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国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小桥老树
侯云策和郭炯退出白霜华营帐。
郭炯见到几名军士被亲卫挡在帐外,低声道:“没事,例行查夜,你们回去吧。”
这几名军士是白霜华亲卫,这十天来跟在白霜华身后,听熟了郭炯声音,见确实是郭炯都指挥使查夜。虽说那几下刀声有些奇怪,还有听从了命令,心有疑惑地回到各自营帐。
出了白霜华营帐,侯云策让两名亲卫远远地跟在身后,两人并排走到空旷地大营中,天上繁星点点,空中有泥土、野草的土腥味,一阵阵蟋蟀在角落里鸣叫。
发生了这件意外之事,郭炯心有不安,羞愧地道:“下官驭下不严,请节度使责罚。”
话未说完。侯云策笑道:“郭郎,此事就不用在说了,没有想到,白霜华看上去如此文弱,刀法却甚为狠辣。郭郎没有占到便宜,不愧为白家子弟。没有外人的时候,就别称官职了,还是和在沧州时一样,称一声侯郎吧。”
郭炯在沧州、郑州之时,私下里和侯云策也是“郭郎、侯郎”相互称呼,随着侯云策官当得越来越大,一举一动越来越沉稳,不知不觉中,这一声“侯郎”却不容易轻易叫得出口。
石虎、郭炯、何五郎等人都是黑雕军老人了,深得侯云策信任,侯云策想要出兵党项房当人地盘,也想听听这几人的意见,于是道:“郭郎,这一段时间诸事繁忙,许久没有和你们几个谈天说地了,到石郎帐中坐坐。”
郭炯一愣,又道:“好啊,虽说天天和石郎见面,可要说聊天,却几乎从来没有聊过天,偶尔见面,总是打仗、行军、敌情等事情。”
石虎打开帐门,见到侯云策和郭炯两人,一脸惊异。
三人落座后,侯云策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们说,如何才能彻底解决党项人袭边的问题”
石虎、郭炯没有想到侯云策突然问起这么大的一个题目,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两人相视一眼,都明白这是侯云策真正想聊的话题。
石虎用手轻轻地拍打腿上灰尘,道:“党项人分为八部,以党项房当人和党项拓跋人最为强大,党项拓跋人已臣服于大林,所以,党项房当人是目前最大的敌人,胡人狡猾,且以骑兵为主,要想完全解决边患,几乎不可能。”
郭炯家学渊博,等石虎说完,道:“在我的记忆力中,胡骑犯边从春秋战国时期就没有
第152章 遭遇战
清水河是条美丽的河流,弯曲的河道冲积了一个个小平坝,这些小坝子得到清水河滋润,岸边树林繁茂,从河岸向两侧走两三百米就是大片草地。这些树林和草地就如晶莹宝石,引来无数垂涎目光。
清水河畔的征战和杀伐一直没有停止,直到党项房当人来到这块地方后,用前赴后继的勇士们鲜血和生命,为族人争得一块生存之地。从大武后期开始,房项房当人就在这个河岸生活,至今已过百年,清水河成为党项房当人的母亲河。
小牛关实际上并不是内地关口。两座小山夹着清水河,清水河被西边小山挡住去路,被迫向东拐了一个弯,形成了一块相对较大的平地。
侯云策派出的前锋营偷偷占据小牛关,小牛关的三户党项牧民被毫不留情杀死了,连同帐篷和日常用品全部被埋在清水河岸边。牛羊则成为前锋营一顿大餐,牛骨羊骨也被埋在了岸边。
三户党项牧民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界,前锋营控制了连接西会州和同心城的必经之道。
十多名侦骑远远散开,担任警戒。周青、武家强坐在草地边,身边战马在草地觅食。武家强感叹道:“如果不是打仗,清水河畔真是人间仙境。”
周青最喜爱思考问题,反复观察小牛关地形,对武家强感叹有些心不在焉,自言自语道:“这里叫做小牛关,意思说这两山之间只能通过一只小牛。小牛关长不过百米,党项人的骑兵几步就能冲过来,依我看来,在这里设伏并不是是最佳之地。”
武家强和周青是老搭档,最了解对方脾气。他见周青坐下来,根本没有注意到两岸风景,盯着小牛关又开始动起了脑筋,笑道:“以后周郎成了亲,看着娘子。我估计周郎一定不会注意到娘子美不美,你心中所想仍然会是哪里是高山,哪里是低谷,要在那里设伏,要从那里进攻。”
周青也被武家强逗笑了,但是笑容一闪而逝,道:“我们都是劳苦命,黑雕军打了无数恶仗,每次我们两人都是冲到最前面,能活到今天,真的是很幸运。看来我们两家的祖坟都埋得好,如果有机会回到家乡,定要好好祭奠列祖列宗。”
武家强望着缓缓流动的清水河,笑道:“回家奠列祖列宗之前,娶一个娘子,生个儿子,这样才有脸见祖宗。我们到房当人地盘打仗,太过凶险,能否娶妻生子还得看打完这一仗还有没有命。”
聊到这里,气氛沉闷起来。
就在前锋营出发之后,永兴军节度使王彦超率领八千联军步军,带着攻城武器,沿着前锋营路线一路南下,比前锋营晚了三天到达了马岭水上游。步军没有从大牛关进入党项人地盘,而是继续南下近三十里,从吴滩进入党项人地盘。
八千步军要掩藏行迹极为困难,而且步军也没有刻意地掩藏行踪。因此,步军通过吴滩不久,在距离同心城五十多里的地方,被党项人发现了踪迹。
按照军情营最初估计,同心城有三千党项人的军队。王彦超率领八千步军,携带重型攻城武器,完全有能力威胁同心城。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军情营收集情报的时候,并没有算上占据盐州城的党项军人马。鹰帅房当明决定退兵的同时,派出了数名骑兵,马不停蹄地赶到盐州,命令房当度从盐州绕一圈退到同心城。占据盐州有四千党项人马,这些人马退出盐州就暂时驻守在同心城,这样一来,同心城就有近八千党项军,而西会州只有二万二千多党项军。
这和侯云策战前估计出入很大,军情营也发现这个新情况,不过,新情报还没有传到钱向南手中,联军已经依据旧情报做出了部署。
驻守同心城的房当度得到大林军距离同心不过五十多里,一面紧急派出骑兵向西会州房当明报信,另一面,组织了党项马步军,迎击大林人马。
两支数量相当的人马就在同心城外三十里处迎头相撞。
党项军是一支马步军混合部队,步军三千,骑军四千,几面鹰旗随风“猎、猎”作响,党项军摆出的是鹤翼阵,这是房当度最喜欢用的阵形,也是当年大武军步骑军队常用的一个攻击阵形。大武内乱时,党项军跟随大武军与禄山、思明的军队作战。党项人从大武军处学会了鹤翼阵。这些年,党项房当军就用这个阵形,屡次打败了战斗力极强的回骨军。
房当度摆出的鹤翼阵以三千步兵为中军,两翼各是一千五百名强悍的骑兵,另外还有一千骑兵则是奇兵,远远绕到敌人后方,用来切断敌人后路。
党项军主帅房当度已经知道哥哥房当白歌战败被杀的消息,紧闭嘴唇,神情冷峻地打量着对面的大林军。房当度虽说为哥哥房当白歌报仇心切,见到大林军阵形不乱,也不敢轻易发起进攻。他要等到一千骑兵出现在大林军后面之时,才发起全面进攻。
王彦超所部主体是步军,也有一百骑兵,主要是用于侦察。骑兵活动范围在十里左右,发现党项军人数远远超过三千人之后,便狂奔回来报信。主帅王彦超是个打仗极其精明的老将,听到侦骑报告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下令全军就地防御。他心里清楚,联军新近组建,论野战肯定不是党项人对手,全力防守,尚可自保。
随后,王彦超命令侦骑迅速兵分三路,两路朝东北到灵州,向侯云策报告最新军情,另一路向东南到泾州,请坐镇泾州地西北面都临王景派出援军。
看着报信的侦骑卷起阵阵灰尘,王彦超心里稍安,带着亲卫在营地里检查防御情况。联军步军的任务是攻打同心城,带有上百辆马车、牛车运送攻城武器和粮食。得到就地防御的命令之后,军士们把车辆围成一圈,用粗绳紧紧绑在一起,构筑起一道临时防守工事。
由于车辆不足以将所有军士围在圈中,只能对着党项主力构成一个弧形防御阵地。
数百名军士站在车辆外圈,拼命往车内填土。这样一来可以增加车辆重量,并防止火箭攻击,二来可以在弧形防御阵地后方挖出一条小沟,给党项人进攻增加困难。
还有数十人选了一个地势稍高处,把长短梯重重叠叠地垒起来,再用土填充在里面,很快筑成了一个简易指挥台。
王彦超在阵地里转了一圈,看到卸下来的床弩、临车、炮车乱七八糟地堆放在一起,叫过指挥防御的指挥使王貘,道:“为何不把炮车安装好”
王貘一直在紧急布置防守,已经浑身是汗,无奈地道:“这里全是草地,没有石块,炮车没有用处,所以没安装炮车。”
王彦超看着威力巨大的炮车,叫了一声可惜,道:“叫军士赶紧挖土筑台,必须发挥这十几架床弩的作用。党项人长于野战,骑兵多,若没有阵地依托,我们要吃大亏。”
王貘是王彦超远房侄子,也是永兴军一名后起之秀。他自信地笑道:“说党项人野战历害,我从来不服。这一次步军可是带足了火蒺藜,只要党项人成群地向阵地冲,定要他尝尝历害。”
房当度率领的党项军就如猎豹,蹲伏在敌人面前,耐心地寻找必杀的一击。约莫二三柱香的时间,远远地看到大林军后面的小树林有一群大鸟突地在空中从林中飞起,在空中盘旋,知道是抄后路的骑兵已经到了。
房当度露出一丝凶光,下令进攻。
党项军步军分为两个兵种,前排是手持盾牌的刀牌手,后面全是手持强弓的弓箭手,他们推进到箭程内,刀牌手躲在皮盾后面,为弓箭手提供掩护,弓箭手则全力向敌阵发射。而两翼骑兵呈八字形,斜斜地从左右包抄大林军。
鹤翼阵是大武军用来对付西北各胡族的利器。胡族以马战见长,不喜筑城修工事,因此,这个阵形在野战中极为有效,阵势发动后,就对敌军形成合围之势,若僵持不下,藏在后面的奇兵马上会冲向敌阵,扰乱敌军阵形。
房当军和大林军是在仓促中相遇,因此,房当度认为大林军没有时间筑城,所仍然采用鹤翼阵形,准备全歼敢于在野战中挑战党项军的大林军。
王彦超站在指挥台上,两名亲卫手持方形大盾护卫在其身前,防止敌军冷箭袭来,身后是一面大鼓和数名手持五色发令旗帜和号角的发令兵。
第153章 排兵布阵
就在王彦超所部步军和房当度率领的党项军正在激战的时候,混出灵州城的房当翰海历经艰险,回到西会州。
鹰帅房当明的军帐极为宽大,以前经常是房当五虎一起议事,此时,房当明和房当翰海两人坐在营帐里相对无言。房当明没有想到,陷落到灵州城的房当翰海竟然能够活着回到西会州,这样一来,谋取房当翰海部族的计划就有了波折。
房当明用鹰一样锐利的眼光盯着房当翰海,心里在琢磨:“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杀掉了房当烜赫,房当翰海也必须除去。”
房当翰海仍然陷于震惊中,形势比自己在路途中的判断还要糟糕,党项南路军在义州惨败,堂兄房当白歌、亲弟弟房当烜赫战死,党项房当人可说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房当翰海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没有发现房当明眼光中一闪而逝的杀气。
房当明带着一丝温暖笑意,用充满关怀的语气道:“中原有句俗语,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翰海身上有伤,好好休息两天。你放心,烜赫绝不能就这样白白死去,这仇我们一定要报。”
房当翰海脑海中浮现着黑雕军进城时的情景,想到军容极盛的黑雕军,有些气馁,把看到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房当明。
房当明虽然没有和黑雕军交过手,可是黑雕军的给了他太深的印象。他随手拿出一把腰刀,递给房当翰海,道:“这把刀是黑雕军的腰刀,非常锋利。”
房当翰海抽出刀,试了试刀刃,锋利刀刃似乎可以轻易划破皮肤,道:“此刀若从锋利程度来说,在党项军中算得上宝刀了,从刀鞘及佩饰来看,这仅仅是黑雕军一把普通佩刀。黑雕军进城的每一位军士身上都挂着相同制式腰刀。”
房当明脸色凝重,道:“此次东征之战,有两个教训需要吸取,一是情况不明,我们对大林朝各个节镇军队的战斗力并没有仔细研究。大林西北数个节镇,每个节镇的军队数量和战斗力是不同的。这方面我们准备不足,特别是黑雕军,闻其名,没有引起我们的重视。另一个原因是就是轻敌,这其实是第一个原因的延续。正是因为对敌情不明,所以盲目的认为党项军野战能力远远高于大林军,轻敌必败,古人所言确实不虚。”
房当翰海赞同地道:“从灵州城逃出来后。我也多次想到这个问题,这三四年来大林军实力大增,和前几年大不一样。看来中原在慢慢恢复元气,我们房当人势单力薄,要憾动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实在是力不从心。”
房当明冷哼了一声。道:“翰海也不必灰心丧气,此次南路军虽然败了,可是以一支孤军接连攻占了泾州城和吴留关,围团了渭州城,先后击破了泾州军和凤翔军,南路军虽败犹荣。我们房当人主力其实还没有和大林军主力正式交手。若两军主力相遇。鹿死谁手,谁都说不清楚。灵州城对于房当人至关重要,这次没有成功,还有下一次。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多制造些临车、炮车、冲木等重型武器,时机一旦成熟,还是要进攻灵州,这是不变的大策。”
两人随意了聊了一会,房当翰海也不习惯和房当明争辩,心神不定地回到营帐。他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心烦意乱。今天这种局面,以前在攻打大蕃人的时候也曾经遇到过,甚至形势更为险恶,他都没有怕过。
这次感觉实在不好,房当翰海在营帐中亲手点上一柱香,双手合什,默念了几句经文。
一名老人走进了房当翰海的房间,房当翰海没有回头就知道老人是细封法尘,这个老人是父亲身边仆人,看着房当翰海和房当烜赫两兄弟长大,为人最为忠诚,他站在房当翰海身旁,也点燃了一枝香。
房当翰海念完经文,回头看了一眼细封法尘,见这位老人一幅忧心忡忡的样子,道:“有什么事吗”
细封法尘欲言又止。细封法尘跟随着房当翰海父亲转战南北,他们这个小部族越来越强盛,细封法尘功劳不小,若他不是打仗时被捉来的奴仆,定也是房当族的一个人物了。
房当翰海对这位老人相当尊重,并不拿他当奴仆看待。他看到细封法尘的神情,知他有事要说,就对帐篷中的亲卫道:“你们出去,把门看好。”
待亲卫出了门,细封法尘靠近房当翰海地身边,低声道:“烜赫升天之前,是我给他擦洗的身体,有一件事情让我很是疑惑。”
房当翰海神情更加凝重,目不转睛地看着细封法尘。
细封法尘声音很有些伤感,道:“烜赫性格急燥,为人却是极好,你们两人就是我在这个世界的亲人。我没有想到,要由我这个白发人来为烜赫最后擦洗身体。”
细封法尘满脸都是皱纹,一滴眼泪滴入皱纹中,就如一滴雨水落在沙漠中一样,转眼间就消失得没有踪影,“烜赫是中箭而亡,他的伤口在脸上。我仔细查看过他地伤口,箭头是由下向上斜斜地插在脸上。”
听到此,房当翰海瞪大了眼睛。
细封法尘接着道:“当时烜赫是在攻打塑方军营,我看过塑方军营,军寨寨墙有五六米高,站在军寨上往下射箭,箭头应是由上往下,绝对不可能由下向上插在脸上。”
房当翰海声音有些发冷,道:“你的意思,烜赫是被寨外之人射杀。”
房当翰海突然大声道:“那支箭在哪里,是什么箭。”
细封法尘从腰后取过一支箭,递给房当翰海。这是一支大林军中极为常见的箭支,箭杆上有一个小小的“灵”字。房当翰海仔细瞧了瞧这支箭,道:“此箭确系灵州军所用箭支。”
细封法尘又道:“攻打塑方军营是烜赫自己提出来的,他从鹰帅大营回来后,嘴里就在念叨要为你报仇,还说鹰帅是胆小鬼,有仇不敢报,不是党项好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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