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国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小桥老树
发了锦书以后,侯云策将此事放在脑后。他如今只对大林皇帝负责,其余李重进等人皆不必放在心上。
副将石虎作战勇猛,可是对于侯云策擅杀将校之事还是心有疑虑。两人单独在一起喝酒时,特意提起此事。
“云帅一向爱兵如子,为何杀向东阳毫不手软”
“杀人立威,这招最好用。我一直记得巴公原大战,何徽和樊爱能怯阵,全线差点崩坏。向东阳对于郑州各军来说就如何徽和樊爱能,我不能让这种违令之将存在于我军之中。”
“向东阳与节度使向训、侍卫亲军李重进都有关系。”
“这个我不管,凡是我部将,敢于违令就是找死。这是向训和李重进得罪于我,而非相反。”
侯云策从出生以来就是三皇子,向来不用看人眼色。在黑城岁月时,他没有三皇子的权柄,地位仍然非常尊贵。其人生经历养成了他独特的思维习惯,不愿意看人眼色。而石虎崛起于行伍之间,虽然坚毅勇敢,但是在军中要生存,必须看别人眼色,学会忍耐。
这是两人不同之处,同时也是两人能够互补之处。
杀人立威后,郑州各军再无人敢于藐视侯云策的权威。军校们轮流到集训队接受训练,黑雕军的队形、口令、内务慢慢在郑州军中推行。
侯云策在郑州整军、办铁铺之际,礼弥教教首派出教中护法,带教中高手潜入郑州城内。
磁州总坛被黑雕军剿灭,万寿寺住持是礼弥教在德州头目。黑雕军毁掉了礼弥教两个重要据点,使礼弥教在德州、磁州多年心血化为乌有。至此,侯云策已成为礼弥教大敌。
为了震慑其他人,礼弥教必须要杀掉侯云策。
从大武朝开始,佛教兴盛,寺庙占有大量田产,不用上税,形成很强的地方势力。礼弥教护法是一名大和尚,和开元寺住持相识多年,来到郑州后就住在开元寺,平日里和开元寺众僧一道做功课,暗地里却安排人手寻机刺杀侯云策。
侯云策平时多在衙门,并不前往酒楼等地,出门时身边总带亲卫。护法派人跟踪多日,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下手机会。
时间如飞而逝,很快到了中元节。中元节是郑州民间传统节日。时在农历七月十五,郑州民间要上坟烧纸祭奠死者,并行超度亡魂野鬼之事,俗称“鬼节”。在中元节时,郑州人家多持斋诵经,荐奠祖考。官府祭邑厉坛,谓之‘城隍出巡’。晚间,男女老少云集城内,填途塞巷,街道里有各种队伍,用金瓜钺斧朝天蹬、半朝銮驾之属作为仪仗,老百姓有的扮作马童,有的扮作囚徒,有的扮作地方鬼,有的顶枷,有的跪道,腾跃百变,声音鼎沸,上下七八里间,地无寸隙。
按照惯例,在中元节里,郑州最高长官要出面祭邑厉坛。
这是刺杀侯云策最好的时机。护法安排八名杀手暗藏手弩,穿上宽大衣服,埋伏于侯云策必经之处,另有两人扮作地方鬼,等到侯云策走近,由两人扮鬼拦住马头,八人再同时发弩。
中元节前夕,录事参军事梁守恒按惯例安排好各项活动,找借口把郑州城内一些无赖泼皮收进牢里,以免他们趁乱作坏事。
一个泼皮被大清扫进了牢里,此人平日里坏事太多,不知哪一件事发,为了立功,不待差人询问,主动说了一件事,引起差人注意,报与判司。
判司得此此事,不敢懈怠,报与录事参军事梁守恒。
“竟有这等事,不知他们是何目的。事不宜迟,赶快动手。”侯云策听完事情经过,立刻决定先下手为强,以免后患。
正可谓:无巧不成书,那泼皮刘二所说之事,竟与礼弥教护法有关。
刘二近日手紧,在夜半三更之时,翻进开元寺院墙,欲偷几个香火钱。他不知香火钱放在什么地方,四处瞎闯,见到一个房间有灯光,便捅破窗户纸,看见里面一个大和尚正和几个俗人压低声音说话。
泼皮刘二正准备离开,却见那和尚站起身,从床下拖出一个扁木箱子,取出来几张手弩和弩箭,分给那几人。刘二原本以为箱子里是好东西,谁知是杀人之弩。他只对金银钱财有兴趣,失望之余就翻墙离开了。
这次被关在牢里,刘二为了表功,想起开元寺遇到的奇怪之事,便揭发出来。
在大林朝,弩是官府管制兵器,不充许民间持有,一个和尚深更半夜拿出几张弩,不用想都知道里面有问题。侯云策当即决定马上捉拿和尚。想到和尚带有手弩,怕差人捉他不住,令黑雕军出动一队人马。
下午时分,孟殊带着五十名黑雕军军士,带着那泼皮,来到开元寺。十五名军士守住前门,十五名军士守住后门。
泼皮带着贺术海东等人,直奔那和尚的房间。
能与人打斗,贺术海东兴夺奋得直搓手。揣开门,一个木鱼带着风声从屋里砸了出来,贺术海东闪身,木鱼从其耳边飞过,砸中后面一个军士的前胸。那军士向后倒地,口中喷出一口血,受了重伤。
那和尚功夫了得,手持禅杖抡了一个大圆,抢出房门。
贺术海东被禅杖逼出房门后,躲在门旁,趁着和尚与其他亲卫对阵之时,甩出套绳,欲套住和尚。
套绳之技,贺术海东在黑城诸少年中位列第一,无数凶狼就丧于套绳之上。
和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眼见一物奔着脖子而来,就用禅杖格档。岂知套绳是软的,犹如活物,一下就搅在禅杖上。
贺术海东用力拉动套绳,想要拉掉禅杖。谁知一股大力传来,他握不住套绳,只能松手。
第55章 青叶
回到府上时,窦田、郭宝义两人在大堂中等候,见到侯云策,脸上露出压抑不住的兴奋。
窦田躬身道:“按照使君所授方法,我们造出了一把刀,使君请看。”
侯云策取下包住长刀的布袋,抽出长刀,顿觉眼前一亮。此刀是按照大武朝时横刀形制所造,寒光闪闪,甚为锋利。
侯云策在堂上使了一遍何家五式刀法,刀法威力更增,吩咐道:“此刀甚合某意,就取名叫破敌刀,先配齐左右侦骑。”
窦田、郭宝义两人走后,侯云策又舞了一阵,仍意犹未尽。来到书房时,他画了一些黑城用过的攀城手抓,准备让窦田、郭宝义打造,也用于左右侦骑,
这时,一阵风吹熄了油灯,书房一片漆黑。
侯云策坐在书房,暂时没动。从黑城回到中原以后,发生了太多事情。如今他极有可能与仇人之女成婚。虽然他与赵家小娘子成亲是担负着复国大任,可是他明白自己心思,还真是喜欢这个小娘子。这不是最令其困惑的,更令其困惑的是大林王朝并没有叛徒贼子的奸佞相,反而君臣大体上还是清明的。
从如何收到的点滴说法,当日大侯皇帝侯兴业为了打仗,征收太重,易子而食的传闻屡有所闻。这与自己的想像和太师李甲的说法是有差异的。
侯云策坐书房里,一动不动,想着这些烦心事。过了大半个时辰,书房门忽然被推开,一个人影进来,迅速把门关好。侯云策在书房里已坐了很久,眼睛早就适应书房的光线,他见进来的是一个女子,却不是春兰和秋菊,手里拿着一把短剑,行动敏捷,站在门口听外面的动静。
想必这个女子是偷进府里,见书房黑暗,便钻了进来。侯云策判定女子是刺客,小偷不会拿着短剑来偷东西,只是不知此拿剑女是什么路数。
多次刺杀,留给侯云策太多迷团。他想生擒此女,查个究竟,防守毕竟不是办法,明人难防暗箭,百密难免一疏。
那女子从外面来到书房,外面光线比屋里亮,没有发现黑暗中还坐着一人,专心听门外动静。侯云策慢慢站起来,轻轻朝门口挪动。那女子听到门外脚步声走远,拉开书房门,向外窥视。
女子正要向外走时,听到背后传来轻微响动。她反应极快,没有回头,反手就刺。侯云策正往前扑,剑已刺到。他身体稍稍闪避一下,没有改变进攻动作,继续扑上去。那女子一剑刺空,正要变招,没有料到对方来得更快。
侯云策用了角骶之术,抱颈别脚,把那女子摔在地上。
书房没有光线,两人无法看清对方相貌,双方脸对脸、身贴身,呼气均能喷在对方脸上。侯云策闻到女子有一股淡淡的花香,触手处一片柔软。
两人又扭斗起来,身体紧紧纠缠,没有一点间隙。侯云策体力好力气大,又擅长角骶之术。那女子虽说武艺高强,在地面缠战时却无法施展。
女子力气不如对方,被压在身下,无法挣脱,干脆停止了反抗,等待时机。
侯云策见女子停止了反抗,控制住其双手,抬起头,问道:“你是谁”
由于两人一直紧紧贴在一起,女子身体反复扭动,强烈刺激了侯云策某个部位。那女子只觉有什么东西抵住了自己下腹,突然明白过来,不禁又羞又急,“你、你,我要杀了你。”
“你是谁,到这里干什么,不说我要叫人了。人来了,这个姿势可不好看。”侯云策急于想知道是谁要杀自己,威胁道。
“别叫人,我是。”那女子越说越小声。
侯云策下意识低下头去听,那女子突然发力,用头猛顶侯云策脸部,正中其鼻子。这一顶来得迅雷不及掩耳,又重又狠,侯云策眼冒金星,鼻血长流。那女子趁机挣脱右手,对准侯云策脸上就是一拳,结结实实打在侯云策的左眼上,侯云策又是一片金花四散。女子趁侯云策吃痛之际,“嘿”地吸了一口气,对准垮下顶去。
女子动作一气呵成,既毒又狠,侯云策被迫松开了那女子。在松开的时候,他无意间伸手一抓,扯下一块布。
女子没有和侯云策纠缠,迅速出门。
侯云策本想生擒此女,探得近来多次被刺杀的真相,谁知中计,不仅让此女逃脱,还连受重击。他偷鸡不成倒丢一把米,暗叫倒霉,只得悻悻地叫人,亲卫听到叫声,急忙跑到了书房,点燃油灯之后,见一向无敌的防御使面脸鲜血坐在地上。
亲卫们听说有刺客,大吃一惊,在院子里四处搜查,却没有了那女子的踪迹。
侯云策捡起女子落在地上的短剑,短剑极为普通,剑身上有“青叶”。两个字侯云策思付:青叶要么是女子的名字,要么是铸剑工匠之名,但多半是那女子之名。
侯云策满脸鲜血狼狈回屋,春兰、秋菊已知有刺客,连忙拿毛巾为郎君擦洗。侯云策把布块递给秋菊,道:“这是从刺客身上抓下来的,你们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秋菊奇道:“这是女子的抹胸,怎么会掉下来。”
两女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侯云策。
侯云策悻悻地道:“黑暗处,随手一抓,我怎知抓到什么。”
孟殊如今掌握府中安全,身份特殊,位置重要。有人闯入府中刺杀云帅又全身而退,这无疑是他的重大失职,整个晚上,他都亲自带着亲卫在府中巡查。当夜,没有刺客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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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状纸
林荣的思维是皇帝的思维,更看重部下对自己的忠诚。侯云策为了整军,杀掉了与重臣颇有关系的向东阳,说明此人不会结党营私,对皇权来说反而是安全的。
侯云策曾经是三皇子,其思路与林荣思路基本上合拍。在自己极有可能成为赵家小娘子丈夫的情况下,他杀向东阳从某种意义上是向皇帝林荣表明态度,不太担心林荣会有更重的处罚。
石虎出身于草莽,目前身为中层将领,其经历和所站位置让其还不能理解侯云策看似鲁莽行为后的深意。
林荣将弹劾折子留中不发,暗中派王朴到郑州,明里又派大臣去当面询问。
明面大臣还在路上,侯云策继续为粮食担忧。当梁守恒再度愁眉苦脸来到府里时,侯云策脑中灵光一闪,道:“郑州寺庙众多,寺庙田产甚多,向寺庙要粮食。”
梁守恒为难地道:“寺庙里倒是有粮食,但向无此例。”
“佛家以慈悲为怀,拿粮食救济灾民天经地义,郑州是哪一家寺庙最大,田产最多”
“开元寺寺产最多,香火最盛。”
“开元寺是那和尚挂单之寺。那就从开元寺着手征粮。”
“开元寺住持是出了名的铁公鸡,从他那里拿粮食,只怕很难。”
“开元寺窝藏奸佞,此事还未脱干系,不怕他不交。”
万寿寺给侯云策留下的印象太过恶劣,拖累他对其他寺庙没有任何好感,令梁守恒把开元寺住持请到衙门内。
开元寺住持不知防御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到了衙门,合什道:“阿弥陀佛,防御使找老纳来有何吩咐”
侯云策冷若冰霜,道:“开元寺窝藏贼人,意欲行刺本官。今天请住持来问个明白,贼人为何住在开元寺”
开元寺住持佛法高深,平日极受人尊敬,当上住持后还没有人这样对他说话。他涵养挺好,诚恳地道:“老纳已将所知全部情况告诉了上官,并无半点隐藏。”
“事关重大,我今天要当面问问住持。”侯云策慢慢地道。
开元寺住持心中暗恼,却不得不再次讲清和礼弥教和尚的关系,表示对其行为并不知情,那和尚只是暂时在寺里挂单而已。
侯云策脸色和气一点,道:“北地难民到郑州不少,郑州一直在放军粮开粥场,现军粮不多了。开元寺寺产甚多,出一些粮食,救济难民,出家人慈悲为怀,佛有好生之德,住持定会大力支持。”
“开元寺虽略有薄田,但平日里多有施舍,并无积存,恐怕无能为力。”住持此时才知道侯云策的真正目的,刚才追究那和尚只是一个幌子。
侯云策冷笑道:“佛祖割肉喂鹰,舍身成佛,你们这些佛家子弟为何不能出一点粮食救助灾民。若不出粮食,今日走不出衙门,我要好好查查那贼和尚与你到底是何关系。”
从大武王朝开始,佛教享有极高社会地位,住持从未遇到过这种**裸的威胁,听侯云策当着自己的面骂贼和尚,即气愤又惊讶,但是遇到这种浑人,却也无可奈何,道:“开元寺出粮食十石。”
“五百石,不能少于这个数。”
“全寺都不足百石。”
“我派军士到寺中搜查,给寺里留一百石,其余拿走。”
住持本郑州人氏,小时家境不好,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对粮食钱财有种近似偏执的占有欲,在开元寺虽做到住持,衣食无忧,还是喜爱存钱存粮,现在被迫要交出数百石粮食,心痛无比。出衙门时,他只觉鼻青脸肿的侯云策面目实在可憎。
开元寺出粮后,其它几个寺庙化缘迫于压力也被迫出粮,最后共筹得粮食近九百石,总算暂时解决了难民的粮食问题。
难民分到粮食、农具、种子和土地后,集聚在衙门外谢恩。而这一幕,全部被昨天夜晚的不速之客看到眼里。
大武王朝以来,朝野上下,文武将相,儒道相杂,莫不以习武学剑为能事。陈抟、李琪和凌靖等人是当世公认的武学大家。凌靖出自许州世家,族中为官之人极多,偏偏凌靖淡泊朝堂,醉心山水田林。那夜侯府的不速之客,正是凌靖的关门弟子,姓柳名青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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