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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八荒录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洛水
“咔嚓!”一名鲤祸手起剑落,把挡在身前的芦苇斩得东倒西歪,泥水飞洒。“干他娘的,这死地方!”他暴躁地咒骂道,伸手去抹溅在眼角的泥浆,视线恰好被手掌遮住。
蓦地,他脖子一凉,一根细锐的苇管斜斜插入咽喉,正中气管。他惊骇欲叫,气管被苇管堵住,发不出声音。他的脸色迅速发紫,手掌软软垂下,眼睁睁地瞧着一个浑身裹满泥浆的人形,从身旁的虚无中幽灵般浮出。
这是……鲤祸双目鼓凸,瞳孔慢慢散大,眼前的人形变得越来越模糊,仿佛重叠出无数个黑影。
这是?他忽而想起天河界一个古老而可怖的传闻……
难道是——噩?他的意识渐渐陷入黑暗,身躯后仰,手里的剑“噗嗤”滑入泥浆。
“扑通!”对面的支狩真紧接着一头栽倒,急促喘息片刻,又艰难地爬起来,抖抖索索去抓长剑。
一阵强烈的晕眩直冲脑际,支狩真两眼发花,双腿一软,跪倒在泥水里。醉泥果的威效犹如潮水汹涨,一波高过一波。他勉强振作精神,意沉识海,像先前那般,心神再一次融入神秘莫测的星空棋盘。
识海中,三十六颗星辰光华流烁,若虚若实。支狩真的一缕心神致志专一,凝念持守,将自身也观想成一颗灿灿星辰。
浑浑蒙蒙中,一颗星辰冉冉升上识海,仿佛棋局中投入一子,星空棋盘陡然生变。五纬沉浮,宿光变幻,三十六颗星辰徐徐旋动,各自移形换位,整片星空棋盘陷入了生生不息、无一重复的变化。
体内的金日、银月剑气似受到感召,猝然而动。“轰!”两道剑气猛地对撞,疼痛直似挖心剖骨,一下子驱散了浑身睡意。
冷汗从支狩真额头渗出,这一来,他又获得了些许喘息之机。
适才阿光被擒,支狩真便知大势不妙。若就此睡去,连冬蝉蛰藏术也无从施展,必然凶多吉少。他一连尝试了多种侯府藏书中的精神秘法,均无法化解醉泥果的药效。然而无意间,他的意念触动了识海里的星斗棋盘。霎时群星旋动,棋局变幻,竟然勾得体内日、月剑气蠢蠢欲动。
这才令他灵机一动,想出应对之法。此法与道门“遁去之一”恰好相反,以“多出之一”,强行引动变化。
但此法难以持久,越是硬抗睡意,醉泥果下一波的威效便越大。他必须在沉睡前,每次仅以一剑之力,将鲤祸一个接一个诱杀。
远处,芦苇纷纷倒折,脚步声不断接近。支狩真竭力抓牢长剑,施展冬蝉蛰藏术,身形倏然隐没在虚无中。
鲤祸的尸体一点点沉入泥水,水面上泛起混浊的泡沫。





山海八荒录 第十三章 胡编乱造传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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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嗤!”
皮靴陷进深深的泥塘里,搅起一团团泥沙,塘底杂草的碎屑纷纷冒上水面。
这名鲤祸持剑横胸,并不急于拔出腿,警惕地望着前方似乎永无尽头的芦苇丛,目光来回逡巡。他在天河浴血征战多年,厮杀经验丰富,业已磨练出一份感应危险的直觉。
一丝淡得难以察觉的血腥味隐隐飘出来,他霍然低头,一点血花浮在污浊的水面上,慢慢漾开。他神色一紧,长剑猛地插入泥塘,直没剑柄,来回扫动。“叮”的一声,剑尖似撞上硬物,他手上发力一挑,泥浆飙起,一具身着甲胄的鲤祸尸体翻腾上来,咽喉处赫然插着一根苇管,鲜血正缓缓渗出。
他正要高呼示警,蓦地感到左方杀意凛然,仓促挥剑撩去。一道寒光从虚无中破出,比他的剑更快一步,穿入左侧脖颈,横贯而过。鲤祸喉头咯吱作响,颓然仆倒,鲜血泉涌般从脖颈喷出,染红水面。
支狩真踉跄跌倒在尸体旁,喘息片刻,等到体内剑气对撞的余痛稍缓,才爬起身,费力地抽出长剑。
他瞧了瞧向四处扩散的血水,微微蹙眉……
“不对!”
为首的鲤祸脸色一沉,目光标枪般投向芦苇荡,闪过咄咄寒芒。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六个负责搜寻的鲤祸犹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踪,仿佛被密密麻麻的芦苇吞噬得一干二净。为首的鲤祸厉啸一声,啸声滚滚不绝,覆盖了整片芦苇丛。隔了一会儿,从芦苇荡的西南角传出一名鲤祸孤零零的啸声。除此之外,再无一人回应。
出事了!为首的鲤祸神情骤变,劈手揪起褐须老鲤人,“不知死活的老东西,敢阴老子!说,那里面到底藏了什么?不然老子把你活活撕碎!”
褐须老鲤人目瞪口呆,鲤须抖抖索索:“大人息怒,大人息怒!这片芦苇丛里尽是些烂泥草虫,连鱼虾也见不着,哪还有什么东西?”
“没东西?那我的手下去了哪?”为首的鲤祸厉声吼道,五指发力,抓得老鲤人阵阵惨叫。
“大人,我哪里晓得啊!对了,一定是阿真,是阿真那小子干的!”褐须老鲤人痛得眼神乱闪,情急之下,不顾一切地胡编乱造起来。
为首的鲤祸气极反笑,这些鲤祸个个身经百战,剑术高超,即便是自己,也休想无声无息地把他们干掉。“凭那个连剑胎都没结出来的废物?混账老东西,你他娘的活腻味了!”他一把推翻褐须老鲤人,蛇剑一闪,抵至对方胸口。
“大人听我说,阿真那小子就是个怪胎!”褐须老鲤人心惊肉跳,拼命摆手,“他觉醒就用了整整十四年啊,比龙?腾还要长得多!要不是怪胎,怎会如此?”
为首的鲤祸神色一动;“说下去!”
褐须老鲤人精神一振,忙不迭地道:“听阿猛说,那小子一个晚上就结出了剑胎,只是误吸日光,才受了重伤。大人,刚才翻斗鲲喷出了许多奇物,阿真那小子兴许偷拿了什么宝贝,治好了伤势。没错,一定是他,下黑手杀了您的战士!”事到如今,他只有一口咬死阿真,才有活路。
为首的鲤祸哼道:“我这些手下剑心有成,就算那小子剑胎复原,又怎会是他们的对手?”
褐须老鲤人眼看对方目露杀机,脑海中闪过以前听过的一则传闻,急叫起来:“大人,如果他是噩呢?”
四周的鲤人哗然变色,连几个鲤祸也惊了一下,不安地抓紧剑柄。故老相传,天河中惨烈战死的鲤、魔怪,最终都会化作浓烈的怨气,相互纠缠,经久不散。每隔百年,怨气会孵化出一种恐怖离奇的怪物,称作“噩”。谁也不知道噩的真实面目,它们游荡世间,行踪成迷,以鲤、魔怪甚至古灵的魂魄为食。凡是噩出现之处,必然带来奇诡的灾难与厄运。
“噩?”为首的鲤祸眼角跳动了几下,“你说他是噩?”
褐须老鲤人自己也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对,他一定是噩!我听说,噩会附在鲤的身上!”他声嘶力竭地叫道,“我们盐塘村这么荒僻的小地方,向来平平安安,可阿真一来,就给我们带来了血光之灾!阿猛死了,大人您的战士也死了,他一定是噩,是怨气孵化的噩啊!”
褐须老鲤人本是胡乱攀咬,但话一出口,连自己都将信将疑起来。鲤人们听在耳里,竟也信了几分。若阿光不是噩,他们这个安分的小村子怎会遭此飞来横祸?
为首的鲤祸定定地看了老鲤人片刻,收回蛇剑:“好,既然你说他是噩,那就亲自带老子们走一趟,进去瞧个明白。”
褐须老鲤人吓得魂不附体,连连摇头:“大人,我……我哪有那个能耐啊!”
为首的鲤祸嘴角露出一丝尖锐的讥诮,突然抓起阿光,把蛇剑塞到他手里,顺势一推。
“噗嗤!”鲜血飞溅,蛇剑插入褐须老鲤人的心脏。他满脸惊惧,摇晃着往前伸出手,拽住阿光的衣领,似抓紧一根浮在河面上的救命稻草。
“杀了这个孬种,杀了这个背叛你、背叛阿猛的小人,杀了这个真正的鲤祸,你——觉得痛快吗?”为首的鲤祸弯下腰,在阿光耳边发出幽灵般的低笑声。
褐须老鲤人扑倒在阿光身上,拽着领口的手臂一点点滑下去。少年浑浑噩噩站着,鲜血溅到脸上,热乎乎的,仿佛是几点滚烫的火星,一直溅到了内心深处。
一股无法言喻的快意,像火苗一样“腾”地烧起来。
“只有毁灭,才有新生!”为首的鲤祸一字一顿地道,从阿光手中取回蛇剑,抓起少年,翻身上马。“所有人带上财货,一起进芦苇荡里瞧瞧!”
一众鲤祸面面相觑,一个身材彪悍的鲤祸犹豫了一下,涩声道:“老大,如果里面真的是噩,我们就算人再多,也是白白送死啊。”
为首的鲤祸神情一厉,目光缓缓扫过一干手下:“这是你们的意思?”
“老大,反正我们得手了这么多财货,何不见好就收?”另一个鲤祸壮着胆子附和道,“兄弟们要是提着脑袋去拼命,和过去征战天河有什么不同?”
“哈哈哈,说得好!”为首的鲤祸沉默片刻,放声大笑,笑声中蛇剑陡然刺出,划过一道闪电般的弧线,洞穿对方眉心。他拔出剑,彪马仰颈嘶鸣,从尸体上践踏而过:“没胆子的废物,哪配当一名鲤祸?”
剩下的鲤祸又惊又惧,再也不敢吭声,草草收拾了满地奇物,跟着为首的鲤祸驱马冲向芦苇荡。




山海八荒录 第十四章 声东击西脱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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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干盐塘村的鲤人待在原地,畏畏缩缩望着鲤祸奔驰的背影,仍然不敢妄动。
未过多久,火焰乍然窜起,芦苇“噼啪”燃烧,一缕缕青烟冒出芦苇丛,迅速弥漫开来。鲤祸的身影被滚滚烟雾遮蔽,鲤人们呆了片刻,忽地发一声喊,向四处逃窜,转眼跑个精光。
鲤祸们业已下马,口鼻蒙上湿巾,一边打亮火石,点着芦苇,一边拔起燃烧的芦苇,掷向远处,加快引动火势。
夜风一吹,火焰往芦苇荡深处不断蔓延,浓烟腾腾而起,红光直冲夜空。为首的鲤祸手按蛇剑,立在彪马背上,居高临下地俯视整片芦苇丛,眼中闪动着犀利的寒光。不管里面藏了什么东西,呛人的烟火自会将其逼出来。
阿光被打晕,横捆在马鞍上。他双目紧闭,呼吸急促,体内剑气时而微弱,时而狂乱奔涌,仿佛进行着一场奇异的蜕变。
一声隐约的惨叫从西南面猝然响起,戛然而止。透过火光烟雾,为首的鲤祸望见彼处的芦苇纷乱折倒,摇晃不停。
“老大!老六出事了?”鲤祸们齐齐色变,惨叫声发出的位置,赫然是先前唯一留在芦苇荡的鲤祸所在之处。
“围过去!”为首的鲤祸厉喝一声,飞掠而下,直扑惨叫传出的方向。其余的鲤祸纷纷出击,从各处绕过去,形成一个包围的半圆弧,快速向内合拢,原地只留下七匹驮着财货的彪马。
为首的鲤祸步法奇快,身躯犹如蛇行一扭一弹,瞬间窜出数丈。四周灰烬纷纷扬扬,芦苇在熊熊火焰中卷曲、折断,一片接一片萎缩,露出一览无遗的水面,再也难以藏身。
数十息之后,鲤祸从四方奔至汇合。为首的鲤祸蹲下身,仔细查看着一具浸在泥浆里的无头尸体。
这是鲤祸的尸体,身着铁片鳞甲,四肢摊开仰躺,手上兀自握着长剑。他的脖子被斩断,颈腔汩汩冒血,首级不知去了何处。
为首的鲤祸把尸体翻了个身,盯着颈后看了一眼,冷冷一哂:“哪有什么噩?老六分明是被一个毛头小子从后方偷袭,一剑斩首。”
边上的鲤祸奇道:“老大,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们瞧,颈骨的断截面还算平滑,可见对方出剑时蓄劲而发,力道十足。不过——”为首的鲤祸蛇剑一抖,把尸体挑翻回来,“这一剑到了颈前,劲力渐渐削弱,以至于剑气分散,导致附近血管崩裂,伤口参差不齐。”
他站起身,冷笑道:“以这一剑有限的力量,要不是从老六背后偷袭,最硬的颈骨怎会断得如此干脆?此人连砍个头都不利落,劲气无法凝贯始末,又怎会是高手?一定是那个叫阿真的毛头小子。”
不是噩就好!鲤祸们暗自舒了口气,胆气不由一壮,随即又觉得疑惑不解。“可我们一路合围过来,连个鬼影子也没见到啊!”“难道那小子杀了老六之后,凭空消失了?”“会不会烟雾太大,我们没留神,被他趁机溜走了?”
为首的鲤祸神情一滞,适才他一路奔来,一直留意四处动静,却不曾察觉任何异常。按理说,对方来不及逃遁,必定藏身此处……他目光来回搜索,热浪扑面而来,烟气熏得两眼发酸。他心中倏然闪过一个念头,老六的脑袋去了哪里?
火势开始减弱,延及芦苇根部的水面,“滋滋”熄灭,泛起一片片雾气。烟雾愈来愈浓,像不住膨胀的纱帐,裹住了整片芦苇荡。
“老大,那边!”一个鲤祸挥剑指向东北角,惊声疾呼。顺着剑指的方向望去,一个模糊的人影在烟雾里若隐若现,跌跌撞撞地绕开火头,向芦苇荡外逃去。
“活捉他!我要扒了他的皮!”为首的鲤祸狞笑一声,当先扑去,鲤祸们蜂拥跟上。
泥水激溅,双方的距离不断拉近。人影披头散发,浑身赤裸,一手捂住口鼻,依稀发出呛烟的咳嗽声。与此同时,一道身影从无头尸体旁悄然浮出,潜入水下。
鲤祸各自散开,急速绕到前方,堵住人影的去路。“兔崽子,你逃得了吗?”为首的鲤祸目露凶光,足跟发力一蹬,身躯电射而出,蛇剑化作一道疾吐的蛇信,刺向对方肋部。
听到啸声,人影转过身来,满嘴淌血,脸上露出一丝庆幸的喜色。
“噗嗤”一声,蛇剑贯穿左肋。人影无法置信地看着为首鲤祸,“扑通”摔倒在地,发出一声嘶哑的呜咽。
“老六!”为首的鲤祸瞪着对方,惊愕失色,围上来的鲤祸瞠目结舌,愣在当场。“怎么可能是老六?“你他娘的不是死了吗?”“老六,你的脑袋……”
老六伸手比划,喉头“呀呀”做声,血水不停地从唇齿间涌出来。为首的鲤祸揪起他,扒开嘴,往里看了几眼,森然道:“他的舌头、声带都被割断了。该死,我们被耍了!那声惨叫不是老六发出来的,是阿真!他一直藏在那里!”他一把推开老六,往原处追返,奔出数步突然面色一变,厉声吼道,“糟糕,我们的马!”
“哗啦”一声,水珠溅开,支狩真手抓长剑,浮出水面,踉跄扑向芦苇荡边的彪马。他面色惨白,脸颊凹陷,身躯干瘪如柴,整个人仿佛瘦了一大圈。
这具鲤躯气血寥寥,无法长久运转冬蝉蛰藏术,气血大亏之下,支狩真几乎去了半条命。更糟糕的是,醉泥果的药效扩散全身,连剑气对撞的疼痛也逐渐麻木。加上芦苇荡被火烧烟熏,呼吸不畅,失去地利,他被迫暂时放弃诛杀鲤祸,先行出逃,再图它谋。
“希律律——”彪马纷纷踏蹄,发出高亢的嘶鸣,不容外人近身。为首的鲤祸率众疾扑而来,目光凌厉投向支狩真,撮唇发出一阵嘹亮的呼哨。彪马闻哨,鬃尾甩动,要向芦苇荡内跑去。
雪亮的剑光环身一扫,血花四溅,彪马纷纷中剑,吃痛四散狂奔。纷乱交错的马影中,支狩真的身形也随之消失。
“各自追击!那小子撑不住了!”为首的鲤祸神色狰狞,目光锁向自家坐骑的方向。阿光还在马上,要是阿真顾及兄弟情义,一定会骑上这匹彪马,带着阿光逃亡。
“轰!”他猛然掠向半空,肉身渐渐模糊,虚化成一道呼啸的剑气波纹,流星赶月般追向彪马。
鲤体化剑极耗元气,唯有生死关头,方会动用。他先前与阿猛争斗用过一次,此刻再次施展,禁不住心闷气促,剑气大幅度匮竭。
百丈——五十丈——十丈——一丈!
剑气波纹陡然追至,挡在狂奔的彪马前。彪马嘶叫着直立,前腿高高抬起。为首的鲤祸一把攫住辔头,往下猛力一扯,彪马“砰”地跪伏在地,打了个粗重的响鼻。
为首的鲤祸如同石像伫立,盯着马鞍上的阿光,默然许久,心中莫名地生出一丝寒意。
那个叫阿真的,心狠手辣,阴毒无情,一点也不像鲤。
阿真一定先制住了老六,割掉舌头、声带,将其打晕,拖到另一处。随后赶到芦苇荡的西北角,在那里准备了一具鲤祸的尸体,砍去脑袋,再故意发出惨叫。
等己方赶到那边,看到无头尸体,想当然地认为那就是老六。而老六苏醒过来,无法出声,只能疲于逃命,又把他们骗了过去。
阿真趁此良机,避开众人视线,成功逃脱。尤其是最后一刻,挥剑伤马,舍弃阿光,决断之果敢、理智、冷酷,令人不寒而栗。
这哪里还像一个鲤?为首的鲤祸微微变色,莫不是,真的被噩附身了?
半个时辰后,鲤祸陆续汇合,追出去的六个手下又少了一个。




山海八荒录 第十五章 识海冲和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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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霜,彪马狂奔,两旁的草木往后飞退。前方是一望无际的黑暗荒原,蜿蜒的河流闪烁银光。
支狩真伏在颠簸的马背上,眼皮耷拉,强打起精神,挥剑割向系在彪马两侧的箩筐。“砰!”“砰!”两只箩筐掉落下去,五花八门的奇物洒了一地。
支狩真掉转马头,剑尖刺上马臀,彪马痛嘶一声,往另一个方向狂奔。支狩真接着滚下马背,摔倒在夜晚湿凉的草地上,脑子阵阵晕眩。
他吃力地翻了个身,先抓住剑,再爬向箩筐。地面仿佛在旋转,近在咫尺的箩筐晃出模模糊糊的重影,支狩真眼前发黑,浓烈的睡意不可抑止地涌上来,淹没了他。
苏醒时,上空烈阳普照,金辉刺目,奔腾而过的天河亮得逼人。支狩真眯起眼,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伸手摸到身边的长剑。一只灰扑扑的肥鼠正埋头啃咬他的脚趾,冷不丁地受惊窜走,刚要钻入土洞,剑光一闪,将鼠头“吱”地钉在地上。
支狩真犹豫了一下,撕掉鼠皮,和着血水、内脏一起狼吞虎咽。鼠血十分腥气,然而鼠肉肥嫩可口,细细咀嚼起来,透着一丝鲜甜,比虫干的滋味好上太多。
吃完鼠肉,支狩真连骨头也咬碎吞下,腹中饥火才稍稍缓减。他也不知自己昏睡了几日,四下里一片寂静,煦风吹过空旷的荒野,两只箩筐静静地躺在前方的野草堆里,诸多奇物被阳光照得闪烁不定。几只小野雀停栖在筐边,好奇地啄食几下,啾鸣着箭一般冲上蓝天。
支狩真微微舒了口气,他选择夺马而逃,这两筐奇物志在必得。当时他藏身在马腹下,直到一名鲤祸追上来,才突然出手,将其斩杀。至于阿光,被他种下了神锁诀,留待日后慢慢追索。以那个鲤祸身躯化剑的实力,硬拼等于送死。
支狩真以剑撑起身子,捡起散落在草丛里的奇物。醉泥果确有妙效,此刻他神清气爽,筋骨舒畅,连亏损的气血也补足了不少。体内,两道日、月剑气竟在不知不觉中变小了,像是虚幻了几分。
反观识海,三十六颗星斗组成的棋盘下方,赫然出现了一丝金、银双色的剑影,笔直悬垂识海,半浮半沉。璀璨的星光不时纷扬洒落,消融在剑影上,凝出莹莹清辉。
支狩真不由吃了一惊,日、月剑气本在体内,如何又分化出一丝入了识海?难怪剑气消减了不少。或许是自己对抗醉泥果时,一次次驱使日、月剑气撞击,才生出了这般变化?
道门宗义常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又说“冲气以为和。”莫非日、月剑气相撞,犹如阴阳相冲,冲而生变?转入识海的这一丝剑影,便是冲气之后的“和”?
他苦思冥想,愈发觉得有理。所谓“阴阳互根”,岂不正合怀胎之意?所谓“冲气为和”,“和”者不正是孕育诞生的胎儿?所谓“凝结剑胎”,汲取日、月剑气才是最正宗的法门?
支狩真琢磨良久,忽而发力挥剑,体内日、月剑气陡然击撞,疼痛彻骨。稍一平复,他再次挥剑,如此不断重复,直到冷汗湿透胸背,整个人几乎虚脱,方才暂时收手。
不出他的所料,体内两道日、月剑气又消减了一丝,而识海里的剑影则凝实了一分。
“穷则变,变则通!冲者,变也!”一念及此,支狩真胸中豁然开朗,忽有所得。此番他依理推断,将道门经义与自身状况相互验证,知行合一,实乃一次前所未有的突破。
至此,支狩真才算一只脚真正踏上了道途。
这其中既有昔日清风教导之力,侯府苦读经书之功,也有醉泥果玄妙之效。
若是每日勤加挥剑,大约百日,他便能将体内的日、月剑气彻底冲和。只是这一丝“和”之剑气,为何会转入识海?支狩真深思下去,难道是神秘莫测的星斗棋盘所致?当初,也是它主动汲取了金日烈晖。
最令他欣然的是,鲤体难以离开地梦道,可神识仍属于自己。回归人间道之后,他或许可以借助神识内的剑影,重新结出剑胎,将肉身修成具有炼体之效的剑体!
反复察视识海,支狩真心念所至,“和”之剑影也与之呼应,俨然充满灵性。他又发现识海最深处,白玉骰子隐没了一小半,剩下的也晦暗难辨。支狩真心头生出一丝明悟,自己在地梦道的时间怕是不多了。当务之急,是要充分利用天河界的资源,强化自身。
他开始处置两大箩筐的奇物,剥除外面的硬壳、污垢,一一查看。绝大多数东西他并不识得,唯有十来个补益识海的珍品,如珍珠铜髓、鬼脸核桃、三纹鱼眼芝、雷根花之类的,倒是在侯府藏书中见过图样。当下他一一吞食,落肚为安。原本这些珍物需加以各种辅材,精心炼制,方能完美起效,眼下却是顾不得了。
未过多久,他的识海中风云变幻,气象万千:时而绽射出千百条瑞气霞光;时而被一片无尽的幽暗笼罩;时而掀起重重狂涛骇浪;时而滚滚霹雳大作;时而似蚊蚋“嗡嗡”萦绕低飞,时而似生出无数张喜、怒、哀、乐的鬼脸……每一次变化,识海都像被冲洗过一遍,精神的波浪渐渐明澈如晶,清净如玉,似排出了一丝丝无形的驳杂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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