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环
作者:落花一笔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漂亮脱俗且与众不同的年轻女孩,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得到了一枚神秘的徽章,并在冥冥中感到这枚徽章和她的生世有着极为重要的关系,于是在这枚徽章的指引下,她独自来到了大山深处的某个秘密基地,并在这里经历了诸多生死考验,演绎了可歌可泣的爱恨情仇,结局却大出所料,她竟然……
火焰环 第1章 莽莽风雨望荒宅
已近半夜。
天地间都被层层叠叠的云层包裹得裹严严实实。
风吹得正猛,一阵紧似一阵,在高杆顶端和树梢之间肆虐地划出一声声尖锐的长啸。忽然一阵狂风卷过,地面飞沙走石,尘土弥漫,数不清的碎纸枯枝残叶被卷上半天,发疯似的在乌云的裙下狂滚乱舞,直到风略小一些时才忽悠悠地盘旋着重新落回地面。
世界刚刚宁静了片刻,突然在黑暗中又你追我赶地惊起了几道闪电,从南到北,划破密集的云层,肆无忌惮地吐出一道道细长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整个天空,争抢着要把黑暗全部吞了下去。
当这个大地上被惊呆的生灵的眼睛还没有从因强烈的电光而被灼痛中恢复过来时,耳膜又已被惊雷的巨响震得嗡嗡地乱鸣。刹那间,声音突然消失了,只感到大地在不停地颤抖着,整个世界都摇晃了起来,剧烈地摇晃着。
闪电和雷声还没有消失,豆大的雨点已经从阴暗的天幕中噼里啪啦地砸将下来,把地面上一层薄而干燥的尘土砸得四散腾飞。当飞起的尘土还没有沉下的时候,密集又散乱的雨点迅速地织成了密不透风的雨帘。
天空很快就漆黑黑的一团,四周景物已变得模糊不清。
此时正是四月末天气,大雨说来就来,一来就是如此地张狂猛烈。
我对如此突变的天气完全没有准备,不用说雨伞或雨衣,就连一片可以稍稍遮风挡雨的“只瓦片砖”都没有。
我下身穿着深蓝色窄裙,上身穿着文艺绣花白色衬衫,衬衫外面套着一件淡紫色毛衣。虽然已到仲春时节,但在这样的日子里,仍然深觉寒气逼人,更何况此时身上的衣服早已被雨水打得透湿,紧紧地贴住身体,更感到寒气卯足了劲地要往骨子里钻。我一头乌黑的长发也已被狂风吹乱,和着雨水,蓬乱地贴在额头和脸颊上。雨水沿着发缘一行行不停地滚落着,滑下脸颊,又顺着脖颈流到胸前,和衬衫以及短裙上的雨水混在一起,最终汇合流进了短靴中我已经成了落汤鸡,就像刚刚才从池水里爬出来似的。
我抬起几乎被冻僵的手臂,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轻轻挑开粘在额头上的卷发,以便不让它遮住那两道可怜的目光。可是手臂刚刚抬起,倏忽一阵寒风吹来,身体猛地哆嗦了几下,急忙抽出手把毛衣的双襟拉好,又抱住两条胳膊,紧紧地压在胸前,似乎只有这样才会让我略微感到一点点残留在身体里的温暖。
我就这样站在雨中,一动不动。
可是我的眼睛依然顽强地睁得大大的,甚至连眨都不愿意眨一下,尽管它时不时地就被雨水糊住,尽管它已因雨水从眼角的渗入而变得又酸又痛。
我的眼前是一个院子,我已经盯着这个院子看了很长时间了。
我记得刚吃过晚饭、空中的云层还很薄很碎的时候,我就已经到了这里,站在这个院子的前面,呆呆地盯着它看。此时已近半夜了吧,我仍然站在这个院子的前面,呆呆地盯着它看,甚至连半步都没有挪动过。
我的脚几乎被泡在了雨水里,雨水似乎已经浸没了我的脚踝。我感到脚踝冷如坚冰,隐隐地有些酸麻,又有些刺痛。我的双腿似乎也支持不住了。好在寒冷的风和雨已经僵硬了我的脚和腿,才不致于让我立即扑倒在地,倒在泥水中昏厥过去。
啊,我本来可以舒舒服服地待在温暖干燥的屋子里,享受柔软的床铺带给我的舒适惬意呀,为什么我要一个人在如此凄风苦雨的夜晚巴巴地跑到这个院子前面遭这份罪呢
我来到这里,因为我相信眼前的这个院子一定与众不同。我相信在这个院子里一定发生过什么,有什么正在发生着,并且还有什么一定会接着发生。这些发生的事情在冥冥中好像与我有着某种朦朦胧胧的关联,虽然我根本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样的关联。似乎这种关联只存在于我的臆想中,说不清,道不明,只有我的第六感可以作证:这些事情的的确确和我有着某种关联啊。
我坐立不安,心中有一个声音反反复复地在对我说着:去吧,去看看吧。这个声音越来越强烈,最终它变得那样地强悍健魄,很快就让我毫无招架之力了,于是我我就站在了这个院子的前面,呆呆地盯着这个院子,看它。
关联我和这个院子到底有什么关联
我希望我一向明亮的眼睛能够看穿这暗夜中密密麻麻的雨帘,发现雨帘后院子和我之间的关联。
关联到底是什么关联呢
我眼前的这个院子只是个既破落又荒凉的院子啊。
院子周围围着一圈铁栅栏,约有一人多高,因为年久失修,栅栏上早已锈迹斑斑。一些锈蚀的铁屑掉落到栅栏下的草丛里,栅栏上只留下了一片片暗红色的痕迹。听说栅栏深处的某个地方有一个破洞,藏在一片菟丝缠绕的低矮灌木丛里,常有老鼠或野狗从洞里钻进钻出,把这里当作它们的居所或觅食嘻戏的好地方。就在天还没有全黑之前,我就亲眼看见一只巨大的老鼠在栅栏旁逗留了好长时间,当它拖着长长的尾巴突然从草丛里钻出来时,着实吓了我一跳。它真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大家伙,身体溜溜圆,连尾巴足有一尺来长。当它发现我在注视它时,一转头,敏捷地钻进草丛,一阵窸窸窣窣之后,很快就不见了。我怀疑它穿过那个栅栏上的破洞,钻进了院子。
院子里同样是既高又密的杂草,而且比院子外的杂草更高更密,高得几乎和栅栏齐平了,密得几乎看不见一点空隙。院子中有一处草长得稍微矮一点,和周围的高草相比,这片矮草大约有两米宽,弯弯曲曲的向前伸展过来,好像是在高草中浮现出的一条低平的路,一直通向院子的大门。
我正站在院子的大门前,目不转睛地看着这条被高高的杂草勾勒出的若隐若现的院子里的路。
院子那曾经威武雄壮的大铁门和狭小的院子相比似乎很不般配紧闭着,铁栏杆上挂着一把看上去沉甸甸的大锁,锁链足有拇指粗细,环环相扣,接成一串。令我惊奇的是,挂锁的铁栏杆上长满了绣迹,斑驳污秽,可是那把锁却像是把新锁,锁链光亮如鉴,在雨中泛出一丝丝柔和的光,甚至在柔光中能照出天上乌云的影子。锁头上有一个新奇的装饰物,外面是一圈正圆环,里面浮刻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火焰栩栩如生,看它跃跃欲起的模样,我似乎能听到它燃烧时噼噼啪啪的爆裂声。
这条“路”的另一端是一幢两层的小楼房。楼房的下层已几乎全部淹没在高高的草丛中了。我站在院门外,透过滂沱的夜雨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楼房的上层,阴沉而黑暗。盘踞在屋脊上的鸱吻好像两只潜伏待行的凶猛怪物,正昂首挺胸,磨牙利爪,环顾着四周,随时准备捕食在灰暗中不幸撞到嘴边的猎物。楼上窗户的玻璃几乎已完全破碎,留下一排深邃的黑洞,深不见底。
这幢小楼是一个空宅,已经不知被空置了多少年了。
这幢小楼还是一个鬼宅,在远近人们的口口相传中,每个月的特定时刻就会从这幢阴暗深邃的小楼里传出凄厉的鬼嚎声,一声声,撕心裂肺,令人毛骨悚然。但是否真是这样,只有传说,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有人曾真正地听到过,不过被它吓破胆的人倒确实有一个。大约三个月前,一个夜贼在行窃时被人发现,在一片喊打声中慌不择路,不知怎地竟然逃进了这个院子,结果第二天人们再见到他时,此人已变得疯疯癫癫,满口胡言,不知所云。人们都说他的魂魄被宅子里的厉鬼摄了去,才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
我就在如此寒冷的夜雨中站在这样一个破败的院子的铁门前,看着这样一幢幽灵似的小楼,努力想找到它和我在冥冥之中建立起来的某种如烟似雾的关联。
我紧咬着牙关,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寒冷,全身一阵又一阵地哆嗦着。那个闹鬼的传说无时无刻不在揪扯着我的灵魂,而且越来越强烈,好像有一头厉鬼很快就会从那排黑洞洞的窗口中一跃而蹿出,张开它那猩红的血盆大口、挥舞着尖锐的獠牙向我恶狠狠地扑来。我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我全身湿透,衣裙好像绳索似的紧紧地绑住了我的身体和四肢。我感到胸闷,几乎透不过气来。
四月的雨毕竟仍然寒冷,更何况是夜雨,又是大风中的夜雨,寒冷得可以用刺骨来形容。
忽然,在漫漫的夜雨的泥腥味之中,我的嘴唇沾到了一点特别的滋味,有点苦,有点涩,心里不禁一惊,细细品味时,发现却是泪水的味道。我的眼里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涌出了大颗大颗的眼泪。也许是雨水,或者是掺合了泪水的雨水,反正我已经分不清了。
我不知为何此时会流泪但一看见这个荒废了的院子,我心中就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感动,或许这股莫名的感动就是来自于我心中那臆想中的某种关联吧,它似是泪的催化剂我就是这样一个易受感动、容易流泪的人啊。
流泪就流泪吧。在这寒冷的夜雨中,泪和雨有什么分别呢,泪不就是我眼里的雨、雨不就是天上的泪吗更何况,此刻在这幢破落的院子前,除了我,根本就没有任何人,甚至连一只老鼠、一条野狗都没有了,谁会看到、谁会在乎我在这儿哭泣呢。
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我突然放任自己流泪了,一旦放任,泪水便如雨水般,扑簌簌地淌个不停,以至于满脸都是泪,满脸都是雨。
我哭了一会,渐渐地,终于停下呜啼,止住哽咽,擦去泪水,重新把杂乱地贴在额头和脸颊上的长发拢到耳后,抬起眼睛,继续打量着那幢在黑暗中越来越朦胧的小楼。
传说中,不知多少年前,这幢小楼里住着一个中年妇人,还有一位年轻小姐。但大家仅有这些知识,至于她们是谁,以何为生,小楼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这两个女人之间又有什么故事,就没有人知道了。还是不知在什么时候,中年妇人和年轻小姐突然都不见了,谁都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是怎么消失的。房子就这样空了。路人只看见院子一天天地荒废了,杂草越长越高,很快就挤满了院子里的每个角落,越长越密,直到有一天长得密不透风,把这幢小楼团团地围住,使它变成了一座荒凉的“监狱”,就像现在的这副模样。但还有一种说法,中年妇人和年轻小姐并不曾离去,而是不明不白地都死在了这幢小楼里,在这幢小楼上的某个角落里变成了一堆白骨。有人说这两个人是含冤而死的,日积月累,小楼里的阴气越来越重,逐渐就成了厉鬼的宅邸,终于没有人敢来、甚至愿意接近这幢小楼了。
经过这么多年的口口相传,这些鬼故事已经越来越有血有肉,经常活生生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好像它真的就如传说中那样发生的似的。
我的身体越来越冷,寒气从皮肤上一直钻到心里,简直把每一根骨骼、每一条血管都冻得僵硬。我不由地把衣襟拉得更紧,把胳膊抱得更牢,把牙关咬得更响,在哆嗦中努力使自己保持镇定。可是越想使自己镇定,就越发地容易紧张。我的眼前尽是这幢小楼和鬼的影子,在朦胧恍惚中不停地摇晃着。
“为什么为什么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尤其在这么寒冷的雨夜”
我不知道答案。或许根本没有答案。当我从第一天听到这座荒凉的院子以及这幢残败的小楼时起,它就好像发散出一种强大的魔力,强烈地吸引着我。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魔力已经驱使我不止一次像今夜这样独自一个人站在它的大门前面了。我站在它的院子的大门前面,默默无语,痴痴傻傻地看着它,没玩没了,一直站到双腿酸痛,一直站到两眼昏花,直到再也站立不住,直到再也分辨不清。
今夜我又来到了这个地方,院子还是那座院子,小楼还是那幢小楼,荒凉还是那片荒凉,残败还是那种残败。然而今夜不同的是,我有了一个比以往更大胆的计划。
火焰环 第2章 暗夜黑衣似鬼游
在我多次来到这座被荒废的院子之后,我终于准备采取进一步行动了,我总不能一直站在这座院子的门前,长吁短叹,默默流泪啊。
今天午饭过后,当我把这个已经翻来覆去想了不知多少遍、有着非同寻常意义的计划告诉大学同宿舍的闺蜜马艳丽时,她好像听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奇闻,两眼瞪得溜圆,嘴巴张得几乎可以吞下一个苹果,半天都没有合上。等她终于能把舌头小心翼翼地缩回口中的时候,便尖着嗓子大声叫道:“计划这算是什么计划你怎么能想出这种计划你疯了吗”说着,她迫不及待地把手掌按在我的额头上,好像我真的已经病得不轻了。
“不,我没有疯,也没有糊涂,我很清醒。”我的回答同样地坚决。
马艳丽不依不饶,根本不听我的解释,一个劲地拉住我的胳膊不停地劝阻着,一会说我们是好朋友啦,好朋友就应该听好朋友的话,一会说那个地方十分凶险啦,凶险得可能会遇到任何意外和不测,劝到最后,见我仍然没有丝毫放弃的念头,便一把抱住我,声泪俱下地请求道:“琼,如果你一定要去,就带我一起去吧,万一出了什么状况,也好有个照应。我们是室友,又是闺蜜,我们必须互相帮助,不是吗”
啊,亲爱的读者,请原谅我在这里不得不先打断一下,以便做一点自我介绍。
我姓戴,单名琼,是省城某名牌大学四年级的学生。我学的专业是这所大学新开设的一个专业,甚至在全国来说它也是独一无二的一个专业。这个专业的名称就不再介绍了,因为光看名称您很难了解它到底是学什么的,实际上它的范围很广,从生物到最有趣的一些黑科技,甚至还包括某些神秘现象的研究。并非我在高中时就对这些领域有兴趣,更不是在高考时错填了志愿有哪个城里长大的女孩子会对“牛啊马的”或“神啊怪的”那么感兴趣呢因此当我收到录取通知书时,我一度怀疑是不是被寄错了,因为当时我对这个专业几乎一无所知,甚至没有听过它的名字。但是当我忐忑不安地进入大学之后,才知道这个专业炙手可热,是全校各个专业中录取分数线最高的,而且研究的对象既不是牛,也不是马,和神啊怪的也搭不上多少关系。
我起初认为这个专业学生的学习会非常辛苦,彼此之间的竞争也会异常激烈,却不料我稍事修习,学业便突飞猛进,基础学科、专业学科等门门全优。除了本专业外,我还兼修了其他专业的许多课程,均取得了不俗的成绩,年年都是省内校际联盟一等奖学金的获得者,拿到的各种其他奖项更是不计其数,这在该校历史上还是破天荒头一遭的事。因此在临近毕业的时候,自然被评为优秀毕业生,并且将有幸和校长共进午餐。除此之外,我还将代表全体毕业生在不久后举办的毕业典礼上发言。可以这么说,在整个大学期间,我都是各种荣誉的宠儿,生活在耀眼炫目的聚光灯之下。
然而,在这一切荣耀的背后,很少人知道我却是个孤儿,从我记事的那天开始一直到上大学之前,我都是在孤儿院长大。大学期间,我的学费主要靠各种奖金支持,生活上则主要依赖马教授的资助。马教授就是我的室友兼闺蜜马艳丽的父亲,也是我所学专业领域里赫赫有名的学者,更是我的导师。我一直怀疑我莫名其妙地被这个专业录取是不是因为他的关系,但我至今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做。
在我突然做出决定的那个下午,我的室友兼闺蜜马艳丽甜言蜜语、声泪俱下、死缠烂打地折磨了我好几个小时,仍然没有说服我放弃我已经酝酿了很久的那看似有些冒险的计划。我自然也没有同意她和我一起去,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她参与进来呢何况正像她所说的,我们是好朋友,我就更不能让她陪着我一起去做无谓的冒险了。于是在这个寒气袭人、风雨交加的沉沉黑夜之中,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这幢阴冷恐怖的荒宅前面。
“为什么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我又问了自己一遍。
没有答案,耳中充塞的只有“呼唰唰”的风声和“哗啦啦”的雨声,凄厉而阴凉。
在这无边无际、无休无止的寒冷、孤独、恐惧和劳累中,我几乎要崩溃了。
我原以为我有一颗强大的心脏,强大到足以应付这里可能出现的任何情况,哪怕真有一头厉鬼嚎叫着冲出来也无所畏惧。但是真正到了这里,我才发现原来自己臆想中的强大在现实世界中却是那么地渺小,仿佛天地间最不起眼的一粒尘埃,脆弱得只需用手指轻轻一捻就会粉碎,只需呵一口气就会被吹得无影无踪。
啊,我为什么要那么固执,像个倔强的老头,不接受马艳丽的建议而只身犯险呢一丝后悔的影子倏忽间被大风吹了过来,像一根绳子似的胡乱地缠住我,摆脱不了。
如果马艳丽能来,我身边有个伴,那该多好啊我突然感到一个人在孤独、艰难的时候,身边有个伴才是他最大的幸福。
我正想有个伴的时候,忽然看见不远处的雨幕中亮起了一点光,虽然很弱,只是暗夜里淡如流萤的一个小点点而已,但那点光却在这茫茫的黑暗中显得特别醒目,它忽闪地刚亮起起来时,立即就抓住了我的眼睛。
当这点亮光初次出现的时候,我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在如此偏僻的地方,又是下着暴雨的夜晚,又是在传说中的鬼宅旁边,怎么会有光呢
然而这个亮点没有消失,这点光的火焰没有被暴雨浇灭,而且它越来越分明,越来越清晰。
我惊得简直想跳起来,一颗冰冻的心刹那间从沉寂中惊醒,“噗咚噗咚”地乱跳着。
那是什么是灯,还是鬼火是人,还是妖魔或者或者是从这幢残破的小楼里蹓跶出来夜游的鬼魂
我听过一些恐怖故事,其中之一就是有一只恶鬼常常半夜出门,专门寻找在夜幕中踟蹰徘徊的孤单少女,悄悄地绕到她身后,猛地扑上去,一口咬住她的脖颈,再慢慢地吃掉,最后什么都不会剩下。
我不知为什么此时会突然想起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鬼故事,然而这个鬼故事一旦想起,它的印象便在脑中越来越强烈,再也甩不掉。我忽然感到脖颈后面一阵阵地寒凉,就像鬼的嘴贴近那里一口口垂涎般地呵着气似的,致使原本紧张的心更加紧张,原本颤抖的身体更加颤抖了起来。
只见那点豆大的光忽明忽暗,摇曳不定,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虽然在密密麻麻的雨中尚难看清,但它已经一点点地亮了起来,最终我看见在这点光的后面出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形的影子。
是人有人来了可是在这个时候,在这种地方,怎么突然会有人来呢虽然那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像是人影,但我仍然无法确定它到底是人,还是其他什么脏东西。
直到那个影子走得足够近了,我才睁着酸痛的眼睛终于看清楚,它的确是人
我的眼泪又要涌了出来。有人,有人来了,终于有人来了啊。
看见他,我内心的恐惧和寂寞一扫而光。
正在我孤立无助、心在逐渐下沉、身体几乎被冻僵的时候,有人来了。他的出现好像在无形中伸出的强有力的手,一把把我从令人窒息绝望的冰窟窿里拉了出来,让我重新回到了阳光下明媚温暖的世界。我感到呼吸渐渐地顺畅了一些,我感到体内的血液重新流动了起来。
或许或许他可以成为我身边的那个“伴”吧,我在心里切切地期待着。
只见那个人影在雨中越来越清晰。雨在他的背后是深邃黑暗的,而他却在雨幕的前方越来越明亮。
我已能看见他裹着一件长得几乎拖到脚踝的黑色雨衣,头略微低着,深深地藏在阔大的雨帽后面,看上去暗得如同一个空洞,我看不见他的脸。
那人步履缓慢,步幅也很小,脚在地上的泥水里一步步地向前拖行着,脚后跟好像栓着什么极沉的物体,每走一步都不得不停下来,稍作休息,再艰难地向前迈出另一步。
先前看见的那点光却在他的雨帽的帽檐下面,原来是他嘴里叼着的一根烟斗。那人每用力吸一口,烟斗里的火光便突然亮一下,但只是短暂地亮一下,随即又暗淡下去。我有点奇怪,在如此之疯狂的暴雨中,他烟斗里的火头竟然没有熄灭。
趁着火光亮起的一瞬间,我忽然看清了他那张深藏在雨帽下面的脸:满脸黑如墨炭,坑坑洼洼,到处都是褶痕,东一条,西一条,乱七八糟地布满了整张脸,整张脸上竟然没有一块地方是完整平坦的,或者可称之为一张正常人的脸。
我吃了一惊,又满腹疑惑:呀,他到底是人,还是鬼如果他是一个人,人哪有这样崎岖丑陋的脸如果他是鬼,鬼又如何会吸烟
不管他是谁,不管他是人还是鬼,我不能一个人再这样无休无止地待下去了。如果再这样待下去,我非冻死僵死在这里不可。我决定有所行动。
“老老人家。”当他走近的时候,我鼓足勇气对着他高喊了一声。从他缓慢行走的脚步、脸上的褶痕以及嘴里叼着的烟斗推断,这个人一定是一位颇有年纪的老人了。
可是我的喊声在肆无忌惮的风雨声中显得那样微弱,好像从我的嘴里甫一吐出,就被暴雨打湿,又被狂风卷得无影无踪。
那个人没有听见我的喊声,依然一步一步缓慢地向前走着,姿势一点都没有改变,步伐也一点都没有改变。
“老人家,您是住住在这里吗”当他走得更近一点的时候,我又更大声地喊他,可是我的声音依然很轻很弱,轻弱得连我自己都感到奇怪,轻弱得连我自己都必须仔细分辨才能听出来。可是,面对这唯一的有个“伴”的机会,我没有放弃,我也不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