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谣

白升一皱眉，随手抵挡住少年的攻势，十招后他终于不忍出手，只见他将少年一推，推回到了三丈之外。
少年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两个馒头从他怀中滚落而出不要想歪了，他气喘吁吁地俯在地上，黑夜中他的眼睛异常明亮，此时他正恶狠狠地看着白升。
白升心中升起一丝愧疚，这个少年只是偷馒头果脯而已，自己是否出手太重了一些
于是他走去将馒头捡了起来递给少年：“你的身手不赖，为何要行偷盗之举”
“不要你管”少年一把将他的手打开，馒头再次落在了地面上，随后他挣扎着站了起来转身欲走，白升却又一把将他拉住：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话”少年挣扎道。
此时白升出言威胁道：“你不回答我的话，你今天就别想走，我还要抓你去坐牢。”
少年心有恐惧，不难看出他害怕坐牢，他转头看向一脸坚定的白升问道：
“富人执道，恶人挡道，穷人偷盗，这些难道还用我回答么你们这些有钱人就算明白了又能如何呢”
白升重叹一口气并松开了少年的手：“你走吧，少年虽穷，但志不能穷，希望你以后别再偷盗。”
少年在听了白升的话不禁低下了头，不过一会儿他便小声地抽泣起来：
“我去做伙计他们怕我手脚不干净，我去当苦力他们又嫌我太瘦小，就连去做下人他们也觉得我不配，因为我只是个乞丐”
“咕噜噜”他的肚子响了起来，他饿了，但他却没有再捡起地上的包子，他带着哭腔转身走开，但没走两步便晕倒在地上
“唉，你这孩子究竟是可怜还是幸运呢”白升摇了摇头将少年抗在肩上转身朝客栈走去。
少年并没有做梦，因为他不曾有过爹娘，也不曾有过玩伴，所以他连做梦的幻想也没有。此时在他的脑海中只有两个字：温暖。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睁开眼他才清楚为何自己那么温暖，他从未穿过那么厚的衣服，他从未盖过那么厚的棉被
“你醒了”白升站在窗外眺望远方起伏的苍茫大地，那地方便是自己以后所要征战的沙场
“这里是”少年惊疑，他一觉醒来一切都变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到了极乐世界。
白升关上了窗并走至桌前桌下，他一揭开碗盖顿时饭菜香味充斥着整个屋子，随后他对少年招了招手：
“你饿了，该吃些东西。”
少年的确被饥饿冲昏了头脑，他徒手抓起菜肴便往嘴里塞，不过片刻他的嘴里就已经塞满了格式菜色。
白升将杯子递给了少年，少年接过便仰头灌下“啊，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酒。”白升如实道。
“酒再来一杯”
酒过三巡，桌上的菜也被风卷残云。少年满意地拍了拍肚子，他记忆中这是第一顿饱饭。
“吃饱了”白升问着，他的筷子可未动分毫。
少年感激地看了白升一眼，随后“噗通”他双膝跪地：“多谢大哥的救命之恩”
“男儿膝下有黄金，仅仅一顿饭不值得跪。”白升将少年扶起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道：“我没有名字，但以前他们都叫我五猴。”
“五猴这个名字挺有趣。”
“嗯，早年我跟随一个戏班子，戏班子里总共有五只猴子，但有一天不幸跑了一只，当时急于表演，我的身子又矮小，所以他们让我扮演猴子，后来就有了这个称呼”
白升一笑算是明了，第一次与这个少年交手便能看出他有些武功底子，没想到竟跟过戏班子。如此人才不拉去当兵真是可惜了
于是他开口问道：“五猴小兄弟，你想不想每天都有饱饭吃”
五猴连忙点头。
“但可能会关系性命，你也愿意”
五猴再次点头道：“五猴倘若在混迹在人世间，不被饿死也会因偷盗砍头，所以我不怕死”
“好从今日起你便是我七杀军的一名将士”
“七杀军军威震天下，铁蹄踏山河，万骑平四海，横扫震八荒”
“小子，没想到你懂得倒不少，以后混得好我提拔你当我的副官”
“你是白”
“嘘”
三日后，整个岳城开始晃动起来，这并非天灾地震而是有人在急行军
十万将士同时踏步而来，其方圆十里都能感受到那一股震撼之气，他们所踏之处白鸟巢不敢停留，百花弯腰不敢抬首，这便是白升的七杀军
此时岳城城门两旁几乎站满了百姓，他们都想一睹南靖大将军的英姿飒爽。
司徒晴雪混迹在人群中，她面带黑纱蹙着绣眉并紧盯着前方不远处的兵马，再过不久她便能看清那人面兽心的大将军是何模样。
城门中央的道路上恭敬地站着五人，为首的是新来的州令孙玉堂，另外四人皆是城中的大富商。
“停传令，众军城外安营扎寨”一声厉呵传遍四方，紧接着军队首领策马而来
“吁有劳孙州令前来相接，七杀军路过此地特来通告一声。”一个络胡大汉恭敬道。
“左校尉客气了，城中华地尽有，何不将将士们引进城来咦”孙玉堂打量左右打量了一番发现只有左校尉一人前来，他不禁问道：“怎不见白将军”
“白将军有要事在身，所以迟些前来，白将军特地吩咐我前来转告，”左校尉顿了顿又道：“我军只是路过贵地不会相扰太久，三日后我们就会离开。就粮草一事等他忙完事之后便会自行找你商谈，请州令大人在府中等待”
说完他便掉头策马奔去。
“唉，这个白将军也太不知礼数了，我岳城全城人相接他竟然不露面”
“是啊，他们的粮草供给还不是我们这些人出银子补上的。”
孙州令也叹一口气：“好了，几位老爷都少说几句，毕竟岳城处于边塞，我们的生死还得倚考军队大胜仗才行，现在大家都回去吧。”
说完他又叹下一口气便和几位富商率先转身离开。众群众见将军没露面神色尽都有些失望，不过一会儿便也消散开来。
司徒晴雪紧咬着唇愣在原地，她想：或许再等等，那个杀人魔一定会出现
“司徒姑娘”白升轻声叫道，他不知何时已来到了她的身旁。
她心中一惊，猛然一转身，原来是她所相识之人：“李公子，你是如何认出我来的”
白升悠然一笑打趣道：“要怪只你过分惊艳，只要稍微留心的人都认得出你。”
司徒晴雪尬然一笑再次转过头去眺望远方，她现在没有心情去开玩笑。
白升突然问道：“你在等那个杀人魔”
司徒晴雪点了点头：“对，我坚信再等一会儿他便会出现。”
白升一挑眉小声自喃道：“他已经出现”
“你说什么”她邹眉看着他。
白升面不改色道：“我说他应该不会出现了，就算他出现你也奈何不了他，他武功高强，而且还有十万七杀军在身后，你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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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冷哼一声：“我并没有现在要杀他的意思，我只想看看那个杀人魔长什么样子。”
白升却饶有兴趣地问道：“你认为他长什么样子”
“他一定是个五大三粗的丑八怪，因为弑杀的人怎么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经她这么一说，白升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虽不是美男子，但也不至于是丑八怪
无言又过了半个时辰，白升不说话，司徒晴雪也不开口，他们也不管来往的人用什么眼光打量他们，白升看着司徒晴雪，而司徒晴雪则目不转睛地看着远方。
终于她不愿意再等：“算了，今日他肯定不会来了。”
“万一他这几日都不会来了呢”白升问道。
“不可能方才孙州令说他会亲自前去商讨粮草的事情。孙玉堂也是个老淫棍，他为了巴结大将军一定会带他去醉月楼”
说完，她走了，走时连看也未看白升一眼。
待她的人影消失不见时，白升才迈开步子，不过他并未进城，而是朝安营的方向走去。





塞外谣 第四章 回营
城外十里处。
夜幕降临，篝火通红，一顶顶临时搭建的帐篷如大蘑菇一般驻扎在此地。
兵卒们就要上战场，但他们的神情却十分的轻松，在他们看来，踏上从军这条路，卫国保家，死而后已。
众兵围坐在一起，由老兵讲述他曾经与将军飞驰沙场的铁血事迹，一些刚入队的新兵听得入神，手上的碗筷都忘记动作，自然他们也未发现白升的出现。
白升带笑穿梭在驻扎地内，对于这些夸大的言辞他也颇感无奈，但这也不失为好事，至少如今的士气让他有了大获全胜的信心
这时一阵粗言秽语应声入耳：
“我跟你们说啊，那北召的婆娘是真的骚”其中一个老兵独乐其谈，只听他又道：
“我们大破北召城之时，那些个婆娘为了求生，竟然”
“啧啧趁将军和都尉不在，我和你们说啊，”说着他降低了音量，听故事的兵卒也都相继靠近，只听他蚊声道：
“在回南靖的时候，我们有好几个兄弟都抓了那些个北召婆娘做媳妇儿呢”
白升心中一怒，原来那些流言蜚语是从这里传出去的终于他听不下去，顺势在那老兵的身旁坐了下来并出言问道：
“这位老哥，你这么做是违反军纪的行为，让将军知道可是要掉脑袋的”
老兵讲得聚精会神，也未理会白升道：“将军一向高傲，神龙不见尾，他哪儿会操心这些。”
“的确，这么说来那将军也该扛起残忍弑杀且人渣的称号咯”白升怒上眉头，放大音量说给三军兵卒听。
“你你是谁怎敢侮辱将军”
“咦，你看那人竟没穿战甲”
“把他抓起来”
白升心中有怒，更有一丝苦涩。七杀军虽然战斗生猛，但军纪却没想到如此不堪，他身为一军之首，也有不可推脱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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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了何事”左都尉被蓬外吵闹声惊出。
白升被众兵卒包围得难见身影，场面是一片混乱，突然
“啊”一声惨叫，一人竟飞出五丈之远撞到了一大片围观的兵卒，硬生生被开出一条道来。
仔细一看，此人竟就是方才满口污言的那个老兵。
“怎么死了没死了也省的我军法处置了。”白升拍了拍手上的灰冷声道。
“将将军你不是在城中么”左都尉连忙上前迎接。
将军此言一出，围观众人炸开了锅。
白升傲然走出，兵卒纷纷低头让道。
“我待会儿再来收拾你们。”他一指眼前众军卷帘转身步入帐篷内。
“唉，叫你们最近言语小心些，这下完了。”左都尉无奈一叹也朝帐篷内走去。
“怎么回事”
就在左都尉刚踏入敞篷之时，白升冷声传来。
左都尉浑身一颤，羞愧地低下头。
“啪”白升一掌击木桌上，木桌竟被直直拍出一个手印。
“将军，将士们常年随您长征百战，偶尔犯些小错误也是应该的所以属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你也有罪，今天开始，东关喂马三月，滚”
“是是是。”左都尉一抹额间汗水，喂马这种惩罚已是万幸之幸了，说着他便要转身走出帐篷。
“慢”白升突然出声制止道。
“将军还有何事”刚落下的心又悬上心头。
“派人查清楚北召一役触犯军法之人，明日我要看到结果，不然他们的罪你一人受”
“遵命”左都尉应声又要走
“再等等”白升出言又止。
“将军，你能否一次性将话说完”
“怎么”白升一挑眉。
“没将军请讲。”左都尉哭丧着脸，整个七杀军或许也只有白升能让他一个硬汉服软罢。
白升道：“我不再进城，待会儿派人相请州令到军营前来商讨粮草一事。”
左都尉为难道：“这将军不亲自去可我今日已对州令说了今日你亲自去府上找他的”
“怎么他敢不来”
“那倒不是，毕竟我们是求人办事，粮草的一部分补给还得有劳他们”
白升已有些不耐烦：“那你就随便编一个理由，说我不便前去城中相会，还有，将军队最好的马车派去相接，他难道不给我这个面子耽误粮草，他就要人头落地”
左都尉脸上一抽小声抱怨起来：“军队运粮草的马车就已是最好的了，那能载人嘛”
“你说什么”白升撇嘴一问。
“没什么，我这就去办”左都尉连忙逃出帐篷，再不走，他生怕白升又要他办什么刁钻的事情。
“这个左忠堂”白升无奈一笑，悠然坐在椅上仔细品起茶来
晴雪姑娘，白某不会再去城中，更不会再去醉月楼，这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一想到这里，他会心一笑，心中的怒气也化为乌有。
突然他一愣，邹起眉头，这已是他第二次为一个女人发笑，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塞外谣 第五章 粮草先行
左都尉办事效率也算是高，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帐篷便被再次掀开。
进来四人，徐礼，孙玉堂，左都尉，还有一个便是五猴。
“将军，你们商讨，我且出去办事了。”左都尉相告一声带着五猴退出帐篷。
“孙州令，你看我真是不好意思，最近有些不便，要不然就登门拜访了。”白升率先开口说道，言语中满是愧意。
孙玉堂深吸一口气，他左手还提着一物，只听他道：
“白将军英勇神武，但毕竟带兵打仗保家卫国，一些事还需要节制。这株百年人参送给将军补身体所用。”
说完他便将锦盒打开，一株手掌大小的人参色泽明亮，的确是大补之物。
白升脸上一抽，这个左忠堂对外胡说什么
“哎，孙州令可真是偏心，最近我的身体也不好，为何不送我”徐礼捂嘴打趣道。
孙玉堂尬然一笑：“这徐军师若要，明日我再派人送上一株”
“够了今日前来，商讨粮草一事，闲杂事情先搁一旁，请坐”
言毕，三人也不多言相继坐下长谈起来。
白升开门见山道：“大金趁我南靖刚收复北召，便侵袭我北边要塞，吾等七杀军临危受命策马而来，立志保家卫国，但毕竟此地偏远，粮草补给有所不足，所以还请州令与城中员外助我军一臂之力。”
孙玉堂被白升这一腔热血激得一阵慷慨：
“白将军且说，我身为南靖命官，粮草一事的补给，义不容辞”
“好”既然羊已入套，那么就该磨刀霍霍大宰一番，白升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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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役不战只是驱赶金兵，预计最多半载便能结束战争。此月粮草十万旦，最多维持一月。虽后勤补给每月都有，但始终偏远，或有误差。兵不可一日不食，所以我想州令每月额外提供”
他说着伸出三根手指道：
“三万石”
三万石就连徐礼也不由吐出那口中的老茶，白升可真是狮子大开口，整个南靖才答应一月十万旦，区区一个边陲小城就要三万石
孙玉堂声也颤抖：
“这这一旦粮食一两白银，三万石就是三万两，我我”
“怎么”白升若无其事地问道。
徐礼冲之摇了摇头，随后便安慰孙玉堂道：
“白将军也是为了将士们的食暖，如今岳城全民农作不易，三万石的确有点多，不如这样，每月多添一万让将士们力足一些可好”
孙玉堂也不再犹豫，徐礼好说话，白升可就不同了，要是再不同意待会儿还得涨上去，于是他立马答应道：
“好一万石就一万石倘若凑不齐，我将我的俸禄全部划做粮草供给”
白升也显得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但不一会儿他又开口道：
“岳城严寒，冬季大雪纷飞，闻说盛产木棉，不如这样，州令再划五千床棉被如何”
“噗”孙玉堂刚入口中的茶喷口而出：
“五五千床”
白升点头道：“没错，七杀军许多将士来自南方一带，抗寒能力不足，这也会影响战斗力。”
“这好只是将军凯旋，可不要忘了我岳城的老百姓和州令啊”孙玉堂一咬牙，答应了下来。
“那是自然，还有”说道此处，白升执笔写下一篇通告，不久他亲自双手奉上给孙玉堂。
“不敢不敢”孙玉堂汗如雨下，他不敢相信白升亲自呈上通告，他更不敢看通告的内容，指不定又是什么宰人的东西
“你放心，岳城也不富有，我所求的不多，”白升挤出一笑拍了拍孙玉堂的肩膀又道：
“七杀军骁勇善战，许多好男儿都想将热血交给七杀军，这次我来岳城便给他们这样一个机会，凡是十六以上五十一下的男子，只要身体无恙皆可加入我七杀军。这样可合理”
“合理合理太合理了。”孙玉堂连忙应声，这的确是今晚自合理的一个要求了。
岳城贫瘠，自然穷人更多，他们种不起地，交不起税，在孙玉堂的眼中他们就如吸血鬼一般，还不如去参加军队谋生。
世道最大的悲哀便是为了谋生而参加军队。
“好了，孙州令的慷慨我白某一定会铭记在心”白升达到目的就已有送客的目的。
孙玉堂比谁都想离开此处，但出于礼节他还是相邀道：
“白将军踏马而来，我身为州令还未为您接风，岳城虽小，但该有的都有。将军何不随我去城中放松一番”
“不去。”白升直接拒绝道。
“呃”
“我军不会相扰太久，三日后便会离去，期间我还会留守一千精兵负责押送尔等筹集的粮草。”
孙玉堂一叹气也不多说，略施一礼后便退出了军营。
待孙玉堂走后白升才缓缓道：
“这群贪官，三万石若要他们拿出不是难事。”
徐礼轻叹道：“我说了，朝廷的事情不是我等军人能管的，就算你知道又如何三万石粮草是针对官员，一万石粮草是针对百姓，这两点你要分清楚。”
“我清楚。”白升坚定道。
“那又有什么用你我清楚了又如何，不清楚又如何想太多没用的。”
“此话怎讲”白升疑问道。
“还能怎么讲他清楚明了才能改变这一切，”徐礼转身缓缓走出帐篷：
“我去喝花酒了，把那人参给我留着。”
白升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刀茧的手，顿时一种沧桑爬上他的面庞，他很年轻，不该拥有这种沧桑
“希望沂南不要如上代皇帝那般昏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