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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碎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福禄丸子
其实骆敬之也发现了她的不自然,他不喜欢她怕他,那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暴君。
“我吃过了,你不用忙。”他在吧台边坐下,拿出薄薄的一个文件袋放到她面前,“我拟好了离婚协议,你看一下,有不明白的地方我解释给你听。”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但真正面对的时候长安还是被刺痛了,直直盯着台面上牛皮色的纸袋,没有伸手去拿。
骆敬之也没动,他不想太过咄咄逼人,毕竟是他先背弃婚姻的誓约——他说过要照顾她的,现在却做不到了。
“对不起,那天我的车子出了事故,没能去接你出院。”事实上他还是去了,只是去的晚了些,她人已经不在病房。他打给齐妍,问她是不是她接走了长安,齐妍却只冷淡地说让他不要管了。
对,全天下都有理由责怪他,因为长安弱势,而他最后还是决定放弃她。
长安紧张地问:“车子出了事故……什么事故,你受伤了吗?”
她习惯性地来拉他,往往是她在他面前或是表示亲近的时候才会这样,今天却是因为担心他受伤。
骆敬之难得没有挣开她,反倒握住她的手安抚道:“我没事,受伤的人不是我。”
受伤的是高薇,小腿胫骨骨裂,恐怕得休养好一阵子。
外科医生的手,平时都透着微凉,今天却很暖。长安被他手心的温度感染了,慢慢放松下来:“你没受伤就好……”
听她这样说,骆敬之心里竟然有些难过,进而催生出不忍,好像接下来要做的事真的是十恶不赦。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还是拿出文件袋里的离婚协议书给她看。
他接着又说了些什么,长安其实都没听进去,只觉得他的声音从左边耳朵进来,一阵风似的,很快又从右耳出去了。
她想那些条文她反正是不懂的,何必又要忍受这样的折磨呢?
她冷不丁把协议书从他手里抢过来,慌乱地往身后藏:“我……我知道了,你不要念了。”





婚碎 第16节
“长安,这是你的权益,要学着保护和争取。”
“我知道,能不能……能不能给我几天,我想请人帮我看一下。”
骆敬之说:“刚才我说的你都听明白了吗?我什么都不要,钱、房子、这个咖啡馆,都是你的,我只需要我现在开的这部车,因为我要上班。”
长安还是坚持:“我就找人帮我看一下,然后……我就签字。”
☆、20.第二十章
“好。”他蹙着眉,却没有不耐,只是提醒她,“我们离婚的事要暂时瞒着你爸妈, 所以你也不要大张旗鼓地让其他人知道,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知道吗?”
长安点头,那模样太乖巧,骆敬之心底的不忍扩大了, 甚至想要伸手去摸摸她的发顶的软发。
“伤口……好了吗?还疼吗?”
长安心里又是一揪:“不疼了,我昨晚还洗了澡。我自己洗的, 没让王嫂和妈妈帮忙。”
乖囡囡。他应该像她爸妈那样赞她一句的,最终却只是握了握她绵软的手, 说:“对不起。”
长安的眼泪落下来, 他想抬手帮她擦,她却刚好抬起头来, 他只得又收回手。
“马上要过新年了。”长安吸了吸鼻子,说,“爸爸要出院回家过新年,妈妈说想一家人一起出去玩玩, 你……能回来吗?”
“嗯, 我知道了,我会尽量调班回来,陪你们一起去。”
他明白陈玉姣的用意,殷奉良时日无多,带出去走走看看光阴才不算虚度。既然要隐瞒,他们就还是得做出一家人的样子,他需要配合长安一起演戏。
她太懂事,本来以为提出离婚后她会大哭大闹,像那天在病房时的表现一样,根本不可能瞒天过海。没想到她这么平静,这两天甚至都没有主动联系他,反倒让他不安。
那天她在病房里的歇斯底里仿佛只是他的幻觉。
交代完要交代的事,骆敬之心里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但他也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于是起身离开了。
长安隔着窗户看他走到马路对面,想起他说前几天开车发生事故,连忙推门跑出去。
对面街边停的车很陌生,但车旁站的人她认识,是高薇高医生。她拄着拐杖,行动不便,但还是在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两瓶饮料递给骆敬之。他接过来,似乎说了两句什么,才体贴地扶她上车,自己坐上驾驶座。
“怎么了,怕他又开车出事,特地跑出来提醒他?”左时的烟抽完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把她的大衣搭在她肩上,“也不套件衣服,这样很容易感冒。”
长安还有些愣愣的,也忘了跑出来站了多久,直到那辆陌生的车看不见了,才回头一个字一个字问左时:“高医生为什么会跟敬之在一起?”
那辆车是她的吗?敬之为什么不开自己的车?她的腿又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为了接送方便吧,骆敬之的车子出事故那天是她开的。”
他一下子解答了她所有疑问,可惜长安好像还是不明白,大眼睛一直看着他。
“你就从没想过吗?”左时觉得她有点可怜,“他在跟你结婚之前有喜欢的人,那个人就是高薇。”
真相虽然很残忍,总是要一点一点让她知道的。
得知真相和一辈子被蒙在鼓里,还真说不清楚哪个更幸运。
长安呆住了,是啊,她怎么就没想过,骆敬之不是一张白纸,在她之前,他可能是喜欢过别人的。
那为什么他们又会结婚呢?结了婚又离婚……今后他恢复自由,是不是就会跟高薇在一起了?

长安心不在焉,店里的生意却没受影响,反而越来越好了。年关将至,工作的人们越发散漫,聚会的人也更多了,她的小咖啡馆里常常坐得满满当当。
有中学生来店里做作业,两张桌子拼起来,各点一杯饮料就打发一下午,因为喧哗的声音太大影响其他客人,被米娅说过一次。第二天又来了,这回长安亲自把饮料端过去,请他们安静一点。
十六七岁的少年,已经学会阳奉阴违,嘴上答应说好,回头就凑在一起嗤嗤嘲笑她的缺陷。
小白痴这样的字眼飘进耳朵里,长安敏感地转身,其中胆大的一个少年站起来:“我要的是热可可,你这给我的是什么,这么苦?”
长安接过来,闻了闻,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饮料都是她亲手做的,但这几天她的确出过好几次错,自己也不确定这杯可可出了什么状况。
“你不信啊,喝一口不就知道了。味道不对就给我们退掉,换一杯。”
长安丝毫没怀疑有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味道是有点怪,更怪的是这几个少年突然都哈哈大笑起来。
“再喝呀,再喝一口……哈哈哈,你看她的样子,太好笑了。”
长安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被他们笑得心慌,全身的血液都往脸上冲。就在这时,她手腕被人拉住,同时听到左时的声音说:“别喝了,把杯子放下。”
她乖乖听他的话,大概是他压迫感太强,那几个少年也被吓得噤了声。
左时把她拉到身后,手臂往桌上一撑,高大的身影笼住那几个孩子,沉声道:“刚才是谁往饮料里放的墨水?”
原来那可可里有墨水?她竟一点都没发觉……
几个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吱声。
左时不笑也不怒:“都不承认?那我们就报警处理,或者从后门出去,让我揍你们一顿。”
一听要打架,长安连忙扯他衣角。他却回头说:“没关系,他们都这么大的人了,经得住打的。”
当然不管是挨打还是报警,都不是这几个孩子愿意承受的。他们只知道这小店有位低能的老板娘,却没想到会惹上左时这样的“瘟神”,一时都慌了手脚。
长安还拽着他的衣角,左时终于改了主意:“不想挨揍也可以,你们把这杯可可喝完。”
杯子里的饮料这会儿怎么看都泛着可疑的黑,为首那个胆大的少年却赶紧端起来喝了一大口,旁边几个完全吓傻了的就这么怔怔看着,到他实在喝不下去了,才赶紧帮忙喝光。
每个人嘴上都一圈淡淡的黑,长安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刚刚笑什么,想必她现在也是这个滑稽样子。
左时收拾完那几个小混球,发现长安躲在洗手间不肯出来。他曲起手指敲门:“长安,开门,是我。”
长安伏在水池边,对着墙上的镜子清洗,搓得唇角都发红,才勉强把墨汁的黑色印记洗掉。
她想起跟左时去南城酒家吃饭偶遇骆敬之那一次,她唇上沾到草莓酱还浑然不觉,也一定是像今天这样可笑。
“长安,开门,不然我就撞门了。”
她只好把门打开了,一手还捂着嘴,不想让他看到。
他拉开她的手:“洗干净了,疼不疼?”
她摇头,反倒担心:“那几个学生……喝了那么多墨汁,会不会死?”
“放心吧,死不了。”左时笑笑,“他们那样的,多喝点墨水才好。”
“我是不是很笨?”长安感到沮丧,在自己的店里也被人这样耍弄。
“你要弄清楚一件事,”左时很认真地说:“做错事的人是他们,不是你。”
永远不要用他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长安眼里的泪潮还没有退尽,左时在她身旁坐下,说:“骆敬之带来的那份离婚协议没有问题,很公允,你可以签字。”
几乎是净身出户,倒是很想得开。
长安没说话。他问:“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新的想法?”
她却又摇头。
“没关系,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说,我知道了,才能帮你。”
长安整理了下心绪,却只问他:“敬之真的喜欢高医生吗?”
“我不知道。”
“那高医生呢,她喜欢敬之吗?”
左时看着她,眸色深不见底:“她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不喜欢。”
“我害怕……”她从来没有这么不安过。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能占为己有,这样的道理她还懂,所以才特别惶恐——不止是对现在和未知的将来,还有不可追的过去。
左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长安,这个世上每个人活着都有自己的目的,骆敬之是这样,高薇是这样,你也是这样,所以你不用觉得内疚。”
她似懂非懂:“那你呢,左大哥,你也有目的吗?”
“是啊,我也有。”他笑笑,“所以你的朋友齐医生才会觉得我也不是好人。”
“不不,你是好人,你是最好最好的人了。”
左时心头微微一动:“为什么,就因为我帮你?”
长安低下头:“你救过我的命,教我坐公交车,还带我去夜市;去医院的时候也陪着我,还给我买了新的拖鞋……”她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你还赶走了欺负我的人……他们嘴上黑漆漆的,很好笑。”
原来报复得逞的快感,她也能够体会。
左时安静地听她说完,在她脚边蹲下。他发现自己还是最喜欢这样蹲着跟她说话,可以看到她额头发际的那个桃子尖尖。
“那些都不算什么。”他拉过她一只手包在手心里,“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有过一个妹妹?你跟她长得不像,但有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把你当成是她。如果将来……我是说如果,你发现我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请你不要恨我。”
☆、21.第二十一章
“嗯,我不恨你呀!”
她答得太干脆,天真,又毫无心机, 让左时觉得自己像一个拿糖果诱拐小孩的恶棍。
虽然就像他说的, 每个人活着都有目的,但长安跟他们还是不太一样。
两人的手还交握着没有松开,倒是长安察觉了, 有点害羞:“左大哥,你的手心好烫。”
他这才松手, 另起一个话题,对她说:“物业有没有联络过你?楼上的花店歇业了, 他们来问我们要不要把二楼的店面也租下来。”
咖啡店旁边就是一个商场, 由于内部业态比较老旧,生意一直不是太好。二楼的商铺是商场突出的露台改建而成, 跟长安这个小店只要一部楼梯就可以连通,如果能改造成咖啡馆的一部分,对他们扩张规模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长安之前完全没想过这么快就可以扩张,她想的一直都是自己这爿小店到底可以撑多久。
“我们的客人有那么多了吗?”需要另外一层楼面来容纳吗?
“嗯。”左时点头, 神色很放松, “你大概不知道你做的东西有多好吃,咖啡的味道也很好。”
他不擅长奉承女人,对长安说的话却大多是真心的,少有夸张的成分。
长安信任他:“你觉得好就好,我都听你的。新年,等过完新年,你来做店长好不好呀?”
左时只是笑笑:“我只是兼职打份工,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可是你什么都会呀,连米娅他们也说,只要你在店里他们就很安心。”




婚碎 第17节
“可能因为我比较凶,遇到今天这样的事当然就该我出马。”
见长安的笑容淡下去,他沉声道:“等把二楼开起来,要再招一位厨师,两个服务生,到时候你就专心做咖啡,应付吧台的事就好,今天这种情况不会再发生了。”
长安心头的暖说不出来,只是一味盯着他看。
他轻咳一声:“怎么这么看我?”
她笑笑:“以前敬之也总说不让我做这些事,可是跟你说的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她微微低头:“我也说不好,但我愿意听你的。”
左时站起来,居高临下摸了摸她的头:“你要是同意了,我就让物业的人来谈,然后签合同。”
长安点头,又想起过年的事来,就问他:“你过年要回家吗?”
“不回。”
“不用回去陪爸爸妈妈吗?”问完她才想起来,曾经问过他家里的情况,他说父母都不在了,“啊……对不起,我忘记了,他们都去世了对不对?”
左时点头:“我已经忘了最后一次跟他们过年是什么时候,一直是我带着妹妹一起过。后来她也不在了。”
他语气淡淡的,没有大喜大悲的情绪,可长安却仿佛有感同身受的痛苦,眼眶都红了。
左时笑道:“你别这样,我不想要人同情。”
“为什么?”
“因为同情只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可怜。”
长安不是完全能听懂,但大致也有些类似的感觉。小时候被父母牵出去听到的都是“好可爱”“像洋娃娃”“又乖又聪明”之类的赞美之词,到她生病烧坏脑子之后情形就全不一样了,更多的是惋惜和关切,每一句话里都带着同情。然而这些同情没有让她觉得更开心,只是让她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跟其他人不同,害怕被这世界抛弃,也更渴望除了父母之外还有人真正地爱她。
她没想到左时也会这样,他是无所不能的,竟然也会觉得自己可怜。
“那你到我家来过年好不好?爸爸妈妈一定很欢迎你。”
已经开始把骆敬之剔除在外了吗?左时问:“那骆敬之呢?我是男人,你带一个陌生的男人回家过年,他会不高兴。”
会吗?像她见到高医生跟他在一起时那种酸酸的低落的情绪他也会有吗?长安不能确定,他甚至至今都不肯相信左时在巴黎救过她。
左时见她不吭声,说:“难道他又值班,不能陪你过年?”
长安没听出他语气里的嘲讽,垂着眼睫说:“我不知道,他说了会回来的,但是……我也不知道。”
左时站直了身子,双手插在裤兜:“过年总要跟家人在一起的,你别太担心。我一个人习惯了,等你把楼上盘下来,我就趁着过年把里面的装修和格局改一改,有事情做,也不至于孤单的。”
长安瞠大眼睛:“装修……你一个人做?”
“我上去看过,以前的装潢还很新,都是木质材料,跟现在一楼店里的风格也很搭调,不用大改,收拾一下,我一个人就能搞定,来年就可以直接用。”
过年也找不到工人来开工,不如自己动手。
长安是没意见,但一想到过年这种合家团圆的日子他要一个人守在这里,心里怎么都过意不去。

陈玉姣本来的打算是接殷奉良出院之后,一家人到附近的山里去度假,地方空旷,空气也好,毕竟家里有位危重病人要去远的地方也很困难了。然而殷奉良实际的身体状况比想象中还要更糟糕,要是把路途上堵车之类的状况算上,他恐怕也撑不过去,最后不得不放弃了举家出游过年的计划,还是留在家里。
不能出去玩,长安不像以往那样感到失望和遗憾,心里反而有一丝庆幸。
她留在南城,可以给左时送点好吃的过去,这样他至少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过年了。
骆敬之大年三十跟长安一起去医院接殷奉良回家,然后就进了厨房,跟陈玉姣一起张罗年夜饭。他原本也不太会做菜,工作的性质就决定了他一年到头难得沾一回阳春水,甚至在家吃饭的次数都比一般人少很多。但每年年关,王嫂回乡下老家了,没有让老人家做饭自己旁观的道理,于是也跟着陈玉姣学了几手。
他很聪明,动手能力强,学会的东西很快融会贯通,很久都不会忘。殷奉良是他的老师,成为一家人后这是第三个团圆年,很有可能也是最后一个。
他围着围裙煎鱼,从厨房的移门看出去,能看到殷奉良坐在躺椅上,长安正伏在他膝头,父女俩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他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但偶尔能听到笑声。大概是闻到了香味儿,长安扭过头来,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他低下头去看油锅,忽然意识到已经很久没看过她笑了。
殷家的新年很有年味儿,因为长安像孩子一样,还要讨红包,放鞭炮,零食和糖果盒子一定要塞得满满的摆在客厅的桌子上。她心智不全,诗词歌赋总记不下来,却练了一手好毛笔字,从五岁开始,练了将近二十年,平时是用不上,过年的时候却可以提笔写写福字,照着找好的对子写副春联。
骆敬之帮她把写好的春联贴在门上,一家人才坐下来吃年夜饭。
由于化疗的关系,殷奉良的头发几乎掉光了,在屋子里也戴着帽子,酒杯也举不高:“来来来,新的一年万事如意,祝我们囡囡的店生意红火,财源广进。跟敬之好好的,早点顺利当上爸爸妈妈啊!”
唯独不提身体健康,大概因为他自己做不到了。
骆敬之心头一紧,转过脸看长安,怕她绷不住委屈,先乱了阵脚。
长安脸上露出难过的神色,但还算镇静:“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要爸爸好起来。”
这或许是她的心声,父母亲在她的生命里实在太重要了,她很难承受失去其中之一。
晚上二老在客厅看春晚,长安陪着他们看到很晚才回房间。骆敬之坐在床边看书,见她来了,让出床上另一边的位置。
长安却抱起枕头说:“我去跟妈妈睡。”
父亲生病,独自住客房才能休息好,她正好跟妈妈睡主卧室。
骆敬之蹙了蹙眉:“为什么?”
长安这才像想起什么来,小心翼翼地从床头抽屉里拿出文件递给他,声音轻轻的:“这个,我签好了。”
他接过来,原来是那纸离婚协议。
他看也没看那张纸上的签名,只问她:“你是不是忘记了,我跟你说过,这件事要暂时瞒着你爸妈?大过年的,我也在这里,她要问起来你怎么说?”
其实长安也没想好,平时跟妈妈睡,撒个娇就好了,哪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但今天他在这里,她确实是应该粘着他才对。
她犹豫着,枕头却抱在怀里不肯放,像抱着唯一可以护身的武器,把桌上薄薄的文件又往他面前推了推:“你收起来吧。”
他有点明白了,她是因为这份协议,在心里划下了楚河汉界。他知道她的认知很简单,离婚对她来说可能就是两个人不再同床共枕地过日子,可是看她的样子,明明还有其他芥蒂。
“离婚的事晚点再谈。”他抽掉她挡在身前的枕头放到旁边,“现在太晚了,先上来睡觉。”
☆、22.第二十二章
那种想要转身逃走的感觉又来了。可就算开门逃出去,也还是她的家,她本来就在自己家里啊,为什么要逃呢?
长安穿着棉质的睡裙, 往后缩了缩就退到了床角, 后背抵上床角栏杆的圆头部分,硬生生的疼。
骆敬之就这么看着她,看她想躲到哪里去。
最后她还是从另一边爬上床来, 离他远远的,两人中间简直可以再塞一个人。
她心里楚河汉界付诸现实, 虽然还在同一张床上,但他只要动一动, 她就紧张得瑟缩。
他怎么忘了, 她比普通人还要敏感,对疼痛的记忆好像特别直观深刻。那天他弄伤她, 她表面上像是不记恨什么,但真正面对面的时候,她潜意识里已经做出了躲避的反应。
长久以来,她对他毫无缘由的深情多少还是感动过他的, 所以他才坚持下来, 跟她走过婚姻这几年。当那些近乎纯粹的天真有一天被疼痛给打败了,他才发觉要做戏其实没那么简单。
“你放心睡,我不会碰你。”他做梦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而就算说出来,也并不能使她安心。她只要闭上眼,就好像看到那天疼到哭不出来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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