章
左时一点也不惊讶, 其实只要他愿意深想,这一切早就应该连起来了, 不会拖到今天才想明白。
“你不要想太多,如果她不愿意,我根本没必要大费周章去找她。高医生执念很深,其实我并不想跟她这样的人合作, 之前不过是因缘际会,我们刚好有同样的目的, 以为合作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结果没想到这个“效果”是伤害长安那么深。
骆敬之闭上眼, 用手支着额头, 再也说不出话来。
长安很快端了餐前小点从厨房回来,看到他这样, 有些意外,连忙问左时:“左大哥, 他这是怎么了?”
左时喝掉自己那杯茶,然后起身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 拉起她说:“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长安被动地跟着他走, 不时好奇地回头看, 只看到她认识的那个骄傲倔强的男人捂着眼睛, 把头别向窗外。
婚碎 第49节
骆敬之走的时候,长安从店里追出来, 一直叫他的名字, 他好像都没听到。她追了很远, 终于叫住他, 气喘吁吁地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这是今天的主菜,还有甜点和汤,左时说你心情不好吃不下,我就让厨房打包了,你带回去,饿的时候吃。”
他低头看着她手里那个印了红色logo的塑料袋,里面的餐食还是热的,热气在袋口形成一层水蒸气,像她呼吸时吐出的白雾一样。
他抬不起手来,长安硬是把袋子塞进他手里,声音软软的:“对不起啊,不该在你心情不好的时候请你吃饭的。下次吧,下次再请你来吃。左时说要请一位法国的厨师来做总厨,听说他做菜很好吃,等他来了,我们就可以正式开业了,到时候你一定要来。”
手里的东西仿佛重有千斤,坠着他整个人都往下沉,但他还是点头:“好。”
长安很开心,但还是敛起笑,只有眼睛亮晶晶的,仰视着他:“敬之,你要记得去坐摩天轮。”
“……”
“你工作的事我都不懂,帮不了你,但是坐了摩天轮心情会好的。你要快点振作起来,要是想一个人待着,就到我们店里来,我叫大家都不要打扰你,还给你打折。”
他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不是免单了吗?”
她羞赧地笑笑:“妍姐说打折就可以了,总是不收人家钱,人家会觉得有压力,以后就不来了。”
骆敬之心头有点五味杂陈,一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囡囡,你长大了。”
这回她没有后退,也没有露出任何恐惧的神色来躲避他的触碰——从他为她做了手术之后,她不再怕他了。
同时,她也没有留意到,他叫了她的乳名。
他知道她是走出来,也放下了。放不下的人,只有他而已。
“长安。”
左时在步行街的另一边叫她,她回头看了看,说:“敬之,我该走了,你记得吃东西。”
“好。”
她快走几步,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折回来,脸色红红的,问他:“有个问题,我想应该问你。那个……我做完手术了,要等多久,才能生宝宝?”
她其实也是听江涵博跟左时开玩笑时提起的,说长安刚做了手术,你们俩不应该这么快要宝宝。
骆敬之沉默了几秒,才说:“手术以后……三个月。”
她懂了,又笑着说:“谢谢你,敬之。”
她朝他挥手,跑到街对面去。
她像小鸟一样飞进左时怀里。这两天南城刚刚降温,她脖子上空空的,左时把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给她围好,揽着她没有直接回店里去,而是走向旁边超市门口的夹娃娃机,把她拥在身前,递给她两枚硬币,然后扶着她的手拉动操纵杆,陪她一起夹娃娃。
骆敬之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左时拥着长安,半张脸埋在她颈上的围巾里,一边小心地挪动夹子,一边问她:“你们刚才聊什么了?怎么走了几步又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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