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倌法医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天工匠人
他骨架大,肩膀更是比一般人要宽,这一下竟是卡得上下不得,挣扎了两下,只能是抬起头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我。
我让窦大宝把座位往前挪了挪,将磕头虫扥了出来,硬把他摁进座位,没再吭声。
先前听‘呢子大衣’说出‘医闹’这个词的时候,我就大致想到了磕头虫所面临的境遇。这十有是家里有病人,倾家荡产却仍看不起病的主。
有些病,是人作出来的;有些病,是命。
即便是有钱人,也难用钱买命,普通人得了顽固不化的重疾,那也等同是塌了天了。
我就是个和死人打交道的法医,即便有心,也是无力。又怎能胡乱给人希望。
磕头虫给的地址,离医院并不太远,是城市一角的一个城中村。
眼看以他现在的腿脚,真是寸步难行,我只能是送佛送到西,让窦大宝和潘颖在车上等,下车背上磕头虫往回送。
虽然是大冷天,背这一路,我头上也还是见了汗。
季雅云拿出纸巾要替我擦汗,被我给‘怼’了。一大老爷们儿,哪有那么矫情。
开玩笑,要不是昨晚上吐下泻,我会这么虚
又走了一阵,我是腿肚子真有点抖了。
季雅云忍不住向磕头虫问道:“你家还有多远啊”
按照磕头虫比划的,约莫又走了十分钟,终于到达了目的地,眼前却是一栋紧挨着高楼后方,窗棂和门框都拆了的破旧房屋。
见季雅云疑惑的看向我,我默默的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多话。
这房子摆明是要拆了,真要是户主,光是拆迁款就够乐得冒鼻涕泡了,哪会是磕头虫这幅模样。
他这多半是带着家人来此看病,没钱租房,暂居在此。
我刚看了一眼遮着窗户的红蓝塑料布,背上的磕头虫忽然挣扎着下了地,又掏出铅笔头和破本子,快速的写了一阵,递到我眼前
——大夫,别吓着我的孩子。
见我点头,他匆匆收起纸笔,单脚蹦到同样挂着塑料布的门口,一手掀开塑料布,一手冲我挥了挥,然后就扎头蹦了进去。
“我们还要进去吗”季雅云的声音很是沉重。
我摇摇头,摸出钱包,只抽出里头的红张,走到窗边,顺着塑料布的缝隙填了进去。
回过身刚要离开,猛然间,只听屋子里传来小孩儿“啊”的一声嚎哭。
季雅云自打到了磕头虫‘家’门口,眉头就一直没舒展开,听到哭声,几乎就是本能的快步到门口,一撩塑料布迈了进去。
“喂……”
我一把没拉住她,嘬牙冲里头喊道:“走吧!赶紧的!”
都说人之初性本善,我对这话深以为然。可是,但凡有过些遭遇的人,都知道,善,并不意味着能够解决问题。
有些时候,盲目的善良,真就只会给人带来困扰,而且这种生自良心的‘困扰’,只会给心存善意的人带来精神和物质上的双重拮据。
没听见屋里有动静,我又皱着眉喊了一声,“走吧!别多事了!”
这一次仍没得到回应。
我脑子没来由的猛一紧绷,两步走到门口,一把撩起了塑料布。
看到屋里的情形,我只觉如坠冰窖,浑身的血瞬间都冻结了。
屋内一派凌乱,季雅云仰面朝天,蜷着双腿双手,像个虾米似的弓在地上。
那个磕头虫,正一手捂着她的嘴,另一只手攥着根生锈的钢筋,瞪着眼咬着牙,一下一下往季雅云身上戳!
“我干你大爷!”
我狂骂一声,直冲进去,只恨不得一脚就把‘磕头虫’给踢死。
可是,慌乱之下,一只脚踏进去,却觉脚底一虚,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斜栽
第十三章 火虫
我这会儿已经看出磕头虫不是普通人,想到刚才那一幕,对他仅有的几分怜悯一扫而空。
我对季雅云说:“我们走。”
那个病恹恹的女人忽然说:“大夫,求求你们,先别走。等我一会儿,就一会儿。”
说着,就急匆匆把碗里的东西往嘴里扒拉。
刚才我没仔细看,这会儿就看见,那东西黑乎乎的,竟像是绞在一起的头发。
病女人刚把那东西咽下去,磕头虫就又从铜锅里捞了一团。
病女人刚想再吃,我耳边突然响起静海尖声尖气的声音:
“别再让她吃了,除非想她死!”
我虽然对进门时的遭遇耿耿于怀,但本着人命大于天的想法,对磕头虫说:“别让她吃了!”
磕头虫似乎有些犹豫,病女人却突然一侧身,伏在炕沿呕吐起来。
才吞吃下去的那团东西被囫囵个的吐了出来,屋子里顿时弥漫起一股臭鱼烂虾般的腥臭。
女人本来就显得很虚弱,这一吐出来,立刻仰面倒在炕上,大张着嘴,一副难以呼吸的样子。
磕头虫急着想替她捋顺胸口,静海忽然又对我说道:“快把炭火灭了,快!用水泼!”
静海很少用这样焦急的语气对我说话,我也顾不上多想,左右看看,见一旁有个塑料桶,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将铜锅端下来,拎起水桶,把里头的半桶水直接浇在了炉膛里。
季雅云这时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竟然跑到炕边,猛地打开了磕头虫的手:“别碰她!离她远点!”
磕头虫起先显得有些愤怒,可季雅云实在很少这样辞严色厉。他和季雅云一对眼神,像是被季雅云的气势所慑,不得不急着想要下炕。
可是才一起身,那原本崭新的火炕骤然塌了一角。磕头虫一条腿本就使不上劲,这一下竟是背向下,手脚向天,从坍塌的角落陷了下去。
“都别喘气,别出声!”
季雅云忽然又冒出这么一句,跟着自顾捂住了口鼻。
我压根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见季雅云捂着嘴冲我直跺脚,只好也学她一样闭住了气。
季雅云又冲炕上其他人打手势,那些人老的有七八十岁,小的才五六岁,哪能明白她的意思。
见季雅云急得跳脚,我虽然一头雾水,还是上前把她拉开。
刚要示意她没必要那么做,猛然间就听到一阵‘嗡嗡嗡’的声音。
顺着声音一看,我大脑也是‘嗡’地一下,一把夹起季雅云,几步就退到了门口。
季雅云本来还在挣扎,等看清我看到的状况,另一只手也捂住了口鼻,惊恐的瞪圆了眼睛,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发抖。
病女人大张的口中,居然先后飞出数十只火红色的虫子。那些虫子就只有米粒大小,一从女人嘴里飞出来,就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下乱撞。
这情形,就好似女人刚吞了块烧着的木炭,直从她嘴里往外迸火星子一样。
我从没想过这废屋里会发生这样诡异恐怖的事,想带着季雅云跑路,一时间却又好奇心使然,挪不动步。
好在那些‘火虫’只在极短的时间内胡乱游蹿,没等我下定决心逃走,就快速的集聚到了一起,紧接着向一蓬凌空的火焰,直朝着地上的铜锅飞去。
那铜锅的碳火被我用水灌灭,还在‘嘶嘶’的散发蒸汽。
火虫到了跟前,顿也不顿,全都一头扎进了冷水热汤混合的锅子里。
这一幕发生的极快,但足以令人毛骨悚然。
人嘴里怎么会飞出那样邪门的虫子来呢
我不是没想到我先前的房东老陈,可我并没有丧失
第十四章 救命
季雅云哪能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场面,眼看小孩儿头滚到脚畔,一双眼睛只瞪大到了极限,就跟病女人刚才一样,半张着嘴,呼吸困难,却又颤颤嗦嗦的侧过身,抖着向我伸出手。
“唉……”
我叹息一声,扶住她的同时,弯腰用另一只手捡起小女孩儿的头,递给跟在女孩儿身后的一个老太太。
老太太接过头,替小女孩儿安上,扭脸冲我讪然点头。
其余人也像是感觉出我没恶意,彼此对望一眼,才纷纷挪到炕桌前,对着那袋吃食一阵猛吸。
再后来,便都面露满足神色,逐一消失了踪影。
……
季雅云到底也算是经过事了,好在没被当场吓晕。眼见屋里就只剩我俩和磕头虫,以及病女人,嗓子里‘嗝’了一声,颤声问我:“刚才那些……那些都是鬼”
“是,不过都是些可怜鬼,伤不了人。”
我嘴里说着,眼睛直勾勾盯着磕头虫,右手快速的连续翻变几个法印,猛地上前,指节叩在炕桌上。
“砰”一声响过后,再看屋子里的情形,已经全然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透亮的玻璃窗和厚重的大门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片随风飘摇的红蓝塑料布。
所有居家过日子的物件也都变得破败,原本崭新的火炕,就只是大半截半砖半泥的土炕,上面盖着一层三合板,还塌了一角。
刚才的病女人终于缓了过来,急着撑起身子,扶住磕头虫,哭道:
“你咋样疼不咱还有点钱,你赶紧的,去诊所看看吧……”
磕头虫握住她的手,咬着嘴皮子使劲摇了摇头,抬起一只手指向我,眼中充满了疑惑和警惕。
我只觉压抑的很,摸出根烟叼在嘴上,也没去点,含糊道:
“我不是大夫,我是阴倌。刚才你那一大家子人,我全看见了。”
见他浑身发颤,我说:“我不知道你们家是怎么回事,也不想知道。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去外头替你买瓶烫伤膏。”
炕虽然是破炕,但底下的确烧着火。
磕头虫漏进炕洞的时候,听到了季雅云‘别喘气’的提醒,愣是憋着气没敢吭声。虽然没直接被火燎到,后背也被缝隙透出的火热烤焦了衣服,灼伤了皮肉。
我说要去买药膏,便已抬脚往外走。
磕头虫急着扯过刚才被火燎穿的外套,像是想找纸笔,那病女人却突然叹息一声:
“敏哥,别这样了。我也累了,你,更累。咱就这么吧,活一天算一天,等我也走了,你……你……你……”
病女人连说三个‘你’字,已然是泣不成声。
“你们到底是怎么了”季雅云终是忍不住问道。
她这一问出口,我也就只有叹气的份了。
我先前犹豫要不要离开,顶多算是好奇害死猫。季雅云却是被当前面临的景况,激得同情心泛滥了。
见她还想上前,我拉住她,缓缓的说:
“这屋里的活人就四个,除了咱俩,就只有他俩。刚才看到的那些人,全都是死鬼。”
我扭脸看了看,拉着季雅云走到门口,指着塑料布的内面说:“我不知道你刚进来的时候看到了什么,我进来以后,就看见你被人用钢筋捅。那些恐怖的幻像,应该就是这道血符造成的。”
季雅云看着我说:“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就只看到一大家人围坐在炕上……然后你就冲进来,就掐住我的脖子……”
看到塑料布背面猩红色的巨大符文,她终究是说不下去了。
我虽然已经看破了端倪,可面对这一扇门那么大的鲜红符箓,也还是有些胆战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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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偏方
我脱口道:“砍头疮”
“砍头疮是啥玩意儿啊”窦大宝问。
我说:“砍头疮是民间的说法,中医叫做对口疮,也叫脑疽。因为病发于颈部,看上去就跟古代砍头留下的痕迹似的,所以叫砍头疮。”
我对医学也非一窍不通,可听静海说病女人得的是砍头疮,也觉得有些疑惑。
老和尚从头至尾都没现身,那女人又穿着高领的毛衣,压根看不见脖子,他怎么就认定,女人得的是砍头疮呢
再就是,就算搁在以前,砍头疮也并非是不能看好的绝症,更别说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了。那女人要得的真是砍头疮,随便找家三甲医院,多半就能治好,又怎么会为了求医,落得现在的地步
静海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说:“那女子得的是砍头疮不假,但这家人十有还有别的事儿。旁的咱先不管,医者父母心,单就举手之劳,把她的疮病医好就是。”
按说寻医问药起码得是去药房,静海却让我们就近找一个菜市。
刚停下车,潘颖就坐不住了。我见她在身上摸索,问她要干嘛。
她脸微微有些发红,“我是真有点饿了,我……我身上没钱。”
我一拍脑瓜,“嗨,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行了,你跟我来吧。”
带潘颖出来就是吃饭的,但这会儿她却没了下馆子的兴致,只对着菜场门口的一个烧饼摊直咽唾沫。
那摊子卖的是当地颇有名气的吊炉烧饼,刚出炉的烧饼外酥里宣,别说狄金莲这长久没食人间烟火的女鬼了,连季雅云都看馋了。
我让老板给我来五个,这头刚给了钱,潘颖就从筐里抓起个烧饼张口就咬,烫的呼哧呼哧吸溜气,却也不舍得撒手。
我只看的好笑,对季雅云说:“吃过正经的吊炉烧饼吗”
季雅云白了我一眼,“我们家小区外头也有卖的,不就是芝麻盐儿烧饼嘛,还有什么正不正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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