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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局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东砚
权局
作者:东砚

有生必有死,早中非命促。昨暮同为人,今旦在鬼录。魂气散何之?枯形寄空木。昔在高堂寝,今宿荒草乡。千年不复朝,贤达无奈何!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权局 第一章雪中送炭
青色的石板砖上,堆积着一层厚厚的积雪,道路两旁残存的枝叶上挂了一层厚厚的,晶莹剔透的雾凇。空气凛冽,街道上少了往日的热闹,就连平日里风雨无阻的商贩,都全然不见身影,显得冷冷清清。
豪华的双辕马车上,象征身份的玉雕微微晃动着,与木质的马车棱角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穿着讲究的车夫微微勒了勒缰绳,察觉到了些许异样,冻得通红的耳朵几不可察的动了动,一瞬间,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须臾,隔着厚厚的车帘,里面传来一声关切的声音:“袁叔怎么了”
袁嘉靖瞳孔微缩,双目一眨不眨的盯着隐隐约约传来动静的方向,屏气凝神,并没有回答马车内传来的疑问。带着薄茧的手指握着缰绳的动作一下子收紧,将心里的紧张一下子泄露了出来。
马车内的男子许是良久没有听见回复,心下不禁疑惑,不由得再次开口问道:“袁叔为何停了下来”
看着出现在街头,一个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被官兵驱赶着的犯人,袁嘉靖不禁长长的舒了口气,悬着心终究是放了下来。这才微微的扭头,神色闪烁了几分,朝着厚厚的车帘缓缓地开口,声音平静的没有一丝起伏:“公子,没事”顿了顿,莫名其妙的加了句:“不知道从哪里押来了一批犯人”
“哦”闻言,厚重的车帘被缓缓的撩了起来,褐色的竖纹锦缎中隐藏着一双白皙的指尖,袖口的白色貂毛露了出来,显得雍容华贵。
袁嘉靖拨转马缰,准备离开,就听见一声急切的阻止声。好奇的回过头去,就透过缝隙瞥见车内的男子动作优雅的撩起帘子,趴在车窗上,若有所思的盯着外面。
沿着他的视线望去,就看见被官兵推搡着的瘫倒在地囚犯,眉头不觉得蹙了蹙,心中冷冷的闪过一丝不满,暗骂了一声:“狗仗人势”
“袁叔,过去看看吧”低沉的声音缓缓地响了起来,袁嘉靖脸上的表情一怔,虽然心中不解为何公子会有此举,疑惑掠过心头,便被压了下去。体态轻盈的跳了下去,稳当的落在了地上。
步伐矫健的走了过去,语气凌厉:“住手”
张扬跋扈的官兵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一眼浑身散发着孤傲气息的男子,反应过来,挑了挑浓密的眉毛,不屑的瞥了瞥嘴,报复性的再次伸脚揣着躺在地上,被脏乱的头发遮挡着看不清面容,显得奄奄一息的囚犯。
看见他肆无忌惮的动作,袁嘉靖隐忍着怒气,长剑一挥,落在了那双腿上。
“你你是何人竟敢殴打官兵好大的胆子知道古越这是要判多大的罪”
小腿肚上传来尖锐的刺痛感,官兵弯腰紧紧地抱着,脸色阴沉,朝着袁嘉靖大声呵斥着,
“哪里来的刁民竟敢对本官如此无礼”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拔起腰间的佩刀,怒道:“兄弟们上”
众人纷纷响应,不顾脚下扎堆的人犯,一哄而起的涌了过来。
场面一下子混乱了起来,被束缚着的、精神有些涣散的囚犯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只有
他,依旧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透过细小的缝隙,雍容华贵的男子面无表情的看着马车外激烈的斗争,深邃的目光像是极为感兴趣的落在了躺在骚乱的现场的男子身上。看不清被发丝遮挡住的面容,相反的,那双眼睛却极为清晰地映入眼帘。
浓郁的求生欲望,还有那种探寻不出来的感觉。他微微的歪了歪头,俊逸的脸上掩藏不住的流露出了浓浓的兴趣。
随意地敲打着桌面的指尖微顿,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漫了上来。缓缓地放下掀起一角的轿帘,挑了挑剑眉,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垂下的眼睑,遮挡住了瞳孔中的神色。
袁嘉靖看着涌上来的士兵,神色平静,毫无惧色。微微扭头看着有些畏畏缩缩的影子,不屑的嗤笑一声。感觉着散发出来凌冽气息的男子,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心中的恐惧之感蔓延了上来。
动作快速的令人来不及反应,手法极为怪异,一层层围着的官兵纷纷倒了下去,捂着胸口哀嚎着,脸皱成了一团,像是受到了极大地创伤。
凛冽的寒风袭了过来,带起了他玄色的衣襟,发出了瑟瑟的声音。
微微垂眸,袁嘉靖瞥了一眼发怔的、不肯相信眼前与自己来说算是相当糟糕的一幕的官兵,温怒道:“还不快滚”
片刻,像是被霜打了的番茄,神态显得蔫蔫的官兵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深深地吸了口气,头也不回的朝着狭窄的巷道跑去。
即使是处在剑口上,还是不忘逞口舌之快:“你等着,若是再碰见定是要你好看”
听着随风飘散过来的带着不甘与威胁的声音,袁嘉靖薄唇轻轻一挑,眼中的神色带着浓浓的讽刺。
“袁叔”
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袁嘉靖转身走了过去,在距马车三步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握拳微微躬身,薄唇中溢出来的声音异常的恭敬:“公子”
男子并没有立即回答,动作从容优雅的紧了紧衣衫,才缓缓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将他带回去吧”
闻言,袁嘉靖有些捉摸不透的怔愣了片刻。随后,嘴角竟挂起了一丝笑意,微微侧头,心领神会的朝着躺在雪地上,狼狈不堪的男人看了过去,应道:“是”
不用提醒,他也知道袁嘉靖是不会选错人的,自己有这个自信。
这场混乱到底是没有持续多久,便被轻而易举的解决掉了。
双辕马车重新颠簸了起来,木制的轮子压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白色的雪花飒飒的落了下来,打在马车的拱形棚顶上。
宽敞的马车中央摆放着红泥小火炉,温度相比外面而言暖和了许多,一身囚服的男子冰冷僵硬的身体慢慢回温。许久,他挣扎着抬起眼睑,一道白色的身影若隐若现的出现在眼前。微微的扭动了下,牵扯到了后背的伤口,痛的闷哼一声。
察觉到异样,原本双目紧闭的男子一下子睁开眼来,直勾勾的盯着侧身躺在软榻上的人。一身囚服已经看不到了本来的颜色,甚至带着霉味,充斥在整个马车内。
眉目之间依旧是一副温润的神态,没有一丝嫌弃之姿。轻轻地咳了一声,试探的意味十足,须臾,发觉他并没有任何反应,动作优雅的伸手撩起摆放在一旁的毯子,倾身缓缓地覆盖他脏乱的身上。
原本狭窄的街道渐渐变得宽敞了起来,前方巍峨的宫墙映入眼前,缓缓地抬起头,就能看见镶嵌在坚硬的石砖中的大字“正武门”,笔锋如苍松般的刚劲有力,线条流畅。身着铠甲的官兵手持长矛,即使是在这种寒冷的冬天,依旧身姿挺的笔直,打眼一看就知道训练有素。
袁嘉靖伸手弹了弹飘落在衣衫上的雪花,收了收马缰,熟练地朝着宫墙的左方走起。一盏茶的功夫,马车缓缓的停下,袁嘉靖动作利索的跳了下来,上前轻轻地敲了敲沾染着湿气的门扉。
很快,吱呀的声音飘荡在空气中,身着单薄的士兵稍稍弯身准备施礼,就被马车内传来的清朗的声音打断:“好了,那些虚礼就不必做了。”士兵半躬的身子微顿,缓缓地抬起头来,有些惊讶的朝着马车的方向望了望,转瞬又将目光落在了袁嘉靖身上,带着探寻的神色。
“天冷了,多加件衣服,小高”看着他哆哆嗦嗦的身子,袁嘉靖伸手攀上他的肩头,轻轻地拍了几下,脸上的表情难得的温和。
小高下意识的搓了搓动的通红的手掌,干裂的嘴唇微微的蠕动了几下,终究是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
看着扬长而去的马车,小高终于收回了目光,探出头去小心翼翼的刺探着外面是否有异常,除了双辕马车留下的已经被刚飘散下来的雪花遮挡住的,变得不大明显的痕迹,这才放心的将门重新关上。
“这就是嘉靖说的那个人”苍老的声音从褐色的绣着精致滚云边的帐幔里传了过来。
慵懒的靠在软榻边的年轻人淡淡的哼了一声,微微起身拿起一旁的铁铲,小心翼翼的来回翻动着盆中被烧得通红的炭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几点星火漂浮了起来。
一只长满斑纹的指尖撩起轻柔的垂到地上的帐幔,萧牧从阴暗处走了出来。白发苍苍、脊背有些微微的弯曲,那双眼睛却如鹰眼般,神采奕奕。
听见脚步声,端坐在软榻之上的年轻人手中的动作一顿,若有所思的抬起眼睑看了一眼手持拐杖的萧牧步履蹒跚的缓缓走了过来。立即起身走了过去,小心翼翼的将他搀扶着坐在了烧的正旺的炭火旁边坐下,姿态谦恭。
“王上怎还是这样子,一国之君怎可连尊卑都分不清楚”萧牧枯瘦的指尖附在他的华贵的衣衫上,轻轻地拍了拍,语重心长的说着。
年轻的君王凝视着萧牧灰白的、枯干的发丝,薄薄的嘴唇轻佻,流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老师说的这是什么话难不成那些圣贤之道孤王都读到狗身上去了”
闻言,萧牧一下子笑出了声,脸上的表情既是无奈又似欣慰:“你呀”爽朗的笑声夹杂着炭火的吱吱声流荡在温暖的空气中。“不过,王上当真是要重用于此人”谈及,一脸严肃。
架在红泥火炉上的白瓷水壶冒起了气泡,咕噜咕噜的声音遮掩了两人轻微的呼吸声,蒙蒙雾气升腾了起来,氤氲在了两人中间。萧牧目光如炬的望着容貌变得越来越模糊的君王,不动声色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是”如此干净利落的回答,丝毫不拖泥带水。
他铿锵有力的声音传来,带着不容怀疑的坚持,萧牧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有些担忧的道:“可是他的来历”
“这个老师放心吧孤王会派人去查的”说着,他的视线落在了微微浮动的帐幔上,细长的眸子微微的眯着,隐藏的心思令人难以捉摸。
“当你能够收买一个一无所有的人的心的时候,他才会不遗余力的忠诚于你,也是最好拿捏得,不是吗”
萧牧的瞳孔中闪烁着不可置信,方才放心的点了点头,伸手拿起案几上方块的白色衬布,将微微发烫的白瓷水壶拿了起来,分别给两人续满了茶水,盯着不断打着圈的嫩绿色的,逐渐舒展开来的茶叶微微的叹了口气,适才端了起来,放在鼻子下方轻轻地嗅了嗅。
入口的茶香萦绕在唇齿之间,令人心烦意乱如一团缠在一起的麻绳的朝堂之事才渐渐地被冲淡。
昏昏沉沉中便觉得身子被人翻转了过来,动作仔细地清洗着身上污垢,一条条触目惊心的伤痕露了出来。不知道过了多久,血粼粼的翻出来的皮肉上那种灼热的刺痛感变得清凉了不少,他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这一切都只是徒劳无功而已。
柔软的被子覆盖在身上,温柔的暖意抚摸着他粗裂的肌肤。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雪中送炭了吧
一碗热水,一床暖被
“将药端过来吧”
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却若有若无的拂过他的心头,睫毛轻轻地颤动了几下,那个年轻的手执瓷勺的少年就出现在了眼前。此时此刻,迷迷糊糊的看不清他的容貌,只是依稀觉得他小心翼翼的吹药的样子很是温柔好看。
干裂的嘴唇上传来一丝丝甘苦的味道,冲淡了口中粘稠的味道,渐渐地,他记不清什么时候又昏睡了过去。




权局 第二章丞相谏言
“王上”
悠悠的声音传了过来,坐在案几前批阅奏章的年轻君王手上的动作一顿,笔尖上的朱砂凝聚在一起低落了下来,在黄色的纸张上慢慢的晕染着,开出一朵艳丽的花朵,像是孤傲的寒梅。
许久,他才像是反应过来,随意的将笔放在砚台上,缓缓地抬起头,嘴角咧开,一脸的天真诚挚。
“丞相刚才说的什么孤王刚刚想着这些案件有些入神,还没有抽身出来”
赵礼的目光变得有些凌厉,怒声道:“老夫还以为现在王上已经能够在这朝堂之上能够独当一面,不把老夫放在眼里了。”
薄唇微微的抿了抿,垂放在案几下方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握紧,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怎么会”
“那就好,王上当初登上这个位子实属不易,老臣希望王上”
楚伊泽棱角分明的脸上狠狠地抽搐了几下,却仍旧面不改色,维持着表面一副恭敬地神态,轻笑了一声,掩藏了眼中凌厉的神色,打断赵礼还没有说完的话:“孤王定当对丞相的恩情铭记于心,没齿难忘。”
赵礼满意的哼笑了一声,继续道:“既然如此,那就请王上好好考虑考虑老臣刚才所言之事”
看着空旷的大殿中央,楚伊泽满脸怨愤,双手一甩,将案几上摆放整齐的奏章笔墨一下子挥了出去,砚台打在了灰色的坐垫上,鲜红艳丽的颜料流了出来,沿着坐痕滚了一段的距离,悄无声息的被吸了进去。身后的安奴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打了个哆嗦,反应过来小跑过去,垂头收拾着,又似好生安慰:“王上别生气,当心身子”
面前的案几乱成了一团,顿时心情更加的糟糕,抚了抚额头,这才长长的叹了口气,习惯性的咬了咬下唇,有气无力的说了句:“收拾完了,将这些奏章都搬到易文阁”
“诺。”
隐藏在阴暗处的身影收回目光,似是嘲讽的笑了下,鬼鬼祟祟的离开。
内侍田恭躬身站在厅内,腰上的酸楚已经让他在心中微有不满,面上却又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微微的掀起眼睑,看着高坐上白发苍苍、精神矍铄的赵礼。
这就是高高在上的人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羡慕,嫉妒,不甘
权利,只有拥有至尊无上的地位才能够活的这般痛快。
“说说这次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田恭闻言,稍稍挺直了身子,道:“丞相走后王上差点将桌子掀了,看那个样子”在这诡谲的环境中久了,对于事情拿捏的程度已经相当的熟稔。
“发脾气了”许久,赵礼挑了挑眉,伸手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地呷了一口,这才语气缓缓地说了句:“发就发吧只要他能答应那个条件,哪怕他将王宫掀了都不用管了。”
田恭看着他漫不经心的姿态,嘴唇微微的蠕动了几下,垂首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变动。
余光瞥见依旧木讷的站在厅内的田恭,心情颇好的问道:“怎么了还有何事”
“小的小的可不可以去看看我的母亲”
赵礼将茶水续满,语气轻松:“哦下次吧,下次等你拿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再来跟我谈条件吧”
田恭垂在腰际的手指攥得紧紧的,拇指抠着指尖上的薄茧,薄薄的皮屑掉了下来,鲜红的血液渗透了出来,他强忍着怒气,脸上竟然扬起了笑意:“那就听丞相的,小的告退”
雪,一连下了几天,天空依旧是黑压压的一片,丝毫没有放晴的征兆。狂风大作,卷起地上的雪花,吹打在随风而扬的旗帜上,发出瑟瑟的声响,就像是征战沙场的将士,不断挥舞着指挥战事。
厅外沉重而又杂乱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楚伊泽连忙放下手中的奏章,起身相迎。
“老师怎么不让人通知一声,孤王过去就可以了,怎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伸出双手,动作亲密的搀扶着他颤颤巍巍的身躯。
萧牧喘了口气,平定了急促的喘息着的胸腔,安慰道:“不妨事,不妨事,这把老骨头还是能撑几年的。”
楚伊泽扶着他的指尖微微的收紧,语气颇为无奈:“老师”
“好好好以后不再提这件事。”萧牧看着他有些赌气的模样,失笑的摇了摇头。他其实都明白,这幅身子骨恐怕真的拖不了多久了,到时候他该怎么办呢想着,萧牧柔和的目光逐渐变得冰凉了起来,看来有些麻烦要尽快解决了
“今日赵礼来找过王上了”
楚伊泽整理棋盘的动作一顿,抿了抿嘴唇,脸上挂起了一抹牵强的笑容,冲着安坐在对面的萧牧缓缓地点了点头:“是关于立后的事情。”
“立后”萧牧疑惑的蹙起眉头,不解的道:“人选呢”
“万家的小女儿,万碧君。”
适才,萧牧的思绪方清醒了过来,恍然大悟。
“方才我还在疑惑,赵家并没有适合婚龄年纪的女子,原来是外孙女。”看了看棋盘,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黑子,深思了片刻这才落子,眼中竟隐隐的流出一丝的惋惜之色:“若是老夫记得清没错,那孩子过了这个年节才八岁吧”
“老师可有办法”楚伊泽执着棋子的指尖蓦然攥紧,若有所思的问道。
饶是萧牧再聪明绝顶,也被问的怔了片刻,试探的开口:“王上的意思是推了这门婚事”
楚伊泽掀了掀眼皮,看着萧牧的神色坚定,缓缓地点了点头。
萧牧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回应,不免上下重新审视了一番,这才无奈的摇了摇头,拇指情不自禁的抚摸着夹在指尖的棋子,目光炯炯的凝视着楚伊泽:“王上觉得这件事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看着他怔然的神色,萧牧这才缓缓地落子,凛然道:“老夫知晓王上的难处,可是再难都要走下去的,若是往后王上得以独掌大权,能够善待那个孩子也是极好的。至少留条性命,一顿温餐。”
“难道丝毫的办法都没有了吗”他声音哽咽,一手紧紧地攥着棋笥,一手抱头神情痛苦、懊恼,让人看着竟不免生出怜惜之情。
“王上也知道,现在的局势根本就除不掉赵礼”说着,他摇头叹气:“傻孩子,难道你还没有学会虚与委蛇吗”
说罢,定眼仔细瞧着棋盘上黑白棋子,“呀”的惊喝一声:“赢了哎呀,这盘棋赢得算是侥幸”
楚伊泽好奇的抬起头来,就看见被黑子团团困死在其中的白子,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强忍不住的轻咳了几声,似是冷风从门缝中钻了进来,浑身打了个寒噤。那些缠绕着的黑子,像是无数条生猛的藤蔓一般,勒着他的脖颈,仿佛要将他吞噬。
萧牧探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隐隐约约觉得又暗下去了几分,轻哼了一声,扶着案几准备起身。
“老师留下来吃完晚饭再走吧”他急切地挽留着,却又下意识的起身相扶。
“不了,家里十几口人等着我哦,不回去老婆子又会唠叨个没玩”萧牧笑呵呵的说着,脸上尽是温柔祥和之色。
看着那顶像是被遗落在雪国的孤零零的步撵,楚伊泽忽然间觉得心头变得空落落的。
家人为何自己始终都是一个人
孤独
是啊孤独,想着他微微的抬起头,看着徐徐飘散下来的鹅毛白雪,缓缓地闭上眼睛。
“王上,外面冷,当心些”
恍惚间,楚伊泽睁开双目,微微扭头凝视着帮自己整理衣衫的人:“安奴,你说明天天会晴吗”
“看这个样子,这雪怕是还得下些时日吧。”
“哦是吗”
看着楚伊泽失落的样子,安奴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王上要不出去走走听说今儿个梅苑的花都开了,宫里都传遍了。”
楚伊泽沉默不语的站了片刻,紧蹙在一起的眉头才舒展开来,安奴看着他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赌对了,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还没有走出大殿,楚伊泽忽然转身,眸中尽是温润之色:“将伞拿过来吧,孤王一个人出去走走”
“可是”
看着楚伊泽眉宇间的温润之色微微的收敛,安奴岂会不懂察言观色,将还没来得及说的话吞了回去,讪讪的将伞递了过去。
安奴回身,挑了挑眉,叮嘱着面前的内侍:“小心跟着王上,别出什么叉子了。”
“诺。”两人俯首作揖,连忙跟了上去。
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忽然间竟觉得疲惫不堪,整个人都变得恍恍惚惚。披风的褶皱之间散落了一些雪花,他也并没有在意那些细节,只是凭着感觉悠悠的向前走去。
等再次回过神来,对于眼前的场景却是有些发怔。
微微仰着头,透过伞身,神情复杂的凝视着被厚厚积雪压弯的枝头,嘴唇抿的紧紧的,执着伞柄的指尖被冻的通红,他却好像丝毫都没有察觉。
狂风袭来,将他的衣角卷了起来,吹得瑟瑟作响。
“什么人在那里”远处传来内侍的尖喝声。
楚伊泽扭过头去,便看见一脸凶相的内侍,眉头不由自主的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淡漠。那人跑到跟前,仔细辨别着从白色貂裘露出来的半张脸,吓得向后连连退了几步,双腿一软,直接瘫软在地。
目光呆滞的凝视着眼前的人,衣内的汗渍直挺挺的冒了出来,他吞了吞口水,动作慌乱的跪拜着行礼:“王上恕罪,小的不知是王上”
看着他惶恐的姿态,楚伊泽轻哼一声,握着伞柄的指尖莫名的紧了紧:“那人可有醒的迹象”
“啊”内侍被问的一怔,抬起头仰视着像是要融入皑皑白雪中的男子,干燥的手掌上早已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渍,湿润黏腻。须臾,好似想起什么,稳了稳狂跳的心脏,道:“回禀王上,那人方才已经醒了。”
楚伊泽微微一笑,挥了挥手,声音中竟带着些清爽:“你下去吧,命人不要去房内打扰。”
内侍垂下头,低声道:“诺。”
男子跪坐在案几前,一边拨弄着烧得通红的炭火,一边伸手去拿架在火炉上的白瓷水壶,过度的动作扯到背上的伤口,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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