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凰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李飘红楼
司八也愣了一下,不过没他那么反常,她正想把手收回来,他却似突然醒过神,一把捉住了她的手。
司八微怔。
二人同时抬头,目光相碰之际,昨日的一些事冲入脑海。
这一回连司八也有点不自在了。
付礼喉咙微干,他很紧张,却不肯放开她的手,他张了张嘴,想叫她的名字,却不知该怎么叫好,以往都是唤她“司八姑娘”,可现在这个称呼不合适了,要亲密一些……
“小、小八……”
司八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她很不习惯棺材脸的他突然成了这副德行。
付礼却没注意,他正沉浸在无边的紧张里,耳根子发热,他抓紧了她的手,望着她的眼,勇敢地对她说:“你什么时候空闲,我带你去见我爹娘!”
司八:“……”她有些尴尬,想要抽回手。
付礼却再次握紧她的手,他看着她的眼,坚定地说:“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我会娶你为妻!”
司八愕然,干笑着,缓缓抽回手:“谢、谢谢啊……”抽回手之后她立刻说,“不过,真不用!”她拒绝得十分真诚。
她站了起来。
轮到付礼吃惊了,他惊讶又不安,霍地站起身:“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司八突然发现她做了一件错事,她懊恼,又很别扭,她笑得僵硬:“昨天……因为气氛正好我才和你……我以为都不是小孩子……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没有过!”
付礼的脸刷地红了,被看破这一点他很没面子。
司八亦很尴尬,她不自觉挠了挠头,讪笑道:“总之,乐过了不就好了!”她悄悄退后半步,转身,想要溜走。
付礼上前,一把拉住她。
一瞬间,许多烦躁感上涌,司八忽然就冷了下来,她美眸阴沉,转过脸,上挑的眼角蓄起了浓浓的煞气:
“不过就是睡你一晚,我又没强迫你,一个男人,怎么婆婆妈妈的?”
付礼呆住了,她突然就凶了起来,有点吓人,他还有点委屈,他只是想做身为一个男人该做的事。
司八说完了也觉得自己有点凶,特别是他缩了一下的眼神,罕见的神情,让她莫名地想起了小狗儿。这事她也有错,只骂他有点过分,于是她恢复了平日里常见的活泼表情,笑嘻嘻地说:
“虽说你都老大不小了还没成亲是不能太挑,可娶亲不是小事,妻要娶贤,你看我身上哪一块‘贤惠’了?带我去见你爹娘?你也不怕你爹打断你的腿!再说成亲了总要传宗接代吧,我这身子可生不出娃娃,你娶我,老了以后连个给你送终的人都没有,那多惨呐,是吧?”
她上前一步,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笑说:“你不用想太多,你情我愿的事,谁都不吃亏!”说罢,转身,跑走了。
付礼僵在原地,他受到了很大的冲击,本以为是顺理成章的事,却以惨败告终,本以为美梦终于成真了,美好的幻想却在瞬间被打破,他的耳朵嗡嗡地响。
这是他第一次听说她不能生育,不过他不意外,他在殿下身边,十几年,她们亦在他的眼里,虽然大部分了解都是靠猜测联想的皮毛,可他早就知道,这些女子的身体都是不正常的,那么这种事也不值得惊奇,她说出来,也仅是证实了他的猜测。
“我这个年纪了还没成亲都是因为谁呀?”他对着那个已经空荡荡了的方向愤愤地咕哝了句。
还不是因为你!
荣凰 第一千五九章 那时结下的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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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冥国今年的第一场雨,下得很大,很急。
晚间,天阴且沉,雨水瓢泼。
付礼推着沈润顺着长长的游廊从后门进来,来至寝宫,刚走到窗下,天空中忽然炸开一道响雷,寝宫里传来一声惊呼,付礼也被那响雷惊了一跳,下意识停住脚步,沈润听出了刚刚那一声惊呼是司八的声音。
“吓死我了!今天这雨可真大!”
“那件夹棉的先别收了吧,拿出来,天还是凉,说不定陛下要穿的。”是司七的声音。
司八“嗯”了一声,重新打开箱子翻找:“陛下近来倒是不怎么畏寒了,可夜不能寐的次数越来越多,到底是怎么样呢?”
司七听她说起这个,深深地叹了口气。
“陛下身子不好还要到江门镇去,这一趟回来连遇了四次刺杀,那些苍蝇,我早晚把他们全部捏死!”司八狠声道。
“回来的路上之所以能省些力气,多半是有人暗地里相助。”
司八眉一挑:“你是说容王么?”
司七默了片刻,淡声道:“去了一趟江门镇,陛下终于想起来疑惑容王那一身深不可测的武力了。”
“我老早就说过,容王只是个普通的皇子,怎么能和圣子山出来的人打成平手,他父皇又不是绝顶高手,我起先以为他母妃厉害,结果倒是探出来一堆乱七八糟的。不过陛下不在意这事,陛下说知道不知道都行,反正容王打不过她。”
窗外,付礼面无表情地惊慌着,偷眼去瞧殿下的脸色,殿下背对着他,看不着。
殿内,司七用不悦的语气说:“容王太可疑,又几次三番在背后反抗陛下,陛下偏喜欢用这样表里不一的男人做枕边人,我是没看出他哪里有趣,说乏味还差不多!”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喜欢容王呐!”司八笑嘻嘻地道。
司七哼了一声。
沈润以为五个侍女里司七是对他最有好感的,司八最讨厌他,因为每一次司八见他都是话里藏刀,明嘲暗讽,司八又是公开的嫦曦党,司七却为人温和,即使不算殷勤,但她是五个人里边对他最和气的一个,原来对他最和气的那个是最讨厌他的……
到底是谁表里不一啊?
殿内传来关箱子的声音,两个人开始收拾,沈润听了,向付礼挥了一下手,付礼会意,将轮椅往前推。司七和司八收拾了衣服箱子往外来,两个人的怀里抱着衣服,刚踏出门槛,就见沈润在门廊下,正要往里来。
二人微怔,但也不慌张,屈了屈膝。
沈润想,就算她们被抓住了在背后议论主子,她们也不会惊慌,更何况这俩人压根就没拿他当主子。
“陛下还没有回来?”他问。
“陛下去仙梦园沐浴了。”司七回答。
原来是去泡温泉了,沈润点了一下头,进入寝殿,司七见状,吩咐了门外的宫人两句,和司八送衣服去了。
付礼和司八擦肩而过,司八却连一眼都不给他,付礼不免有些失落。
沈润坐在卧榻边上,对他说:“你去吧。”
付礼应声,退了出去,偌大的寝殿只剩下沈润一人,宫女送了茶来,是御供的紫笋茶。晨光不喝茶,寝宫里却开始备了紫笋茶,沈润心中一暖,端起茶啜了一口。窗外雨声正酣,他随手拿起桌上的书翻看,竟是一本关于占卜的。
虽然已经知道了晨光那神乎其神的占卜术全是她靠吹牛吹出来的,可能吹得那么神也是本事,况且,她是真的自学了不少东西。
闲来无事,他把书看了两页,却有些不安宁。他刚刚得知她在江门镇见到了包浩初和曹家的后人,并把人给处置了,听司七的意思,似乎包浩初说了些不该说的。
雨滴打在屋檐,声音响亮,一时间让他忆起来不少事,有许多他以为自己忘记了,却不想忆起来竟毫不费力。
母亲那从不会付与他的看起来极是可笑的温柔神情,以及那个姓曹的御医在看见他时的震惊与恐惧,还有那一碗剧毒的毒药,同沸腾在他心底浓浓的杀意……
他忽然想起那个与他短暂地相处过却改变了他一生的美丽女人。
起初的相遇很简单,受尽欺凌的软弱孩子只敢躲在阴暗的角落偷偷哭泣,如一只阴沟里的老鼠,一个面罩薄纱的女人出现了,她递给他一条帕子,那是一个十分美丽十分温柔的女人,从内到外的美丽,从表到里的温柔。
她住在那座永远紧闭着的宫殿里,她是一个被囚禁了的俘虏。
一直到她死去,他才知道那个永远罩着面纱的女子居然是轰动了龙熙国朝堂与后宫的红颜祸水,被他的父皇抢来的大漠第一美人。
他始终无法将她与那个冰冷的名号合在一起。
她非常喜欢孩子,尤其是女孩子,她让他从她花园里的一个小洞钻进去,她会留下好吃的点心让他带给他的妹妹。
她半点玄力也无,她说这是天生的,在皇族贵胄来说这样的她就是一个天生的废物。
但她说得一口好武艺,她还会煮龙熙国没有的极好喝的药草茶给他。
她是一个弱女子,但她并不软弱,她因为妄图革新被包括她丈夫在内的整个蛮族憎恶,长大之后他终于明白了那么温柔那么美丽的女人为什么会被憎恶,因为她要为了一群在高高在上的人眼中只是贱民的人动皇族和贵族的利益。
即便她被众多族人憎恶着,她依旧希望那个大漠中的荒野之国能够走出沙漠。
“为什么?”他曾问她。
“因为我希望那些百姓能够作为人活着。”她回答。
她不是一个只会哭泣的女子。
“能够让百姓作为人堂堂正正地活着,这是君王的职责。”她曾对他说。
“如何令百姓堂堂正正地活着?”他曾天真地问。
“给予他们富裕,公正,以及自由。”她回答。
他忽然想起某一天夜里在花园中乘凉,她望着他的妹妹在大口地吃着点心,那个时候她目不转睛地望了很久。
“我有一个女儿。”她说。
“真的?在哪里?”他问。
“在沙漠里。”
“她长什么样子?几岁了?”
“不知道,我没见过她,我想我是见不到她了。”她轻轻一叹。
他听她语气遗憾,有掩盖不住的悲伤,忽然涌起了男孩子的英雄气概,他站起来说:“不会的!等我长大了,我去把她带来见你!”
“她不会想见我的。”她苦涩地笑了,“我没能保护她,她只会恨我。”
她的语气太过伤感,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呆了半天,说:
“那等我长大了,我去替你保护她好不好?”
美丽的女人笑了,面纱下,她笑眼弯弯如天上的月牙:“阿润是个好孩子,等你长大了,由你保护她,然后让她给你做媳妇,好不好?”
“好!”他答应了。
荣凰 第一千六十章 愿为陛下侍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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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知道那个时候他怎么就答应了。
事情过去许多年,他和她之间的交往是不能告人的秘密,时间短,中间又发生了很多事,有许多他都忘记了,然而现在想起来,他似乎明白了,明明极排斥那场和亲,却在第一次见到她时不觉得讨厌,反而对她的任性狡猾各种纵容,原因不过是因为那双波光潋滟的水眸在笑起来时让他感觉亲近。她的容貌和她的父亲完全不像,如此看来,她的相貌应该是随了她的母亲,那个在他童年时唯一一个不带目的善待了他的女人。
珠帘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沈润回过神来,晨光走进门,带进来一身温暖的水汽。
沈润转过身,眉眼带笑。
他不会对她提她的母亲,也不会去劝说她不要恨她的母亲,他不是她,没资格劝她宽恕,而对她的母亲来说,他想,只要她好好地活着,那就是最大的安慰,不管她恨不恨她。
“天下着雨,你不在嘉德殿呆着,过来做什么?”晨光问。
沈润靠近她,极自然地抬起手臂,圈住她的腰身:“天下着雨,怎么想起来去泡温泉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晨光回答,倒是没拒绝他的亲近。
“我让付礼给你送去的,你怎么不收下?”他噙着笑问。
晨光知道他说的是名册上的人,那上面的每一个人都代表着一份势力:“我不收白送的,又不得趣,若是想要,我自会去抢。”
一张温纯无害的脸蛋,骨子里却是桀骜猖狂。
沈润弯起唇角,将她搂得更近些,微扬着头,笑吟吟地望着她:“那我不白送,我们交换好了。”
晨光微怔,顺着他的话问:“你要什么?”
沈润嘴角弯起的弧度愈深,幽邃的眸子变幻如一汪深潭,好像要把人吸进去似的。
晨光狐疑地看着他。
二人对视着,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晨光忍无可忍地蹙起眉尖:“你挠我的背做什么?怪痒的!”
沈润笑容微僵,哑然。
他停止了在她的背上打着圈滑动的手指,指尖掠过她的侧腰,擦过她垂在身旁的前臂,握在了她的手腕上。他将她的手拉起,皓腕上抬,衣袖下滑,露出一小段雪白的肌肤在昏黄的光线下极是耀目。他微微偏头,嘴唇落在侧腕下的软肉上,他上抬了双眸,含着笑望着她,琥珀色的眸子剔透,如春光下的一池暖泉,秀丽旖旎。她的皮肤极薄,他只稍稍一吮,白嫩的皮肤便立刻出现了一块印记。
他笑意更深,在她愕然的眼光里,顺势向上,嘴唇吻在了她的手背上。
就在他要咬住她的手指头时,晨光的手掌糊在他的脸上,一把将他的脑袋推开,用嫌弃的语气说:“我刚洗过澡,你做什么呢?!”
沈润怒了:“你什么意思?嫌脏吗?”这话他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很受伤。
晨光退后半步,歪着脑袋看着他,用凉凉的语气嘲笑他:“骨头还没长好呢,就想些有的没的,你也真有闲情!”
“我是因为谁才这样的,就算你不内疚,至少也心疼一下我。”沈润不悦地说,顿了顿,忽然醒过神,“原来你知道我是在跟你调情。”他微笑起来。
晨光不答,她不想理会他。
“晨儿……”他靠近,拉起她的双手,笑吟吟地唤她,唤了一遍又一遍,“晨儿……”
晨光看着他,诚实地评价说:“你调情的手段太烂了。”
她嘴巴真坏,不过这一回沈润倒是没有恼,他依旧眉眼带笑,望着她道:“那你教教我好了。”
晨光哑然,他这话反客为主,她一时竟不知该怎么接口,把他的双手一甩,扭过头道:“你还不回嘉德殿去,奏章批完了吗?”
沈润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眼梢上挑竟勾起了一抹诱色:
“陛下,臣愿为陛下侍寝!”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自称“臣”,竟是在这种语境下,那一声“陛下”唤出了她一身鸡皮疙瘩,她甚至有点嫌弃,很想白他一眼,她斜睨着他问:
“你拿什么侍寝?”
沈润本是调戏之意,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一愣,答得认真:“你放心,只要你愿意,该用的都能用。”
晨光:“……”顺着气氛就问了,她并不是在怀疑他不能用。
沈润:“……”顺势就答了,她那么问的确让他有点担心她会以为他不能用。
只是这之后寝殿内的气氛忽然就变得十分怪异。
太过直白,他们毕竟还没到那种可以直白相对的程度,直白过后才发现两个人都有点招架不住,此时就连空气都变得忸怩起来。
“批奏章吧!”晨光忽然说。
“好。”沈润答应了。
雨下了半宿,晨光也批了半宿的奏章,次日清晨,地面尚有砖石未干。
沈润披着衣服坐在榻上,成安正在给他的腿热敷。
晨光失眠,算时间只睡了小半个时辰,头也疼,此时心情恶劣,坐在桌前,托着额角,神色萎靡地盯着一本奏章瞧。
沈润看她这样子十分忧心。
火舞端进来一碗安神汤,放在桌上,晨光拿起来喝了小半碗。
司七快步走进来,通报道:“陛下,沐寒将军求见。”
晨光微怔,知道沐寒这个时候求见必是有事:“让她进来。”
片刻之后,沐寒身着软甲,目不斜视,快步走进来,见晨光正在喝安神汤,不由得慢下脚步。
“什么事?”晨光问。
沐寒轻声回答:“陛下,梦溪书院三十名学子跪在永安门外,请陛下为了凤冥国的苍生黎民撤回攻打苍丘国的军队,无论怎么驱赶都不走。”
沈润的心重重一沉。
晨光心情正差,碗重重地放在桌上,寝殿内的宫人心头一紧,下意识跪下,就连成安也膝盖一软,跪下了。沈润瞅了他一眼,暗骂他没出息,问沐寒:
“领头的是谁?”
沐寒见他问,半转过身,垂着头回答:“丰国公府的五公子。”
沈润一愣,随即了然,丰国公府的五公子廖林,年刚弱冠,就读梦溪书院,是丰国公最小的儿子,也就是那个刚退了娃娃亲想进后宫的那一个,看来是老子有意思,儿子完全没那意思,居然瞒着他老子带人跑到永安门门口来抗议了。
荣凰 第一千六一章 热血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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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站起身,沈润知道她是要去永安门上看看情况:
“等等,我跟你一块去!”
成安取了外袍给沈润穿上,晨光和沐寒先出去了,成安推着沈润跟在后面。
永安门上设有一隐蔽厅室,最初建造时,本是在战争时期用来观察宫外战况的,不过在和平时期,更多的作用是用来观赏宫门外热闹的大街,那里是与宫墙内完全不同的景色,那是百姓们的生存之所。
从这间厅室可以俯瞰到永安门外的永安街,此刻,皇宫门外,永安街上,三十名身穿统一蓝色儒服的青年正整齐地跪在那里,一人在前,其他人五个一排,依次跪在后面,将本宽阔的道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守门的官兵因为这架势十分紧张,增调了人手阻拦在永安门外,生怕这些出身显赫的学生脑子一热做出闯宫等不要命的举动。百姓们亦被这些人吸引了注意,远远地围观,却不敢上前。永安街本是走车走人的大路,却因为这些青年人跪在这里,导致车通不过,人不敢行,路况变得十分糟糕。
不久,禁卫军副统领跑出来劝说,梦溪书院曾是龙熙国最有名的学院,龙熙国高官九成出自那里,就读在梦溪书院的学生几乎都是达官显贵子弟,副统领也不敢狠得罪这些人。
然而劝说并不能使他们放弃,三十名学子依旧固执地跪在原地。
围观的百姓越聚越多,到后面还有专程赶来看热闹的,三五人一堆,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过了一会儿,数顶官轿由远及近行动飞快,因为走得太快,轿厢不稳,晃得厉害,差点撞倒几个围观的路人。官轿挤开人群冲进来,停在跪着的队伍后面,几个尚穿着官服的中年人也不及等小厮搀扶,自己钻了出来,神情难受,还有点想吐,多半是被轿子颠的。他们却没工夫理会胃里难受不难受,人直奔向跪在永安门外的青年,有将跪着的人赶快拉起的,也有那脾气暴躁的直接一脚踹了过去。看这情形,闻讯赶来的必是青年们的父辈,他们这极可能导致抄家灭族的下跪进言行为可把他们的老子吓坏了,官帽歪了都顾不得,嘴唇上边的胡子惊得乱颤。
晨光本板着脸严肃地看着,在看见丰国公冲下官轿一脚把他儿子踹翻在地时却觉得有点好笑,这老头子正因为拉帮结派失败气不顺,小儿子又给他闹了这么一出,估计都快气吐血了。
敢来宫门口下跪抗议的青年都不是一般青年,要是被自己老子踹上几脚就退缩,他们根本就不会来。正是热血沸腾的年纪,几个大臣上去拽愣是没拽起来,青年人身子一沉,照旧跪着,任凭打骂,仍是一脸执着。
丰国公府的五公子廖仁,就是领头跪着的那一个,与他父亲一样是个暴脾气,被丰国公踹了一脚,翻在地上之后霍地爬起来,就跟他老子吵闹起来了。丰国公气得两眼冒血,离得太远,晨光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看情形,廖仁的慷慨激昂极富感染力,周围的百姓都在专注地看着他,甚至还有人在点头。也不知丰国公是气昏了头,还是自己儿子口才实在太好,让他哑口无言,一双眼睛瞪成了铜铃大,也不等廖仁说完,上前一步甩了廖仁俩嘴巴。
廖仁同样脾气火爆,虽不敢还手,却硬得很,直接头一扭,撩袍跪回原地,对着永安门大声说了些什么。其他青年见状,也不再跟家里的长辈厮缠,一齐跪下,跟着廖仁异口同声地嚷了起来,这一回晨光大概听清了,他们是在说:
“草民恳请陛下为了凤冥国的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停止攻打苍丘国!”
丰国公等几个大臣头发根都竖起来了,冲过去又拉,守门的禁卫军也跟着劝,永安门门外又乱成了一团。
晨光觉得好笑,笑出声来,她扭过头,对沐寒道:“去让他们到拂晓宫候着。”
沐寒微怔,陛下居然没有发怒,梦溪书院的这帮书生如此大胆,以陛下的脾气,就是不下处死的命令也不会给这些人好过,然而陛下竟同意召见他们,当然,她的狐疑只敢揣在肚子里,恭恭敬敬地应下,去了。
沈润一时也摸不透晨光的心思,她昨夜失眠,心情一直不好,他很担心她会因为心情不佳处死那群年轻人,在晨光转身要走时,他拉住了她:
“梦溪书院的学子以敢于直言进谏为荣,这类事过去在龙熙国常有发生,没人会真把他们的闹腾放在心上,听一听也就过去了,还能博一个仁君的美名。你可别一怒之下杀了他们,梦溪书院声望极高,可以说代表了全国的读书人,你若处置了他们,传扬开来,极可能会引来万千学子的口诛笔伐,没必要惹这种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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