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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人间杀神仙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言不说

    此时领骑身后的另一位将领开口了,他身着的细鳞甲明显与旁人不同,双肩饰以狻猊兽吞,头戴狻猊兜鍪,这是新唐二品以上将领才能佩戴的盔甲,寻常人根本戴不得。

    起先那位应该只是轻骑的领队,而这位才是轻骑的主将,他道:“虎子,莫要吓坏了少年人,今时不同往日,不是在战场厮杀。如今我们脚下皆为国土,国土之上皆为新唐子民,不得逞威伤人。”

    刚才对上钟鸣时犹如猛兽的将领立刻气软,咧嘴轻声争辩道:“将军,我没想伤他的,只是训斥他走在街上不看路……”

    哪想身着狻猊甲的将领忽然震怒,训斥道:“混账!教过你几遍了,本校尉已不再是将军,为何还乱喊,你是打仗打坏了脑袋,记不住吗!”

    受训领骑一改嬉笑脸色,顿时面色严肃,喝道:“是,校尉,属下知错,甘愿领罚!”

    这名校尉大人怒火并未无道理,新唐始建,律法严格,若是因称谓被人抓住话柄,难免要吃暗亏。

    从刚才那番言语中也能听出来,校尉大人不是乖戾之人,并未真想教训属下,只是训斥提醒而已,他轻哼声道:“回去再罚你,本校尉的正事要紧,继续前行!”

    训斥完属下,校尉大人沉声道:“少年人,出门看路,莫要撞坏了行人。”

    这句话是对钟鸣说的,虽然这位校尉大人并未回首,麻衣少年看不清他的脸色,但从他的语气中也听出许些不悦,想来是有些护短,训斥属下的怒火也延伸到少年人身上。

    钟鸣不敢怠慢,连忙拱手施礼回应道:“谢过校尉大人提点,小民受教。”

    校尉用余光瞥到少年人竟然没像寻常人那般吓得跪倒在地,而是拱手施士子礼,暗道这少年人是个有胆色的读书人,低声嘟囔了句“有意思的少年人”,校尉大人这才策马前行。

    在领骑“细鳞龙首军,前行!”的呼喝中,骑队绝尘而去,马蹄声如雷鸣般震天响,片刻间消失在少年的视野中,只留下一片尘土飞扬。

    收回目光后的少年仍有些后怕,细想过后,已然背襟湿塌,倘若刚才那队兵骑真要刁难自己,怕是无处可逃。

    略微思索,少年人脑海中闪过几个古怪的念头:领骑气势惊人,像极了郭先生书中所说的武林奇人,自己两世为人,从未有过那种恐怖经历,仅因对方的气势就被吓到脚软,脑海中还浮现奇怪画面。

    原来只道是郭先生骇人耸听的夸张说辞,没想到这武林奇人竟然真实存在,今日一见,钟鸣对于这个时代又多了几分敬畏。

    无论在何处,绝对的武力总是可怕的。

    转念又猜测这兵骑主将莫不是城中新来的致果校尉

    边陲小镇原来哪有甚么兵骑,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昨日刚到的致果校尉带来的兵甲,又加之刚才领骑也称主将为校尉,他确实是校尉一职,想来是没错。

    少年人微微点头,笃定自己的猜想没错。

    想清楚后,少年人并未沾沾自喜,而是摇头嗤笑自己整日瞎猜测,即使那人是新来的致果校尉,与自己何干

    不可能因为偶然的照面,这位校尉大人就会跟自己扯上关系。

    人家是高高在上的正七品大员,而自己现在还只是在泥潭里挣扎的流民。

    有这瞎猜测的时间还不如多想想点子,如何能让淤泥村分得更多良田实在。

    心中所想,少年人舒口气,整理整理略显破旧却洗到一尘不染的灰麻长衫,大步向城中走去。




第六章 意料之外
    少年人并未回首,只听呼唤心中已有思量,得知来人是谁。

    寻常人不会称他为“鸣哥儿”,只有跟梁余瞎混的那帮青皮才会如此称呼少年人,但凡认识钟鸣的人都尊称声“钟先生”,若不是那群青皮想彰显与钟鸣的亲近之意,怎敢用“哥儿”来称呼少年人。

    果不其然,来人正如少年人猜测那般,实为梁余的狐朋狗友之一。

    这位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身材痴肥的少年名为斐大成,旁人都喜欢称他为斐大痴。

    只因为早年患过场怪病,留有遗症,即使在灾荒年间也能如同气吹般痴肥,富态喜人。

    邻里间都说大成这是富贵相,有富贵命,将来是要过好日子的。

    是不是富贵命不得而知,但这少年着实是副懒骨头,好吃懒做,不想劳作。

    懒惰也就罢了,挣勇斗狠的手段也不行,只能跟在梁余他们屁股后头,做些手提肩担跑腿传信的活儿,好吹嘘自己是梁黑哥一伙的淤泥村地头蛇。

    麻衣少年见来人是斐大痴,并不慌张,老神在在地问道:“大痴,出了什么事,如此慌张”

    跑至麻衣少年跟前的痴肥少年只是喘息,几度抬手欲言,口中的话都被粗气压下去。

    斐大痴如此痴肥,能跑到钟鸣面前,必定是一鼓作气,如今气竭,没有半响是缓不过劲来的。

    麻衣少年也清楚,拍拍痴肥少年的肩膀道:“别着急,缓缓气,慢慢说。”

    缓了半响,斐大痴脸上的肥肉才不再颤抖,他张口便急切喊道:“鸣哥儿,不好了,黑哥被张癞子那群人抓住,说是不肯交出淤泥村的地头款,便要打死黑哥。”

    听闻如此,与少年人心中所猜测**不离十,他只是好奇,梁余如何会被张癞子那群人抓住,简直匪夷所思。

    梁余有股狠劲儿,可不是寻常青皮的狠厉,那是在死人堆里磨出来的。

    加之他手中有把短刀,更助他凶戾的打法,寻常四五个青皮近不得身,张癞子那七八个贪生怕死之辈,绝不可能是梁余等人的对手。

    于是麻衣少年微微蹙眉,问道:“梁余怎么会被张癞子抓住,出了什么意外”

    随着斐大痴将事情缘由娓娓道来,少年人不再是坦然自若的模样,心中的定心丸也烟消云散。

    当地的泼皮们约架有条不成文的规矩,那便是轻易不会闹出人命,所以即使梁黑子被抓,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青皮欺压寻常人,自有捕快衙役治理青皮。

    若是平时,泼皮约架打伤几人,捕快不屑于去管,一旦闹出人命,便要拿问罪魁祸首。

    今日的情况却不太妙,张癞子那群人竟然能请动县衙的吴捕快出手相助,这才使得梁余栽在他们手中。

    但凡能担任捕快职位,必定粗通拳脚,有些浅显的功夫,他们还佩置官府发的制式横刀,梁余自然不是对手。

    吴捕快肯出手,此事便不再是泼皮约架那般简单,已转变为官府剿匪,很可能会要了梁余的小命。

    张癞子本就是城中泼皮,常在城中走动,与捕快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不稀奇,官匪勾结之事屡见不鲜。

    想来是起先淤泥村没甚么油水,不值得吴捕快出手,而今淤泥村要分田,日后的粮款足以让捕快们眼红,为了银钱,他们不介意杀几个泼皮无赖。

    捕快杀泼皮,天经地义,百姓拍手称快之事,杀了也白杀,不会有人出头阻止。

    念及梁黑子那人执拗的很,从淤泥村站稳脚跟凭的是这股狠劲儿,今日也很可能因为这股执拗的狠劲儿丢掉性命,少年人心中方寸大失。

    哎!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念已至此,麻衣少年再也沉不住气,眼神中浮现急躁。

    还是多年来的阅历让钟鸣咬牙忍住,神志逐渐清明,他心中清楚,越是遇事越不能慌乱,忙中出错之事绝不可行,否则梁黑子真可能因此丢掉性命。

    心思电转,少年人脑海中闪过几条计策,他将手中的荷叶包和花名册推到痴肥少年怀中,问道:“他们在哪里”

    斐大痴慌忙应道:“城西破庙。”

    少年人点点头,伸手将长衫衣摆系在腰间,叮嘱道:“你速速去我家中,在我床榻下找一红木小盒,找到后立即送至破庙。”

    凭借多年的阅历,少年人心底已有计较。

    如若张癞子等人只是要地头款,劝梁余给他们便是,这样解决问题最好。

    如若不行,那便将十锭黄金孝敬吴捕快,买梁黑子这条命。

    若是买命也不成的话……

    少年人伸手从怀中掏出红木折刀,暗道最坏计较就是凭它跟那群人拼命了。

    人吃人的年代,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言,谁能活下来,谁嘴里说的就是道理,哪怕那人说猪在天上飞。

    成王败寇,已死之人是没办法反驳的。

    紧握手中的折刀,麻衣少年不再迟疑,快步向城西破庙跑去。

    ……

    沁香斋门外,痴肥少年斐大成愣愣看着钟鸣跑远,消失在街道拐角,他也恍然大悟,赶忙转身向淤泥村跑去。

    “红木盒,红木盒,莫不是鸣哥儿要拿宝贝赎人”

    斐大痴口中念念有词,已将麻衣少年的打算猜的**不离十。

    痴肥少年是慵懒,但并不真如外表般痴傻,别看他常以憨笑示人,心思却活络的很。

    鸣哥儿家中有宝贝,这是淤泥村人尽皆知却又都闭口不言的隐秘。

    年前战乱始过,新唐虽已建国,可地方管制还未完备,赈灾的钱粮迟迟不到。

    这边陲小镇本就荒凉,米粮似荒漠甘露般珍贵,赈灾粮拨不下来,流民们仍要饿肚子,比起战乱时还不如。

    战乱时总有些倒霉的死鬼被活人从地里刨出来,死也落不得全尸。

    建国后就不准如同先前那般混乱,食尸成为禁令,唐臻帝为此特发诏书以告天下,食尸者斩首示众。

    城中县令大人为响应皇诏,特意斩首十名“食尸流民”,头颅悬挂东城门十日有余,震慑边陲食尸者。

    那群偷摸吃肉过活的人也不得不去挖草根,吃树皮,城南荒山上被挖的寸草不生,口粮越发不够吃。

    淤泥村没有粮田,更是受灾之重处,直至大雪封山,村民们再也不能从土里刨出吃食,开始陆陆续续有人饿死。

    大



第七章 深陷囵圄
    朝阳已升至半空,初春的太阳洒下柔光,隐隐有几分炙热感。

    麻衣少年一路狂奔,跑至城西破庙的时候已经是脸红气喘,额头沁出汗珠,身躯因气竭而微微颤抖。

    这还是休养过三个月,若是年前连饭都吃不饱的孱弱样子,怕是此时只能坐在地上喘粗气,连站都站不住。

    连连喘息后,少年人抬起头,望向那座残破的庙宇。

    眼前这座围墙塌陷大半,荒草凄凄的破庙就是斐大痴口中的“城西破庙”。

    说是破庙,其实它本身是座道观,只是破庙更加顺口些,人们也就这样叫开了。

    纥字不识的村民们自然不会计较庙宇与道观之间的区别。

    在二十年前,还是太平年代的时候,这里也曾香火鼎盛,住了群会卜卦算命,炼丹传道的道人,听闻村中老人说,这庙中的道人练的手好药,有妙手回春的奇效。

    只是后来战乱,战火波及边陲小镇,观中实在没有口粮,道人们才离去。

    也有人说,其实那群道人早就有离去的念头,不为别的,只为解救被战火伤及的苍生。

    有句话形容道家说的很好:盛世归隐山林,乱世下山救世。

    打小听过这观中道人们与人为善,济世救人的故事,无论是现在的钟鸣还是原来的钟鸣,对道观都有恭敬之心。

    小时候,淤泥村的孩子喜欢跑来这里胡闹,斐大成还在道观残破的神像上撒过尿,只有钟鸣不乱来,即使跟小伙伴们过来,也只是站在院中观看,绝不逾越。

    娘亲教过钟鸣,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起先钟鸣体弱多病,还在襁褓中时害过场大病,一连几日发疟子,身体滚烫,连城中仁济药铺的老医师都摇头叹息,直言这孩子怕是挺不过去的。

    娘亲没了主意,抱着襁褓中的钟鸣终日以泪洗面,还是孙老头去观中求过符水药石,给钟鸣喂下才让他熬过去。

    在钟鸣的记忆中,他那慈蔼的娘亲不止一次提起过城西道观中道爷们的大恩大德。

    虽然此时的钟鸣已经不再是原本的那位,连他娘亲的面也没再见过了,可他心中秉承了原来钟鸣一家人对道观的恭敬。

    正如眼下,他缓过气后冲着残破的道观低头示以敬意,沉声道:“今日多有得罪。”

    再度抬起头,少年人眼神已然凌厉,紧了紧腰间布带,收好袖口,将折刀藏在怀中,大步向道观中走去。

    道观的围墙虽然坍塌,但两扇实木大门还健在,斑驳的黄漆和门板上的浮沤钉诉说着道观曾经的辉煌。

    走至门前,少年人不急着开门,而是趴在门缝上往里面瞧,双门虚掩间有缝隙,刚好可以看清楚院中央的情景。

    道观中央有颗古树,据村中老人说,有上千年的年岁了,具体多大也没人能说清楚,褶皱的树皮如同岩石般坚硬,老柳刚刚抽芽,能在枝间看到几抹绿色。

    老人们常说槐老有灵,柳老成精。

    平时周围的村民对这颗老柳树敬畏的很,年头好时,还会来道观祭拜,可此时院中的人对老柳树却没有任何敬畏可言。

    只见几个半大少年被绑在老柳树上,面向外,背靠树干,被绑成一圈。

    正对门口的那人脸色黝黑,被绑在树上也是副桀骜的模样,死死盯着跟前穿皂服挎横刀的捕快,阴狠的眼神若同饿狼,随时准备扑咬厮杀。

    麻衣少年看得真切,这人正是梁余。

    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不服气,正如钟鸣所猜测的那般,如果给他找到机会,定然还要跟吴捕快拼命。

    心中有怨恨,机会总是有的,眼前吴捕快便贴到梁余身边,手中所拿正是梁余珍爱的短刀,他用刀背拍了拍梁余的脸颊道:“小兔崽子,栽到老子手上,就是你本领通天,老子也能让你脱层皮!”

    梁余冷冷盯着吴捕快,张嘴小声嘟囔了句话,但因为声音太小,吴捕快没有听清楚。

    吴捕快不得不往前探身,侧耳去听,“小兔崽子,你嘟嘟囔囔说的甚么,有种再给老子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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