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种田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赵岷
她在给荷月写信时,附注了一句:把那五百两银子还他吧,打点狱卒,让他过好些。
她为他能做的只是这些了。
不久,荷月回的信中写道:我去打点了。他非要见你,我说你不在京城,让他有话跟我说。他说他有一个兰的丫环怀了他的孩子,那丫环被人买走了,他说眼看自己就要性命不保,连后代都没留下,一定要我帮他找到春兰。我就跟说,你这具肉身都不是自己的,留不留后代又怎样
桐月看罢,倒也不觉得不奇怪。白佑林出生农村,对所谓的血脉后代看得十分重要。一个为了拼儿子连生几个女儿的家庭生出有这种思想的男人不是自然而然的吗
她想了又想,最后让人带话给荷月:如果顺手可为就帮,若是太难就算了。
这天,她跟江星月谈论起这件事。江星月淡淡说道:“白佑林有这样的结局也不足为奇。”
桐月也跟着叹:“这几年,我算真正感觉到什么叫世事无常。”
那么多人,起起伏伏,生生死死,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又眼看他楼塌了。
转眼间就到了这年的春天,桐月再次写信给荷月,不想回信的不是她,却是林家的一个伙计。他写道,五小姐一个月前就带人离京城了。桐月不禁奇怪,按照荷月的速度,又没有货物押运,她应该早回来才对,为什么还没到家呢。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出什么事
桐月一连担忧了几天,有天半夜,荷月风尘仆仆地
第一百零九章 云涌
第一百零九章云涌
江知府要调任的消息传出来后,明州城百姓不约而同地聚集在府衙和街上,殷殷挽留。江星月为此不得不耽搁了几天。
这几日,她在有条不紊地安排家中的事情。她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相当于在提前安排后事。先是端月和两个孩子,端月手中已有休书,其实再转念一想,若是江星月的身份暴露,端月有没有休书都是一样,江星月是欺君之罪,端月也是共犯。但有了休书总感觉多了一层保障似的。然后就是江母的事。
她们白天都很忙,到了晚上,江星月让人去请桐月来说话。
江星月拉着桐月郑重嘱咐道:“如果一切都好还好,若是你们一旦听到什么消息,直接带着我娘和你姐离开。千万别管我,这不是你们能管得了的,这件事甚至不比柳栖白那件事,你们那时只是对抗一个秦世容,而我的事,则是对抗整个朝廷。”
桐月避重就轻:“好的,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照顾伯母、姐姐还有两个孩子。”
江星月的手重重地按在桐月的肩膀上:“记住我的话,管好荷月,不要让她轻举妄动。”
桐月默然点头。
江星月见气氛有些压抑,便故作轻松地说道:“也许事情并不像我想的那么坏。或许是升官也不一定。来,咱们出去走走,这次分别,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
江星月携着桐月的手,步出书房,在庭中漫步。
桐月一直没有说话,她抬头望着夜空,今晚繁星满天。江星月也陪她一起抬头看星空。
她淡淡笑道:“今晚满天星斗,明日应该是个晴天。”
桐月心里明白,她是在故意拿话冲突这沉重压抑的气氛。桐月心里苦涩,但表面上却积极配合江星月。
江星月跟桐月闲谈一会儿,望着夜空,意味深长地问道:“当你看到星空时会想到什么”
桐月想了想,答道:“心胸会随之莫名的开阔起来。”
江星月豁然一笑,清声说道:“天地高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与无穷的宇宙相比,我们的生命是多么短暂,不过数十年而已。但即便如此短暂,太多太多的人终其一生也不曾绽放过光芒,默默的生,悄悄的死。如果,我能像这天上的星和月一样曾经照亮过黑暗的大地,哪怕只是一瞬,此生也再无遗憾。我从一开始就预知了结局。这不是悲剧,这是一种成全。你能明白我的心吗”
桐月默默地看着她,想着她的话,想着她的暗示,又是佩服又是伤感。
是的,这世上真的有那么一种人,宁愿用全部的生命来换回一瞬间的闪亮。江星月就是这种人。
……
次日一早,江星月带着随从便悄悄离开了。她留下话说,之所以早行,是怕百姓热情挽留。桐月明白她其实怕离别的伤感。
江星月一离开,桐月就派人去接江夫人,另外把端月和两个孩子也送到安全地带。万事先做好准备,如果一切太平无事,那是最好。
江星月上路约有七八天,林家就来了一个熟人,是柳栖白。
桐月看到他十分意外。
柳栖白冲她微微一笑,桐月觉得他似乎有机密的话要讲,立即屏退闲杂人等,略显焦急地问道:“京中出了什么事”
他看着桐月的眼睛问:“江星辰真的是女扮男装是吗”
桐月没有贸然接话。
柳栖白见她对自己有戒备之意,不觉又是一笑,道:“有人拿此事上疏皇上,被我认识的人压下来了。”
桐月的心砰砰乱跳,她问道:“那人是怎么知道的到她的家乡去查的吗”
柳栖白不紧不慢地把事情合盘托出。原来,江星月只不过是权利斗争的牺牲品。她在明州的
第一百一十章 美丽新世界(上)
第一百一十章美丽新世界(上)
桐月嘴里是这么说,但她凭着自己对江星月的了解,已经大致猜测她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她当即命令所有的伙计下人,把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搬上大船,先运到荷月常呆的那个岛上,伙计跟荷月的那帮兄弟愿意走的就跟着他们走,不愿意的当下就发遣散费打发他们离开。大多数人都愿意跟着走,也有少部分有家有口的不愿意离开。
梅月跟着大船走,她与荷月以及一众功夫最好的侍卫,驾一艘轻便快船去追江星月。
荷月见姐姐心情焦躁,便安慰她道:“姐,你别急。就算江姐姐被关进大牢我也能去劫狱。”
桐月深吸一口气,勉强冲荷月笑笑,“我不急,真的。”
荷月开始是催兄弟们赶紧划桨,无论多快,她仍嫌慢,最后索性亲自上阵去划。
桐月本以为他们要好久才能赶上江星月,毕竟她已经启程七八天了。
他们在第四天时便迎上了江星月和柳栖白,两家的船并行在江上。桐月看到船头那个熟悉的身影不禁欢呼雀跃,双方互相挥手致意。
梢工把船停稳靠近,荷月让人把他们的小船拴在大船上,众人像鱼似的纷纷跳进江家的大船中。江星月和桐月两人更是唏嘘不已。桐月问她怎么赶回来了。江星月低声说道:“在路上遇到一个熟人,一揣测他的话就感觉不对劲。”
桐月仔细一问不禁悚然一惊,原来那个怀疑她的人早就把消息给散播开了。如今,整个京城都在议论这件事,这些人分成两派,一派认为是江星月不可能是女人,理由很简单:女人怎么可能考得上状元女人怎么能当上知府,而且还把明州治理得那么好另一派则是相信确有此事,双方争执不休,他们都在眼巴巴地等着江星月本人入京,到时一验身一切都明白了。而这个熟人也是对此事半信半疑,他看到江星月就不住地打量审视她,江星月察觉到他目光有异,仔细一问才知道这其中的缘故。她当下便已明白此去凶多吉少,于是便寻了个借口,掉头而回。在回程中,她刚好巧遇来追赶她的柳栖白。
“那你打算怎么办”桐月问道。
她猜想柳栖白肯定已经把先前跟自己说的话转述给江星月听了。
江星月的目光眺望着远处的江面,傲然一笑,声音平淡而坚定:“我是不可能进宫的。说句大不敬的话,别说是当如今这个老皇帝的嫔妃,便是皇上驾崩,太子即位,让我进宫,我也不愿意。皇宫,那只是世间最华贵的牢笼而已。”
桐月也跟着笑了笑,果然,她猜得不错。她原本就是这样骄傲的人啊。
笑毕,她飞快地说道:“既然不愿意进宫,那当然也不能进牢狱,我们只能外逃。”
江星月的目光略带一丝茫然:“我不确定要逃向何方。”
桐月手指着辽阔的水面说道:“大海。”
江星月略一沉吟,便点头道:“好,那就逃向大海。”
桐月接着便说了自己来之前做好的准备:“姐姐和两个孩子已经被送到黄石岛上了。”黄石岛就是荷月先前呆的那个岛屿,因为上面到处都是黄色的石头所以众人都称它为黄石岛。
“我已经派人去接伯母了。等到人一聚集,咱们就登上大船,逃向深海,就凭朝廷的水军是奈何不了我们的。”
江星月点头道:“我先向看过一个西洋人绘的地图,在大海中有不少岛屿,咱们选一个最宜居住的岛去安家也好。”
“好。那就这样。”两人的语气欢欣雀跃,充满了向往。
柳栖白见两人聊得如此投入,不得不让人提醒她们后面有船追来了。
他们回头一看,只见后面有两条大船,船头旗帜飘扬,甲板上士兵林立,一看势头就不好。
船头立着一个中年将士,他命人大声喊话:“江大人,前方不太平,末将奉命来护送江大人。”
接着,他又亲自喊话柳栖白:“柳公子,且行个方便。在下只是奉命行事。”
柳栖白一言不发,也命船工稍稍放慢速度,借此机会将船横亘在两条大船之间,江家的船凭着这会功夫,又与追兵拉开了一些距离。
江星月一面命人答话一面吩咐众船工赶紧开船。然而他们和后面那条大船隔得很近,柳栖白的阻拦也无济于事。
荷月见状心急,便要带领众兄弟上前拼命。
江星月却制止住了她。很明显,对方船上有四五百个士兵,一旦交手,他们必将陷入被动。
桐月和江星月并肩而立,两人都在飞快地盘算着计策。
柳栖白与那条船几乎齐头并进,他好像在跟他们商量着什么,他应该是在说情,但对方看上去没有被说动。
两人几乎同时想到一个主义,那就是擒贼先擒王,只要他们捉住这个头领当人质,便可以一路通行了。这个艰巨的任务当然只能交给荷月来完成。
桐月招手叫过荷月,低声嘱咐了她几句。
荷月带着几个水性最好的兄弟,跳上小船,本来,她打算冲那位武将去,突然,她想到什么,临时改了主意。径直冲柳大的大船而去。
小船像箭一般地冲到柳家的船边,船上的人对她也没有防备,只见,她顺手一拽,轻轻松松地就把柳栖白拽到了自己船来,她刷地抽出一把砍刀置于柳栖白脖子上,大声对那个武将喊道:“船上那谁你给老娘听着,你要是再追我们,我就宰了这个小白脸,到时看你怎么向他爹交代,看你怎么向太子复命识相的快快撤离,否则我就动手了。”
中年武将先是一愣,接着又开始权衡利弊。的确,上峰只是命令让他拦住江星月,并将她护送到京城。他若是因此伤了柳栖白那可如何是好如今秦相已经倒台,柳大人因为最先带头弹劾秦家父子,在朝野收获一个刚直不阿、不畏权势的清名,再加上他又是新太子的老师,以后前途不可限量。他若是得罪了柳大人,他还有命在吗
他越是权衡越是顾虑丛丛。
这时,柳栖白也喘着气吩咐他:“快后退!”
那人思前想后,只得放慢了追击速度。
这时江家的众船工一齐用力划桨,正好江上又起了风,船帆灌满了风,行得飞快。两船的距离越来越远。
荷月把柳栖白押送到了大船上,江星月十分抱歉地冲柳栖白拱手:“柳兄,真是难为你了。”
桐月无语地看着荷月,荷月得意地笑着,大声说道:“我也是给你们一个道别的机会呀。我们打算要逃向海外,这有可能是最后一次相见了。”
柳栖白看看江星月,似乎在向她确认,江星月缓缓点头,表示是的。
他的目光从江星月身上移开又落在了桐月身上,然后又极快地收回。
最后,不知谁了受谁的提示,甲板上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找借口离开,最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然而两人仍旧无话可说。
最后还是柳栖白先发起的问话:“你也跟着她一起走吗”
桐月点头:“当然。”
柳栖白低头看着船下的流水,用一种难以描述的口吻说道:“你不像马夫和农夫的女儿,你是船夫的女儿。”说完,他又低低地补充一句:“因为你的身上有一种飘零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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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美丽新世界(下)
柳栖白在迟疑着、犹豫着,他到底是下还是不下
桐月告白完毕,仿佛完成一个不可能的任务似的,先是觉得一身轻松,随即又有些怅然若失。
江星月并不清楚两人发生了什么,她正在让人准备解开那条小船的缆绳,让几个艄公把柳栖白送上岸,过不了多久,后面的追兵就该来了。
荷月看得心里起急,不过,她只能帮姐姐到这种地步了。
约有一刻钟的功夫,小船上的人员已经准备就绪,江星月难过而又不舍地说道:“柳兄,请吧。”
柳栖白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似,仍然立着不动,望着远方浩淼的水面,那无边无尽的大海,海的尽头是天。
那是一个新奇而干净的世界,没有岸上的蝇营狗苟、卑污肮脏,没有父父子子、君君臣臣。还有一个女子,就在他身后。
几名梢公已上跳上小船,齐刷刷地看着柳栖白,专等着他下来。
柳栖白从无尽的思绪中恍然醒悟,只是一瞬间的时间,他就下定了决心,他淡淡说道:“让他们上来,我不走了。”
江星月像是没听明白似的,不确定地问道:“你说什么”
柳栖白的声音不大,但却异常清晰坚定:“我跟你们一起走。”
江星月怔怔地看着他,一脸困惑不解。这时荷月走过来,悄悄地拽拽她的袖子,再用手指指桐月,江星月想起来刚才荷月的确是找借口把他们都支开,只留下柳栖白和桐月在甲板上。她不禁哑然失笑,就那这么一会儿功夫,桐月就说服了柳栖白吗也不一定是,从京城到明州的路上,他们一路同行且又共过患难,想必那时早已情根深种也未可知。
还有,不光是感情的问题,柳栖白早有出世之心,记得他曾无意中提过,他对官场没有兴趣涉入,就连科举考试,也是兴之所至,偶而一试。当时,他这话是出于真心,但却不小心让秦世容听到了,秦世容顿时满脸阴沉。因为即便柳栖白是兴之所至,名次也仍高于他。要知道,秦世容也是苦读诗书,广延名师,考试前虽未曾作弊,但也请了许多幕僚和前科学子详细揣摩猜测可能会出的考题,殿试的考题等等。江星月当时就察觉出,秦世容妒忌柳栖白,而且还远不止妒忌这么简单。他们两个总是形成鲜明的对比:秦世容用力过猛,柳栖白心不在焉,他又只是心不在焉而已,又没有像别人那样游戏人间。她与他认识几年,只知道他是个值得交往的君子,但从不了解他。两人也从未交心,他似乎跟谁也没交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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