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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孽,来分个上下!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殷寒山
“我说你是不是真糊涂了。”苏妖孽画完最后一笔,扔下毛笔,盯着萧随意说道:“做我们这行生意的,过手的阴秽事太多,不管投靠哪一方势力,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随意楼的“这行”生意,便是杀手和情报买卖。
虽说是收钱办事,其余不问,但是毕竟买主是谁、目标是谁、开了什么价之类的,随意楼里还是留有记录的。这份记录如果公开,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声名尽毁、人头落地,因此谁也不会放心随意楼被某一方势力收入囊中。而在萧随意这些年的周旋之下,再加上大佬们之间的相互忌惮,随意楼竟是十分惊险地一直维持着中立。
萧随意微抿着唇,目光坚毅而深沉,“不一定。”
苏妖孽直起身子,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不行。”
“为什么?”
“就算你一定要找个大腿抱着,那为什么是裕王?”苏妖孽的面上微微泛着红晕,“裕王有多不靠谱你也看到了——直说了,把随意楼送到他面前,他都吃不下。”
萧随意直视着他,“就是要他吃不下。”
苏妖孽双手撑在书案上,“裕王他就是再废物,毕竟也是姓陈的。天子家事,我们一群江湖人掺和进去,碧落黄泉帮的下场就是例子——长江水运,那是何等风光,俞长歌身为江湖第一大帮的帮主,结果呢?我知道随意楼这几年来站稳了脚,但是比起碧落黄泉帮,还是差得远了。”他看着萧随意,目光湛然,“我不想你萧随意变成第二个俞长歌。”
萧随意一字一字说道:“我就是要让随意楼变成碧落黄泉帮。”
苏妖孽冷笑一声,“好志气。”
萧随意眉梢一挑,苏妖孽知道戳到了他痛处,目光微垂,撇开话题道:“就算你想插手那些事情,那——为什么是裕王?要知道裕王如今的境地可是寒碜得紧,远不如鲁王和肃王来得舒坦。”
“所以?”
“所以,”苏妖孽抬眼直视着他,“就算一定要找棵大树靠着,我也觉得肃王比裕王合适。”
萧随意沉默。苏妖孽也罕见地没有出言打破。
半晌,萧随意突然低声唤道:“老三。”
苏妖孽从这声喊里面听出了一些不同的味道,心中一惊,仗着多年演戏的经验掩饰了过去,“怎么?”
萧随意的声音还是低低的:“之前便是说到这里,我不允,你跟我闹了一场,才有了后面青玉楼和裕王府的那些事情。现在绕回来了,你还是不记得吗?”
“我——什么?”
萧随意淡淡笑了一下,“我爹就是死在肃王手里的。”
苏妖孽面色一变。萧随意的笑容还是淡淡的,分毫情绪都看不出,“肃王是给了你多少银子,你这么帮着他说话?”
苏妖孽只觉得一股恐惧从背后升起。他与萧随意相熟已久,却是头一次听到他用这种语气说话。
萧随意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仍旧是淡淡笑着,眼神锐利而森寒。
苏妖孽俯身从书案底下拖了一坛酒出来,随手拍开,当着萧随意的面仰头便灌。萧随意也不阻止,直看着苏妖孽把一坛酒都灌了下去。
“砰”地一声,酒坛在地上摔得粉碎。苏妖孽醉倒在桌上。
至始至终,萧随意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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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妖孽醒的时候,只觉得满目阳光,十分刺眼。
他的房间门窗是对着西面的,如果说已经有阳光照到了他脸上,那就只能意味着……
“萧随意!”苏妖孽一跃而起,“你在我酒里放了什么东西!”
萧随意自然不在。
没人应声,苏妖孽长叹一声,坐回床边,以手支额,只觉得脑袋里昏昏沉沉的,于是十分惆怅。
按照他的酒力,那一坛子酒怎么也不可能让他醉成这样,何况他本就是装醉。鬼知道萧随意出于什么心思,居然动了他藏在书案下的酒……他那时心思不定,居然也没有察觉,唉……
自昨天傍晚起,整整十个时辰,他什么正事儿都没做。苏妖孽想到这十个时辰能积压多少卷宗,愈发头痛起来,整了整身上衣物便去了书房。
果然,桌上又堆满了厚薄不一的册子。
他随手将这些新进上来的情报归了类,又无可遏止地想到了萧随意身边的文砚——他要是也能有个这样书僮剑僮两用型人才多好。
然后文砚便来了。
“苏公子,”文砚怯怯地从门后探了半个脑袋出来,显然是极度不想掺和到这两位大佬的矛盾里,“我家公子说了,你手上的伤他已经给你处理过了,不许你再拿这个当借口推脱公事。”
苏妖孽从卷宗堆里抬起头来,静静等着下文。岂料文砚说完这句之后,头一缩,竟是打算就此关门走人。
苏妖孽蹙眉道:“就这?”
文砚又往后缩了小半个脑袋,“就这。”
“就这值得你专门——”
“咚”地一声大响,打断了二人的对话。苏妖孽皱起眉头,正想着谁敢在随意楼如此放肆,便听到楼下传来一声大喊,“苏妖孽!本王这次要定你了!识相的就自己滚过来,别逼本王动手!”
文砚同情地看着他。
苏妖孽手指一抖,旋即仿佛无事一般,淡淡吩咐道:“还不去请裕王爷进来?来即是客,这是我的规矩。”他说到这里,眸子里已经带上了几分促狭笑意,“裕王爷身份尊贵,我和头儿又不方便亲自出去,只能劳烦你了。”
文砚瞪了他一眼,却见苏妖孽笑得竟然十分惬意,只得一咬牙,“砰”地一声甩上门,转身跑了下去。
好在文砚轻功总算不差,抢在裕王爷“动手”之前冲到了楼下,于是一盏茶功夫之后,众人这才得以安安稳稳地坐在正厅里喝茶。
所谓“正厅”,不过是茶楼第五层里一间较大的厅堂而已。不过,有资格进到这里来的人,都知道随意楼做的是见不得光的生意,也没有人会责怪他们礼数不周。
裕王爷自然大马金刀地做了主位。
萧随意看着这位王爷,咳了一声,正打算开口,文砚却在这时端了茶上来。裕王爷于是盯着文砚的容颜看了许久。
萧随意只得再咳一声。
裕王爷终于接过了文砚手里的茶,喝了一口,然后直接说道:“萧随意,你们跟本王来往,有多久了?”
萧随意不明所以,“九个月。”
裕王爷放下茶杯,“那……你们替本王杀了多少个人?”
萧随意心头一惊,下意识地转头,正对上苏妖孽看过来的目光。短暂的对视之后,苏妖孽重新垂下眼帘。
裕王爷的目光在萧随意身上打了个转儿,然后落到了苏妖孽身上,“苏妖孽……本王直说了罢,你要是从了,昨天你逃走的事,本王可以不计较;若是不从……”
他很是为自己想出来的这个方法得意,于是唇角一勾,这才继续说道:“……那本王就把你们这九个月里接过的单子放出来,到时候死了爹的、死了妈的、死了师父的、死了徒弟的,一起找上门来,本王倒要看看你们随意楼接不接得下来!”





妖孽,来分个上下! 第四章 ·茶水
随意楼手里有很多人命。
虽然萧随意本人的手里半点血迹也没有,但是谁都知道他那双手一直不干不净,只不过一直抓不住他的把柄而已。
便是因为官府找不到萧随意杀人的证据,贵人们又一直对这个楼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意楼才得以生存到现在。
但是,这些不过是官面上的说法而已——对于那些家人朋友、师父徒弟死在随意楼手里的江湖人来说,报仇的对象将会十分明确。无论那些人查不查得到真正的幕后主使,随意楼作为一个杀手组织,都不可能从他们的报复中幸免。
也是因此,随意楼的生意一直都在暗中进行,没有哪位主顾会蠢到出卖自己手里的刀。纵使有,在出卖随意楼之前,也必须慎重至极地评估这件事的影响——毕竟随意楼招待过的主顾可不止一位,某些隐秘的记录一旦公开,后果将不堪设想。
便是靠着这份平衡,随意楼才能在京城里一直做下去。
然而按照裕王爷的意思……如果苏妖孽不同意与他行*之事,他反手就会把随意楼卖出去!
用不着多复杂的推论,苏妖孽也能知道裕王爷这样做的后果——随意楼会倒在无数人的复仇之下,他们几个管事的则必然死得连渣渣都不剩。而随意楼如果选择在临死前公开这些年积攒的记录,必定会在京城甚至整个江湖上引起巨大的混乱,而最终——
最终,不消说,不管死多少人,姓陈的裕王爷肯定是不会死的。
“怎么样?”裕王爷看着苏妖孽,只觉得赏心悦目,心情愈发舒畅,“美人以为……本王这个提议如何?”
苏妖孽屈起手指,轻轻扣着座椅的扶手。裕王爷很有耐心地等着,目光落在他的手上,毫不掩饰的喜爱的贪婪。
苏妖孽没有让他等太久,将双手笼在袖中,淡淡说道:“昨天的事情,是我一时冲动考虑不周……”
坐中诸人齐齐变色。
“……既然王爷愿意尽释前嫌,”苏妖孽的声音还是淡淡的,继续道:“那我想不出来什么理由拒绝。”
裕王爷面色一喜。
随意楼诸人面面相觑,萧随意低喝了一声:“老三!”
苏妖孽抬头看着他。
“老三——”萧随意看到了苏妖孽的眼神,微微一窒,然后说道:“你不用……”
当着裕王爷的面,萧随意说不出口“委屈自己”这几个字,眉头皱得愈发紧了。
苏妖孽笑了一下,平淡说道:“裕王爷丰神俊朗,位高权重,我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往上爬,昨天差点就错过了,现在当然不会再错过第二次。”他说到这里,随手把散发撩到了耳后,露出了侧脸妩媚得近乎魅惑的线条,“有问题?”
裕王爷被他这个动作勾的魂儿都快没了,还不忘赞美道:“美人到底是明事理。”
萧随意霍然起身,坐在他下手的属下转过头来,目光中满是担忧和劝阻。首座上裕王爷的面色也是一变。
然而萧随意只是看着苏妖孽。
苏妖孽的神色淡淡的,既不挑衅,也没有刻意遮掩,仿佛刚才争论的只是今天晚上该谁轮值。
半晌,萧随意开口,只觉得声音艰涩,“老三,其实你自己知道的……以你的出身,就算去了裕王府,那些什么权势,什么风光,都不可能跟你有半点关系。你不过是一个一时被王爷看上的……”他嘴唇动了动,终于艰难至极地说出了这两个字,“……伶人而已。”
他以为苏妖孽会生气,然而没有。那个妩媚风流的男子只是笑了一声,随口说道:“这你倒是明白?”
萧随意一怔。
苏妖孽又笑了一声,“那你昨天晚上……怎么就不明白了呢?”
萧随意一窒,却见苏妖孽轻轻闭了闭眼,然后转向裕王爷,揖手说道:“让王爷见笑了。王爷有什么要交代的,最好现在便交代了,我好去准备。”
“不不。”裕王爷从主座上站了起来,走到苏妖孽面前,伸出双手,似乎是想把他拥入怀中,“美人,本王都替你打点好了,你想要什么,倒是可以和本王说……”
文砚注意到了自家公子难看至极的面色,小心翼翼地地拉了拉他的衣角。
苏妖孽轻巧地避过裕王爷的手,端起身旁小几上的茶,双手奉上,“王爷,茶冷了。”
裕王爷却毫不犹豫地接过了苏妖孽手里的茶杯,全部灌进了自己嘴里。一杯冷茶下肚,他随手把茶杯往身后一抛,斜睨着苏妖孽说道:“美人端来的茶,别说只是冷了,就是有毒,本王也照喝不误!”
“够了!”
萧随意这一声大喝用上了内力,座中众人俱是一惊,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苏妖孽却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
萧随意踏上一步,冷冷说道:“苏妖孽,你少给我装!你来随意楼也有七八年了,你想什么,难道我不清楚?要是连自家兄弟都护不住,随意楼干脆改行卖茶得了!”
他伸手按住腰间剑柄,十分无礼地直视着裕王爷的背影,“王爷尊贵之身,都能拿随意楼过往的生意说事。萧某贱命一条,如果连陪着王爷玩这一局都不敢,岂不可笑?”
满堂俱静之中,只听随意楼的这一任楼主一字一字说道:“王爷,如果你执意要带走我们老三,那我随意楼就只好关门大吉了。至于王爷剩下的计划——”他说着冷笑一声,“还是另请高明吧,我随意楼侍奉不起。”
裕王爷缓缓转过身来,看着萧随意。萧随意的唇微抿着,侧脸的线条深刻如雕塑。
许久,裕王爷终于开了金口,“既然萧老板这么有志气,那——我们走着瞧好了。”他突然暴喝一声:“废物!还不走!”
最后一句话是对侍卫说的。萧随意微微欠身,示意恭送。
正厅的门便在这时打开了。
——按随意楼的规矩,正厅中有客人商谈事情时,后来的客人会被引到别处休息,直到先来的客人离去,这才可以进入正厅。毕竟……来随意楼的人,谈的许多事情都是见不得人的。
继苏妖孽之后京城最红的戏子一身淡红罗衫,姿仪优美地站在门后。
众人俱是错愕,苏妖孽第一个反应过来,起身揖手道:“安排得不大妥当,冒犯之处,还望朱小姐不要计较。”说着转头吩咐道:“文砚,还不请朱小姐进来。”
文砚不在。
苏妖孽看这情景,猜是文砚偷偷把朱颜放了进来,怕萧随意生气于是躲了起来。他笑了一声,正打算亲自迎接,朱颜却已经提起罗衫下摆,款款地走了进来,对着裕王爷侧身行了一礼,“朱颜见过王爷。”
裕王爷拂袖冷冷地哼了一声。
朱颜笑了笑,却不急起身,温和说道:“苏老板事务繁忙,王爷如果想听戏的话,朱颜倒是可以替王爷唱上一段。”她说着目光流转,盈盈得似能滴出水来,连气在头上的裕王爷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说句不恭敬的话,论功底,我大约是不如苏老板,不过现在嘛……”
她说着敛了笑意,“……京城里倒还没几个人能挑出我的错处来。”
随意楼众人在一旁听着,都在心里暗赞了一声好。
原本裕王爷、苏妖孽、萧随意三方僵持不下,朱颜这么一说,便把裕王爷请苏妖孽去王府的事情安到了“听戏”上,大家都好下台。
裕王爷又哼了一声,半晌,终于冷冷说道:“明天这个时候,本王要在自己府上看到你。”
朱颜抿唇一笑,“好。”
裕王爷喝了一声“走”,拂袖而去,带着一众侍卫离开了此地。
随意楼众人这才长长了一口气,许多人直接靠倒在椅子上,只觉得背后衣衫已经湿透。就连萧随意也坐回了座位。
苏妖孽看着巧笑倩兮的朱颜,稍稍整理了一下词句,然后说道:“这件事,真是要多谢朱小姐了……”
朱颜又笑了笑,简单说道:“我有些事要谈。”
苏妖孽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暗道果然如此。
朱颜此来,不着痕迹地替随意楼解了围,如果对方借此提出什么要求,相应地,随意楼也很难拒绝。而这正是苏妖孽最不想看到的,因为可能会影响到随意楼的决断。
他说了句“稍待”,然后扬声叫道:“文砚!”
文砚从门后探出了半个脑袋。
苏妖孽撇了他一眼,“备茶。”
原本朱颜这样的主顾,远远用不着苏妖孽亲自出面。然而随意楼欠了对方的人情在先,苏妖孽担心属下处理不好,只好自己上阵。
果然。
二人寻了间静室,文砚奉上茶水,然后十分安静地退了出去,反手将门锁死。待到屋中只剩朱颜和苏妖孽二人时,朱颜立刻便说明了此来的目的。
“我要向若羽死。”
向若羽,便是与她同唱一折《长生殿》的那位唐明皇。




妖孽,来分个上下! 第五章 ·切磋
朱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苏妖孽正低头沏茶,闻言,端着茶壶的手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朱颜和向若羽是如今京城里风头最盛的角儿,戏台上那一折《长生殿》的深情,不知感动了多少少男少女。尤其是那经青玉楼改编的、屡次以有伤风化罪被官府封禁的月下深情一吻,甚至被年轻男女们看做|爱情的典范。
然而此刻朱颜却坐在随意楼里,十分随意地说她想杀向若羽。
苏妖孽将白瓷茶杯推到朱颜面前,淡淡说道:“向若羽此人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名声很大,所以他的价格不会低,朱小姐要想清楚。”
朱颜嘴唇微微一动,似乎是惊讶于苏妖孽对她和向若羽的关系毫不关心,旋即她想起来随意楼的办事风格便是如此,于是颔首说道:“苏老板请说。”
“杀人一万,善后三万,随意楼保证向若羽的死在我们这里线索全断,与朱小姐不会有任何关系。”苏妖孽看着对面的朱颜,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四万两白银,当然,除了银子之外,随意楼也接受直接交换。”
朱颜抿了一口茶,一双红唇愈发地明艳,“什么叫直接交换?”
“便是说,”苏妖孽用杯盖撇开茶渣,“朱小姐可以不用付这四万两银子,只要能拿出任何东西——物品也行,消息也行,或者做一件事也行,只要随意楼认为这样东西和向若羽的命一样值钱,交易同样成立。”
“随意楼怎么判定这个?”
苏妖孽放下茶杯,笑了笑,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朱颜若有所思。
室中一时陷入了寂静,片刻之后,朱颜展颜一笑,“早些年苏老板还在青玉楼唱戏的时候,我便清楚苏老板的性格……”她说着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裳,“……想找出一件能让苏老板动心的东西来,我还不如直接付那四万两白银。”
苏妖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剩下的事,你去找我们大当家的就好,他会替你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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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妖孽看完了积压的卷宗,只觉得头晕眼花,端起一旁文砚半个时辰前送来的、早已冷透了的茶水喝了一口,只觉得茶水顺着喉咙一路冷到了心里,激得他又清醒了几分。
他靠倒在椅子上,从桌上厚厚的纸堆里随意抽了一张来看。
——那上面记的是萧随意最近的动作。
随意楼三个管事的人,萧随意负责杀手,苏妖孽主管情报,而排行第二的那位,只负责——杀人。
他和萧随意虽然坐在同一幢茶楼里,但是想要知晓对方的动向,甚至还得依靠下属递上来的资料……苏妖孽把手里的那张纸扔到桌上,脑子里随意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想着想着,思绪就偏到了朱颜身上。
便在这时,他忽地察觉颈后一阵寒意,想也不想便是一低头,堪堪避过了自背后刺来的剑锋。
低头的同时,苏妖孽伸手在桌沿一拍,连人带椅子向后滑了出去。
剑锋刺空,巧妙至极地由直刺改为横削,如附骨之蛆一般缠了上来。苏妖孽却不知怎么已经站到了地上,一把抄起椅子挡在身前,只听“嗤”地一声,剑锋扫过,椅子被平平削成了两半。
“顾!”苏妖孽愤怒道:“今年第五次了!你陪我凳子!”
随意楼的头号杀手兼二当家、第五次砍断苏妖孽座椅、江湖人称“顾”的男人挂着一脸欠揍的微笑出现在了苏妖孽身后。
“账不归我管,”顾抱着手靠在书架上,似笑非笑,“你找萧随意去。”
苏妖孽一翻手,银色小刀出现在他手里。他把刀随意地抛着,威胁似地盯着顾,刀刃在书房里映出一片一片的银光。
“别老拿你那把破刀在我面前晃——”
书房的门就是在这时打开的。
来人没料到顾会出现在这里,明显地怔了怔,这才见礼道:“二当家。”
——这是苏妖孽手下最得力的一个执事,名叫祝生。苏妖孽看到是他,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有事?”
“有。”祝生的面色有些担忧,“头儿,向若羽找你——”
“谁?”
“向若羽。”
“……”
顾靠在书架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作为随意楼的杀手头子,顾不可能不知道向若羽便是最近的目标之一。而且……向若羽和苏妖孽的关系,因为某些十分滑稽的原因,一直不怎么好。
“祝生,你去拦着,”苏妖孽皱着眉头,发现书房里少了张椅子确实十分不方便,于是斜睨了顾一眼,这才继续道:“就说我没空。”
祝生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万一向若羽问起,没空是在忙什么,我就回答说,没空就是没空。头儿,”他敬佩道:“这招你用了一千三百次了,居然还在用,真是厉害。”
祝生说完便出去了。
顾伸出一只手扶着书架,忍笑忍得十分辛苦。
还未等苏妖孽把镇纸砸到顾的头上,祝生又跑了回来,比上次还要惊惶担忧,“头儿,我对不起你,没帮你拦住,向若羽他过来了……”
顾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随意楼的杀手虽然都归萧随意统领,但是既然顾出现在这里,他的吩咐,也没人敢不听。而以随意楼的防卫力量,竟然连一个向若羽都没拦住,唯一的解释就是顾在中间搞鬼。
苏妖孽突然温温柔柔地唤了一声,“二哥。”
顾被他吓得一个激灵,汗毛倒竖。
“二哥,”苏妖孽的声音还是温温柔柔的,“一会儿向若羽上来,麻烦你……”他伸手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然后看着顾,真诚说道:“多省事儿,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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